《鹰扬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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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扬天下-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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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得不折回来,他怪自己太疏忽,刚才应该搜搜他们身上有无解药,那一定会有的。可是折回来他楞住了。

七具尸体一个也不见了,不是被人弄走,必是被人丢入百丈深渊中去了。这取尸丢尸的人会是谁呢?再进入森林中找寻,也不见人影,只好找个幽静之处逼毒,听天由命了。再次通过栈道进入谷中,远远望去,在谷的另一边有一幢粉墙红瓦的小房子。

他不想遇上任何人,只想找个山洞什么的,但这谷中没有山洞。现在他己不支,视觉不清,不久昏倒在大树之下。

醒来时,隐隐地嗅到一股似有似无的幽香。

这是什么地方?不是在大树之下吗?哪来的幽香呢?睁开眼,他几乎不信这是真实的。他躺在鹅绒被中,锦衾绣枕,绛帐雕床,这些年来宿客栈是好的,要不,不是破庙就是守山的草案了。

为了提防暗算,保护自己,就得牺牲享受。

而现在,他怎么会在温柔乡之中?到处都是香喷喷的。

但是有一点他相信,他中毒一定不轻,才不过是晚秋,他感到瑟索的寒意。

想想这几天的杀伐,不过是为了自卫,多少人死在“白骨断肠刀”之下。固然.那些人两手血腥,死有余辜……

这时传来轻灵的步履声,一听就知道是个女子,不一会已到了门外。门帘一撩,探进头来,四目相接,高凌字眼睛睁得大大的,噫了一声,道:“是……是你!”她走进来,还是那么娇娆动人,笑得令人舒畅。他见过很不错的女人,一直以为女人不足以使他牵肠挂肚,现在他推翻了这想法。眼前这个铁梅心,不论怎么看?从什么角度来品评她,都挑不出毛病来。

她端了一碗什么东西,还冒着腾腾热气,道:“好一点了吗?”多么温婉的叮吁和关切!一个人如果经常休浴在这等呵护温柔之下,那才不会白混,不会浪掷韶光哩!“好多了:只是还有点冷,小毛病……”摇摇头,金步摇颤魏魏地晃动,更加动人,道:“盖着鹅绒被,还感到冷,这会是小毛病吗?”的确,他忘了身上有鹅绒被子,不过他仍未在意,道:

“铁梅心,你怎么会在这儿?”坐在床缘上,放下一碗汤药,道:“这本就是我的房子,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高凌宇道:“怎么会这么巧?”她不悦地道:“怎么?我救人还有什么不良企图不成?”高凌宇叹口气,道:“最难消受美人恩。这份情我报不了!”她端起碗,道:“这是解毒药,趁热喝可以帮助发发汗,出一身大汗才能完全怯毒复原。”已把碗送到他的口边。他正要起身,这才发觉全身是赤裸的,不由一惊道:

“铁姑娘,我的衣服……”娇靥微晕,移开目光,道:“‘武夷烟云’的毒针十分厉害,为了彻底消毒,不至于再受到感染,只好把沾有毒素的衣服丢了。还有……”高凌字一愕,道:“还有什么?”她不耐地道:“快吃药吧!何必追根究底?”高凌宇道:“你不说我就不吃药。”她站起来负气道:“不吃就算了!又不是我中了毒。”她佯作要走,高凌宇也未留她,她走到门口还是停下来,幽幽地道:“你的毒发作时,冷得牙齿打颤,浑身发抖,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看样子十分痛苦,所以……所以我只好以……以我的身子为你取暖……”高凌宇突然目瞪口呆愣住了。他没有理由认为这是谎言。而一个黄花大闺女,为一个陌生男人以这方式取暖,这份恩情如何报偿?想到这里,不免愧疚,以前还曾怀疑过她,人际间的信赖真是一门大学问,今后自当警惕。古人说:“信人者,人未必尽诚,己则独诚矣;疑人者,人未必皆诈,己则先诈矣……”他忽然握住了她那修长细嫩的小手道:“铁姑娘,令尊那种人居然会有你这么一位好女儿。”她袖回手,道:“把药吃了吧!你现在还不是一个健康的人……”他喝了药,她为他蒙上鹅绒被。他撩开被子道:“铁梅心,如果我能娶你,我愿意折寿十年。”淡然一笑,道:“世事难料,病好了再说……”高凌宇出了一身汗,毒已全被逼出体外,洗了个澡。现在,两人对面坐在大餐桌上,面对佳肴美酒和美人,不禁啼嘘感哨地道:“以前我以为命中注定要受苦一生,六亲无靠不会再有任何人会关心我,没想到会遇上你,我的天!上天还是仁慈的……”她端着杯子,道:“为了你的康复,咱们干一杯吧!”他端起杯子,道:“慢着,梅心。我想问你一句话。”“问吧!”“你会不会是为了你的老爹而对我示恩……?”她苦笑道:“你是个聪明人,怎么会说出这么傻的话来?如果你要杀我爹,谁也挡不了你,因为那是上面的指令。设若我要阻止这件事,我不救你不就等于救了家父了?”他拍拍前额笑笑,道:“的确,人类有时候会说出十分幼稚的话来。”她喟然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世上的事又往往不能直觉地去研判,唉!难哪……走─步算一步吧!有时干金难结一时之欢,一饭竞成终身之感。盖爱重反为仇,薄极竞成喜也……”高凌宇道:“真是失敬,看你娇生惯养,喜怒无常,却又美艳动人,大多数人都会对你产生错觉的……”她淡然道:“什么错觉?”高凌宇道:“把你看成一个没有内涵,虚有美好外壳的女人。”她端起杯子,道:“难道我不是?”他摇摇头,道:“我发现你很有深度。有深度的女人像美丽而有香味的花儿一样,反之有,很多花好看,就是不香。”这顿饭吃得很开心,所谓开心.不仅是指有美酒佳看,而是有美人在座,谈笑风生,人生能有几次如此美景?她忽然正色道:“从此一别,也许你仍有无尽的灾难和凶险,我恐怕无能为力,而且我要告诉你,咱们缘尽于此。

下次不论在何处遇上,我如果不理你,你都不要惊奇或忿怒……”高凌字微微一怔,笑笑道:“我看你绝不是那么无情的人。”她仍然一本正经地道:“切莫把我的话当儿戏,那样才不会过份失望。各有各人应走的路,也就是说.世上没有不散的宴席……”他茫然道:“你怎么啦?有什么……”她喃喃地道:“没有什么,只是人类的际遇不同,走的路子不同。今日在此相聚,也是因缘际会。别后也不可执着……

他灌了一大口酒,道:“你是说,从此一别,永无再见之日了?”她又摇摇头,道:“不能如此解释这句话,我只能告诉你,下次遇上,如果我不理你了,必有我自己的理由,请勿深责。”他静静地晚着她,这半日相聚,他对她真有说不出的倾慕,上天的安排为人所诟病的是,往往该成不成,该聚的不能聚,犹如空樽对月,煞尽风景。人生能有几次这种机缘呢?她凄然一笑,道:“像你这样特立独行,拿得起放得下的大男人,就不能洒洒脱脱地分手吗?”他站起来道:“两次援手救命,怎能忘恩?”又连连摇头,道:“此恩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因为你我之间,恩仇了了,谁也算不清那笔账,倒是如果有一天,为了某种原因非拼个你死我活时,希望你能看开点……”他愣愣地望着她,道:“会有那么一天吗?”她笑笑,道:“但愿没有那么一天,但世事难以预料,真有那一天,也不必把今日之相聚放在心上,有时我们活着,也不一定是为了自己。”他们在无限依恋,惆怅中分手了。他不大相信她的话,不过他猜到一点,也许她为了呵护她的父亲,以为有一天会和他兵戎相见吧?总之,她除了美之外,还有点和其它女人不同之处,也许她所能吸引他的地方,正是这种不同之处吧?

鹰扬天下……第五章

第五章

满山红叶,像熊熊的烈火在燃烧着。

这种景色在伤心渡看来,那就使人的感受不同。绝不会兴起“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的诗情画意。

它给人的感受是肃煞、苍凉和一些使人难以忘怀的不幸。这儿曾是大内高手追缉要犯的厮杀之地。

此渡也曾是东厂拦截忠贞不屈之士的屠场。

渡头荒凉,一衣带水,雨泛之季,河水宽不过一百五七十丈,旱季时三五十丈宽,只要撑上几篙子就到了对岸。

河的两岸杂生着虬杉和枝干曲突的枣林,另外就是一大片的荆棘了。像这样一个野渡,一天当中不过五七个过河的人,那家茅草搭建的小店却仍然存在。

秋的傍晚,日头还在枣林梢上留连不去,在这茅屋后崎岖不平的山径上却传来了单调的铃声。

不一会,自松林中转出了两匹毛驴。前面驴上是一个瘦弱的老头,约在七十以上,后面驴上是个一身着土布衣衫的大姑娘。不入时的衣衫掩不住她的婀娜身段,粉脂不施,反而更显得她的娇靥不是伪装出来的。

老的背了个包袱,少女驴背上放了个简单的行李捆。

一老一少在茅店门前下了驴背,这小店由叔侄两人经营,年轻人叫孙愣子.十六七岁的人哩。鼻管中还有两通清涕伸缩不已。他接过缰绳拴了牲口,嚷嚷着道:“老大爷和这位大妹子是打尖还是住店?”老头向内瞄了一眼,道:“随便弄点吃的,马上过河。”这茅店外观不怎么样,里面还相当宽敞,有七八张没探漆过的八仙桌子,擦洗得挺干净地,予人好感!孙掌柜的五十左右,扁扁的脸,世故地瞄了这一老一少一眼,他算是眼皮子极杂的人,这些年来由比经过的三教九流,啥人没有,只要瞄上一眼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只是这─对老少他还真估不透,老人也不土,还有一份悠闲之气,而姑娘虽是布衣布裙,却也不显得伦浴。

老少入内坐在靠近后窗处,这儿可以看到通往伤心渡的唯一山径。窗上挂了一大串红辣椒、大蒜,还有些干菜或腊鸭什么的。

孙楞子道:“老大爷,吃点什么呀?”老人道:“随便来两个什么面吧!有大卤面吧?”孙愣子道:“有有,不来两个火烧吗?本店的钢炉头可是很出名呀!到了小店不尝尝我们的钢炉头,可真是乡熊咧!”老人道:“就来两个钢炉头吧:”孙愣子扯着嗓门吆呼道:“钢炉头两个,大卤面两碗那就在这时,又鱼贯走进三个人,老人似乎对那姑娘低声说了两句话。这三人之中,一个徐娘最抢眼。紫红披风,鲜红紧身衣,把胸臀清晰凸浮地勾勒出来。

她擦了不少的粉,在干燥的秋风中,脂粉最易剥落。如果早嫁,可能已有资格作奶奶了,却穿了一双酱紫绣花鞋,鞋面上绣的是鸳鸯戏水。

在江湖上走动的人,很少不认识这娘们的。她从不讳言,一生中不惯独眠;她就是常干吃嫩草倒采花的女飞贼阴丽桃。

紧跟在她后面的汉子,三旬上下,红红的脸,却穿了一身绿袍,活像绿叶衬配中的一颗熟透的大草莓。

当然,也像一只红头苍蝇。

在黑道武林中,此人颇有名气,谁不知道“大罗手”毛华廷?他以前不穿绿袍,据说是为了阴丽桃,因为毛华廷是她的第一面首。自他发现她又和第二个第三个男人有一腿时,一怒下改穿绿袍哩。

最后面一个,也是四十左右,络腮胡子像龙须菜似的,只露出了眉眼口鼻,身上有阵阵恶臭。他就是凶名远播的“猎头人魔”曾不凡。

孙愣子额着屁股上前招呼,抹着桌子道:“大婶,三位是打尖还是……”“啪”地一个大耳光,把孙愣子打出三步以外,原地转了一匝差点栽倒。

口角淌着血渍,左颊火红一片,孙愣子有点晕头转向吆呼着,道:“他奶奶的!你怎么打人咧?”曾不凡冷冷地道:“妈的!你也半大不小哩!又整天接待客人,就连这点风水也看不出来?叫一声‘姑娘’不就啥事也没有了?”倒抽一口冷气,孙愣子讷讷道:“姑……姑娘?”心中暗骂:他奶奶个熊I俺孙惯子难道没见过姑娘?他妈的!姑娘的奶奶还差不多。她是姑娘,那边和老头子坐在一起的姑娘算什么?孙掌柜的在大灶上,向孙愣子使了个眼色。孙愣子只好将就着。只不过,他怎么端量,这个骚娘们不是个半掩门,也必是个卖火坑的货色。他搔着头皮,道:“姑……姑娘……来点什么?”阴丽桃道:“捡最可口的往上端,捡姑娘最爱听的出口,那就没有错。儿子,姑娘第一个开怀的男人,比你还小一两岁哩!”孙愣子心中直嘀咕:你他奶奶的脸皮之厚,做鞋底可以穿上五年。像你这种臭鱼烂虾,到徐州骡马市去零卖,恐怕也只有把头、长工和骡夫之类货色会照顾你哩……

孙愣子退下,一边的毛华廷低声道:“你就不能少说几句?今天是什么日子?”鼻孔一掀,一脸不屑之色,阴丽桃冷峻地道:“伯什么?姑娘我就是这种德性,用不着装模作样地装节烈女,至于说今天是什么日子,大家心照不宣,谁能活着离开伤心渡,谁就能继续糟蹋粮食。”曾不凡道:“姑娘这话挺顺耳的,今天这日子一定很热闹,看!不是又有人来了?”这工夫门外又有两人走进来,都是三十郎当岁,一身乡熊打扮,只不过提着沉重的包袱,身份已十分明显,招风耳是他们的注册商标,看来必是一个“模子”出来的。两人打量了一下,捡个前后可以兼顾的座位坐下来,阴丽桃洒然道:“望乡台上又要添新鬼了。”毛华廷道:“看样子不像是什么有头有脸的人物。”曾不凡道:“那还用说,咱们出场,龙套自然要亮相随行罗:”孙愣子又上去张罗,道:“两位大叔,小店没有什么好吃的,只有家常面点、锅饼火烧、花生、卤肉什么的,贵客多包涵那!”身材较高的道:“伙计,有可口的尽管往上端,银子有多少在这儿花多少,离了这个村,不知还有没有这店。至于说话嘛,老弟,只要是实话,你爱说什么就说什么,不要尽捡好听的说。”孙惯子一点也不愣,立刻向阴丽桃那边望去。

阴丽桃霍然站起,但被曾不凡扯下入座,曾不凡道:

“阴大妹子,老实说,奈何桥上有他们不多,没他们不少,就凭‘怒山双笔’那两套,在今天这场面上,跑龙套还差了点……”“怒山双笔”相视大笑,似也没有把阴丽桃等人放在心上。俗语说:孩子是自己的好,老婆是人家的好。也可以说:文章是自己的好,老婆是人家的好。其实又何尝不可以说武功是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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