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黑梦境- 第43部分

“哼，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对付它！”贝尔嘴巴虽然硬，其实也顺着台阶下来了。她和我，都不愿意真的打起来。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愿意表面上输给对方。

远处出现了一连串的火把，渐行渐近，终于融进了火光通明的恶魔群中。只见一大队沉沦魔扛着大量的怪物尸体，凯旋归来。镇守大本营的恶魔们似乎忘记了被敌人攻进腹地的耻辱，发出一阵欢呼。

火光最密集的地方，有一条与众不同的利刃魔身影，和一帮明显肥胖的手下相比，它显得枯瘦非常，却比众随从都高了一个头。强横的气息，正是从它身上发出的。这个家伙，正是拉卡尼休。属性为：特别强壮、特别快速、冰冷强化、闪电强化、闪电系无效。

一帮恶魔都扑向各种恶魔的尸体，似乎那些食物的诱惑比领主大得多。我有些可怜这个拉卡尼休了，身为一个暗金领主，却得像保姆一样为几千手下的衣食操心，整天为一帮沉沦魔和利刃魔寻找食物，疲于奔命，累得骨瘦如柴，却养了一帮好逸恶劳的猪。

拉卡尼休在石块旷野的地位也是够尴尬的。虽然是暗金领主，但身为恶魔中弱小的利刃魔种族，其它怪物都不大卖它的帐。毕竟，狮子是不会服从老鼠的，哪怕老鼠的首领有大象那么大。

在骷髅、饥饿死者、月亮一族和黑色流浪者横行的石块旷野，沉沦魔和利刃魔连扩张地盘的本事都没有，它们只能死守自己的营地，连食物都得由老大拉卡尼休去操心。这个拉卡尼休的管理水平也够糟糕的，也没想到去利用集体的力量，就知道凭自己的实力，四处去打杀怪物，然后把尸体运回老窝给一帮手下充饥。久而久之，这里的沉沦魔和利刃魔肥得流油，也习惯了被照顾的生活。拉卡尼休却从首领变成了打杂的，瘦成了骨头架子。

几个黄金统领级别的沉沦魔和利刃魔围上了拉卡尼休，悲愤激昂地说着什么，不时对着我站的这根石柱指手划脚。不用猜，我在它们口里，变成了卑鄙狡诈，凶残毒辣的人类，蔑视领主的威信，在恶魔的圣地肆意撒野，完全把大名鼎鼎的拉卡尼休当作空气，实在十恶不赦，罪该万死。

领主扬起巴掌，告状的家伙每魔挨了一个大耳光，离得比较远，看不清牙齿被打掉没有。连日操劳，疲惫万分的拉卡尼休，对这帮无能的手下真是恨铁不成钢。你们一帮混蛋！老子整天满旷野打猎供你们好吃好喝，费尽力气保护你们不受骷髅、月亮一族和黑色流浪者的欺负，这世界上哪还有沉沦魔过得比你们更逍遥的？你们倒好，几千恶魔的大队，连一个人类都挡不住？让他轻易跑到我地盘的最高处耀武扬威，还把你们给烤着当饭吃！什么脸都丢光了！

猜到拉卡尼休的心思，我摇了摇头。没有不合格的士兵，只有不合格的元帅！这帮废物，还不是你拉卡尼休带出来的？看看尸体发火吧，近千英雄差点被它手下分割蚕食，全军覆没；毕须博须一个几千恶魔的方阵，轻易杀灭上万敌人，而不损一兵一卒。做老大有你拉卡尼休这么窝囊的吗？强将手下无弱兵，看你的兵这副德性，你能强到哪里去？

现在我是居高临下，占尽了地利。看你拉卡尼休怎么攀上这个光滑的石柱。我负手站立，吹起了口哨。这次，俺来一首《欢乐颂》让恶魔们欣赏欣赏贝多芬的名曲吧，同时也见识一下我精湛的口哨技能！

“拉卡尼休！”利刃魔的招风耳听觉不差，几十米外也清楚得很。我美妙的名曲在它们听来根本是挑衅，拉卡尼休怒不可遏，狂吼一声，弹丸般腾空而起，转眼间已经到了我头顶上空。

不会吧？野蛮人的技能“跳跃攻击”？这一米二都不到的瘦皮猴，有哪个细胞像野蛮人？怎么可能懂得这招？

好吧，我承认你能蹦上来是出乎我的预料，不过如果就这两下子，连打断我吹口哨的资格都没有！心灵传动！

拉卡尼休空中的身体忽然受到无形巨力的控制，顺着原来的轨迹又上升了一百多米，然后莫名其妙地一转，头下脚上，重重栽到了怪物群里。起码有两只沉沦魔被它活活压死。

显然，这一摔让拉卡尼休受伤不轻，而且七荤八素。好半天才站起来，举着刀遥遥对我叫骂不已。我当然不懂这些恶魔的语言，只听见每隔几句这家伙就要骂句“拉卡尼休”，这四个字，是不是恶魔通用语里的粗话啊？用粗话来作自己的名字，这些恶魔什么审美观！

在这次短暂的交锋中，我获得完胜，口哨声都没有停下来。受挫的拉卡尼休，咬碎獠牙，怒发冲冠，忽然双手连挥，几把飞刀呼啸而至。又是野蛮人技能：“双手投掷”！

谷斌臭小子，作弊也不用这么离谱吧？我避开飞刀，心里对神大肆诽谤。得，这家伙又是个会远程攻击的怪物，不能像杀骨灰一样杀它了！

会耍飞刀又怎么样，几十米外飞来的暗器已经是强弩之末，就算中了，对我也造不成什么威胁！我正得意地想着，突然两眼发直，口哨都中断了。因为随着一串急促无比的脚步声，拉卡尼休竟然站到了石柱的顶上，一刀往我腿上砍来！我慌乱中还是一记“心灵传动”，将它击退数步。

好容易定住身形，没有再次摔下去，拉卡尼休抬头狠狠盯着我，目光中射出万丈怒火。

这难道是圣骑士的技能“突击”？配合该领主“特别快速”的属性和轻小的体型，垂直从石柱下跑上来？神啊，不用这么夸张吧？这个家伙是壁虎吗？

小平台上空间有限，拉卡尼休的体型、力量和速度都占优势，加上一受攻击便大量放出强力“充能弹”的“闪电强化”属性，近战我是要吃大亏的。我还是故技重施，让它再摔一次吧！

“拉卡尼休！”

没等我再次施放“心灵传动”，拉卡尼休放声怒吼，迅捷无比地在自己身上砍了十几刀！小平台上忽然电光耀眼，无数“充能弹”密密麻麻铺成一片，连锥子都别想插下去。零点一秒后，弯刀已经砍在了我的身上。

可惜，我整个身子也在那一瞬间烟消云散，拉卡尼休砍中的，只是我的残影。

施展“瞬间移动”传送到另一根石柱上的我，心脏一阵狂跳。要不是有五根石柱，要不是我早就尝试过在石柱间“瞬间移动”，要不是提前零点一秒逃开，我肯定已经死在这上百个“充能弹”和弯刀之下。因为俺现在的致命弱点，就是魔法抗性糟糕透顶啊！身上几百个还没有辨视的护身符，肯定能让我抗性全满。可是，凯旋回归的近千英雄把阿卡拉的卷轴买个精光，使我这次的提升抗性计划功败垂成。要不，我这么急着救凯恩干什么？不会先在营地和罗斯度个蜜月吗？

幸好经历了几次凶险，我战术上还懂得重视敌人，事先熟悉过地形，才幸免于难。拉卡尼休也当真不能小看啊！那招自残式的攻击方法，面对上百英雄围攻都未必会输。这个不起眼的矮子，可真的是把自己的力量发掘到了极点，单挑的话，冰火乌鸦也可能不是它对手。

等等，我只顾自己逃命，贝尔怎么样了？

气息从一侧传来，贝尔已经乘上乌鸦，悬在空中。从她凝重的神色看，拉卡尼休的自残攻击确实棘手。

暗金领主没有庸手！我不能藏着掖着了，贝尔，就让你见识一下我进一步改良的“微波闪电”吧。然后我会再问你：我有没有资格教训你！

早已经掌握灵魂力量的贝尔，自然感觉到我身体里特殊的气息波动。转头看见我手上闪烁的雷光，贝尔不禁皱起了眉头，竟然对“闪电系无效”的拉卡尼休施放闪电魔法？这个家伙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匹练似的电光能量箭，向拉卡尼休当头射去。由于等级猛升，灵魂力量大幅度增强，这次的光芒竟然灼得我眼睛发痛！周围数十米更照得如同白昼，连贝尔脸上抑制不住的惊愕，都看得清清楚楚。

自残后的剧痛，绝招的失败，让原本满腔怒气的拉卡尼休心生惧意。眼看着声势浩大的电光箭袭来，竟然忘了自己不怕闪电，狼狈躲开。以它“特别快速”的属性，躲避还是绰绰有余的。刚松了一口气，却听见下面的恶魔齐声惊叫，稍一愣神，胸前白光四射，闪电能量箭从那里钻了出来。

怎么回事，难道那个该死的人类法师到了我身后吗？拉卡尼休想不明白的时候，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已经穿过它身子的闪电能量体，忽然一个急刹车，从原路飞回，再次穿透了它的胸腹。它的意识，也到此为止。

随着电光的一闪即灭，石柱下大群恶魔的喧嚣吵闹也戛然而止。偌大的恶魔群居之地，这时候一片寂静，连呼吸都几乎忘记了。近万只眼睛，都不约而同瞪着拉卡尼休所在的石柱，等待着暗金领主的反应。

还能有什么反应？刚才那个拉卡尼休临死前放出的冰环，已经昭示了结局！

我这个石柱上居然找到一颗小石子，是刚才贝尔发脾气的时候扔过来的吧？我捡起它，中指轻轻一弹，石子往怪物群中落去。这安静的夜晚，几十米外石子的落地声清晰可闻。

对这群心胆俱裂的废物来说，一颗小小的石头，竟像炸弹一样。随着清脆的落地声，怪物一下子炸了窝，哭喊着作鸟兽散。片刻之间，几千身影都被黑暗吞没，扔得满地的火把一支支熄灭，整个石冢陷入了死寂。

差劲啊，拉卡尼休！想起我杀灭尸体发火的时候，它的数百亲卫队敌忾同仇，前仆后继向我们三人发起猛攻，直到全部倒下，没有一个退缩逃跑。看看拉卡尼休的随从吧？它如果能复活，看到如此场面，是会痛哭流涕，还是横刀自刎呢？

殚精竭虑，鞠躬尽瘁，却只喂饱了一群恶魔的肚子，而没有喂饱它们的心！这个拉卡尼休，力可拔山，快如闪电，精通数种强大的技能，还拥有破釜沉舟的悍劲，论战斗实力，几个尸体发火都赶不上。却由于不懂管理知识，成了恶魔保姆，死得窝囊不说，后事都没个料理的。恶魔做到这个地步，也算超级失败啊！

在我大发感慨，差点流下鳄鱼泪的时候。贝尔已经回到了石柱上，翻来覆去检查着拉卡尼休的尸体。我想她心里的震撼，绝对超过一帮恶魔。那天在埋骨之地，我亲眼目睹血鸟灵魂控制闪电的能力，十几秒内殛杀上万饥饿死者，我和罗斯在她身边，却没掉一根毫毛。放出去的闪电还可以控制方向！我受到启发，立即就开始尝试用“心灵传动”控制我放出的“微波闪电”，事实证明，轻易就能捕捉我放出的能量体并自由驾驭，比想象中容易得多。能拐弯进退的闪电，杀敌效率更高，还避免了法力的浪费，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我就不去和贝尔搀和了，在这边点起另一个火堆——对法师来说，把木炭烧红是轻而易举的事。继续练习我的口哨去，这次，是中国歌曲《花纸伞》。

贝尔的气息又到了我的身后。我没有回头，这个时候，谁先开口，就意味着为刚才的小冲突投降，处于下风。我，是一定要征服贝尔的，不能输！

“这是什么音乐？凭空吹奏，是魔法吗？”一曲终了，贝尔先开了口。虽然扯开了话题，但也不露声色地竖起了白旗。第一回合，我艰难胜利。

口哨是十九世纪才在欧洲兴起的。现在这个时代，人们对音乐的理解，恐怕只限于竖琴吧？我当然不会傻到以为贝尔不懂什么叫音乐，毕竟希腊神话中的大琴师俄尔普斯，能用音乐征服地狱守门的三头狗和复仇女神，是我无法望其项背的。

“这叫口哨，谁都能学到。”我回头微笑着说。

“那是什么歌曲，让我想起了很多往事。”贝尔避开我的目光，口气也不再咄咄逼人。想让强大的英雄心服，没有实力休想做到。

“往事有很多，开心的往事，好好回忆，但不要想去重温。很多事，重复一次后就味如嚼蜡了。伤心的往事，有些能让我上进，我就记住。如果除了伤心，再没有什么好处，我会千方百计忘却它。很多事，没有必要去后悔！”我的回答有点牛头不对马嘴，但主要目的还是把话题引回去。

贝尔默然。不过我能肯定，这些话她会想一想的。

“你叫伊格尔？”半晌，贝尔又问了一句不相干的话。

“终于记住我的名字了？”这意味着贝尔面对我的时候，不会再把我和沃特重叠，我还是很高兴的。

“弗拉维……真的快要死了吗？”贝尔没有理会我的调侃，接着问道。

“她是这么说的。其实她已经死了，我和你看见的，是她凝聚成实体的灵魂。我想，她觉得完成使命后，就要回归天国。”想到弗拉维，我的心也沉重起来。

贝尔的瞳孔猛地一收缩，嘴唇动了动，却没说什么。她似乎有话想问我，又怕我抓住机会揶揄一番，让她抬不起头来。

“你担心弗拉维会讨厌你现在的样子？放心，不会的。她和你不同，都是死过一次的人，弗拉维是越来越看得开，你就刚好相反，什么都放不下。不去见她最后一面，你可能又多了一件后悔的心事！”我猜中了贝尔的心思，忍住了压她一头的冲动，用最诚恳的语气劝说道。

贝尔没有答话，却纵身往石柱下一跳，接着，扑棱扑棱一阵连响，那只可以当直升飞机用的乌鸦已经提着主人远去。

就这么走了，已经急着要见弗拉维了吗？我笑了笑，这个贝尔，被我撕去凶狠残忍的假面具后，依然冷傲倔强，然而内心对真情的渴望，比常人更加热切啊。

“等等，贝尔！”我忽然想起了什么，循着气息，连续几个瞬间移动，追了上去。

“还想怎么样？”半空中的贝尔皱起了眉头，虽然没有下来的意思，却也控制着乌鸦没有往前飞。

“从营地的传送站过去，更快一些。”我拿出一本装满卷轴的传送之书，扔给了贝尔。这可和电脑游戏不同，怪物没这么高的文化，能够制作回营地的传送卷轴，不然它们也能随便去营地，还不天下大乱？贝尔的传送卷轴应该用完了，否则心急如她，不会连近路都不懂得去抄。

贝尔下意识接住飞来的书，再看我，已经不见踪影。

“他叫伊格尔。伊格尔！”贝尔自言自语，回头望了望一里外石柱上的火光，心里也泛起一丝暖意。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