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之轮 1 世界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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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之轮 1 世界之眼-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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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是其他生有尖刺的植物,还有一些臭甘菊,如果不小心踩上去,就会闻到一股刺鼻的臭气。树冠的阴影中仍然残留着片片积雪。惨白的太阳悬挂在东边的树梢上,光线暗淡,仿佛被混进了阴影。这是一个沉郁的早晨,只能让人有不好的念头。

兰德下意识地摸着扣在弓上的箭。只需一眨眼的时间,他就能将这枝箭的箭羽拉至腮边,把它射向目标。这是谭姆教他的技艺。这场严冬非常可怕,即使是最年长的村民也不记得以前有过这样的冬天。而山里的冬天一定更加严酷,狼如果忍受不住严冬,就会潜入到村里来,咬穿羊圈和畜棚,叼走羊和牛马。熊也会来抢羊吃。村民们已经有几年时间没有见过熊了,但现在的夜晚已经不再安全。人和羊同样会成为猎物,甚至太阳还在地平线上的时候也会有危险发生。

谭姆以稳定的步伐走在贝拉的另一侧,将长矛当作行路手杖,完全不在乎冷风将他的斗篷吹得像旗帜一样飘扬起来。他不时会轻拍一下贝拉的肋侧,催促它加紧脚程。谭姆有一张宽脸和厚实的胸膛,在这样凛冽的寒风中,他就像是漂浮在梦境中一根岿然不动的石柱,是这个虚幻的早晨中的唯一真实。他的脸已经被日晒风吹刻上了许多皱纹,头发也变成了灰色,只剩下星星点点的青丝,但任何激流仍然无法让他的脚步紊乱分毫。现在他漠然地向前走着,那种神情仿佛是在说:熊也好,狼也好,养羊的人自然会知道该怎么对付它们,而且它们最好不要挡住谭姆·亚瑟去伊蒙村的路。

兰德心虚地向自己那一侧的森林中观望了一阵。谭姆的态度让他想起了自己的责任。他比自己的父亲要高一头。实际上,他在两河个子可能是最高的。除了肩胸宽阔以外,他和父亲几乎没有任何相像的地方。他的灰眼睛和略带红色的头发是遗传自母亲,这是谭姆告诉他的。兰德的母亲不是两河人,除了微笑的面容之外,兰德对母亲几乎没有什么记忆。但他仍然会在每年的立春日和阳之日将鲜花摆放在母亲的坟前。

大车上放着八大桶苹果酒和同样是苹果酿制的两小桶白兰地,经过一冬天的储藏,它们变得更浓烈了一点。每天,谭姆都会将同样分量的酒送到酒泉旅店,供立春节使用。今年春天,他早就答应,即使是野狼和严冬也照送不误。不过他们的确已经有几个星期没有去过村里了。在这样的日子里,即使是谭姆也很少远离自己的家园。但谭姆已经承诺过要送酒到村里,虽然他不得不等到立春节前夕才兑现诺言。遵守诺言对于谭姆非常重要。不过兰德很喜欢离开农场,几乎像参加立春节一样高兴。

当兰德向树林中观望的时候,那种被监视的感觉又油然而生。他耸耸肩,想把这个念头甩掉。树林间没有任何动静,只有风声。但那种感觉反而越发强烈。兰德感觉到手臂上的毛发在一阵阵颤栗,仿佛皮肤下面生出了荨麻。

他焦躁地揉搓着胳膊,命令自己停止胡思乱想。林子里什么都没有,否则谭姆一定会知道并告诉他的。他回头瞥了一眼……立刻眨眨眼睛。就在后面百来尺的地方,一个穿斗篷的骑马人正跟着他们,人和马都是黑色的,阴郁、沉重,令人心生不快。

兰德一边张望着,双腿一边跟着大车向前迈动。

那个骑马人的斗篷一直盖到靴子上。他的头脸也被兜帽遮住,全身没有任何地方暴露在外面。兰德模糊地感觉到这个人有些古怪,虽然他只能看见兜帽下的黑影。那里面依稀有一张脸的轮廓,但兰德觉得自己正盯着这个人的眼睛,而且他没办法把目光移开。他有一种恶心的感觉。他只能看见黑影,却感应到对方强烈的恨意,仿佛那是一张被憎恨扭曲的脸,憎恨一切生命,而这憎恨的焦点就是他——兰德·亚瑟。

突然间,他踢到一块石头,踉跄了一下,这让他的目光离开了那个骑马人。他的弓落在路面上。他急忙伸手抓住贝拉的马缰,才没有栽倒在地上。贝拉打了个响鼻,停住脚步,转过头来看是什么抓住了它。

谭姆皱起眉望向兰德。“你还好么,小子?”

“一个骑马的人,”兰德喘息着说,站直身子,“一个陌生人,正在跟踪我们。”

“哪里?”谭姆举起宽刃长矛,警惕地向身后望去。

“那里,就在……”兰德回身去指,话音却弱了下去,后方的路面已经空了。他难以置信地向路两旁的林地望去。那些光秃秃的枝干中间藏不住任何人,但他却看不到任何人与马的踪影。他回头看着满脸疑问的父亲。“他就在那里。一个穿黑斗篷的男人,骑在一匹黑马上。”

“我不会怀疑你的话,小子,但他去哪儿了?”

“我不知道,但他刚才就在那里。”兰德抓起掉落的弓箭,匆匆检查了一下箭羽,重新将箭扣上弓弦,甚至将弓弦稍稍拉开,然后又松了手。确实没有任何值得警惕的目标。“他确实在那里。”

谭姆摇摇头。“好吧,如果你真的这么觉得,小子。跟我来,即使在这样的地面上,一匹马也会留下足迹。”他向马车后面走去,斗篷在风中猎猎作响。“如果我们找到足迹,我们就会知道他确实存在。如果没有……嗯,这样的日子里,想象自己看到些什么也不奇怪。”

兰德突然意识到那个骑马人怪异的地方。将他和谭姆的斗篷高高吹起的强风却完全没有吹动过那个人的黑斗篷。兰德突然感到口干舌燥。那一定是他想象出来的。父亲是对的,这是个会让人出现妄想的早晨。想了很久,他还是没办法让自己相信那其实是不存在的。但他又该怎样向父亲解释那里确实曾经有一个在强风中纹丝不动,又突然凭空消失的黑衣人?

兰德担忧地向周围瞟了一眼,森林似乎也和刚才不一样了。几乎从刚刚能走路开始,他就一直在这片森林中四处嬉戏。在伊蒙村东边最偏僻的农场外,水林中的池塘和溪流是他学会游泳的地方。他去沙砾丘探险,虽然许多两河人都说那里是不祥之地。有一次,他甚至到了迷雾山脉脚下。当时和他同行的有他的两个最亲密的朋友,麦特·考索恩和佩林·艾巴亚。这样的旅程对于绝大多数伊蒙村人来说都是不可想象的长途跋涉。他们即使去一趟望山或戴文骑都是件大事。这里的任何地方都不会令他害怕。但今天,西林不再是他记忆中那个地方了。一个能够如此突然消失的人,也一定能突然出现,也许会出现在他们身边。

“不,爸爸,没关系。”谭姆已经不再惊讶。兰德拽起兜帽,遮住了自己涨红的脸。“您也许是对的,没有必要去寻找不存在的东西。我们还是快些赶路,到村里去避避风吧。”

“那时我就能抽口烟,”谭姆慢慢地说,“还可以在温暖的地方享受一杯啤酒。”他忽然咧嘴一笑,“我想,你也很希望见到艾雯吧。”

兰德虚弱地笑了笑。在他的脑子里,村长的女儿绝对不是他现在要考虑的事情之一。他不想让自己的思维变得更加混乱了。从去年开始,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她只能让他的神经越来越紧张。更糟糕的是,她甚至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不,他肯定不希望现在去想艾雯。

兰德希望父亲没有注意到自己在因为他的话而感到忧虑。这时谭姆又说道,“记住那点火焰,小子,还有虚空。”

谭姆教他的这项技艺非常奇怪。将注意力集中在一点火苗上,并将自己的全部激情灌注于其中——恐惧,痛恨,愤怒——让火焰烧光它们,直到思想空空荡荡。谭姆说,与虚空融为一体,那样你就能做到一切。除了谭姆之外,伊蒙村的任何人都没有说过这样的话。谭姆在每年的立春节上都依靠着他的火焰与虚空成为射箭比赛的冠军。兰德相信如果自己能掌握虚空,也许今年同样能获得冠军。谭姆这时提起这件事,大概是注意到了兰德的不安,但他没有再多说什么。

谭姆又开始催赶贝拉,他们重新开始前进。他的步伐稳健依旧,仿佛没有任何不好的事发生,将来也不会发生。兰德希望自己能效仿父亲。他竭力在脑海中构筑虚空,但虚空总是不停地滑出他的脑海,取而代之的是那个穿黑斗篷的骑马人。

兰德想要相信谭姆是正确的,那名骑马人只是出于他的想象。但他清晰地记得那种憎恨。那里一定出现过什么人,而且那个人想要伤害他。兰德一直在回头观望,直到伊蒙村的尖脊茅草屋将他环绕于其间。

伊蒙村就在西林的旁边。树林在村子附近逐渐稀疏,但直到村子边缘的几座茅草屋旁边,仍然立着几棵树。村东地势低洼,农场遍布,被树篱环绕的田地和牧场一直延伸到水林——那里溪流和池塘错综分布。村西的土地一样肥沃,那里的草场在大多数季节里都很茂盛。但西林中的农场屈指可数。而那几座农场甚至距离沙砾丘都很远,更不要说迷雾山脉了。那些巨大的山峰高高矗立在西林的树梢之上,即使在伊蒙村也能清晰地看到。有人说西边的岩石太多。实际上,两河到处都有很多岩石。其他人说那里是个厄运之地。一些人总是在私下里说,如果没有必要,最好离那里远一些。无论真正的原因是什么,只有最大胆的人才会在西林中建立家园。

谭姆的大车进入村中的时候,小孩子和狗立刻围上来大声欢呼。贝拉耐心地缓步前行着,并不在意那些在它鼻子底下喊嚷嬉笑、捉迷藏、滚铁环的孩子们。最近这几个月里,孩子们已经少了许多欢笑和游戏,即使严寒已经过去,可以走出家门时,大人们也因为担心狼群出没而把孩子们都锁在家里。看样子,立春节的到来终于让他们重新知道了该怎样玩耍。

节日同样影响着成年人。宽百叶窗都被打开了,主妇们系着围裙,用方巾扎住长发辫,在窗台上抖动着床单,或者晾晒被褥。不管树梢上是否长出了嫩芽,任何女人都不会让立春节在她完成春季扫除之前到来。每家的院子里都铺开了成排的地毯。还不能去街上乱跑的小孩子们都在用柳条拍打着地毯以发泄自己的怒气。男人们纷纷爬上屋顶,检查茅草屋顶在一个冬天的风吹雪压之后是否需要茅屋匠森布来进行修理。

谭姆不时会停下来,和某个人简单地交谈几句。他和兰德已经在农场里闭门不出几个星期了。村里的人都想知道那里的情形。从西林来的人很少。谭姆谈到了一场比一场剧烈的冬季风暴,母羊产下死的羊羔,应该萌芽返绿的农田和草场都还是枯黄色的。早春的鸣禽至今也还没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群群大乌鸦。虽然大家都在为立春节做准备,但谈论的话题都让人提不起兴致。有许多人说话的时候都在不停地摇头。

不过,大多数人都一边拍着彼此的肩膀一边说:“如光明所愿,我们会活下去的。”有些人还笑着说:“如果光明不愿意,我们也会活下去的。”

这就是两河人的处世风格。他们看惯了庄稼在冰雹下绝收,羊羔被饿狼吃掉。他们会从头再来,绝不轻言放弃。无论那要用掉多少年,哪怕是整整一代人的时间。

这时,维特·康加走到街中央,为了不让贝拉踩到他,谭姆只得拉住了马缰。实际上,谭姆并不想搭理他。康加和科普林家(这两家因为频繁的近亲婚配,已经没有人能真正理清他们的血缘关系了)的名声一直传到了望山和戴文骑,甚至也许传到了塔伦渡口。每个人都知道他们是埋怨和麻烦的制造者。

“我必须先把这些送到布朗·艾威尔那里去,维特。”谭姆向大车上的酒桶点了一下头,但瘦骨嶙峋的维特仍然站在原地未动,脸上还带着一副尖酸的表情。他刚才一直懒洋洋地坐在家门口的台阶上,虽然他家的屋顶看上去急需森布师傅来整理一番。很可能他家的屋顶就从未整修过。大多数科普林和康加家的人都是这样,如果不是更糟糕的话。

“谭姆,我们该怎么对付奈妮薇?”维特问,“伊蒙村不能有这样一位乡贤。”

谭姆重重地叹了口气,“这不是我们的事,维特。乡贤是女人们的事。”

“嗯,我们最好做些什么,谭姆。去年她说,我们会有一个温和的冬天,来年会有丰收。现在如果你去问她从风中听到了什么,她只会瞪你一眼,然后跺着脚走人。”

“如果以你的方式去问,”谭姆耐心地说,“她没有用棍子揍你就是你的运气了。如果你不介意,这些酒……”

“奈妮薇·爱米拉太年轻了,还当不了乡贤,谭姆。如果妇议团不采取行动,那么村议会就应该插手。”

“乡贤和你有什么关系,维特·康加?”一个女人怒气冲冲地喊道。维特哆嗦了一下。黛斯·康加的身量足有维特的两倍宽,是一个面孔方硬、全身没有一点赘肉的女人。她叉腰瞪着维特。“你来管妇议团的事啊,那就看看你怎样享受自己煮饭的乐趣吧!但你休想在我的厨房里煮。然后你也可以自己去洗衣服和铺床,但也不要在我的屋顶下做这些事。”

“但,黛斯,”维特哀怨地说,“我只是……”

“请原谅,我先走一步了,”谭姆说,“维特,光明照耀你们两个。”他说着,赶紧牵着贝拉,绕过了维特。现在黛斯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她的丈夫身上,但她随时都有可能发觉是谁在和她的丈夫说话。

也正因为如此,谭姆和兰德没有接受任何邀请,去谁家吃些东西,或者喝些热饮。伊蒙村的主妇们看见谭姆的时候,都像是发现了兔子的猎犬。她们全都为这个拥有一座优良农场的鳏夫选定了合适的续弦对象,即便他的农场是在西林中。

兰德的脚步像谭姆一样快,甚至更快。当谭姆不在身边时,他有时就会沦为那些主妇们的猎物。他会被赶到厨房的炉火旁,被勒令吃下甜饼、蜂蜜蛋糕或者是肉馅饼。某位主妇会不停地打量他,那副样子像极了商人用天平和尺子称量自己的货物。那位主妇还会告诉他,她寡居的姐妹或表姐妹能够做出更好吃的甜饼、蜂蜜蛋糕和肉馅饼。而且谭姆肯定已经不年轻了,他爱自己的妻子当然是好事,他这样的人一定也会非常爱护自己生命中的第二个女人,但他哀悼的时间已经够长久了。谭姆需要一个好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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