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尽江山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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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尽江山旧-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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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道:“此人是敌非友,无论是谁也不该放过。”

承铎执了弓,缓步往回,“也就一晃而过的事,一时犹豫,再射也来不及了。”

东方觑了他两眼,想说什么,到底忍住了。

这样一个闹怪兽的深山密林,竟有单身女子敢来,这无论如何都让人想不明白。天光慢慢放晴,承铎便拉了马要往那东面去。东方和赵隼也觉奇怪,想一探究竟。三人牵着马往东,蜿蜒着仍往深山里去。

因为昨夜下了雨,天又才亮,太阳不曾照透,到处潮湿。三个人都是一身泥浆,很有些狼狈。路上走过一个山坳,两道石缝间便有一个小小的水涧。承铎走过时,忍不住看了几眼。再走了几步,他突然停住,又折回那水涧旁,沉默了一会儿,对赵隼道:“我们来赌赌,这水里有没有古怪。”

赵隼在马上望望那塘水,摇头:“你必然是看出了古怪,想来诓我。我不跟你赌。”

东方摸出一小块碎银子,扔进水里。那水清澈见底,便见银子瞬间乌黑。

“也许是之前留下的,想要毒那怪兽。”赵隼说。

承铎道:“你看这周围,一只鸟兽也没有。若是时日久长,必然已经毒倒了不少。”

东方却懒洋洋地笑道:“我是没这么大的面子让人来给我下毒。”

赵隼道:“你怎么知道这水里有古怪?”

“这个,我们昨晚淋得狼狈,如今一身污泥,满手苔藓。适才走过这里,见了这水澄清,我便忍不住想洗洗手。这样一想,忽想到昨晚大雨,山涧原应浑浊才是,这水塘却像知道我心里有这么个鬼要撺掇我洗手一般干净,我少不得就警醒些。”

东方仍旧懒懒笑道:“此涧虽不会说话,却是善解人意,知道五王爷有些怪癖,特地候着你。”

承铎听他这样讲,望着那水不语,默然片刻,怀疑地摇头:“不,不可能。你是诊过她脉的,难道她能有早上那人的轻功?”

东方收了戏谑之意,正色道:“一个人轻功高强,内功也必高强。她非但没有丝毫内力,而且我说过了,体质十分糟糕。”

“是了。她若身负武艺,我绝不可能不知道。”承铎陡然转身望向密林深处,“可是谁又知道我来这里……不会。哲义是常随我出门的,这次都不知道我出来做什么。”他静立片刻,忽然冷笑道:“我本以为是什么怪异猛兽,没见过还畏惧三分。既然是有人作怪,我怕它做甚。”

东方摇头:“那倒未必,人心若险恶起来,甚于猛兽。我们还要继续入山么?对方有什么意图,有多少人我们都不知道。”

“要!”承铎十分言简意赅。

过了中午,承铎选了一块还算开阔的地方,三个人坐下不再走了。承铎犹如行军一般发号施令。大家各自吃饱了自带的水食,搭了两块毡布,两个人睡觉,一个人放哨,轮换来,到天黑时,每人可以睡两个时辰。

他走了一路,便也想了一路,渐渐想出了些眉目。那涧山泉里的毒,多半是清晨时见到的那个白衣女子下的。而那女子敢一人进这闹怪兽的深山,证明她本身不怕这怪兽。她既不怕这怪兽,这怪兽便不会是什么野生的凶物。

甚至……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个怪兽。世上的武功有很多,比如鹰爪功,虎掏心,狮子吼……无不是摹仿凶猛的禽兽伤人,弄出那种伤来也不是不可能。或者可以在人死之后,用兵器做成那样。然后再传出流言,一样可以吓到人。

那个白衣女子下毒不正是为了阻止他们进山么?如今他们到了这山林深处,对方自然是要对付他们的,且在这地利之处等着吧。承铎估摸大白天出不了什么状况,索性他们也把时间变一变,昼伏夜出。

整个下午倒也相安无事,转眼又到了薄暮时分。天渐渐阴了下来,承铎虽在毡布下躺着,却也没睡着,只闭目养神。忽听赵隼在外面低低地说了一声:“不好。”承铎一下坐起,一把拉了东方起来。

外面天已半暗,赵隼升着一个小火堆。承铎四面打量,没有一点声响,甚至没有一丝风,只有承铎那匹白马不安地甩着脑袋,想挣脱系在树上的缰绳。承铎不动声色地走过去,解开了缰,抚摩着马的鼻梁:“怎么了,遽步?”

马儿往边上小跑,承铎松开手,只一瞬间,出乎承铎的反应,一个庞大的黑影从密林里扑了出来。承铎只觉一阵劲风迎面而来,他拼尽全力地向后退开,耳听得马的嘶鸣声十分惨烈混乱。

承铎退开几步,转身一看,不由惊得呆呆的。一头庞大的怪物伏踞在东方的马上,对着东方、赵隼咆哮。东方的马已经倒地。那怪物有一人多长,四脚如房橼般粗,双目有茶杯一般大小,映着火堆的光。黑暗中看不清花色,只见它背脊上长着如龙一般的三角脊刺。

它见承铎看它,转头看了承铎一眼,低鸣一声,转身一跃,向林中跑去。赵隼一箭射去,那箭栽在那怪物臀上,没入不到三分。它根本不当一回事,跑了几步,昏暗中似乎又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才消失在林木里。

这一切只发生在瞬息之间,三个人都没追,三个人都惊呆了。赵隼的马惊恐极了,竟挣断了绳索,朝着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赵隼瘸着脚跑了两步,一把抓住缰绳,竟拉不住它,索性跃上马背,骑着那马跑远了。

承铎叫了他一声,没止住。回头看时,东方抖着银白的精钢软鞭,痛惜地收拢来道:“这怪兽果真刀枪不入么?竟弄坏了我的兵器。”

而东方的马便如那个路边的老人一般,已被撕开肚腹,死在当场。承铎低头想了想,道:“先把你马上的水食拿下来,我们从这边过去追着赵隼再说。”

遽步站得远远的,烦躁得很。承铎过去牵着它时,便知道它也吓得不轻。承铎故作轻松地拍拍它的脖子,说了两句什么,也不骑马,只和东方点了两个火把,牵着它往赵隼骑过的方向走。

约莫走了一个时辰,才见赵隼和马立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下。这里已是整块的凸岩,岩石旁边是个山崖。承铎抱了块七八十斤的石头扔下去,听声音竟是个万丈深渊。他折回崖边拾来几根枯枝点了一个小火堆。三人坐下喝了些水,吃了点东西。

承铎忽然笑道:“可有人害怕?”

赵隼瞪他一眼:“你都不怕,我怕什么!”默然半晌,又说:“我只是觉得,咱们有必要自己来斗这玩意么?”

承铎拍他肩膀道:“我还就是想见识见识,如今见识着了越发想斗一斗。”

赵隼摇头:“你胆子大,难得运气也一直好。”

“你看看,若真是怪兽,哪有吃肉只吃人肉的,这些猿鹤还敢在林间攀鸣。我看了那些奏报,凡是被怪兽所伤的人都只是挖开脏腑,并不曾吃掉多少。这不是就为了唬人么?”

赵隼道:“那我们方才看见的是什么鬼东西?”

“它可能就是想警告警告我们,否则你以为它真被我们吓着了,自己就转身走了?然之兄,你说是不是?”‘w…r…w…h…u。c…o…m‘

东方点头,“不错。只是我们现在不应该在这里久呆。此地一面是断崖,若被阻断退路就不好了。”

他这么一说时,承铎已经觉得有那么些不好了。那来路上仿佛有两点忽明忽暗的亮光。东方与赵隼也侧头看去,影影绰绰是个庞大的身形,一步一步缓慢而安静地逼近。

三个人同时站了起来,赵隼将弓拉满,待它一步步走近。走到还有一丈远时,三人才真正看清了这怪物狰狞的面目。赵隼一箭放出,那怪物也同时跃起,朝三人扑了过来。赵隼扔掉弓箭便抽了腰刀出来,然而东方的鞭子却先飞了出去,直向那怪物眼睛劈去。

鞭梢如长了眼,一着即中,竟将那怪物的眼球卷了出来。那怪物甩了两下头,只留下一个深陷的眼框,可它竟毫不畏惧,灵活地一跳,跳得那巨石都抖了一抖,直扑向承铎。承铎一脚踢起柴火飞到它脸上,险险地闪开。

东方鞭子扫去圈住了它的后腿。末稍一顺,如蛇般游过它前腿,就势一铰,将它一侧的前后脚捆了起来。那怪物一下转不灵便,赵隼便跳上了它脊背,一手抓住它身上脊刺,一手擎腰刀自上而下刺进那怪物脊背,刀刺进去只觉一空,随即像刺在铠甲上。

赵隼松开另一只手,双手握住刀柄,使尽全力将刀贯入它背脊,怪物顿时发狂,仰头咆哮,“忽——”地一下将赵隼甩了出去撞在岩石上。

它背上插着钢刀,那咆哮的声音震得承铎耳中嗡嗡作响。然而那怪物竟立了起来,仅凭两只后足站立,竟站得跟人一般直。它这一站起来便比这几人都高。

它抓住那根鞭子一拽就把东方拉了过来,一掌劈下去,东方就地滚开,那怪物锋利的爪子便在整石的地上划出五道印子。它又一掌劈向东方,东方脚被鞭子卷住拉扯不开。承铎上前拔出匕首一格,“铿”地一声,匕首不仅没伤着那怪物的爪子,反撞得火光四溅飞了出去,震得承铎虎口发麻。

承铎吃了一惊,岂有怪物长着钢爪子的。他大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怪物置若罔闻,一掌便向他挥来。承铎没有兵器,也只好拳脚相对。连躲数十下,他心中愈加觉得这绝不是山林野兽,野兽怎有这般动作。一般人可能扮不了,若是把杨酉林装上这么一身钢精铁甲,也定然有这身形。

承铎连连躲闪下,终于找着机会,转到那怪物身后,双手合力将赵隼插在他脊背上的刀柄横向一拉,那怪物仰头长啸,用力一甩。承铎早有准备,随它一甩之势跃出丈余。那怪物便拼命一般作势要向他扑去。

东方已拔出脚来,顺势将鞭子往树藤上飞去,挂住树藤,飞身蹬上石壁收势一旋,借着自身重力随那钢鞭荡来。那怪物不及躲闪,被他一脚瞪中面门,站立不住向后仰去,自身压在了刀柄上。它大喊一声,挣动了一下,失了平稳,竟向那万丈深渊摔去。

此刻它也是精力疲敝,伸爪欲抓却没有力气,便有一种绝望的声调叫起:“啊——,——!”这声叫喊随着这怪兽身影湮没在了断崖下。

承铎望着那断崖的方向,坐在地上兀自喘气,回头望见赵隼蜷在那里。赵隼勉强扯了扯嘴角,道:“死不了。”东方低声笑了,抛给承铎一个物件。承铎接住一看,却是一只琉璃盏,正是那怪物被东方的鞭子卷出的眼睛。他也禁不住“哈”的一声,越笑越响。

这时,天边一丝光亮缓缓升起,又一个晴天到来了。

第十五章 夜袭

夜暮时分的靖远王府里,承铎穿着一身素绸中衣,懒洋洋地歪在软榻上,头枕着双手。软榻一旁却是几扇窗户,如今都敞了开来,便能嗅见窗外回廊下的蔷薇香。窗户左面有一架装满了书的大书橱。书橱旁点着一盏壁灯,灯芯结了个花儿,烧得“噼啪”一响。与这壁灯比起来,站在一旁的茶茶便要寂静无声得多。

她凑在灯下看一本书,翻了一页,不知道看见什么,兀自浅笑。承铎翻了个身,问:“什么时候了?”

茶茶跑到他身边,曲起小指和无名指比给他看。她的手指洁白纤细,指甲干净整齐,手上没有一件饰物。

承铎想也没想,一张嘴咬住她手,茶茶一挣,承铎牙齿用力,没挣掉。咬得茶茶瞬间皱了眉,放下书去解救自己的手指,结果承铎一只手就把她两只手腕捉住了。

他坐起来,一把将她扯倒在榻上,另一只手拿起那本书来看,竟然是一册《通史》。承铎倒没想到她看这种书,放开她手腕,俯身看她道:“我看你年纪虽小,却也见识过人,可见过记载有什么野兽叫起来像人的。”说着做饿虎扑食状,吼给她看:“啊——”

茶茶本来撑着那软榻想起来,这一下撑不住,笑得瘫软在上面。点头。

“是什么野兽?”

茶茶轻轻吐气,一字字作口型:“衣冠禽兽。”

承铎脸一沉,道:“你在骂我?!”

茶茶立刻敛了笑,连忙摇头,心里却大不以为然:你怎么就觉得说的是你?

“逗你玩,这么当真干什么。”承铎收起严肃的表情,“我这两天不在,你可有乖乖的?”

茶茶点头。据李嬷嬷的汇报,茶茶对于做菜迸发出了浓烈的热情。加上她还算聪明勤恳,学得不错。李嬷嬷昨天甚至还自己做了一碟子红枣糕奖励她。当然茶茶每天都在李嬷嬷视线范围内,只除了晚上四五个时辰。要到那怪兽出没的地方,快马往返也得一日夜工夫。似茶茶这般弱质,那是不可能去得了了。

若说她有什么让承铎疑心的地方,那就是下毒。承铎此番又被人下了一回毒。茶茶如能识出哲仁那无色无味的毒药,用毒也必是能手。只是,当初她究竟是不是辨出那毒来,承铎也吃不准。

他敢把茶茶放在身边,只因为他知道一点:茶茶这人惜命得很,知道怎么对自己最有利。她若害死承铎,自己也跑不掉。以茶茶在军中的表现,远没有舍出性命来的慷慨。如果她是别人安插的眼线或者杀手,这样素质的杀手委实少见得很。

承铎也倒下去抱了她,两个人挤在软榻上。

“我这次可见着了一件怪事,让人好生费解。”承铎说。

茶茶眨巴眨巴眼睛。

承铎盯着她,缓慢地说:“我明知道这些事情背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却找不着其中的关联。你说,这该怎么办?”

茶茶浅笑了一笑,摇摇头,嘴型说:“不知道。”

“如果我一定要你说呢?”他的语气五分威胁,五分玩笑,分得十分平均。

茶茶注视他半晌,又轻吐了几个字。

承铎没看明白,问:“什么?”

茶茶犹豫片刻,见他执意要问清楚,挣开他坐起来。那软榻上有张矮几,放着一盘子时令水果。茶茶端了笔墨来,端端正正跪坐着写了几个字。

承铎看了,却摸不着头脑:“跟着烟走?”

茶茶点头。

“为什么要跟着烟走?”

茶茶便写:“是谚语,翻译过来大约就是这个意思。有一种迷洞,风化而成,纵横错落,人进去便走不出来。后来发现烟是飘向出口的,跟着走,就能找到路。遇到难题时,我们就常这么说。”

“嗯”承铎沉吟道:“就是说当你想不明白的时候,也许线索就在你忽略的地方?”

茶茶点头。承铎无语地看着她。很好,她态度端正,配合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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