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单人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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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单人床-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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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次看她故意要装出这种痞样,涂茹就忍不住好气又好笑。
  该怎么解释呢?耿于介真的越来越忙,忙到几乎不见人影,两人作息完全无法配合。
  刚结婚时,她试图要等耿于介回家吃晚餐,每天还要早起帮他准备早点。事实证明,这对他们两人都是一个大负担。
  晚餐时间,耿于介通常都在忙。要回家吃饭,就必须中断自己的工作赶回来,常常匆忙吃完又要回医院。涂茹心疼他赶来赶去,体贴地要他忙完再回家。然后,就变成她饿着肚子等到很晚很晚,又换成耿于介舍不得了。
  而她从怀孕以来就嗜睡,早晨起来了,还会孕吐,累得脸色惨白;早餐做了,她自己却一口都吃不下,耿于介自然不要她这么辛苦。
  到后来,耿于介回家或早晨出门上班都不会吵醒她。体贴的他若太晚回来,甚至就蹑足走进房间看看她,亲亲她的脸蛋后,迳自到客房去睡。
  “为什么不叫醒我?”她会微微抱怨。
  “你需要睡眠,多休息一下。”耿于介伸手捏捏她的脸蛋,眼中充满温柔宠溺笑意,让涂茹就算想生气,也不知道从何气起。
  他们的感情到底算是好,还是不好呢?
  她对耿于介的依恋日渐加深,见不到他的时间里,都在思念。可是事实是,她思念他的时间,比见到他的时间要多上许多许多。
  眉眼间的轻愁又加深了,她叹了一口气。曹文仪在旁边全都看在眼里。
  “承认吧。我就没看过哪对新婚夫妻像这样聚少离多,还坚持没问题的。”曹文仪又敲敲桌面,试图让涂茹回神。“喂,别人是交往多年有感情基础了才能这样搞,你们是相亲认识的,还不太熟就结婚了,还敢放牛吃草,你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涂茹略带怨气地瞄了直率到令人受不了的老同学一眼。
  “干嘛这样看我?我只是──”曹文仪说着,大剌剌的言论却被打断了,两个中年男人推开书店的门进来。
  其中一个表明要借用洗手间,另一个则是施施然走到杂志区前面开始翻阅财经杂志,还一面斜眼瞟着就坐在旁边的涂茹。
  被轻薄男人多看了几眼之后,涂茹还算沉着,旁边曹文仪已经按捺不住。
  只见她抡起拳头,两眼一瞪,就想从柜台后面走出来,对那眼睛不太安分的男人发出点警告。
  涂茹推她回去。“你不要出来,我没事的。”
  “可是他……”
  中年男人感觉到曹文仪的冷瞪,便缩到杂志架后面去了。
  正当涂茹松了一口气时,她却开始闻到一股异味,一缕白烟从杂志架另一边开始缓缓飘起。
  这次她来不及拦,忍无可忍的曹文仪顺手抄起一本涂茹刚刚在看的杂志,卷成一卷,杏眼圆睁地走到杂志架旁边。
  啪!杂志卷重重拍上木架。
  “先生!我们书店里面禁、烟!这里还有孕妇!你要抽烟的话,请你马、上、滚、出、去!”
  曹文仪大声吼完之后,用杂志卷指着门口,恶狠狠瞪着那个缩头缩脑的男人。
  “不能抽就不能抽,叫什么叫嘛。”男人倒是没有多说,悻悻然地离开了。他的同伴从洗手间出来,也被横眉竖目的曹文仪给瞪了出去,还一脸莫名其妙。
  “男人,都是蠢货。”曹文仪呸了一声。
  “文仪,你──”涂茹伸手握住挺身保护她的同学手腕,有点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你又要说我太冲动了。”曹文仪满不在乎地耸耸肩。“没办法,我就是这种脾气,哪天被人打死了也是活该,对吧?”
  “别这样说。”涂茹握紧那纤细得令人吃惊的手腕,深呼吸一口。
  她其实一直很羡慕曹文仪这样的人。
  勇敢、坚强、充满热情和活力,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最可贵的是,从以前到现在都没有改变,一如年少时的坦率,毫无保留。
  毫无保留吗?那么,那棒球帽低低的帽沿下,一双有神的丹凤眼中,为什么偶尔会流露令人困惑的阴郁?
  她们都已经长大,不再是高中时代那样无忧无虑的少女。
  “你看,要男人有屁用!真正有需要的时候,也只有女的朋友会在身边。”曹文仪发着牢骚。“老公是医生有什么好,守活寡一样。像刚刚那样……”
  “他也不可能时时刻刻跟着我呀。”出于反射的,涂茹还是忍不住为耿于介辩护。
  是的,耿于介那么聪明、那么有能力,他是个会成就大事业的人,身为这种人的太太,唯一的位置,就是“贤内助”。
  她是吗?她到底帮助了他什么?
  涂茹的心情渐渐陷入了莫名的低落,她甚至没有听清楚曹文仪后来又咕哝了什么。
  “你干嘛老是帮你老公讲话啊,他对你又不好!你这个人就是软柿子,连抱怨都不会!”最后,曹文仪很崩溃地说:“你这样忍下去,有一天爆炸的时候,连你自己都会吓死,我告诉你!”
  第五章
  涂茹一直以为,这一切都是过渡时期,慢慢就会好转的。
  事实证明,根本不是这样。
  “新院区落成以后,我会过去那边外科支援。”
  难得的周末相聚时刻,涂茹雀跃的心情却在耿于介轻描淡写的宣告中消失殆尽。
  “你不是……只是帮忙筹备吗?”
  她的声音有些紧绷,窝在他温暖怀中的身躯也渐渐僵硬。
  本来,两人享受着安静的午后,面前桌上有两杯热饮,她舒舒服服的在他怀里看书,一同赖在沙发上的感觉是那么温馨。
  他却好像叙述什么小事一般地宣布了这样的决定。“大伯的意思是──”
  “可是你之前明明说忙过这一阵子就好了,待新院区开幕,你就可以回到自己岗位上,不用两边跑的。”
  有些稀奇地看着涂茹,耿于介微笑起来。这是他温顺的小妻子第一次抢白他。
  “是啊,我本来是那样以为。只不过,我对新院区那边的人事实在不放心。”他握住她的手,缓缓解释:“大伯分身乏术,加上他对卫生署长这个位置……嗯,需要一些时间去运作,医院、科里的事情必须交给我。”
  “你们外科,难道就没有别入口吗?”涂茹无助地反问。
  “当然有。只不过……”耿于介沉吟片刻。“小茹,那也是我的梦想啊。新院区的神经外科部门等于是我一手筹备的,到了那边,没有大伯或其他人限制着我,一切都是全新的开始,我相信我一定能带出一番新气象。”
  含蓄的言辞,却清楚描绘出耿与介的志向。
  他不曾抱怨过身处在长辈的阴影下,有着怎样的艰辛与窒息感,总是有礼而尽责,认真扮演好他的角色。只是,他不见得真心喜欢现在的位置,他也希望能够有所改变。
  看着他侃侃而谈时的神态,俊眸中闪烁的奕奕神采,涂茹的心却一直沉下去,仿佛掉到一个无底洞里面。
  原来不是有苦衷,不是出于无奈,是他也乐意去做,愿意牺牲他们相处的时间。
  “那不然,我也跟你搬去中坜?”她仰着脸,祈求似地说:“让我去陪你,好不好?这样你就不用台北中坜两头跑了。”
  耿于介的俊眉微微皱了起来。
  “小茹,你才怀孕没多久,还不是非常稳定,这样搬来搬去,不太好。”耿于介还是温柔得像是可以滴出水来那样,耐心诱哄着:“而且爸爸、于怀还有你娘家都在附近不远,你在这儿有人照应,我比较放心。如果去中坜的话──”
  “你可以照顾我啊,对不对?”她还是不肯放弃。“而且,我自己也会照顾自己,不会麻烦的。”
  “小茹,听话,我还是会尽量找时间回来,台北离中坜并不远。”他修长的指顺过她紧锁的柳眉。“过一阵子就会好一点了,我想我不会在那里待太久,只是,刚刚起步这段时间,我大概没办法说放手就放手。”
  “过一阵子就会好一点……”她绝望地覆述。
  “真的,我保证。”
  他低头,给予她一个温柔的允诺,却在耐心的细吻中尝到了略略咸涩的滋味。
  “你在哭吗?”他拥紧她。“我只是去中坜,又不是出国,而且周末都会回来,为什么要哭呢?”
  “我不知道。”她埋首在他宽厚温暖的怀中,止不住源源不断的泪水,和一阵阵的心慌。
  “傻瓜。书上都说孕妇情绪会不稳定,原来是真的。”耿于介故意取笑她,更加温柔的吻熨上她颤抖的红唇。
  缠绵间,她轻轻战栗着,感受到他全身渐渐变硬的肌肉,和他开始不稳的呼息,涂茹绝望地想着,他马上就要喊停了,马上就要在失控的前一秒钟重新找回自制力,就如这一阵子以来,每一次依偎温存时的情况。
  果然,耿于介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沙哑的呻吟,然后,放开了涂茹。
  她不死心,仿佛要证明什么似的,柔软的小手抚上他因为克制而有些扭曲的俊脸。“于介……”
  他又呻吟了,拉过她的手,在掌心印下深深一吻,顺势调整坐姿,小心地不让自己的体重压到她。
  “小茹,坐过去一点,小心我压到你。”拒绝得那么行云流水。
  泪水立刻冲上她的眼眶,一阵酸疼袭击鼻腔。
  她……现在很丑吧?小腹变大,腿上开始有青筋浮现,还有水肿。她的脸也变圆了,觉得自己越来越笨重而蠢拙……
  最近,他不再抱她了,也不再在深夜回来时,偶尔情不自禁,以温柔的吻唤醒她,然后共赴一场午夜的激情。
  就连亲吻和拥抱都是点到为止,留下她体内深切的渴望,无法抒解。
  她的欲望,想和他亲近、被他拥有的欲望,已经被他唤醒。可是他偏偏退回去了,变回初识时的那个谦谦君子,等闲不越雷池一步。
  他是个健康的男人,正值盛年,而她是他的妻,为什么要当个该死的君子呢?
  “你小心,他在外面搞不好有管道发泄。”
  恍惚间,曹文仪凉凉的警告言犹在耳,令涂茹机伶伶地打了个冷颤。
  “冷吗?喝点热牛奶。”耿于介坐开了,倾身去拿面前桌上的杯子,然后递到她面前,还体贴地凑到她唇边。
  抑遏不住的泪珠落到乳白的牛奶里面,喝了几口,涂茹就喝不下了。接过杯子放回桌上,耿于介实在忍不住,又俯过去,以唇吮去她秀致脸蛋上的泪珠。
  “不要哭,乖。”轻哄的嗓音带点无奈,她甚至听见他低低在叹气。涂茹的泪落得更凶,几个呼吸不顺,开始打嗝。
  “你一哭,我们就没办法继续讨论下去了。”他拉着她的手,按在他的左胸。“乖,别再哭了,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心去中坜工作呢?”
  那就不要去。
  这句话一直哽在她喉头,却是怎么努力也说不出来。
  一定是怀孕的关系,让荷尔蒙改变了,所以她才会变成这样一个自私、不识大体、动不动就掉眼泪、不可理喻的女人。那是他的梦想,过一阵子就会好一点……
  可是,为什么这些解释和安慰,相对于她心中的恐惧孤单,就像是对错格子的齿轮,两两空转着,却怎样都无法契合、无法同步?
  像只撒娇的猫咪,她钻在他的怀中,怎样都不肯抬头、不肯移动,固执地保持着同样的姿势,直到颈子酸了,腰也酸了,双腿开始发麻。
  “傻瓜。”耿于介又这样叫她,语气中有着说不出的宠溺。
  他开始帮她按摩,温和地,小心地,从后颈开始,沿着脊背下去,然后是她的小腿、脚踝。
  “都肿了,很难看。”她哽咽着说。
  “不会。”耿于介温和反驳,蹲跪在沙发前,然后,低头在她被移到沙发上舒舒服服搁着的白皙小腿上,落下一个吻。
  “你骗人。”涂茹软软控诉。
  “我从来没有骗过你,以后也不会。”
  他的保证,伴随一个坚定的吻,融入她唇间。
  涂茹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因为哪件事情先发生,导致后面一连串的连锁反应;还是一个一个的独立事件,累积之后,造成最后的结果。
  耿于介也不知道。事实上,没有人知道。
  不过,很快地,涂茹惊觉到情况明显恶化。
  耿家最近喜事连连,照理说该是很开心的。长媳怀孕,医院的新分院落成,耿于介成为可能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外科主治医师,而耿家的老三喜期将近……
  耿家之前没有女主人,涂茹嫁进来之后,身为长媳、长嫂,理所当然地变成拿主意的角色。耿家老三结婚的事情,女方那边都是跟涂茹联络的。
  也是到这时她才知道,真正重规矩的人家谈起婚事来有多么繁琐。她一面帮忙打点着,一面默默回想一年前自己结婚时有多么简单;简直像是涂家把她打包好,开开心心送给耿于介便算数。
  “我母亲是因为难产而过世的,项名海连母亲的面都没见过。”耿于介曾经温和地告诉她:“所以爸爸决定让三弟从母姓,算是纪念妈妈,也常常对我们这两个哥哥说,小弟自小没有妈妈疼,我们要对他好一点。”
  “你们都很疼他啊。”涂茹回想着他们兄弟间互动的点点滴滴,忍不住说。
  耿于介笑了。“那是长大了之后才比较会想。以前小时候,我跟耿于怀都觉得是老三害死妈妈的,要是不生他,妈妈就不会死了,所以常常偷偷欺负他。”
  涂茹听得皱起眉。“那也不是他的错……”
  “小时候不懂事嘛。不过现在他也要结婚了。”耿于介微笑着,叹了一口气,慎重请托涂茹:“小茹,名海的婚事要麻烦你多费点心了。你现在是他的大嫂,人家说长嫂如母……”
  “我知道,我会尽力。”涂茹点点头。
  她看得出耿于介以及耿家其他人都对这个未来的弟媳妇很满意。不过,除了在物质上大方到不可思议之外,耿家的医生们实在都太忙,忙到根本没有时间多做什么。男方这边的事情,诸如下定、新房、各种礼俗仪式……全部都是涂茹在张罗。
  甚至,到了项名海正式订婚的那天,耿于介还被新医院那边的事情缠到无法分身。筵席已经要开始,涂茹还在饭店门口焦虑地打着电话,试图联络。
  “我可能赶不上开席,你们就先用吧,不要等我。”转接好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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