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他把咖啡端给她。
“谢谢。”珍露眼神有着闪亮。“我很高兴你没忘记我喝咖啡的习惯。”
杰瑞米耸个肩,显得沉默。
珍露双手捧着咖啡喝一口,心中燃了一些希望,说:“我爱你,杰。我们不能重新来过吗?”
杰瑞米静了半晌,说:“珍露,我跟你已经过去了。”
“但我们可以重新再来,不是吗?!”
“就算重新再来,同样的问题还是会发生,同样的情况也还是会出现——”
“不会的!我保证!”
杰瑞米摇头。“对不起,珍露,那种事一次就够了,我不想再有第二次。”
“难道你一点都不怀念我们过去的时光?我们有过美好的时候,不是吗?”珍露试着挽回,一试再试。“我一直保留着钥匙,就是因为我一直忘不了你,爱着你。杰,让我们重新开始,我保证,我们会比以前更快乐!”
“对不起,珍露。”杰瑞米还是摇头。当初她离开他,他多难过!不仅自尊的伤,还有心灵的脆弱。现在她说她忘不了他,就回来找他,又期望他怎么样?!
他转身过去,背对着她。
“杰!”珍露忽然抱住他。
“别这样,珍露。”杰瑞米扳开她的手,走到一旁。
珍露脸上闪过一丝不甘,说:“因为她吗?你真的喜欢上那个女孩,打算跟她在一起?!”
“这是两回事,跟她没关系。就算我现在没跟任何人在一起,我也无法跟你再重来。”
“为什么?你就真的那么恨我,不肯再给我一次机会?!”珍露眼眶凝了泪,哽咽起来。“我们就真的不能再重头来过?!”
杰瑞米犹豫了一下,想给她一点安慰,还是忍住。
“对不起,珍露,我不能——”
“能的!”珍露急切地说:“想想我们在一起时快乐的时光!杰,我是那么爱你,我不明白那时我为什么要离开你。我希望能再回到你身边,回到我们在一起时快乐的时光。”
杰瑞米沉默不作声。他们的确有过快乐的时光;珍露的出现,让他不禁回想起从前。但是……
“杰,你也忘不掉对不对?”珍露又走过去,双手轻轻揽住他。“在这里,就在这个屋子里,我们有许多共同的回忆。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的感恩节?我们一起下厨,手忙脚乱的,结果把火鸡烤焦了!墙壁的颜色也是我们共同决定的,将它刷成我喜欢的柔白色——啊!你改换了颜色!?”她顿了一下。“我们有那么多美好快乐的回忆!杰,让我们重新开始,再爱我一次!”
那一声声与其说请求,不如说煽动,煽动他心底那一丝的微弱。杰瑞米再次轻轻扳开她的手,看着珍露,似乎想说什么,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我能再要一杯咖啡吗?”珍露轻声地问。
水壶的水早就冷了,杰瑞米重新烧开水。珍露安静地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做着那一切。
只要他不拒绝,她就应该还有机会。
现在,至少他们还有烧开一壶水和一杯咖啡的时间。
一个人坐着就容易发呆。尤其是一个人坐在草地上,阳光大好,晴空很蓝的时候。
“怎么了?难得看到你这种表情。”乔经过,看见陈浪琴,停步下来。
“什么表情?”陈浪琴反问。
“发呆的表情。”乔走过去,一起坐着晒太阳。“你跟杰瑞米相处的还顺利吧?”
她反射地抬头望他一眼,那目光倒像疑问。
乔解释地,反问:“你跟他有来往,不是吗?”
陈浪琴扯动一下嘴角,没否认。
“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她抿嘴笑。
“好像?”乔笑起来。“不只吧?”含蓄的没多说什么。那晚上杰瑞米示威似的举动,呆子才看不出来。
陈浪琴仅是笑一下,不解释也不说明。反问:“你呢?和女朋友的情况如何?”
“老样子。”
什么叫老样子?她根本不晓得他的种种。平时她不会追问,这时她存心抬杠,说:
“是很好,普通,不太好,还是不好不坏?”
“你可以自由发挥想像。”
“这么说,是有空隙,还是有裂缝?”
乔愣一下,反问:“这有什么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有空隙’是指还有改善或加温的空间,可以是好也不好;‘有裂缝’则是一种破坏,纯粹是糟糕。”
听她这样不是理由的理由说明,乔不禁笑出来。说:
“你怎么想出这种逻辑?”
“我闲嘛!”
“你有时间坐在这里晒太阳发呆,大概是真的很闲。”
陈浪琴耸个肩。“所以啦,人一闲,没什么事好做,就会想一些有的没有的。哲学家就是这样产生的,因为他们都很闲。”
“你在说笑话吗?”
“算是吧。”
像这样,言不及义的聊天也是很好,何必要自找烦恼。陈浪琴随手拔一些草,放在嘴里嚼。
“那是不能吃的,浪琴!”乔说道:“别做些吓人的事。”
“我知道。只是有些无聊。”
“你果然是太闲了,去找点事情做吧。”乔说着站起来。
也好。陈浪琴跟着起来。晒够太阳了。
“谢谢。”她说:“跟你聊天感觉很轻松愉快。”
“不客气。这是我的工作,帮助学生解惑。”乔半开玩笑。
“你挺幽默的,乔。我本来以为你是那种比较内敛沉默的人。”
“我是啊。你的意思是说很无趣?”
“我没那个意思。其实我觉得你很有魅力。”
“谢谢。”乔又笑起来。“不过,当心点,这种话别随便对男人讲,会引起误会。”
陈浪琴笑一下,没说什么,眯眼望着太阳。
阳光好好,她应该出去逛一逛,兜兜风也好;或者去看场电影,到酒吧厮磨个一晚;或者去跳舞也好。
但是……她想想有些意兴阑珊。
这样好吗?也只是消磨时间。
还是不要好了。
她决定去睡个觉,醒来后再冲个澡。
想想,人生多无聊。
“要出去逛逛吗?我可以顺道送你去。”乔说。
“不了,谢谢。”她摇头。
天气真的很好,天空蓝得像被洗过,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她突然想起床底下这有一堆没洗的衣服。就去洗衣服吧。
这是个适合洗衣服的日子。
如果有点风,那就更好。
她慢慢走回宿舍。蝉声有点吵,有点烦,不过,天这么蓝,天气还会一直这样晴朗下去。
第十章
突然在这时候,才想起,时间已剩下得不太多。
课程再一个月就结束了。陈浪琴发着呆。她当初并没打算久待,没想到会碰上这场恋爱。
“浪琴?!陈浪琴?!”猛不防一声惊呼,叫得好惊讶。
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回头。一个高大,笑著有点亲切的东方男人满脸惊喜地看着她。
她有些疑惑。这个人她好像认识……
“施志安!”她跳起来,简直不敢相信。这世界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小?!她居然会在南半球大洋洲陆这个岛国上三百多公尺高的“天空之塔”,遇见远乡认识的人。
施志安摆个“可不是我”的表情。说:“你突然就失去了联络,也不晓得你去了哪里,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刚刚看见,我还真的不敢相信!”
“还说,你呢?怎么会在这里?”
“我跟几个朋友来这里半度假半旅行,昨天才刚去罗托鲁瓦洗温泉回到这里。你呢?在这里做什么?”
陈浪琴耸个肩。“跟你一样,半度假半旅行。”
“你自己一个人?”施志安问。
“嗯。”她草草点个头。问:“你朋友呢?”
“他们在楼下赌场里玩。我觉得有些闷,所以上来透透气。”
“喔。”陈浪琴走到椅子坐着。“坐吧。”
从上头看下去,正对着怀特马港,再过去远处那个三角锥形、底部在海面上拖曳得很长的,大概便是那个火山岛。她忘了叫什么名字,真槽,一发呆,人都变钝了。
“你好像变得有些不一样……”施志安看看她,有种奇异的感觉。她还是他认识的陈浪琴,又好像不是同一个——大概是因为她的态度吧!她变得好像有点没将他放在心上。
“什么不一样?”陈浪琴下意识摸摸脸颊。
她没弄懂他的意思,不过——施志安瞧了又瞧她,说:“你变漂亮了。是不是在恋爱?”
为什么这逻辑总是这么简化?变漂亮了约莫就是因为恋爱。陈浪琴不置可否。她觉得她没在恋爱时也很漂亮。
“看你的表情一定是这样!你该不会跟他一起来的吧?不然,怎么就那样突然失去消息!”
她抽身走人是因为她觉得为那些情情爱爱的琐碎耗费太多的心力有点划不来。就是那样而已,理由很简单。但她懒得解释,就让他误以为。
“对了,”施志安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饭店的名片给她。“这是我住的饭店。我还会在这里待上一个礼拜,找个时间聚聚聊聊吧。听说市区有家墨西哥餐厅满不错的,你去过了吗?”
“好啊。好久没见了,趁这个机会聊聊也好。”
“明天我们要去北边的‘岛屿湾’,可能赶不回来。这个星期五晚上,你觉得怎么样?”
“可以。反正我闲得很,没差。”
看她那态度,悠闲得就像她所说的是来度假,施志安不禁怀疑,忍不住问:“你真的是来度假的?”
“要不然,我是来工作的吗?”陈浪琴反问为答。
度不度假又有什么差别?现在,她就像高塔外挂在天边那些闲闲荡来荡去的流云一样,闲得很。
甚至要发慌。
这里有一个小小的心理测验。
当你跟你的男朋友在他家愉快地一起用晚餐,气氛好极了,音乐美极了,你们喝了一点酒,情意绵绵地拥舞着,突然在这时候,他的前任女友闯进屋里来,大剌剌地甩着他屋子的钥匙,对你视若无睹。你忍住气,什么也不问;他说他会解决。
问题来了。
这一解决,要解决多久才算快或慢?你要不吭不问多久,才不算太急躁?
呃,这个问题好像有些难,又好像十分简单。但心理测验,没有标准答案,有的只是一种状态,和一种矛盾。
陈浪琴就处在这样的状态中。杰瑞米说他会解决,这一解决,解决了一个多礼拜。
“浪琴!”这天中午休息时间,杰瑞米终于出现。他直接到她学校,倚着电话栏,等着她。眼睛红红的,一脸疲惫的模样。
陈浪琴大步走到他面前,看了他一会,才说:“So,和你女朋友谈得怎么样?”
“她不是我女朋友,是‘前女友’。”杰瑞米在意的更正。这时候,话不能不清不楚。
陈浪琴不争执。说:“好吧,你的前女朋友。谈得怎么样?”
杰瑞米不答,反问:“你生气了?”
“没有。”她摇头。
“那么,为什么?”他又问。为什么她能那么平静,不闻又不问。
陈浪琴仍然只是摇头。
杰瑞米看着她,看她、又看她。从他们彼此的表情,读不出他们心里在想什么。
他从口袋拿出钥匙给她。“她不会再来了。”
陈浪琴望了钥匙一眼,抬眼询问,并不伸手去接。
“拿去。今天晚上我们好好谈谈。我等你。”
他们站在人来人往的大厅,一举一动多少显眼。走过去的人,多少会好奇地看他们一眼,全是多事的视线。
虽然她并不是那么在意那些眼光,但也不喜欢成为焦点,默默接过了钥匙。
“一定要来。”杰瑞米也不管一旁有多少人,拉过她,亲了一下,才转身走开。
她望着他的背影,不知不觉捏紧了钥匙。所以她才要调调情就好。看!一旦认真起来,就有那些“咬啮性的小麻烦”在那边骚扰人的心,啃啃咬咬的,怎么都摆脱不了。
这个下午,她如平常地上课,可心中直有千百只小蚂蚁,在那里爬来爬去,一口一口地要把她的心啃去。
下了课,她看看书,听隔壁芳邻放的永不结束似的失恋情歌,然后吃饭、散步、洗澡,一切仍旧如平常。直到天色开始暗下来,再也拖不下去,她才随便抓了件外套出门。
四十多分钟的路程,她走了一个小时才走到。才刚敲完门,几乎是立刻的,门就开了。杰瑞米倚着门扉,望着她,还是那一脸疲惫的样子。
“要喝什么?”他问。
“不必了。”陈浪琴摇头。与其说没心情,不如说没滋味——喝了也是没滋味。
但杰瑞米仍然径自倒了两杯红红的葡萄酒,给了她一杯。
“我忙了一个礼拜,到昨天工作才结束。”像是在解释,包括了一切,为什么这么迟,还有他的疲惫。“本来想先打电话给你,但我想赶快见到你——”
他将她拉到沙发坐下,挨着她说:
“看着我好吗?浪琴——”轻轻将她的脸扳向他。说:“认识你的时候,我跟珍露就已经分手了,这中间也一直没联络,没想到她会突然跑回来找我。请你相信,分手以后,我跟她就再也没怎样了!”
陈浪琴直直看着他,并不急着追问什么。杰瑞米从她眼眸中读不到什么,抿抿嘴说:
“你也许想知道我跟她为什么分手吧?”口气并不是在询问,而接近一种解释表白。
“为什么?”陈浪琴反而却问了。
“就是因为这样。”杰瑞米回答得有些没头没脑。“我工作的时间不固定,往往一动起来便很忙碌,珍露觉得我冷落了她,她另外和其他的人来往,我们就那么完了。”他停一下,继续又说:“那段时间我真的非常忙,忙到与她住在同一间房子里,却经常一天说不上几句话,珍露觉得十分寂寞,所以事情就那么发生了。”他不只在解释,也巧妙地在告诉她,他和珍露那段关系曾经的亲密程度。
陈浪琴静静看着他,像是明白了。她问:
“那么,她现在为什么回来找你?”
“她……”杰瑞米迟疑一下。“我可以不回答吗?”这并不是真的那么难以启齿,但他不希望令珍露的立场太难堪。
陈浪琴点个头,不追问。杰瑞米不可能完全没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