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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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顶-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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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开了头……却由不得我们来结尾啊!”

夜晚,太子宫内灯火摇曳。

锦娘屏退了宫女,为凌子悦沐浴。云澈坐在屏风另一面,略显焦躁。

“子悦,你好了没?”

凌子悦还未及回答,锦娘便好笑道:“这才刚褪了衣衫怎么就好了呢?殿下是男子,理应避讳,怎么还在子悦寝居中待着?”

“我这不是在屏风后面避讳着吗?”云澈理直气壮道。

凌子悦轻声一笑,坐进水里。

云澈只觉得那一笑撩拨着他的心绪,不得平静。

“子悦,你这一病消瘦了太多。看来要为你好好调理调理了。”锦娘的布巾滑过凌子悦的后背。

“那就要麻烦锦娘了。只是凌子悦大病初愈,只得温补。”

“那是自然。”

云澈听得这番谈话,不由得沉默了。

凌子悦换了衣衫,锦娘也铺好了被褥,云澈迫不及待地要在凌子悦的榻上占有一席之地,谁知凌子悦正色道:“阿璃,你是堂堂太子,整日宿于侍读,成何体统,去去去!自己睡!”

云澈执着地将凌子悦挤到墙边,躺下道:“明日我就自己睡。我们分别多日,同塌而眠,叙叙旧有什么不可以?”

凌子悦知道自己说不过他,只得转过身去对着墙不理睬他。

待到宫人们都离去,一直安静地望着凌子悦后颈的云澈终于说话了。凌子悦本以为他会像从前一样按耐不住要将他心里的话掏出来,没想到他只是沉沉地唤了她一声。

“子悦。”

“嗯?”

“我知道你喜欢云映,到现在还是喜欢。”

凌子悦睁着眼睛,只是现在听到这个名字即便心痛也不会再流泪了。

“我从没有想过要抹去你心中的云映,”云澈并没有像从前一样称呼云映为太子哥哥,而是以一种更加冷静深邃的意味叫他的名字,“因为我是活着的那个。你心中徘徊不忍扬尘离去,位的是我。”

“只是我们能行到哪一步,看的就是天意了。”

“那我就要天随我意。”云澈此言,极为霸道。

凌子悦抿唇一笑,转过身来,“傻瓜,你可知道君王的无奈要多过寻常百姓?你所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不可能尽随你意。你要考虑朝中平衡,考虑江山稳固,越是在意的,就越要忍住。别让那些居心叵测之人将你拿捏。”

“我知道。”

云澈自然明白凌子悦所指。但是他按耐不住,胸中似有满腔浪潮汹涌,冲破他的坚持。

“子悦,你可知道我派了人去云恒候府守着你父亲。”

凌子悦心中一颤,紧张道:“你守着他做什么?”

“因为我期盼你回来,自然害怕他毁掉了这期盼。”

“那如果我不回来了呢?”凌子悦小心问道,她必须确认现在在他面前的仍是那个云澈,而不是另一个她所不知的人。

“你怕我是派人去震慑云恒候府吗?我只是想,如果你真的决定要走,那我一定要知道你去哪里了,他日我云澈得以随心时,定要找你回来。”

云澈双眼赤诚,凌子悦这才缓缓放下心来。

“别怕我,子悦。真正该害怕的人是我。”云澈自嘲地笑道。

“你有何惧?”凌子悦好奇道。

云澈的手指在凌子悦的鼻尖上一弹,“那日我代父皇巡视御林,正巧遇上了丞相陆无雍。你猜如何?”

凌子悦侧目一笑,“陆无雍军功卓著,御林军对他敬重无比,以他之命是从。”

“不错。更有甚于,军队之中只有他陆无雍没有我这个太子。君王若没有容人之量自然不配为君,而陆无雍是个耿直之人,也绝没有谋逆之心……只是……”

“只是他气势太盛,只怕早已不将陛下放在眼中。他日你若登基,他这样的臣子,你只怕驾驭不来。”

27一朝天子一朝臣

“知我者,子悦也。”云澈叹了口气,“最重要的是,皇命只怕没有他陆无雍的军令有分量!日后只怕君臣不分!他已经称病在家,却偏偏要在父皇检视御林军之时前来军中,不就是要父皇看清楚他的威望,要让父皇知道这个朝廷还离不开他陆无雍!子悦,你知道奔云令吗?”

“当然知道,奔云令一直牢牢握在镇国公主的手中,那是先帝临终托孤交给镇国公主的。且不说哪一日镇国公主会不会用奔云令来号令天下助成郡王上位,而以陆无雍的威望却无需奔云令却能号令军队。倘若陛下真有一日与镇国公主剑拔弩张,说不定还得低声下气去求陆无雍。”凌子悦笑了笑,“阿璃,你能想到的事情,陛下又如何想不到。只是这陆无雍若能放低身段看清楚自己的位份,将来也会是个辅君名臣。你所担心的事情,交给陛下就好。”

“这样啊……”云澈的眉头舒展开来,仿佛放下心中大石,看来这陆无雍当日在军中只怕过分嚣张,刺伤了云澈的自尊。云澈相当敬重那些有本事的人,能让云澈都忌惮,这个陆无雍危险了。

“睡吧,明日还要去拜见容老师,我已有好长时间没有听他讲学了。”

凌子悦需要休息,云澈不忍再与她说话,只得看着她垂下眼帘。

夜色深沉,天气也已经转凉。云澈方才点在凌子悦鼻尖上时,便觉她鼻尖泛凉,不由得拉起被褥将她盖紧。

数日之后,承延帝在云顶宫宴请陆无雍。他毕竟是平定南岭之乱的大将,还是开国七大功臣之后,陆氏与程氏两族世代交好,也不奇怪他对程贵妃的儿子云映多加维护。从前以他的名望,就算他开罪于承延帝,承延帝还是忍让三分。

云澈坐在承延帝身侧,与陆无雍正好面对面。

承延帝一面询问他的身体是否痊愈,一面回忆往昔他的功绩。

很快歌舞升平,酒菜都上来了。

云澈细细体味着承延帝所说的每一个字,这才发现凌子悦所言正中承延帝所想。承延帝此时所说的话无非是在弥补与陆无雍之间的君臣感情,若陆无雍知道感恩,那此人还可重用。如若不然,承延帝必要再有生之年为云澈拔去这颗隐患。

陆无雍客气地应和承延帝,一副君友臣恭的模样。

云澈只觉得假意的很,反观自己与凌子悦之间才是十分真切。

今日正好是当年元光帝赐封开国七大功臣之日,每年此日,都要举行宫宴对功臣之后进行封赏,以示当朝天子不曾忘记昔日功臣。今日赴宴者皆为云顶王朝七大公侯,列席者为云恒侯凌轩轾,也就是凌子悦的父亲;光耀侯程敬,即程贵妃的伯父,其余则是金素候、端临候、钟山侯,以及北望候陆无雍。七大功臣之首的赵云谦因为没有子嗣,所以其爵位也无人可继承。

承延帝对云恒侯赠与平峦山血玉,意兴阑珊道:“云恒侯,你生了两个好儿子啊!长子凌楚钰朕见过,是个人才,进退得当为人谦逊,诗词接通,在帝都众多士子中极富盛名。你的次子凌子悦,算是朕看着长大的,容太傅对他赞誉很高,日后定是辅佐君王擅谏直言之臣!你教子有方,希望将来你那个小儿子也能这般出息!”

“谢陛下隆恩!”云恒侯叩首,心中却惶恐。他只想凌子悦平安,根本不想她做什么良臣。

陆无雍听了之后,暗自一声低笑。他的表情承延帝看见了,云澈自然也看见了。

之后承延帝对其他功臣之后大肆奖赏,就连光耀侯程敬都被赐予十分名贵的南海紫珊瑚。

“程敬啊,虽然程贵妃与映儿令朕十分失望,但是朕知道你的秉性,你忠君爱国,朕是不会将家事迁怒到你的头上。”

光耀侯连连叩首,谢陛下隆恩。

所有公侯都得了赏赐,唯独陆无雍面前空空如也。

“爱卿啊,真是对不住了,你告病在家,朕本以为你是不会来赴宴了,爱卿作为丞相劳苦功高,对你的赏赐,朕绞尽脑汁,还未想出结果来。你让朕好好想一想啊……”

“微臣不敢令陛下烦心。”陆无雍低下头来,只见他额角青筋凸起,心中愤怒却硬是忍住。

“这怎么能是烦心呢?”承延帝笑了笑。

宫人们奉上菜肴,从前是承延帝酒案上有什么,他陆无雍的案上必然是一样的。而今他的酒菜,与其他大臣无异。

在场所有人都看出来,这是承延帝在告诉陆无雍,他今日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天子赐予的,他的名望他的高官厚禄如同今日所赐予众七大公侯的血玉与紫珊瑚一样,陛下给他他才有,陛下若不给,他便一无所有。

云澈却不点破,视线穿过内侍的衣袖直落落盯着陆无雍。

此刻的陆无雍完全陷入被承延帝忽视的愤懑之中。

蓦地,他站起身来向承延帝极为不敬地行了个礼道:“陛下,臣身有不适,就此拜别!”

还未等承延帝回话,陆无雍便转身离去。

此时的承延帝望着陆无雍的背影,脸上没有丝毫怒意,有的更多的是可惜。

陆无雍是个难得的将才。

可惜不得用啊。

而云澈则暗自揣摩着承延帝的御人之术,果真深浅难测。接下来,他要如何令这位功高震主的丞相落马呢?一个不慎只怕会遭来朝臣非议。

回到太子宫,凌子悦仍旧在修学,许是因为落下了不少课业,她比从前要认真许多。

云澈来到她的案边,随手抓起凌子悦吃了一半的点心塞进嘴里。

“你啊,怎的那么喜欢吃我吃剩下的东西?那么多好好的点心不拿,非要拿那一块!”

云澈却凑到凌子悦耳边,双眼笑的只剩下月牙儿,“我这叫做不分你我!”

凌子悦放下竹简,侧过脸来,两人挨的太近,凌子悦的嘴唇蹭过云澈的鼻尖。

那一刻,凌子悦速速后退倒抽一口气,云澈顿在原地捂住鼻子。

一时之间,凌子悦不知如何是好,反倒是云澈耸着肩膀呵呵笑了起来。

“子悦,你的唇软软的,比御厨做的珍珠糯米糍还要软!”

云澈故作风流模样,惹得凌子悦抬起书简敲在他的脑袋上。

“哎哟!哎哟!你打我做什么?我好心来告诉你陆无雍在宴席上的表现,你一点都不好奇吗?”云澈伸着脑袋问道。

凌子悦扯了扯唇角,推开云澈的下巴,“看你那得意的模样我就知道他一定是辜负了陛下给他的机会。”

“那是自然。我呀,见他开始又摆他那个臭架子了,就一直盯着他看,要把他那气焰诶压下去!”

凌子悦不自觉笑出了声,“你要压住陆无雍的气势?算了吧!他纵横官场多年,什么阵仗没有见过,你对他而言就是黄口小儿,不足为惧!”

“他不惧我那就正好,他若是惧我了,我还不知道该如何用他呢!不过为了我日后能够舒坦,只得帮父皇一把了。”

“帮?你打算怎么帮?”凌子悦皱起眉来。

云澈莞尔一笑,覆在凌子悦的耳边,小声说着自己的计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云澈的嘴唇是不是触上凌子悦的耳廓,惹得凌子悦连连向一旁躲去。

“诶!你躲什么啊!离那么远难道要我大声说被所有人都听见啊!”云澈不满道。

凌子悦的眉头却皱的很紧,“阿璃!你这么做是不是太阴损了啊!陆无雍他好歹也为云顶王朝半生戎马……你这计策,弄个不好陆氏满门都会受到殃及!”

“子悦,你心软了?”云澈极为认真地看进凌子悦的眼中,“如果你认为我做的是错的,那么我便不去做。”

凌子悦张了张嘴,“待我想想……”

云澈也不着急,侧身懒洋洋躺在了凌子悦的腿上,抬眼看着她的下巴还有那略微向上翘起的睫毛。

不知过了多久,凌子悦下定决心一般道:“既然你觉得陆无雍难以驾驭,那就做吧。”

“真的?”云澈的手指点了点凌子悦的下巴,凌子悦将他挥开。

“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既然陆无雍不逊,自然要将他从高位拉下来。而且你的计策也能试探一下他的心中还有没有君臣之间的尊卑有别,若他还懂得这点,就不会中你的计!陛下虽然想要治他,但念在以往的功勋想必也不会对陆氏满门赶尽杀绝。”

“哈!我也是这么想的。”云澈一脸喜悦的起身,可见陆无雍此人果真棘手,云澈留他不得。

“阿璃,如果他日你的将军功冠诸军在军队中的威信比你还高,你会如何待他?”凌子悦问道,她害怕云澈将来会改变,他会将皇权看的高于一切,失去他原本最宝贵的东西。

“如果是我,我不会像父皇那样一味纵容陆无雍。过多的权利只会让陆无雍迷失了自己。我云澈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能给他们施展抱负的平台,也会教他们什么是进退有度。我的身边不会有第二个陆无雍。所以如果我云澈的将军在军中的威信比我还高,这有什么?我自信自己能够让他对我云澈俯首称臣,不敢越天威一步。”

凌子悦傻傻地看着他。她从不知道他的自信从何而来,也许他生来就是为了如此霸道地将云顶王朝带入史书的另一页。

28冬至

数日之后,有人向承延帝告发说陆无雍纵容其子私自圈出御林军校场东北面的大片土地作为陆无雍百年之后的陵墓。不仅如此,布置陵墓所用的竟然是黄绢。

如此一来,陆无雍犯下两条大罪。

御林军校场乃是皇家重地,御林军是帝都守备的主要力量,他们的校场自然也是重中之重。要圈御林军的校场,除了天子还能有其他人吗?

而黄绢乃是皇室才可用的绢布,陆无雍竟然毫不顾忌就将其用在自己的陵墓当中,实乃大不敬。

承延帝对此震怒,派人追查此事。

“北望侯陆无雍,你私自圈用御林军校场,可将陛下放在眼中?”

陆无雍冷笑着回答,“那是我百年之后所用,御林军是我一手建制,不过百年之后也想看着他们操练罢了!”

“看他们操练?你私圈军事重地做为自己的陵墓,还在陵墓中使用黄绢,难道不是自诩天子?还敢说你没有谋逆之心!”审讯的廷尉言之凿凿。

陆无雍一时之间根本无话可说,他相信承延帝不可能真的法办他。

但至始至终,承延帝都没有见他,下令廷尉严查此事。

陆无雍在天牢中待了整整一个月,这才明白事情远比他想象中严重。但是他又无法放低身段恳求承延帝的原谅。

廷尉日日严审,虽不曾对陆无雍用刑,但这对他却是极大的侮辱。

承延帝却法外开恩,并没有以谋逆之罪论处陆无雍,而是以好大喜功对皇室不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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