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舒之弃长生- 第83部分

看着他脸上玩世不恭的笑，虽然他一副书生的打扮，可我实在联想不出他一本正经的儒雅之相。对于他乔装的深刻印象，还是灵国皇宫戏台上，那个一步一莲花，一颦一笑皆成画的戏子形象。

不过书生——我倒是也乔装过，那时还是跟着苏青云去王怀素的素坊。

那天早晨，看到我一副书生打扮的苏青云，可是有些失神啊！恍然间我又想起了更为久远的事，我记得在我离开无边岛来到荒海大地，下了无垠峰一路北去寻找兰守轩的路上，我也是化成了书生模样。

我为什么会化成书生模样？

是因为我遇着苏青云时他就是书生打扮，后来我衣服湿透，他听我说颇为喜欢他身上的书生服，所以也给我置办了一套。

这事本来在记忆中极为模糊，极易忽视，可是在这一刻，这些片段却分外的清晰起来。

我记得那天是个雨天，我一个人走着，没有伞，也不知道该往哪避，后来突然发现雨不下了，抬头一看，是一把伞给我遮住了，回头便看见了笑得温暖的苏青云。

他说：“没想到在这遇到了你。”

之前我们好像也曾遇到过，在街上，我撞到了他的马。在这之后，我还跟他同行了一段路，我挺喜欢他，便送了他揽息珠，后来实在不习惯跟人慢走，便一个人走了。后来又遇到了一次，那一次他受了伤，我救了他，也是在那一次，我送了他紫玉钗。

那段被遗忘的记忆一点点清晰起来，却让我感到一阵荒凉。

我曾与苏青云有过三次相遇。不是我原本以为的一次，而是三次。那时候的他不过十七八岁，笑容温和，眼睛明亮，一目了然，不会让人觉得深不可测。只是谁能想到，这样一个人，却会在几年后，变成了城府如此深的一个人！

权势的熏染，长生不死的欲念，竟然可以将一个人变成这样！

**

帝城，近了。

巍峨青山下那座黑色城池气势磅礴，无极塔参天耸立震人心魄。本以为此生再不回来，没想到还能再见。

缥缈风驾着马车，笑问：“故地重回不知心情如何？”

轻轻一叹，道：“难以言喻。”

又行了一段路，缥缈风驾停了马车，道：“落雪山庄到了。”

再次掀开帘幔向外望去，山腰上，落雪山庄清晰可见。

离开帝城时，此处是最后逗留的地方，回来时，此处是第一个要去的地方。

“我是光明正大进去呢，还是隐藏着随你进去？”缥缈风问道。

“王老爷子能感觉到我身上的仙相气息，也定能感觉到你身上的灵相气息，所以不掩藏也罢。”

缥缈风摸了摸下巴，道：“那倒也是。那我驾着马车上去好了。”

鞭子响，马嘶鸣，落雪山庄近在眼前。

下了马车，站在紧闭的高门前，看着匾额上的四个大字，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从心底滋生。

“怎么皱眉了？”缥缈风问。

“你有没有感觉到一种寒气逼人的幽冥气息？”我问道。

“没有啊，怎么了？”缥缈风说道。

眉头皱得更紧了，“原先我来到这里，都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幽冥气息，可是现在我什么都感觉不到。”想到上次离开时候感觉到了王老爷子身上的气息一瞬混乱，心道不好。

上前正欲叩门，谁知手刚触到，门就自己开了。

四目相对，表情皆是惊异。推门而进，庄内寂静一片，半个人影都没有，只是檐下铜铃随风发出沉钝的声响，而且草木全部枯死，生机全无。

“人呢？”不由自主问出口。

“我感觉不到半点活物的气息。”缥缈风皱眉道。

一路走至中院，也没发现人迹。疑惑越来越甚。

走至一屋前，道：“这便是原来王老爷子闭门不出的地方。”

缥缈风闻言，快步走了上去，猛然推开门，本以为屋内也是没人，可是一下看到端坐在椅子上的王老爷子，不由呆住。

他还在！心中一半疑惑一半欣喜，也不多想，上前就道：“为什么这里变成这样了？”

没有人回答。王老爷子依然垂着头，紧闭双眼。

看着他满脸褶皱，全身阴沉，突然间意识到一个问题——他的身上，幽冥气息消失殆尽！

心中不安愈甚，想要上前一探，却被缥缈风拉住。

“他已经死了。”缥缈风沉声道。

“啊？”我睁大眼睛，惊道。

缥缈风却是一脸肃容。

视线转回王老爷子身上，心情却莫名沉重。他居然，死了！

“他怎么死了？”看着正在老爷子身边查探的缥缈风，我颤声问道。

缥缈风突然间面色大改，看着我的眼里满是惊骇，“云迟，据我所观，王老爷子已经死了好几年了！”

“啊！”这话一说，像是大风刮过，掀起海面滔天巨浪，“怎么回事？！”

王老爷子几年前就死了，那我先前见到的是怎么回事？他还跟我说话呢！

背上一阵寒冷。

作者有话要说：隐藏在背后的那个人物，应该小露一下他阴邪的笑意了。

落雪山庄到底是怎么回事？

某人喝着酒，轻轻一笑。

☆、一世浮沉待月明（九）

缥缈风沉思片刻，恍然道：“我知道逆天法则里有一种幻术，可以给将死之人灌入气息，这样等到他们死后，还能保留最后一点思想。他们依然可以说话，可以动作，但是说话动作都是按照施术者的意识行使！”

“就是像傀儡一样？”

“对！”

“你的意思是这几年，王老爷子这几年都是被人施术操纵着？”

“对！”

“可是是谁给他施了术？”

缥缈风沉然道：“这个人也该是邪相的人，而且已将逆天法则修炼到极致！我再想，你说这个庄园里的人都古怪至极，那这些人是不是都是死人，被人操纵着？”

落雪山庄，一个都是死人的庄园？！

这个猜测让我浑身发寒，手脚冰凉！曾经我们还在这吃饭睡觉泡温泉，难道这些都是一群死人在服侍着？

突然间想到了一个人，“王怀素！王老爷子已死多年，王怀素作为他的孙子该是知道的！难道王怀素也是死人？！”

“不可能！王怀素是活生生的人，这些年酿酒办会，不可能是一个死人做得出来的，也不可能是一个在背后操纵的人能控制的！”

既然王怀素是活人，那他定是知道自己的祖父已死多年，又怎么会在我第一次上落雪山庄之时给他下跪问安？

这事太过诡异了！

想起云玦是见了王怀素之后性情好像才大变，一瞬间一个念头在脑海里轰然炸出！

“王怀素有问题！”

“王怀素有问题！”

同一时间，我和缥缈风都开口说道。说完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出了震惊骇然！

可是王怀素为什么要将他的祖父变为傀儡？他有什么目的？跟我有没有关系？

王老爷子是跟我说了些话，告诉我仙相的身份，也告诉我苏青云下了离魂术险先至我于死地……想到这里一慌。

我陷入昏死半个月，是王老爷子告诉我这是苏青云所为，如果这只是背后那人操纵着，那是不是说，并不一定是苏青云给我施的离魂术？

是不是，另有其人？

因为这事我对苏青云彻底冷了心，这么说，我是不是被误导了？

缥缈风听完我的分析，一瞬陷入沉默，许久之后抬头道：“云迟，我觉得这些事情越来越复杂了。我们好像陷在了一个局里。本以为邪相只是偶然出现，可是现在看来，这个揣测有误。”

回忆一下之前的事情，蹙眉道：“是苏青云带我来的素坊，认识了王怀素，他跟我说城西园子里有云家人的画像，所以想着去看看。可也没有立即去，之后我染了风寒才提议去他庄园泡温泉，这才见到了王老爷子。难道这一切都是他们计划好的？”

“难说。”

“那这是从哪一环开始计划的？难道从苏青云带我去素坊也是计划好的？苏青云和他们是一伙的？”越分析，越离奇。

“难说。”缥缈风依然这么一句，蹙紧的眉头表露出他此时的内心纠结无比。

看到思维一向清晰料事如神的缥缈风此刻也是一片迷茫，心不由沉了沉。

“他们到底要做什么？这些事情到底有没有关联？”

缥缈风没有回答我，只是颇为忧虑的说道：“我现在在担心另一件事。”

“什么？”

“五百年前，邪相修炼逆天法则掀起了南北战争，现在逆天法则又出现了，那么这次，他们又想做什么？”

“五百年前，邪相控制了北国朝廷，才掀起了战乱，这次邪相还没有渗透哪个国家，应该不可能再作出大动静！”

“那倒不一定！云迟，如果操纵这一切的都是王怀素，这事可就难说。这几年素坊酿出的酒更是让他聚敛了大把的钱财，他的逆天法则又可以操控别人，王怀素与白星中素来交好，虽然白星中不继皇位成了闲散王爷，但天下皆知他在白芷国的影响力还是惊人的！除了白星中，王怀素在这天下交友广泛，王公贵族，乡绅富商……”越说声音越沉，缥缈风的脸色愈发难看，“原来还不曾想到，现在一分析，王怀素的势力也是惊人的！如果他真要做出什么动静，天下还真有可能乱了！”

缥缈风越猜测让我越心惊。可是这一切还没有依据，揣测下去只是自乱阵脚，所以我打断道：“我们还是先去素坊找王怀素吧，把这些事情都弄清楚再说！”

“好！”缥缈风点头道，“那这王老爷子怎么办？不管是不是王怀素，王老爷子已死，总该将他安葬的！”

是啊，不管背后操纵者是不是王怀素，他对王老爷子都实在是太不近人情。

缥缈风想到什么，道：“逆天法则修炼了，确实是心狠手辣的，心中只要有一点阴影，都会被放大到极致……”缥缈风眼睛一亮，转而又道，“云迟，我好像能明白云玦为什么这么对你了。”

“嗯？”不知他怎么突然说到云玦，目露疑惑。

“云玦肯定是在心里有过埋怨，而后炼了逆天法则，这点埋怨就被无限扩大，再见到你时就觉得你要害她，要杀她，所以才会先下手为强，千方百计至你于死地！”

“那这么说，这也许也不是云玦的本意？”我赶紧问道。

“有此可能！”

“可是云玦怎么会修炼逆天法则？”

“这事，也许得问问王怀素！”

“好，那我们先把王老爷子安葬吧！”我提议道。

缥缈风又想起了什么，道：“既然已经将王老爷子控制为傀儡了，现在为何又弃之不顾了，甚至连这庄园都像是丢弃了？”

“是不是利用完了？”我顺口接到。

缥缈风道：“我想也只能是这样了。”

说着，他伸手想抱下王老爷子，谁知刚碰到，王老爷子一下瘫倒在椅子里，萎缩成了一团。

“怎么这样？”我骇然道。

缥缈风却无多大变化，“傀儡术就是这样，肉体消失，仅剩下一具皮囊，靠着活动的气息支撑着。”

闻言哑然。

如果真是王怀素操控的，他也太无人性了，毕竟是自己的亲祖父，怎么可以这样！突然间想起云玦，心中一慌。

“缥缈风，你说如果云玦的消失真的和他们有关，那他们要她的尸体做什么？会不会也施了傀儡术控制起来？”想着云玦变成那样的死尸，心里揪紧，说话也颤抖起来，“而且，如果真的施了傀儡术，没了肉体，就算我施了长生诀，也救不回她了啊！”

“云迟——”缥缈风的目中满是担忧，“你别担心，也许，也许没那么坏。现在一切都只是揣测，也许云玦是被人带到别处安葬了，也许，她还活着呢！”

“啊？”听着缥缈风说这么一句，我心中大惊，睁大了眼看着他。

缥缈风忙补充道：“啊，我只是随便说说的，只是想让你安心些……”

本以为他是寻到了蛛丝马迹说的这番话，谁知却是这样，不免一阵失落，继而想到他也是为了我好，心中又是一叹。

云玦死了那么久，天下人都知道她入葬了，又怎么会还活着呢？起死回生之术，除了天帝可就只有我仙相才有了。

而且，如果她还活着，不管是恨是怨，她也总会出现的，又怎么会这么多年过去了，始终不见踪影不闻音讯呢？

越想越哀伤，看着缥缈风给王老爷子掘出墓穴，收拾情绪，也过去搭手。

简单安葬了王老爷子，看着无墓无碑，只一个简单的坟冢，想着这么一个老人如此凄凉，万分怅然。

**

长华街最西侧里有条并不起眼的巷子，名为黎安巷，素坊便位于这个黎安巷的最里侧。

走过青灰色的墙，看着低矮的屋檐，狭窄的门脸，一时有点不敢入内。

缥缈风却没在意我的思绪，拉着我便隐身入内。绕过廊，走过门，一看，梅花依然盛开，亭台楼阁依然精致，只是没有那日三三两两的人在闲谈抚琴。

园内一片安静，我却心思波动。那日，我便是随着苏青云来到这里，认识了王怀素，认识了白星中。那日温情缱绻，一切如此美好，谁知后来竟发生这么多的事。而那位我颇为欢喜的王怀素，现在也是那么可疑的一个人物，当真是让人唏嘘。

远远的传来几声琴动，却是缥缈至极。

缥缈风拉着我隐入一株梅花树上，对面那座亭子清晰入眼帘。

亭中坐着五个人，王怀素居于上位，右边是严素川和那位微微姑娘，左边坐着的是——苏青云和苏紫烟。

看着苏青云脸上那温和如初的微笑，心中有些酸涩，此时，他是给苏紫烟斟了杯酒，眸中满是柔情。苏紫烟的脸上，也是笑意盈盈。

两人皆是白衣绿袍，清新雅丽，登对的很。

感觉到有人拉了拉我的袖子，转头看到缥缈风目露忧虑，不由摇头一笑，示意没事。

缥缈风轻声说：“现在怎么办？是前去询问还是怎样？”

想了想，回道：“先走吧！”

苏青云既然在此，也不好现身询问。还是之后再说吧。

到底，还是不想与苏青云再见啊！

缥缈风无奈，却还是带着我走了。

转身之时，余光处，苏青云好似微微抬了个头，向这边看了过来。只是隔得有些远，看不真切。

心想自己是多虑了，一笑了之。

**

匆匆而来，匆匆又走。心却似掷在浪尖上起伏了几个来回。

已是傍晚，缥缈风说腹中空空饿了很，于是决定先去找个馆子。

食客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