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去走走就回。你就在这守着。”
知秋无法,只得点头,“是。”
事实上现在也不算晚,按现代的计时也不过晚上八点多一点。
她心里有事,睡不着,便干脆出来寻答案了。当然,也不知运气如何。
夜间空气微凉,是很让人舒服的温度。
伊梦影也不急,一路悠闲的走着,对偶尔闪过的暗影视而不见。心里却暗暗赞赏,这府里的守卫倒是不错。
心里却也有些感叹。如果一直平安无事,不管怎么样的守卫都会渐渐松懈下来,可是照目前来看,他们的警戒的十分认真。这说明,亲王府是时时存在着危险。
这点,恒恒肯定是从来都不知道的吧。他一直以为世界太平,万物美好。
行至涟漪小筑不远处停下脚步,伊梦影抬眼看去。
正屋旁边的一个屋子里还有光亮。夜已深、人未眠。
那间屋子里摆放着原亲王的牌位。
正是知道这一点,伊梦影踌躇了。怀人伤感的事她不喜欢做,也不喜欢看人那样做。当然,更不会想要去打扰。
本想直接找这个最了解亲王府情况的人来给她解解心中的迷惑的。
算准了她今天不会睡那么早,也想过她会正在伤怀,可是还是忍不住的像试试运气。
她也没有走,只是站着涟漪小筑前池塘上架起的桥上,静静的看着那一抹幽黄的烛光。
烛光闪烁,伊梦影也不禁生出些怀念。却不是悲伤,而是欢喜。想起那些和爷爷待在一起的愉快的日子,总是不禁就弯了嘴角。
眼神微动,伊梦影终是转身。笑意过后再看着那抹幽黄,竟也有淡淡感伤。不太好呢。
“王妃。”
伊梦影转过身来,便见着王嬷嬷站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她。神色严肃,站姿凌然。如果是不经意间看到,估计会被吓着吧。
“王嬷嬷好。”伊梦影笑笑。
王嬷嬷却还是一脸严肃,“老王妃请你进屋。”
不在乎她的态度,伊梦影这些天也算是明白一件事,那就是这王嬷嬷除了对范雨轻和恒恒要温和些,即使对她家那口子多半也是一张严肃的面孔。
随着王嬷嬷来到那唯一亮着烛光的屋子,伊梦影心里思量。
范雨轻怎么发现她的呢?是王府的护卫还是……王嬷嬷?
“王妃进去吧。”王嬷嬷出声。
伊梦影便也不再想那些不重要的问题。她那么大一活人在那里站了那么久如果范雨轻都不知道才是有些奇怪。
进了屋来,伊梦影便见范雨轻坐在椅子上持着一本书看着。很安静祥和,并没有她想的那种伤感。
屋子隔成两间,大抵隔开的另外一边就是放着原亲王牌位的地方了。
“婆婆。”伊梦影简单行礼。
“刚刚你为什么不进来?”放下手里的经书,范雨轻抬头看着伊梦影。
“见此屋烛火明灭,别的屋里却是一片安静,梦影觉得不好打搅。”她说的是实话。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范雨轻嘴角泛出一点苦笑,大概也知道伊梦影不进来是以为她在这里暗自感伤了。却也不准备对一个晚辈说自己的情绪,直接询问她的来意。
“梦影想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惦记亲王府。”伊梦影嘴角弯弯,很明白的说清来意,“毕竟我现在也处在其中。完全不知道理由就要面临那么多危险,感觉实在是有些奇怪呢!”
“你完全不知道?”范雨轻讶异,细眉微挑。这样的事不算隐秘,她嫁进来竟然对婆家一点也不了解?
伊梦影见此便知自己之前想的是正确的。亲王府的特殊性应该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但是,她也相信,一定有些别人不知道的问题。
“我以前对这些问题并不太关心。”伊梦影说的很自然,“而且,我想外面怎么说也都只能算是传闻。我想听婆婆怎么说。”
范雨轻眼神微动。真的没想到这个媳妇真是一点都不了解亲王府。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么应该便不是被人安插过来的棋子;如果是假的,这是想得到她的信任?
范雨轻也没有思量太久,毕竟,怎么样都是没关系的。伊梦影想要知道的事,没有隐瞒的必要。
如果她是真心,让她了解也好;如果是假意,那也不过是告诉她一件她已经知道的事。
“既然你想知道,我便给你好好的说说。”范雨轻指着离她不远处的一个椅子,“坐着吧,要讲详细还需要点时间。”
“嗯。”伊梦影依言坐下。
范雨轻微垂眼睑,望着那烛光下倒影出的影子开始讲起来:“这要从先皇开始说了。当时先皇当政,国内北方的草原动乱,朝中大臣结党营私,各地灾情不断、争斗频起,临国虎视眈眈,总之是内忧外患。先皇才智无双奈何身体却不是很好,对这种场景有心无力。于是便把许多事务交给当时还是太子的当今皇上处理,而有一些太子不好处理的事就交给了当时的原皇子,便是你公公。当时因着立太子的事好像也有过争论,原皇子是当时年纪最长的且是先皇很喜爱的皇后所出,按规矩应该是原皇子为太子。只是先皇说原皇子的性子不适合当太子,便驳回了反对者的要求。立完太子后,太子和原皇子得到皇上不同的教育,两人用不同的手段处理当时纷乱的局面。为了让原皇子处理那些麻烦,先皇也给了他很多权力和势力,基本上与太子不分上下。先皇逝世前留下了一道圣旨,圣旨内容是太子即位,原皇子封为亲王,佐国内大小事务,世代相袭。”
说到这里范雨轻看看伊梦影,“大概就是这样。”
伊梦影缓缓点头。想着先皇的决定。大概是看当时太子和原皇子两人一明一暗处理事情简单快捷,觉得很不错吧。而且,都是辰氏王朝的子孙,再怎么也不会做有害江山社稷的事,便想着将那个制度延续下去。算是一种制衡也算是一种监督。
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伊梦影觉得从先皇的角度想还是可以理解。虽然范雨轻没有说为什么当时会出现外忧内患的场面,但大抵不过是他前面的几位皇帝行事有失偏颇,在权力极大的集中下变得有些不清明了。而先皇对那种场景感受最深,也怕辰氏王朝毁于那样的帝王之手,便想着有个能与之制衡的势力来监督一下。
只是,太天真了。伊梦影感叹着。先皇应该是一位很明智的皇帝吧,不然也不可能力挽狂澜,将辰国从那样危险的局面中扭转过来。不用去怀疑,伊梦影想,如果当初立了原皇子做皇子,那些杀戮的事让现在的皇帝去做,事情也许又会是另一个样子。
可他却没有想到人心这种东西是很容易变的。自私,存在每一个人的本性里,只不过是体现的程度不同而已。
相扶相持时原亲王和皇帝一定有真正的兄弟之情。可是现在,原亲王不过离世十几载,围绕着亲王府的危险就一波接着一波,实在是有几分心寒。
“公公已去世这么多年,恒恒又心智如同孩子,这样亲王府还会对他们产生什么影响?”伊梦影问道。
范雨轻嘴角泛出点笑意,“因为……所有奉亲王为主的力量只认亲王。亲王世代世袭,那么,只要亲王府还有子孙,他们就一定会追随亲王府。别人想要这些力量,唯有一种可能——亲王府无后!”
这……伊梦影眼神微动。这就是她这个亲王妃从嫁进王府就危险不断,哦,不对,是从没嫁进来就危险不断的原因啊。
说实在的,有点超乎伊梦影的认知范围。因为这样的忠诚在现代社会里几乎已经见不到了。
只认亲王吗?呵呵,这个听起来还是不错哦~她嫁的人是大boss呢!
“那……”伊梦影想了想还是问出口,并不期待着范雨轻回答:“亲王府到底有哪些势力,又被谁管着?”
这个问题实在很让她在意,也很关键。毕竟,原亲王已逝多年,而恒恒一定是不懂那些事的。
出乎意料的范雨轻没有犹豫的就回答了这个问题。
她呵呵的笑出声来,声音里说不出有什么情感,似乎,很无奈?
“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范雨轻嘲讽的笑笑,“他们只认亲王,我只不过是原来的亲王妃,如今的老王妃而已。”
伊梦影眉毛微皱。范雨轻不知道,恒恒又不了解,这不就代表现在亲王府的势力其实掌握在不知名的人手中?这也太危险了吧,难道就不担心他们搞什么内乱?
范雨轻见她的样子,眼眸微动,说道:“那些事冷卫应该知道的比我清楚。当时你公公最嫡系的人手就是冷卫,当然,有很大一批冷卫在当年的战役中折了,现在府里的也不过是后来训练出来的护卫。最早的那批冷卫我这些年也没有见过,亲王府的真正势力应该在他们手中。”
“婆婆难道一点也不担心?”伊梦影挑眉。如果自家的权力都在别人手里握着,怎么说也有些忌惮吧!
“担心什么,我对那些不感兴趣!”范雨轻一笑,笑中有几分无奈,“我能守住的也不过是我能看到的王府这片位置。左右王府的东西我守住了便可以让恒恒一生无虞。别的,我不想理会,也理会不了。”
说完,她看着伊梦影,“当然,你与我是不同的。如果你想要知道更多,想要帮恒恒拿回那些权力。你可以照我之前提过的事做,生个孩子便成。”
伊梦影嘴角微勾,“除此之外呢?梦影不觉得这个方法最好,不然,婆婆也该知道的才是。”
范雨轻是有孩子的啊。如果只用生个孩子就可以被那些人承认、知道更多的事,那范雨轻也没有道理被排在之外。
依梦影话一落地便见范雨轻脸色变了,那本就气色不算好的脸上瞬间血色全无。双手不自然的紧握起来,血脉凸起,表明了对方的情绪波动十分大。
依梦影见此便知她提到了范雨轻不想提及且十分震动她的往事。刚欲说句抱歉就听到范雨轻笑了起来。笑声很低、很压抑,一下子空气中似乎都涌起了一股闷闷的伤感的气息。
“……”依梦影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静静的看着。
范雨轻笑了一会儿,眼里渐渐渗出点泪来,她一手拂面,双手抵着额头,肩头起伏几下,似乎深深的吸了几口气。
“你知道恒儿为什么会心智不齐吗?”
听着那低低的声音,依梦影心中一动,立即便想到大婚当晚见过的药王曾今说过的话——在娘亲肚子里就没有长好。
伊梦影张了张嘴,还没发出声音范雨轻的话便已出口:“是因为我。”
她顿了顿,声音有点沙哑地继续道:“我怀恒儿五个多月的时候,他爹正在外面征战,我每天都期待他能够赶在恒儿出生前回来,见证我们的孩子出生。可是,等来的却是噩耗。你知道我当时想的是什么吗?我想死,可是我怎么能死呢?所有人都看着我在呢,我肚子里还有孩子呢!我怎么会不知道我有孩子?我当时想的就是带着孩子一起死,这样就可以和王爷一起了,我们一家团聚。”
似乎想到当年那万念俱灰一心求死的时光,范雨轻脸上出现了悲戚的神情,随即就是痛苦自责和后悔,“所以我开始绝食,整天的闹腾,所有人都以为我疯了。我却想着这样我就可以早点和王爷见面了。可有一天,当我真的见红了时却发现我是那样的恐惧。我已经失去了王爷,不能再失去我们的孩子。我开始乖乖的接受照顾。可是,老天还是要惩罚我有过那样的恶念,带走了恒儿作为一个正常人的权利。”
原来竟是这样!依梦影一向讨厌那种对孩子不关怀的母亲,特别还是在他们还没有出生前、在他们一丁点反抗能力都没有的情况下。只是,如今对着心中的压抑这么多年的范雨轻,她说不出一句指责的话。
若说有什么,最多的情绪是庆幸,庆幸范雨轻最终的醒悟,让恒恒有来到这个世界的机会。
“这就是我和你最大的不同。我虽然孕育了恒儿,可我从一开始就没有了任何机会。是我害他失去了享受那一切权力、过正常人生活的权利。我还有什么脸面去替他接管或是照看那些权力?我能做的,不过是尽最大的可能让恒恒远离伤害,永远都过得开开心心。”说着她无力的笑笑,“可是,就是这一点我也没有做好。”
“你已经尽力了。”依梦影说的很平淡,没有用宽慰或者劝解的语气,而正是这样,才更显得她说的是真心的,不是敷衍。
“尽力了我也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不是很可笑吗?”她情绪渐稳,语调变得平静,“今天若不是你在,我已经妥协了。”
依梦影无波的眸子静静笼罩住范雨轻,不去提下午的事,转而说道:“现在我是恒恒的妻子,以我会陪他走这一路。”
范雨轻淡然回望,带点探究的凝视,依梦影眼眸不移,好一会范雨轻才说道:“恒恒很喜欢你,这是你最大的依仗。当然,如果你心里有别的心思,那也会让你无路可逃。这些年没有人敢直接对恒儿下手的原因我想你也明白了。其实我挺欣赏你,所以,我不希望有一天看到你与亲王府为敌。”
“呵~”依梦影低头轻笑,这是在提醒她如果她伤害了恒恒会得到很多人的打击报复吗?虽然是威胁,却难得的不让依梦影感到反感。她嘴角弯弯,抬头,眼里神采奕奕,“婆婆不应该说这种伤人的话呢!梦影可也是亲王府的一员。”
范雨轻看着依梦影,眼眸微闪,纵然至今也没有发现这个媳妇有什么异常,甚至很多事情都可以排除她是依尚特意放到亲王府来的。可是,她越表现得优秀便越不容易让人放下怀疑。
思绪掠过,范雨轻也不在这个问题多想,对依梦影说道:“你想知道的都知道了,回去吧!”
伊梦影起身,裙裾轻荡,她浅笑盈盈,“打搅了。”然后眼神晃过隔着帘子的里间,“婆婆早点休息。”
怎么会感觉不到伊梦影没说出口那细微的担心,范雨轻心里微动,抬眼认真的打量起她。
眼前的女子不是一个对谁都很温柔的人,虽然她总是挂着笑,但却也总有几分疏离。她有着一双很渗透的眼睛,似乎可以看清世间一切的事情。这眼神落在你身上的时候会有一种很神奇的力量,让你不由自主的就信任她,就像下午时她看过来的那一眼,只一眼,她便觉得把所有的事交给她处理不会有错。看起来纤柔婉约、弱不禁风,却每次都在危险之中成功脱险,也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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