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红艳露凝香》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一枝红艳露凝香- 第30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虞韶还不曾他想,便狐疑了:“赔什么罪?”
  “赔你那天把人家扔在床上溜之大吉的罪呀!”
  虞韶眉头便是一皱,有意略过了这个话题,正色道:“公子问你规矩学的怎么样了,几时能去徐府。”
  “我学的怎么样,你看了不就知道了?”别云说着,主动牵了虞韶的手––被他一甩,她大大方方地一笑,便领着人落了座,叫一声来人,龟奴便送了一壶香茗上来,别云嘴一撇,只不肯接,说道:“公子少年英雄,喝什么茶?拿酒来。”
  一时酒送了上来,别云亲自筛了一盅,递给虞韶––虞韶这一段时间来,正是心猿不定、意马四驰的时候,也不知怎么的,不由自主就接了过来。别云满意地一笑,款款走了回去,跟着嬷嬷做个揖礼,再是拜礼,一双媚眼频频乱抛,一段柳腰恣意摆动。卖力撩拨了半晌,见虞韶两只眼睛只是盯着门外,神游天际似的。别云便把红唇一撅,对嬷嬷使个眼色,叫她下去了,然后自己贴上了虞韶的身子,扶着他的肩膀轻轻一晃,说道:“公子,你看我的规矩学的怎么样?去了徐府,三公子能看中我吗?”
  “我也不知道。”虞韶干脆地答道,撂下酒杯就要走。
  别云忙上来将人重新往椅子上一按,贴在耳边,用一股细细的声音道:“听说你意中人要嫁给徐三公子了呀?”
  虞韶眼神一冷,正要说话,别云一根细白的手指将他嘴唇一按,娇笑着说道:“我有个办法,能解了你此刻的愁。”
  “什么办法?”虞韶忍不住问了一句。
  “别人要睡你的女人了,你就先睡了他的女人呀!”别云说完,格格地笑起来,看见虞韶的脸颊上一片红晕,天真可爱,心也痒了,便扯着他的腰带往绣榻上带,一张红唇急不可耐地送了上去,虞韶脑子里被那一句话久久地萦绕着,心随意动,毫无预兆地出手把人往榻上一推,别云“哟”娇嗔了一声,虞韶也随身而上,有心要把这个女人看个仔细,一只长着薄茧的手,从弯弯的柳眉,到桃粉的脸颊,再到嫣红的嘴唇,还有如山峰起伏的胸口和只堪一握的细腰,那双平静如水的眼里掀起了惊天骇浪,是*?是迷离?还是怅惘?亦或是未曾体验过的如跗骨之蛆般的嫉妒,噬咬着原本一颗热忱的赤子之心?他心醉神迷,在那一张翕动不止的樱唇上噬了一口。
  别云惊叫一声,捂着嘴唇,惊慌失措地往后退着,一颗樱红的血珠子从指缝间滴落下来。
  虞韶那双热烈如火的眸子瞬间冰冷下来,他厌恶极了似的,拿手巾在嘴上随意擦了一擦,扔到她别云脸上,转身就离开了。
  翌日,别云被一乘小轿,自角门抬进了徐府。
  良王送的凤冠早已被徐母稳稳妥妥地收进库里锁了起来,阖府上下的女眷,都是听闻有这么一件宝物,却包括寄柔在内,没有一个人亲眼得见的。因有了这顶凤冠,徐敞与有荣焉,吩咐傅夫人,将承钰和寄柔的婚事加紧筹备,先换庚帖,再定佳期,罗夫人则是忙着备办嫁妆,两个人少不得忙得人仰马翻,因此对于良王的另一件“贺礼”,反而都给忘到了脑子后头。直到别云在府里已经住了快半月了,傅夫人才突然想起这么个人来,一下又发了愁:良王送的这么个人,说是让当丫头使唤,然而谁敢真拿她当丫头用的?还不得好生辟一个院落当姨娘养起来?然而一者徐府自来门风高洁,没有把个粉头接进府的,二来新妇还未过门,先多了这么一个眼中钉,肉中刺,又远不得,近不得,日后承钰的后院还不鸡飞狗跳了?
  傅夫人便将忆容找来,耳提面命一番,严禁她与这个别云说半个字,然后又请了寄柔来,软硬兼施地抚慰了几句,替自己儿子打了一堆的包票,“承钰这个人你也懂的,虽然爱玩,心地是极正的,那种女人,他也不稀罕去碰,不过当个猫儿狗儿养着,别叫她饿死就是了。或者等良王一离开金陵,就送她去庄子上,你看如何?”
  因这是傅夫人头回当着面直言她和承钰的婚事,寄柔难免有几分羞涩,便红着脸微微一笑,说道:“婶娘拿主意就是了。”
  见傅夫人满意了,寄柔也不久坐,辞了出来,走到承钰的院子里,看见承钰把一张软榻放在廊下,歪在上头,手里拿着一卷书,头顶悬着一个鸟笼,正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瞌睡呢。寄柔也不出声,在他的软榻边上坐了。隔了一会,承钰只觉脸上一凉,登时醒了,往凉的那一处摸去,见只是一丝水渍,不是鸟粪,便放下心来。脑袋一转,看见寄柔在旁边,便讪讪地一笑,坐起身来,“兴许是快春困了,一读书就瞌睡呢。”
  寄柔一笑,说道:“瞌睡就回屋里睡吧,也睡得踏实点。”
  承钰疑惑地在她脸上一端详,“怎么又哭了呢?”说着便把脚往那双软底子鞋里一塞,“我去跟爹说,把那个女人退回给良王去!”
  “别去。”寄柔拦住他,柔声说道:“我哪是为这个呢?”
  “不为这个,又为哪个?”
  “近来不知道怎么的,夜里老是心惊肉跳的,睡得也不好。怎么现在不听你在隔壁王府里吹笛子了?”
  承钰想起曾经和寄柔的初遇,便是一阵会心的微笑,说道:“哪有那个功夫呢?我如今也要学好了,考个功名,以后给你讨个诰命夫人当。”
  寄柔抿嘴一笑,也不说话,扬着头用银剔子逗了逗笼子里的鹦鹉,听着它“叽叽呱呱”聒噪了半晌,心里松快不少,便要回去了。才一起身,承钰把她袖子一拉,对着房里喊道:“定春!把我那个笛子拿过来。”定春找了笛子出来,承钰便叫寄柔接了,说道:“你要是夜里再睡不着了,就吹一吹笛子,就当是我也在跟前了。”
  寄柔脸上一红,呸了他一声,“谁要你夜里守在跟前了。”拿起笛子,也不顾承钰在背后的叫喊,笑着便走回去了。
  才上了绣楼,看见久违谋面的芳甸在门口守着,望儿也在旁边立着,两个人都是默不作声,置气似的。寄柔不动声色地在芳甸那半旧不新的青缎子比甲上掠了一眼,径直走进屋子里去,嘴里叫望儿道:“进来替我把头发拆了。”
  望儿答应一声,走进来,一边替寄柔把发髻拆了,小声说道:“姑娘,芳甸来了两个时辰了,死赖着不走。那话里头的意思,是还想再来咱们院子里来!哼,我也看不惯她的,如今见姑娘要当三少奶奶了,又巴结上来了,估摸着是被调去三姑娘院子里后,没了油水,因此又嫌弃了。”
  “你叫她进来说话吧。”
  望儿嘟了嘟嘴,叫了声芳甸,自己手一甩,就合上门出去了。
  芳甸也伶俐,一进来,看见寄柔还在镜台前坐着,就忙拿起篦子,替她一下一下篦起头发来,赞不绝口地:“姑娘这头发真好,又厚又黑的,一点不打结。”眼睛在镜子里飞快地一溜,不见寄柔脸上有任何异色,便暗自有了几分把握,一边絮絮叨叨地,把近日府里谁打了丫头一巴掌,谁去老太太跟前讨了好,纷纷讲给寄柔听了。说到一半,看见镜台前放着一只通体碧绿的玉笛,便“咦”一声,话头停下来了。
  寄柔随口道:“怎么不继续说了?”
  “怕姑娘听烦了。”芳甸谨慎地答道。
  “不烦。你再说说,最近那个叫别云的,都常见谁,说了什么话。”
  芳甸说道:“她也还算安分,没到处乱走,因为二夫人不许几位姑娘和她说话,她也怪无聊的,没事就去大少奶奶的院子里坐坐。也亏得大少奶奶有涵养,有时候别云坐到天黑也不走,油盐酱醋地乱说一通,大少奶奶忍得脸都快青了。”
  寄柔琢磨着,没有说话。
  芳甸见时机难得,“扑通”一声跪倒了,撸起袖子,把上头青青紫紫的瘀痕给寄柔看,“姑娘,你跟夫人把我要回来吧!三姑娘人小没主意,她姨娘整日打起丫头来,不把人当人!”
  寄柔对上芳甸那哀求的眼神,便微微地一笑,说道:“我哪敢呢。万一你再在我这当几天差走了,把我每日吃了什么,喝了什么,都一五一十地跟不相干的人讲了,我可怎么办呢?”
  芳甸忙摇头:“姑娘,我不走,再不走了。”
  寄柔眉头一翘,一只手慢慢摸索着那冰凉润滑的笛子,心里想道:这个丫头是太精明了,她不喜欢这么精明的丫头。但这个节骨眼上,勉强一用,也还使得。于是对芳甸点一点头,说道:“你让我再想两天吧……你别笑话我,最近因为那个别云的事,我心里也是烦得很。什么都顾不上了。”
  芳甸眼神一黯,起身若有所思地走了。
  芳甸一走,杜氏就从外头走了进来,把一碗黑乎乎的药汁放在寄柔面前,说道:“你又不想要她,何必去招她?万一她真和那个别云对上了,夫人少不得要怪三姑娘不管束自己的丫头。就是嫌她碍眼,也等过了门再说,三爷还没看她一眼,你就喊打喊杀的,传了出去,名声不好听。”
  寄柔无所谓地笑道:“怎么会传出去?她是三姑娘的丫头,犯了事,也扯不到我头上来。况且我也不过发了句牢骚而已,遇到这种糟心事,发发牢骚也是正常,谁让她自己想偏了呢?”
  “为了三爷,咱们这傻姐儿也动起脑子了呀?”杜氏玩笑了一句。
  “我一半是为的三爷,一半也不是。”寄柔忧心忡忡地说道,“嬷嬷,良王那个人你不知道……他自来不做没意义的事,单纯就为着膈应我弄了这么一个人来?恐怕不是的。我最近老是心里跳的快极了,只怕出什么事……”
  杜氏那密布了皱纹的脸上也带了一分忧色。这个强悍、固执的老妇人,上了年纪后,脑子也跟着迟钝了,一团迷雾中只觉得寄柔脸上的浅浅愁容让她怜惜。于是用干枯的手在她面颊上抚了抚,佯作生气地说道:“你就是每日里胡思乱想的,所以才夜里睡不好。快快把药喝了,这是今天新开的安神的方子。”
  寄柔那张脸立时便皱成了一团,撒娇耍痴没用,只得捏着鼻子一气儿灌了下去,吃了两枚糖漬的果子,漱了口,便自去就寝了。只是这安神的方子并不起效,睡到夜间,又惊醒了。她拥被坐了片刻,等迅疾的心跳平缓下去后,轻手轻脚地靸着绣鞋,把承钰的笛子握在手里,因怕把望儿等人吵醒了,便披上一件衣裳,自己下得楼来。
  因府里婆子巡夜,常经过此处,所以院门口高悬着两盏纱糊的灯笼,被夜风吹得轻轻晃动,那两片光晕,就交替地笼罩在寄柔脸上。她走了几步,在湖边坐了,才把笛子搭在嘴边,忽然听见隔壁墙里一个声音说道:“那是什么?”
  一阵窸窣的草响,又一个声音说道:“是架梯子,被藏在草里了,兴许是徐三公子专用的。”
  这前后两个声音,不就是陆宗沅和虞韶?寄柔脑子一懵,心想:难道是自己听差了?然而过了一阵那里又没有说话的声音了,只有依稀两个人的脚步声,沿着墙根走了一段,寄柔把笛子收起来,被湖面上的风一吹,脑子也冷静下来。她拢着衣襟,慢慢走到墙下,又听了一阵,终于听到虞韶又说道:“清藻堂的隔壁,就是徐府花园。兴许这梯子还有用?”
  寄柔表情一凝,眼睛往墙上一扫,呼吸都轻缓了。却听陆宗沅嗤笑了一声,说道:“能有什么用?把它搬走丢了吧,别没吃着狐狸肉反惹得一身骚。反正我看徐三也没多少机会来爬这堵墙了。”
  
  第18章 珠帘几重(十三)
  
  望儿早上一睁眼,见隔扇上的青纱里红光彤彤的,还以为是自己起晚了,是太阳照的——然而一看墙角的更漏,也不过卯末而已。她打个哈欠,拢着衣襟坐起来,扶着落地罩往里头一看,见帘子没放下来,寄柔在床上拥被坐着,凝固的蜡油,如泪水般在桌上积满了一小滩。
  “姑娘?”望儿叫了一声,看见寄柔眼下隐隐的乌青,吓了一跳,“你这一晚都没睡呀?”
  寄柔没有回答,只吩咐道:“你现在出门,叫人传信去给庄子上的端姑,我有急事要找她。”
  “现在就去?”
  “现在就去。”寄柔沉思着,又补充了一句:“你回来的时候,去趟三爷院子里,替我问博山一句话——他自己知道我问的什么。”
  望儿“哦”一声,想要打听究竟,看寄柔那个神情,又不想跟她说话似的。于是草草地梳洗了,跑出门去找人传信。
  寄柔也不叫人,自己把衣裳一件件穿戴起来,坐在镜台前,仔细瞧了瞧自己的脸,把脂粉在眼下扑了厚厚的一层,直到那两片乌青都被遮盖了,坐了一阵,见外头已经红日漫天了,便往何氏的院子里来了。
  何氏因为要服侍婆母,又要照顾一双儿女,一早上也是忙得马不停蹄的。寄柔来的时候,她才侍候傅夫人用过饭,又盯着两个哥儿姐儿吃,那一张红木小炕几上,摆了三四样汤粥,七八样点心,又有新糟的瓜茄、小菜,摆的满满当当,地上两个乳母都垂手站着回话,说道昨天哥儿用了多少饭,认识了几个字,姐儿又是几点睡的云云。
  等了半晌,看着他们都吃好了,叫乳母领了出去,何氏才吁口气,命人把梢间里坐着吃茶的柔姑娘请进来。“叫你久等了。我也是怕你嫌他们聒噪,因此叫你先在隔壁等着,不然真能把你烦死。”何氏用帕子按了按鬓间沁出来的细汗,抱歉地说道,又玩笑着问:“你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呀!今天是为的什么呢?”
  “也不为什么。”寄柔说道,在何氏对面坐了下来,用削葱般的指头点了点桌上扔的一个小布老虎,便是会心的一笑,“秀姐姐家去有两个多月了,倒挺想她的,也不知道她近来过得好不好。”
  何氏笑了,无限感慨似的说:“在自己家,总是好的。”
  “最近她也没捎信来吗?”
  “没有呢。”何氏道,“兴许是刚家去,忙得很。”
  寄柔点了点头,也不追问,把怀里的一封信放在桌上,笑着说道:“我昨夜里,辗转难眠的,想起了秀姐姐,因此写了一封信给她。烦请嫂子替我把这封信捎到钱塘去。”
  “就这么点事也值得你亲自跑一趟?”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