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荒传说 作者 黄易 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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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荒传说 作者 黄易 全本- 第3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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耀目的阳光,射进他本已黑暗寒冷的内心世界。

  千千,你明白我吗?你明白我的伤痛吗?你该比任何人更明白我的,因为我们相识时大家都是同病相怜,各有所痛,亦算是扯平了。

  醇美的雪涧香,变成身体内的暖流,抚平他起伏的情绪,却没法抚平深心里的遗憾。

  万俟明瑶是他少年时心里的一个美梦,也是拓跋珪的一个梦。当时他们为逃避柔然人的追杀,惊慌失措的在大漠上迷失了,误闯沙漠边缘处一个绿州,误打误撞的参与了秘族的狂欢节。就是在那里,他们遇上心中的女神,过了毕生难忘的一夜,其时的情景仍历历在目。到天明时,秘族的人已去如黄鹤,不留半点痕迹,只剩下他们两个宿醉未醒的小子,和伴随他们终生疑幻似真的“梦”。

  他和拓跋珪自此一直没法忘掉万俟明瑶。接着的几年,还多次在差不多的季节,回大漠去寻找那绿州,却每次都失败而回。绿州似已消失无踪,又或它根本不存在,彷佛他们两个人只是因炎热的天气,而作了相同的海市蜃楼的美梦。

  当然他晓得那是曾在现实发生过的事。在长安重遇她时,纵然隔了近七年,他仍一眼认出她来。他首次感到失控了,尽管身负行刺慕容文的使命,他仍身不由己的投向她,疯狂地追求她、爱她,至乎为她牺牲一切,却没有得到应得的回报,换来的只是伤心绝望。不过他并没有后悔曾那样的热恋她。

  离开长安时,他心中下了决定:永远不会回头,更不会找她。可是造化弄人,他们注定要在这虚幻的人间再次碰头,谁都没法逃避。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万俟明瑶的厉害。她不但是可怕的刺客,更是高明的探子。

  当时燕飞的剑术与她尚有一段距离,轻身功夫更是瞠乎其后,每次比试都以燕飞受辱告终,也因而被她戏弄和耻笑。

  现在又如何呢?慕容垂有万俟明瑶出手助他,肯定如虎添翼。如果不是安玉晴仗义提醒,可能他们输个一败涂地,仍不清楚发生了甚么一回事。

  他从没有想过会与万俟明瑶处于敌对的情况,但这已成眼前的事实。为了救回纪千千主婢,为了拓跋珪复国的大业,他和拓跋珪都没有别的抉择。

  慕容垂有了他的神奇探子,他也有纪千千这灵奇的一着,到最后究竟是谁胜谁负?燕飞有点不敢再想下去。

  燕飞提起酒坛,展开脚法,全速朝淮水的方向狂掠而去。

  姚猛和十多个夜窝族的兄弟,随高彦策马驰上镇荒岗,朝南面无尽的荒野山林极目搜索。

  其中一人叹道:“高少!都说小白雁不会这么快到达边荒集,你偏不相信,累得大家陪你白走一趟。今晚我肯定没法到洛阳楼去赴小翠的约,她昨晚还千叮万嘱着我今晚去见她。”

  高彦的头号跟班小杰怪笑道:“清辉你放心吧!小翠近来这么红,何用你来担心她独守空房。哈!”

  叫清辉的氐族小子大怒道:“我去你的娘,小翠和我的感情,岂是你明白的。”

  姚猛笑道:“今趟肯定是清辉你错哩!你和小翠的所谓感情,我们全是过来人,怎会不明白。哈!言归正传,我们可以打道回集了吗?”

  高彦道:“你们怎会明白我的小白雁?她听到我的死讯,登时心焦如焚,不顾一切的全速赶来。凭她超卓的轻功,又是不眠不休的没片刻停留,只会落后鸽儿一天半日的,现在随时都可能出现眼前。我到这里来,是让她可以快点投进我强而有力的温暖怀抱内,明白吗?”

  小杰忙拍马屁道:“对!我支持高大哥。”

  另一人咕哝道:“除非小白雁真的会飞,否则在这里再等二天三夜亦不会有高小子所说白雁投怀的情况出现。回去吧!要来的总会来,如小白雁的轻功像你说的那么了得,投怀的时间顶多延长个把时辰。”

  姚猛道:“高少你想想吧!与其在这里让她投怀,还要跑大段路才可以回边荒集成亲,不如在边荒集等她送抱,立即可以洞房。小白雁还没把终身大事想清楚,便胡里胡涂把女儿家最珍贵的东西失在你手上,你说哪个策略划算点呢?”

  众人立即哄然大笑,怪叫连连。

  高彦叹道:“你们这群酒肉损友,他奶奶的,平时跟我发财时个个一副义薄云天的姿态,现在吃一点苦便个个原形毕露,只有小杰有点义气。你老子的!说到底就是不肯陪我迎接小白雁。”

  清辉一把拉着高彦座骑的马缰,掉头便去,意欲连马带人硬扯他从西面下岗。

  高彦尚未有机会抗议,眼尾捕捉到一道黑影,正从面向边荒集的岗岸处现身,迅如轻烟的朝他们投来。

  如果不是刚巧随马转身,恐怕到来袭者出手他们方惊觉过来,但那时肯定悔之已晚。

  高彦大嚷道:“刺客!”

  今次随高彦来的,姚猛固然是第一流的高手,其它人亦全是夜窝族的精锐,人人过惯刀头舐血的日子,又都是身经百战,格斗经验丰富,精通江湖门道,反应当然是一等一的快捷。

  姚猛首先狂喝一声,竟跳上马背,掣出长刀,其它人不是翻到马肚下,便是离马跃往地上,又或从马背弹往半空,总言之是立即改变现状,要教这突然出现的刺客不能依拟定的战略突袭。

  姚猛视野最广,第一个看到刺客,心中立即涌起异样的感觉。对方全身包裹在夜行衣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像融入了黑夜的幽灵,从黑暗里走出来。且因其惊人的速度,令姚猛生出疑幻疑真的感觉,彷如对方不具实体,只是一个虚幻的影子。

  虽然对方投来的路线飘忽难测,摇晃不定,姚猛直觉感到刺客是以高彦为目标,连忙狂喝一声,人刀合一的投往高彦前方,拦截敌人。

  “当!当!”

  刺客以虎入羊群的姿态,投进众人的战圈去,忽然身爆剑芒,两个朝其扑去的兄弟立即吃亏,踉跄跌退,接着扑上去的也无一幸免均被杀退,没法形成合围之势。

  姚猛此时落在滚落地上尚未弹起来的高彦前面,眼前已尽是寒气森森的剑影,一时间目眩眼花。

  姚猛抛开生死,全力一刀劈出,取的正是剑势最强处。

  “叮”!

  长刀砍中对方矫若游龙的剑刃,以姚猛底子的扎实,亦登时血气翻腾,受不住对方的剑劲,往后挫退,正好撞在跳起来的高彦身上,令他再变作滚地葫芦,但已成功阻截了敌人。

  其它兄弟不顾生死的拥上来,待要拚个生死,刺客倏地横移,杀出重围,翻下斜坡去。

  众人面面相觑,交手到此刻,连对方是男是女也弄不清楚。

  小杰举起剩下的半截断剑,咋舌道:“真厉害!”

  姚猛神色凝重的道:“天下间竟有如此可怕的刺客,难道是万俟明瑶来了?”



【    BBS 精心收藏:黄易大师小说】第 三十一 卷 第 二 章 秦淮战云





      第 三十一 卷 第 二 章 秦淮战云

      

  风帆驶离乌衣巷,沿秦淮河向淮月楼驶去。王弘和扮作他随从的刘裕,立在船首处,均聚精会神留意河区的情况。说到底,两人都不知干归会采何种手段进行刺杀,一切纯属猜测。

  刘裕有感而发道:“没有了纪千千的秦淮河,建康是否大为逊色呢?”

  王弘以带点担心的语气道:“只听刘兄问这句话,便晓得刘兄不明白我们。”

  刘裕大讶道:“这和是否明白你们有甚么关系呢?”

  王弘道:“当然大有关系。我们建康子弟,最大的本领就是玩世不恭,没有甚么事情是不可以接受的,大至改朝换代,小如纪千千离建康而去,我们总可以找到寄情之法。最重要是我们能保持我们的生活方式。我们害怕孙恩、顾忌刘牢之,却不怕桓玄,因为桓玄与我们是同类的人。”

  稍顿续道:“坦白说!以前我也是这种人,到惨败在焦烈武手上,才憬然醒觉过来,否则我仍会在回建康后,继续纵情放任、醉生梦死的生活,那确是令人容易投入和沉溺的方式,说是逃避现实也好,不满现状也行,反正这样生活才不会有烦恼。”

  刘裕心神一震,暗忖自己的确不太明白建康的高门子弟,只好虚心求教道:“王兄可否就这方面指点我呢?”

  王弘沉吟片晌,道:“只要你明白清谈是甚么一回事,便足以清楚掌握我们士族的心态。首先是自东汉末年天下大乱,士大夫既不满现实社会,偏又无能改变,更看破人世间种种丑恶诸事,矛盾就是这般形成的。至我大晋偏安江左,屡次北伐均无功而回,国业已到令人绝望的地步,我们只能够从精神上找寻出路,在心灵上或行为上希冀得到自由和解脱。清谈便是循老庄和佛门的思想找到归宿,离开残酷的现实,借谈论各自领悟来的观点,剖析妙理,以寄托精神。”

  刘裕听得一知半解,摇头道:“我仍不太明白。”

  王弘微笑道:“刘兄因未曾参加过我们的清谈宴会,所以没法凭我几句话了解个中妙况。过了今晚,刘兄会有新的体会。”

  刘裕骇然道:“今晚如果真的是一个清谈的聚会,教我如何去应付?”

  王弘道:“今晚绝不是一个为清谈而设的宴会,可是清谈已成了我们士人生活的一部分,任何聚会也会在不自觉下充满清谈的气氛。不过我深信以刘兄的智计见识,必另有一套应付的方法。”

  刘裕本对清谈没有半点兴趣,但为了在即将来临的宴会上不那么窝囊,只好多问几句,增加对清谈的认识。道:“王兄刚才说及清谈的源起,似是意尚未尽,对吗?”

  王弘点头道:“对!清谈之所以能成气候,还有其它的原因。清谈又叫玄谈,因为清谈离不开‘三玄’。”

  刘裕开始感到脑瓜发涨,他虽因清谈之风盛行而略有所闻,到底不是读书人,故一窍不通,苦笑道:“甚么是‘三玄’?”

  王弘解释道:“‘三玄’就是《老子》、《庄子》和《周易》,合称‘三玄’。

  这种风气始于曹魏正始年间,以朝中名士何晏、王弼为首,人称‘正始玄风’。

  其实这是士人对传统儒家经学的一个反动,因厌倦了传统僵化了的道德观和礼教的束缚,改而仰慕老庄一切任乎自然的思想,于是由此玄虚的言论,进而对放诞的行为也不以为非,最重要是品高心洁。至于能否救国济民,再不是他们关心的事。“

  刘裕讶道:“就如此谈玄说理,便可以欢娱整夜吗?”

  王弘欣然道:“没试过清谈的人,是很难明白个中妙趣。清谈一开始,大家便携手进入了另一境界,把冷酷的现实抛往九天云外,现实对清谈者再没有任何关系和影响,更不受任何礼教的束缚,大家放诞不羁、纵情酒乐,有些人更服食五石散,通过种种手段,达到自由自在的忘忧境界。清谈虚无之极,但也风雅之极。”

  刘裕审视着他道:“王兄似乎非常享受清谈之乐。”

  王弘颓然道:“说不享受是骗你的。不过我也知道这是饮鸩止渴,偏是别无他法,也许这算是自觉保命的最佳办法。所谓棒打出头鸟,你看所有想在现实里有一番作为的名士,有哪个是有好下场的?包括安公和玄帅在内。王恭和王国宝就更不用说了。现在你该比较明白我们,除非在非常特殊的形势里,不然建康高门将一如既往的袖手旁观,不愿放弃他们那种醉生梦死的生活,对现实情况也根本缺乏面对的勇气。幸而现在正是一个非常特殊的情况,如果让孙恩攻入建康,南方本土豪门的积怨会泛滥成灾,将侨寓世族彻底毁掉。我们正在害怕,渴望有救星,而刘兄现在已成了我们其中的一个选择。”

  刘裕淡淡道:“另一个选择是否桓玄呢?”

  王弘道:“正是如此。桓玄本身也是侨寓世族,与孙恩代表的本土豪门仇深似海、势不两立。他是否成为另一个桓温并没有关系,最重要是他能否保障我们的利益。不过他害得淡真小姐自杀身亡,却激起了我们的公愤,令桓玄在我们心中的地位大跌,也令刘兄在彼消此长下,威势大增。”

  刘裕道:“他们敢相信我这个布衣吗?高门和寒门间亦是矛盾重重。”

  王弘道:“说得好,我们不但不信任布衣寒士,更看不起布衣寒士。可是刘兄并非一般布衣,而是玄帅亲手挑选出来,又经安公首肯的人。刘兄这方面的背景,令我们感到你会是顾全大局的人,会保障我们的利益和生活方式,回复安公和玄帅当权时的社会稳定和兴盛。”

  刘裕苦笑道:“你很坦白。王兄说的顾全大局,指的是哪方面呢?”

  王弘道:“我心中的大局,是指整个社会的结构和安定。高门的出现和成为统治阶层,并非一朝一夕的事,而是始于东汉末年品评清议的风气和九品中正制,根深柢固。任何人想彻底改变这情况,将会令整个社会架构崩溃、人人无所适从、南方四分五裂,更难抗御北方的胡族。”

  又叹道:“这番话我憋在心里很久哩!一直不敢向你直言,事实上我爹也有同样的疑问。刘兄,你究竟是现有制度的支持者还是破坏者呢?”

  到此刻刘裕方清楚王弘是借题发挥。说到底王弘终是高门子弟,并不会因刘裕的救命之恩而置家族利益不顾、盲目的追随家世和他有天壤之别、一介布衣的自己。

  而他能成为谢玄的属意者,事实上亦代表高门大族的衰落。清谈风气的形成,令魏晋公卿,虽负国家重任,但只知空谈玄理,不顾实务,志气消沉,竟尚老庄的虚无,又纵情物欲,饮酒服药,生活败坏颓废,兵权因而旁落在他们这些寒门将帅手上。

  如果玄帅能在高门大族的子弟里寻到人选,肯定不会挑他刘裕。严格来说,谢玄实为高门最后一个英雄豪杰。

  王弘提出的问题,事实上他从没有认真的想过。现在的他,只是走一步算一步,摸着石头过河。而身为寒门之士,他更缺乏高门子弟在家风政治上的传承,而此更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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