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芽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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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芽小姐-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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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知等明天一变成今日时,周庄外调日本子公司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远业大楼。
  他这一出去是整整三年,再回国时,已排挤掉方家直系的继承人,独排众议地接顶下他外公方耀川的职衔,成了“远业”企业母公司的董事长,不到一年的时间,又将他父亲周原踢下总经理的位置,并将独力运作的“远业”改制、拼回母公司的体系。
  “远业”两百名无所适从的员工里,首当其冲揪上板接受宰割的人是芷芽;首先,她被调到母公司接受评估审合,一个月后,被分派到他的办公室去面试。
  芷芽永远也无法忘记步入他专属办公室,重新面对他的那一刻。
  太阳穴两侧的银丝,搭上一头修剪得一丝不敬的乌发,几乎让他变成另一个人,不过这无减他的魅力,反而令他看来更成熟稳重。
  “请坐,张小姐,”周庄随手比了一下他桌边的办公椅,要她坐下,十指一交,以专业得近乎冷漠的口吻对她解释,“因为公司体制的的不同,加之,你是本公司新雇职员,我们有权对你和前公司所立的合约进行修正。若张小姐不愿接受,那将是本公司的损失,不过我们无法阻止你另谋高就。”说完,将修改过的合约递给她。
  他的言辞婉转,但口吻强硬,芷芽心知他巴不得她“滚蛋”,但她目前没有丢掉这个工作的本钱,于是盯着合约,低声下气地说:“这我能了解,我愿意接受公司的任何安排。”
  “你不等看完合约再考虑吗?”他挑起一眉,那熟悉的表情顿时勾起芷芽的回忆,也让她干脆地摇了头。
  “很好,”周庄大拇指一翘,压下钢珠笔。在她的档案上做了一个记号,头不抬地说:“下个礼拜一请到总公司报到。有问题吗?”
  “有!请问董事长——”芷芽轻轻举起右拳,腼腆问道:“我被分派到哪一个部门呢?”
  他扫了她一眼,递过一串办公桌钥匙,张着白晶晶的牙说:“我的秘书室。”
  芷芽因此算是升了职。大家都羡慕她不仅保住铁饭,而且是更上一层楼,只有她和周庄清楚,她上的是“危楼”,只要他高兴,哪天都能要楼塌。
  接下新工作后,芷芽的压力是一天多过一天,薪水却整整被砍去了二分之一,只要哪天不高兴,他是什么毛病都敢挑,诸如他不满意打字机的字型、信封上的抬头歪了两厘、咖啡太稀、她讲话有气无力,以及他看不顺眼她口红的颜色。
  此外,芷芽还得学着去读他脸上的“气象报告”,以预测他办公室内的吹的是蒙古高压,或太平洋低压。一天中,她不仅得接待友公司代表,同时得帮他应付不同性质的“女朋友”,吃饭的归吃饭,看戏的归看戏,应酬的归应酬,然后上床的嘛……则是没她管的份。
  最可笑的是每天上工前,都要被他“问候”一下,“张小姐,今天可别犯错,不然我又得从头适应新秘书了。”
  之后的一整天,她都会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真可谓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问候!然而,果真不能承受吗?若不能承受,她怎么会一做就是两年?而且最后在没“爱”的前提下,利用礼拜五晚上应酬的场合,藉酒装疯地对他投怀送抱?
  原因只是一个,芷芽天真地以为,只要能让周庄了解她是清白之身后,他绝对会改变态度;缱绻一夜,他那副没她就活不下去的样子不就是最佳证明?
  直到翌日清晨,芷芽在饭店的大床苏醒过来,发现除了床头柜上的五截烟蒂和一个火柴盒外,他没留下任何的只字片语便离去。她才了解自己错得离谱,但她并不后悔自己的行为,唯一教她担心的是,下礼拜一上班时,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第八章
  天美挂上了电话,走回餐桌,她人依旧站着,声音带着抱歉,“芷芽,我不想在这个时候丢下你,但我婆婆一直嚷说她腰酸背疼,要我陪她去看中医。”
  “既然这样,你还不赶快回家去。”芷芽替她着急起来了。
  天美拿起提包,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喔,你不用担心我,我再稍坐一下,就要回去上班了。”
  天美叹了口气,“我不是问你这个,而是问你何时辞职?
  芷芽一脸不知所措,“我……我还没真的决定好。”
  “算了,我看再问你一百次,你准还是给我这个答案。如果哪天你真的不想干了,一定要通知我一声,就算我没办法,也非得要我老公帮你安插个职位。”见到芷芽露出一个保证的笑容,天美才转身离去。
  芷芽百无聊赖地坐在原位,单手托腮望着窗外,直到她发现时候不早时,才起身离开咖啡屋。她走过两条巷子,在穿过第三条巷口时,忍不住回头往“雾都”的店招牌望了过去,心里惦念着周庄是否还常光顾那家巾,出于好奇与怀旧,她双手插在外衣口袋,慢慢地走向“雾都”。
  她在玻璃窗边探了一下头,发现店主重新粉刷了墙,也换上了色彩鲜艳的壁纸,店里依然是座无虚席,那张熟悉的桌子自然也被一对男女所占领。这不禁又令她想起数年前年少不更事的自己和周庄坐在那里的情景。他会抽着烟,一手把玩着火柴盒,另一手紧握住她的手谈天说地……
  他说:“下礼拜三是我生日,你打算送我什么?”
  “我……我不知道,除了我爸和我弟,我从没送过礼物给男生过。”
  “那再好不过,因为我就是你第一个送礼物的男人了。”说完,还对她眨眼睛。
  她为他毫不含蓄的态度大伤脑筋,直到瞄到他手上火柴盒,才语带征求说:“我送你打火机好不好,你抽烟没打火机很不方便。”
  “不,千万别送我打火机!”周庄以夹着烟的手搓了一下太阳穴,毫不讳言地道:“截至目前,我已收到十来个打火机过,不管是哪个牌子都会被我弄丢,所以我还是将就火柴盒得好。”
  “喔,那你希望我送你什么?”
  花芽还记得当时他听到她话的反应,淘气的眼神里带有儿分恢谐的笑意,但却又装出一副色迷迷的邪恶,弄得芷芽全身不自在。
  到最后,周庄一迳地瞅着她,以不太轻松的方式警告道:“你最好别问得这么大方。”
  她不解地问:“为什么?”
  “因为我想要的,小姐你可能不太愿意给……”
  如今,景象已转,坐在那张桌前、身着笔挺西装的男人已不可能是他,只是巧得很,那个人似乎也有边聊天边把玩火柴盒的习惯。
  芷芽心里想着,眼眸忍不住转到那个男人身上,一秒后,她眨了一下眼,不能确定自己看到的,于是摘下眼镜用力揉了眼皮,等视线再度清晰时,才赫然确定,
  那个西装笔挺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周庄!
  芷芽杵楞在原地,视线在周庄和他女伴的后脑勺间流转,等到他的女伴微侧过头、露出一张脂粉未施的姣好脸蛋时,芷芽险险没昏了过去,她同时恨不得自己瞎了眼,因为她千想万想也绝对意想不到,那年张脸竟会是芷薇的脸!她妹妹的脸!
  芷芽倏地掩住嘴,泪眼婆娑地跑离“雾都”。当她踩着无方向感的脚步踏出电梯、进入高级主管专用的办公楼层时,人事经理忽地晃着一张纸迎面冲了过来,着急地嚷说:“唉啊,张秘书,午后都过三点了,你到现在才回来。快!赶快签了这份文件,免得害我挨骂!”
  芷芽接过文件,问:“什么文件?”
  “离职清单。董事长吩咐我先拿给你签,其他的细节等他用餐回来,再跟你谈清楚。”
  “喔!”芷芽想都没想,镇定地伸出手掌,问:“有笔吗?”
  人事经理从衬衫口袋里抽出一支笔递了过去。芷芽接过后,随手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连笔带纸地塞还至人事经理的手里,轻松地说:“呐,都是你的了。我现在就回去收拾办公桌及私人用品。”
  人事经理紧跟在她身后,解释,“没必要急着收东酉,这离职单起码要一个月才会生效,你总得让我们找到递补你空缺的人吧。”
  芷芽头一转,不客气地对人事经理说:“那干我什么事?我离职单,单上也印了你们董事长的大名,照理我可以走人了事了。”
  “可是……”
  “你有可是,直接跟周庄说去……人事经理跳脚地威协遭:”张小姐,你这样不负责任,我们会拒绝发给你遣散费!“
  “谢谢你们这么慷慨,”芷芽不耐烦地转过身,向他露齿一笑,“喔,你若见到他,别忘了顺便帮我问候他一句,他是个欠扁的无赖、自大狂!
  “张小姐,你竟敢当众污辱董事长!好,你别指望在这行混了……”人事经理抖着食指在她身后叫嚣,“想都别想!”
  芷芽理都不理,将皮包斜背在肩上,若无其事地走过一群睁眼看好戏的同事,笃定地朝自己的办公桌走去。
  铃……铃……铃……铃……铃……
  芷芽把自己紧紧地裹在棉被里,但隔间的木板墙薄得像一张纸,根本没半点作用,等到铃声响了二十声后,芷芽气冲冲地跳下了床,粗鲁地冲到客厅;拿起话筒劈头就说:“小姐,你打了一早上不烦吗,我跟你说过没这个人,这里没有叫张芷芽的……你问我的名字?你算老几,凭什么要我告诉你?对方稍停了一下,芷芽一改往昔好好小姐的形像,蛮不讲理地扯喉继续嚷道:”你们这样打电话来骚扰实在很缺德……“
  “张小姐,”一阵低沉的男音从话筒里传来,顿时教正芽闭了嘴,她呼吸急促地听着他以平稳的音调说:“请你马上回公司一趟,我相信我们还有事情没有解决清楚。”
  芷芽不吭气。
  他继续着,“请别意气用事,如果你坚持不愿交接,那也没关系,但请你务必回”远业“一趟,我保证不强人所难,并会要会计部将你的薪水以及两年份的遣散费汇进你银行的户头,但前提是,你必须亲自回公司一趟,我们得谈谈。”
  “谈谈!简直是破天荒,周董事长什么时候想跟我‘谈谈’过了?从来就没有。你都是命令我:张小姐,做这!张小姐,做那!我在”远业“的地位比一条看门狗都不如,你甚至连炒我鱿鱼都要别人‘代传圣旨’。告诉你,从今起,只要有你周庄在,我绝不再踏进那幢该死的大楼,省省你的钱、口水以及假好心。”
  “芷芽,我有必须遣退你的理由。”听到他喊出自己的名字,芷芽忍着不放声大哭而出,“骗鬼!你行事霸道不讲理得很,哪需编理由?
  “我们的关系改变了,你以为我真那么冷血,可以让你在我身边绕来绕去,而假装什么没发生?
  “你又不是没有做过这种事?去年才进来的公关小姐还不是照常做事。”
  “我只不过请她喝了一杯咖啡而已,谣言就传得那么离谱,拜托你,不要把我想得那么丑陋好吗?
  她左手握听筒,右手揪着睡衣袖子愤然抹去鼻水,沉下心道:“算了,我不想跟周董事长多说废话,反正你要我走人,我也乖乖地走人了,请你们别再打电话来。不过,在挂电话前,我要警告周董事长你一声,你若是敢动芷薇的歪脑筋,我绝对会要你吃不完兜着走。”
  线上那头沉默了半晌,芷芽乘机要挂电话,“再见!”
  周庄突然又出声道:“等等……我不懂你最后一句话的意思,请说清楚点!”
  芷芽叉着腰,对着话筒龇牙咧嘴,“别跟我装蒜,我昨天看见你和芷薇在‘雾都’里,做什么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你又想打歪主意了。”
  他的口气是满不在乎,“你多心了,我们只是吃顿饭、顺便谈点事罢了。”听到芷芽轻哼了一声,他的口气马上转成凝重,“你不相信我的话?你以为我在跟你有了肌肤之亲后,还会去招惹你妹?
  “怎么不可能?你诬赖我跟你父亲有一腿,但最后还不是被我骗上了床!”
  “那是因为我确定你和他这两年间没有再往来。此外容我更正你一点,我没有被你骗上床,我是”带“你上床!而就是因为‘带’你上了床,才让我了解自己有多蠢!”
  芷芽失声驳斥道:“想清楚再说,你确定被你突破的那层肉膜,不是人工做出来的?如果你无法确定的话,告诉你,中山北路有很多‘专门店’,你去查一查,可能翻得到我的名字喔!”
  周庄吃吃笑出声,“芷芽,冒牌货我不是没碰过,是真是假一试就知道,还有,泼妇角色实在不适合你。”他嘲弄的语调让芷芽分辨不出他是说真格的,抑或是在消遣她,她设法扳回一城,脾气一提,脱口就骂,“你……无耻,大沙猪,大色狼,不要脸!离我远点!还有,离我妹远一点!”
  “芷芽,相信我,我说过我不可能碰你妹……
  “与其信你,我还不如去信从不守戒的猪八戒!”芷芽说完,用力挂了电话,然后趿着拖鞋走回卧室。
  之后,芷芽在家窝了整整两个礼拜,头不洗,衣服也不换,洗碗槽的陶碗陶碟堆得像灵骨塔一般高,整个人面黄肌瘦不说,神色邋遢得像流浪街头的游民,想跟她对谈也要不理不睬的,逼得芷薇忍不住发起脾气了。
  芷薇打开卧室门,气急地对蛰伏在被里的芷芽吼道:“姐,拜托,你想这样糟踏自己没人能阻止你,但是,我还想继续住在这里。你看你把厨房弄成什么样子,老鼠都争先恐后地搬进来定居了?
  “既然你看不惯,那搬出去好了。”芷芽从被里钻了出来,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一股汗酸的异味也跟着扑上了芷薇的鼻子。
  芷薇忍住呼吸,“少来了,你故意把自己搞成这种鬼模样,就是要我低头。但我不可能因为你的神经质及无理取闹,而放弃这么好的工作环境。”
  “你不了解,那个男人既不是耶诞老公公,更不可能是童话故事里的长腿叔叔。他这样讨好你、帮你安插工作,根本是……”芷芽欲言又止,最后依旧是那句老话,“他根本是心怀不轨,想拐你这个黄毛丫头!”
  “姐,你胡说什么?”芷薇一脸荒谬,“我看你根本是吃错药,外加气血不顺才净编出这样无聊的事?”
  芷芽听到这里从床上跳了起来,“你翅膀硬了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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