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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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是黑夜-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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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工作繁忙,为了明彦,每天这样两头跑,也不轻松。相较之外,她显得最无事忙。
  “我再待一会。”连母说。
  “妈,你不必担心。医生都说了,明彦恢复得很快,情况良好,脑部也没受伤,就只等腿部的骨头愈合,大致上没事了。”
  “明娟说得没错。顺娟,你不必太担心了。”连父比较乐观。
  连母这才起身,想起什么似,问:“对了,请特别看护的事,怎么样了?”
  “我请医院帮忙介绍,跟一位男看护谈过,对方受过正式医护的训练,很专业,明天就会开始到医院照顾明彦。”
  “这下你更可放心了,妈。”连明娟说。因为明彦伤在腿部,起卧行动都不方便,即使大致上没大碍,她母亲仍坚持请受过专业训练的看护照顾明彦。这一点,连明娟也赞成。明彦好歹是个大男人,许多方面不方便,需要一个受过训练又较强壮的男性看护帮忙照料。
  “那就好。明娟,那我就跟你爸先回去了。你好好看著,别让闲杂人等来打扰明彦。”连母最后一句话似乎意有所指,带有警告意味似看著女儿。
  “什么闲杂人等,人家若水又不——”连明娟嘟了嘟嘴,遇上她母亲的瞪眼,把话缩回去。说:“知道了。倒是,妈,你能不能跟阿姨说说,请阿姨别再让她那些学生或朋友的或朋友朋友的女儿什么的花费时间来探望明彦了,我看明彦好像觉得有点烦。”
  连母又瞪瞪女儿。连明娟缩缩脑袋,说:“你也知道明彦的个性,我在这里他都觉得烦了,更何况是那些不相干的人。”
  “什么叫不相干的人?人家是好意,你懂不懂?”
  “我懂啊,可是明彦消受不起。”
  “好了,明娟,你少说两句。”连父插嘴,消弥火花。
  连父连母离开后,连明娟坐到病床旁,对著睡著的弟弟说:“你知不知道为了你。我可是挨著被妈臭骂的风险。你可欠我一次,知道不?”
  哪知连明彦下防动了一下,睁开眼来。
  “啊!”连明娟吓一跳,拍拍胸口说:“你醒了!怎么不先出个声,吓了我一跳。”
  “难怪我一直听到有什么声音,聒噪个不停,原来是你,吵死人了。”连明彦挣扎一下,试图坐起来。
  “你别乱动!”连明娟连忙制止他。调整好病床的高度,又帮忙扶动他,让他可以比较舒服地半躺著。
  “你怎么还在这里?你都没事情可做?”
  “这什么话!”这老弟谢都没谢一声,出口就教人气结,连明娟忍不住抱怨:“我这么辛苦照顾你,作牛作马的,为你担忧为你焦急,你不谢一声也就算了,居然这么对待你亲姐姐,你还有没有良心!”
  “好吧,谢谢你。我没事了,你可以回去了。”
  “那怎么行!”连明娟摇头。拉近椅子,看著弟弟。
  即使是对她这个姐姐,明彦也一直是这种冷淡的距离。从他醒来后,都没问过沈若水;看到自己折断了骨头、上了石膏的腿,也只是简单问了情况,情绪一直十分克制。
  “干么这么看著我?”
  “没什么。”如果不是那一日在他昏迷中时窥知了他的心事,她真不知道这个弟弟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连明娟摇摇头,站起身。“你要不要点什么,我去帮你买。”
  “不必了。”连明彦摇头。
  突然就那么沉默下来。默默望著窗外,过了一会,对著空气忽然开口:“她没事吧?”
  既没说名字,也没提是什么事,但连明娟一听就明白。
  “明彦,你……”想问又不敢太直接。连明娟在心里叹口气,说:“她没事,很好,你不必担心——”顿一下,忽然没头没脑地说:“她很快就要跟江大哥结婚了……”
  连明彦看她一眼,没说什么。看著他的沉默,连明娟在心里又暗暗叹气。
  “明彦……”迟疑著,想问,又不知怎么开口。
  连明彦抬头看她,眼神没有暖度,娃得遥远充满距离。连明娟把话缩回去,终究没有问出口,转而说:“你想不想见见她?”没说是谁。
  她根本就不必说是谁。连明彦冷淡说:“你不必多事。”又将脸朝向窗外,所有的心事与情绪都掩在那不让人探看的眸底深处。
  连明娟暗暗又叹口气。
  “你是谁?”病房门口传出一个年轻女子疑惑的声音。
  连明彦下意识地皱眉。连明娟看看弟弟,听出了那是谁。这个叫吴倩蓉的女孩跟她阿姨、或自己已来探望过明彦两三回,很有毅力,但看得出来明彦很不耐烦。她看他闭上眼睛,将脸朝向窗面。
  她走到门口,轻轻打开门。吴倩蓉正一脸狐疑地看著一旁的女子,说:“你是连大哥的乐迷吧?怎么知道连大哥的病房的?连大哥需要静养,谢绝一切采访——”
  “若水!”看清那女子,连明娟喊了出来。
  吴倩蓉有些愕然,追进去。“连姐,你认识她吗?”
  连姐、连姐!这个女孩未免太自来熟。连明娟没理吴倩蓉,伸手拉住沈若水,将她拉了进去。
  病房里,本来已闭上眼的连明彦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叫声,正朝门口看去。看到沈若水时,一刹间——就只那么一刹间,冷淡遥迢的眼神闪了一丝光采,立刻就敛去。因为留了心:连明娟将明彦那非常隐微的变化看在眼里,不由得又暗暗叹息。
  “我还以为你已经去了——”说著突然停住,颅看明彦一眼。
  “嗯,我不打算去了。”沈若水一语带过,走到病床旁。虽然连母很不客气地说了那些话,挣扎了几天,她还是硬著头皮过来了。
  连明彦望著她,眼里的光辉忽明忽灭忽暗忽灿。
  “你气色看起来不错。”她坐在床旁,对明彦微微一笑。
  那气氛有一种难喻的交融;插不进去似。吴倩蓉看得又惊又疑惑,急急过去,硬是搅乱了那宁谧的气流。
  “连大哥,你今天精神很好,太好了。”极力保持轻快。“我做了一些点心,你尝尝。不太甜腻的,我知道你不喜欢吃太甜的东西。”
  “谢谢。”连明彦礼貌道谢,却没动。
  “把东西给我吧。”连明娟从吴倩蓉手里拿过点心,放进床旁小柜里,对沈若水说:“若水,我有事要出去一下,你能不能帮我看著?”
  “你放心,连姐,有我在。”沈若水还来不及回答,吴倩蓉便抢著说。
  连明娟顺手拉开她往外出去,一边说:“你跟我一起去吧。”
  吴倩蓉不依,挣动著。“你干么拉我出去?连姐,她是谁?她来做什么?”
  “我朋友。跟你没关系。”硬是将吴倩蓉拉了出去。
  “连姐!”吴倩蓉嘟嚷不满。
  到了医院大厅,连明娟才放开吴倩蓉,说:“听我的劝,我是为你好,你不要再浪费心思时间在明彦身上了。”
  其实连明娟自己个性算活泼明朗,并不讨厌积极又主动的吴倩蓉,但这世界并不是一加一就一定等于二,付出也不一定就会有回报,更不是一劲地对对方好,对方就愿意敞开心胸有所回应。
  “为什么?我哪一点不好?”
  “你没有不好。只是……”
  只是……唉!这世界要是能一加一都等于二就好了。
  窗外阳光很好,金光灿烂,静静地照进窗内,悄悄爬上各个角落,那样悄悄,无声又安静,病房内显得更加的宁谧。
  好一会,两人都没有开口,直到窗外不知打哪来的雀鸟拍翅飞过,才惊醒了什么似。沈若水轻声说:“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害你受伤了。”
  “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喝醉了。”
  医生说他体内的酒精浓度并不高。沈若水摇了摇头,又说:“谢谢你。幸好你的手没受伤,要不然我——”微微哽住,下意识地伸手握住他的手。
  连明彦动了一下,眼神犹豫,挣扎著,迟疑了一下,将手抽出来。
  “我很好,没事,你不必担心。”
  “明彦……”
  “其实你没有必要来的。”明娟说,她就要跟江潮远结婚了,他终于也该死心、放开手了吧?
  “我不放心。”许多年不见,明彦也已经不是当年的少年,她应该觉得生份才对,但奇怪那感觉却彷如还似昨日。
  “我这么大一个人了,没什么好不放心。”
  “是啊……”沈若水看著他,想起当年,不禁笑起来。“当年你也是这样。我第一次见到你,那个饭店的庆功宴上,你恼我说你小,硬喝了好几杯鸡尾酒……”
  “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少年了。”那时她总是笑得跟哭一样,总是遥遥望著那个人,却不知道在她身后,他总是那样看著她……啊!那当年……
  “所以,”他放低了声。就这样放开吧。“你看,我这么大一个人了,这点伤而已,不会有事的。”他希望她快乐,只能放手。
  “明娟说,医生说你的恢复情况良好,腿骨愈合的情况也很好。这样我就放心了。很抱歉。都没能为你做点什么。”
  阳光轻移,或许是角度的关系,光束像刀般从他们当中划过,将他们各划进不同的阴暗里。
  “你别这么说,你来看我,我就很感谢了。”连明彦微微眯了眯眼,语气变得生疏客气起来。
  “明彦,我——”
  “我没事了。”他打断她。“腿伤很快就会好,所以你不必担心。你走吧,他在等你吧。”她来看他,这样就够了。
  “明彦……”
  “你走吧。”他低下眼,不再去看她。
  等到她出去、关上门后,他双手抱住头,慢慢地低下,无声呐喊著。
  人的心不会那么容易就坏掉,但人的心可以禁得起多少伤?秦时风、唐时雨,他终究不在她沉吟的诗词与梦境底。
  “你们在外面做什么——”门外忽传出他阿姨的声音,跟著一顿,提高了声音,带点愠怒。“又是你!你来做什么?”
  话声一落,病房门打开,连母跟阿姨、连明娟与吴倩蓉都站在门外。
  阿姨脸带怒色瞪著沈若水。
  “伯母,对不起,我只是来探视明彦。”沈若水微微弯身道歉。连母很冷淡,敷衍地点个头。阿姨生气地说:“你来做什么?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再来了,不要跟个小偷似,偷偷摸摸地趁我们不在时来打扰明彦!明娟,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不许闲杂人等骚扰明——”
  “阿姨,是我请她过来的。”不等阿姨说完,连明彦便沉声制止。
  “明彦,你!她害得你还不够!你怎么——”阿姨气急败坏。
  “对不起,我不该擅自过来,给大家带来不便。我先告辞了。”
  沈若水又微微鞠躬道歉。
  “等等,沈若水——”连明彦出声唤她名字,顿了一下,一下子怔住似,但很快又说:“谢谢你来看我。我没事,你不必担心了。”
  沈若水微微点了头。明彦的眼神仿佛有一种诀别,她应该知道是为什么。但也只能这样了。她掉头走出去,隐约感到一种别离,就那么离开了。
  第5章(1)
  关于他跟她之间,即使醉眼朦胧,即使心识混沌,即使决定就这么让它过去,他总还记得某个片段、某个瞬间、某个与她交会的叉点。
  总是那样。关于他跟她之间,也只能存在过那零碎的片段,像她从前读念过的诗,所有的心事,说与不能说、诉与不能诉,到最后都只剩下一个断句。
  “别再喝了,明彦。”“化尔滋”酒保兼老板把‘曼哈顿’顺著台面移递到连明彦面前时,劝著他别再喝酒了。
  虽然跟连明彦不能说是熟,但老板夫妇都是学音乐的,这些年来连明彦每次回来都会到店里,多少算认识。
  “哪有人像你这样做生意的。卖酒的老板却劝人不要喝酒。”
  连明彦笑一下,并没有马上拿起酒,只是看著。
  “酒是要高兴快乐心情好时才好喝的。”老板看著他,语带点哲学。
  连明彦又笑一下。“我知道。”
  “你已经喝了两杯了。”来的客人多兴致很好喝第一杯酒,然后因为情绪好再续一杯。就这样。上次他喝了过三杯,虽然是纯酒兑了许多水,并不是调酒,但他竟醉成那样,还出事不,后来才知道他喝酒前吃了感冒成药。
  “我知道。”连明彦再笑一下。
  “那就好。”老板点个头,并没有窥探什么的意思。连明彦眼神清明,丝毫没有酒醉的混沌。以他对连明彦不多的认识,连明彦是个自制力很强的人,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但酒不是问题,问题是那要喝了过第二杯酒的原因。
  “你知不知道,”连明彦看著盛在晶莹杯子里的酒液,也不碰,只是看著,又笑了笑,说:“有人以为鸡尾酒跟果汁差不多。”
  老板微微一笑。“这也难怪。本来调制鸡尾酒时就会加许多甜酒,有的还加了果汁。”
  “是吗?”连明彦转了转酒杯,虽说用的是问句,但语气却不是在询问,而像是未尽的意思。
  “就算是跟果汁差不多,喝多了还是会醉的。”终于老板挑明。
  “不会的。”连明彦摇头,像是在说他不会醉,也像是在说他不会让自己醉。他趴在吧台上,望著那杯还没动过的‘罗哈顿’,手指沿著杯口轻轻打转划著圈,喃喃问:“老板,你觉得这酒有没有心?”
  “你说呢?”老板反问。
  连明彦抬起身。“应该是没有的吧。”
  但酒若无心,不会醉人。或者,酒无心,人有心,所以酒不会醉人,人会自醉……但会醉的原因,或还是因为,酒中虽无心,但杯中有往事……
  他又趴在吧台上,视线几乎与杯缘平行,手轻抚著那杯酒,由指间望著杯中那酒心。
  “明彦!”门口那边,连明娟气急败坏地走进来。
  “是你啊。”连明彦抬头随便望一眼。
  “当然是我!”连明娟用力推推他。“你又喝醉了?真是的!你是怎么回事?好不容易腿总算好了,也不去做复健,又不练琴,成天就喝酒。你知不知道爸妈有多担心?”
  “我没有醉。”
  “那些酒醉的人从来不会说自己醉了!”
  连明彦嗤一声,像在笑。连明娟一把抢走他手上的酒,杯里的酒溅了出来,不巧多溅在连明彦手上。
  “别再喝了!再这样喝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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