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喜迎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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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喜迎春-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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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桑提儿



☆、第一章 做主

寒冬腊月,狂雪呼啸。

经昨儿一夜的席卷,整个扬州府被披上一层皑皑白雪。雪堵窗户,厚厚一层。

丁府的夏香阁内灯火逐个亮起,此时该是她们起身做活的时候了。

夏香阁为丁府夏字辈丫鬟的住所,夏字辈丫鬟属二等丫鬟。

“…真冷,昨儿夜里的雪下的可真大…”

“…是呀,好像都没停过似的…”

夏香阁左侧第一间内,两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夏菊和夏兰在一边穿衣一边议论着。

现在是卯时,冬日里,天亮的甚是晚了些。由于昨晚突降大雪,昨儿夏香已经交代晚上不当值的,今儿不能因冷贪睡。

夏菊一面搓手一面朝着窗外张望,眉头微蹙地道:“下这么大的雪,恐怕大小姐要在路上耽搁了。”

夏兰做完最后的装扮,起身走近夏菊,在其耳边小声道:“我担心大太太等不到大小姐回来,就……”没有继续往下说,只是一声嗟叹。

咚咚咚……一阵阵急促地敲打夏香阁的大门声。

夏菊闻声赶忙开门出去观看,夏雨此时已经跑去开门,夏香阁内各门,除了右侧第一间,均已开门出来。

见来人是个年纪在十三四岁的小丫鬟,双鬟发髻,外披一件青锦斗篷,提着灯笼。如履薄冰地踏着夏香阁内,还未来得及打扫的厚雪往里走,唯恐摔倒。

夏香从正屋内快步走出,见是大太太房内的春字辈一等丫鬟春竹,赶紧上前行礼,忙问:“春竹姑娘,可是大太太那有什么吩咐?”

春竹睥睨众人,目光扫过右侧未开的那间房。

“大太太要见夏雪。”

众人错愕……

夏香赶紧前去敲门,一面拍打一面大声喊道:“夏雪,快出来,大太太房里的人来了。”

“吱嘎”房门被打开,一位年约三十岁左右的仆妇,面容虽憔悴,但螓首蛾眉。看上去像是一夜未眠,她颔首低眉,等待吩咐。

“你就是夏雪,大太太命你即刻去暖棠居。”春竹用娇嫩的声音道。

夏雪略显木讷,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女儿。

春竹见夏雪未有要立即动身的意思,有些不悦,斥责道:“你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的,大太太还在等着呢!如若怪罪下来,定揭了你一层皮。”

夏香知道夏雪的担忧,赶紧道:“快去吧,大太太的吩咐,你也敢耽搁……四喜我会帮你照看的。”

夏雪这才舒了一口气,赶忙道谢,随着春竹前往暖棠居。

见春竹与夏雪走远,众人围了上来,没敢进屋,只是在屋外不停地踮脚伸头,朝里屋床上望去。

“…哎呀,你别推我…”

“…你头低点,让我瞧瞧…”

“…快让我瞧瞧,死了没有…”

“…好像没气了吧,怎么还不抬走?真是晦气…”

………………

“好了,都看够了没有,大伙该干嘛干嘛去,谁若是不想走,便进屋帮忙照顾去。”

众人闻夏香的话,赶忙逃离,围在院里窃窃私语。

留下夏香,夏菊和夏兰,看着床上年仅十三岁,趴躺着,奄奄一息的小四喜。这样寒冷的冬日里,四喜的额头布满汗珠,脸色惨白,一动不动。

她们三人也不敢上前,只站在门口观望。

“夏香姐姐,你说四喜可还活着?”

夏菊躲在夏兰身后,时不时的探头探脑,夏兰也不知是该进还是退。她们的年纪都不大,夏菊十五岁,夏兰十六岁,夏香略大一些也不过十八岁。

“就算活着,只怕也熬不过几日了。”夏香像看瘟神一般,脸上尽是嫌弃,斜视了一眼四喜,便推着夏菊夏兰离开,将房门用力甩上。

“夏香姐姐可知大太太传夏雪前去所为何事?”

夏香沉思,半晌后,喃喃道:“难道是为四喜之事?”

没人再继续接话,都不敢随意揣测,反正过会大伙便都会知晓。

众人散去各忙各活。

眼下,春竹已经领着夏雪来到了暖棠居。

暖棠居是丁府大太太沈氏的住所,近日大太太一病不起,暖棠居内灯火通明,大夫,丫鬟婆子进进出出,显得极为忙碌。

两边各一个点亮的大红灯笼悬挂于门庭之上,像两个硕大的红橘,随着刺骨的寒风肆意飘荡。

大门半掩,春竹直接领了夏雪进去。

刚进垂花门便遇见了大太太的贴身服侍翠嬷嬷。

春竹眼尖,赶忙上前禀报:“翠嬷嬷,人已经到了。”

翠嬷嬷瞥了夏雪一眼,道:“那就随我进屋吧,大太太可还等着呢!”说完便领着夏雪往里走。

院中四面抄手游廊,夏雪不敢抬头,只低头紧随翠嬷嬷。转过一个大理石的大插屏,过两间厅,厅后便是正房大院。

在正中一间正房门前停下,翠嬷嬷小声道:“你先在此等候。”说完便掀了帘子入内通禀。

金线绣菊镶银丝的大红帘栊内,传来一阵痰咳声,接着是一阵急促忙乱的脚步声。

良久,声响渐消,翠嬷嬷半掀帘子,探头道:“你随我进来吧。”

夏雪点头入内,小心翼翼地紧跟翠嬷嬷。

屋内雍容华贵,各式花纹精雕细刻,一股清凉的薄荷味扑鼻而来。

一张红木雕花拔步床上,一位面色黑中带紫,两颊深陷的病态妇人,倚靠着躺坐在床上。

此人便是丁府的嫡配正房太太沈氏,沈氏为丁家生有一子一女。长女丁?雯已嫁到京都富商家中,长子丁佑轩则成亲自有院落。

知是大太太,夏雪赶紧下跪行礼,心里像打鼓似的咚咚直跳。她不知大太太怎么会突然传她过来,她一个二等丫鬟,平日里是连伺候大太太的资格都没有的。

“你就是夏雪。”大太太有些无力的问。

“是。”夏雪小心回答。

“四喜怎么样了?”大太太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入题。

夏雪一愣,怎么今儿大太太会问起四喜?她们母女向来都无人关心,今儿一大早天还未亮,大太太把她唤来就是问四喜?

“四……四喜还好,多谢大太太惦记了。”夏雪声音略微颤抖。

大太太挪了挪身子,继续道:“嗯,这件事我会查清楚,还你们一个公道,断不能让孩子受这份委屈。”

此话夏雪更诧异了,忍不住看向大太太,满怀凄怆,热泪盈眶。这么多年了,她总算盼到愿意为她们娘俩做主的了。

“去看看二少奶奶可有前来?你出去迎迎。”大太太吩咐身边的翠嬷嬷道。

翠嬷嬷曲身离开,刚到屋外,就见一位体态修长,五官玲珑精美,面似桃花;身穿绣着金纹蝴蝶玫红绸缎袄裙,头插蝴蝶金钗,外披金丝缎披风的贵妇,在瑟瑟寒风中,被几个丫鬟簇拥着走来。

见是二少奶奶包氏,翠嬷嬷赶紧面露微笑,上前相迎,道:“二少奶奶,您来啦,大太太在等着呢。”

包氏“嗯”了一声,凑近翠嬷嬷问:“这么早喊我来,可是有重要之事?你可知?”

翠嬷嬷摇了摇头道:“奴婢不知,您进去便能知晓。”

包氏“切”了一声,她才不信大太太身边贴身服侍的,能有不知的事,不想告诉她罢了,她也不稀罕。

这么一大早她正睡着香呢,就把她从暖和的被褥里唤醒,心中当然不悦。自从大太太病倒以来,家中众人都被折腾的不轻,虽然心中已生厌烦,但还得随传随到,面上不敢有丝毫怠慢。

翠嬷嬷为包氏打起门帘,包氏面色渐露微笑,恭恭敬敬地走了进去。见站在一旁的夏雪先是一惊,然后曲膝给大太太行了个礼。

“给二少奶奶赐坐。”大太太吩咐道。

两个小丫鬟搬了把椅子,放在大太太手指的方向,其中一位小丫鬟上前为包氏脱下披风,包氏坐下后睨了一眼夏雪。

“今儿一大早就把你唤来,你可知是何事?”大太太瞧着包氏问。

“儿媳不知。”包氏低下头道。

“我听说四喜拿了你一支玉簪,被你打了个半死?”大太太慢慢悠悠继续道。

包氏面色一沉,狠狠地瞪了一眼夏雪。夏雪惊慌失色,双腿不听使唤,战战兢兢的后退了两步。

只是个小丫鬟,打了便打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定是夏雪这小贱人跑来告状,包氏心想。

包氏脸色煞白,不以为然地道:“只是件普通小事,儿媳自个便能处置。大太太身子不适,就不要再为这些琐事烦心了。”

“哼,哼…”大太太冷哼两声,“府里的事哪件不需要我操心?这件事你可有根有据?可别委屈了孩子,此事我定要查个究竟。”

…什么?…包氏张口结舌。这…以往她也没少惩治这母女俩,这么多年来也从未有个人站出来说话,她一直把这当成了一件平常之事。

丁府是扬州府很有声望的商户,门户大,丫鬟婆子小厮一大堆,平日里主子打罚下人也属常事,怎么今日大太太还管起这事来了。

难道……她绝不能让别人插手这件事。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个簪子,丢了就丢了,这等小事实在没脸让大太太费心。”包氏面色缓和道。

“既然如此,那一会便请个大夫去给孩子瞧瞧……夏雪,你要好生照看四喜。”大太太先是望着翠嬷嬷吩咐了一番,然后又盯着夏雪嘱咐。

翠嬷嬷和夏雪均点头称是。

“既然二少奶奶不追究了,那此事就这么了了,日后谁也不许再提及此事。”大太太继续嘱咐众人道。

众人点头称是,包氏也无奈点头。

夏雪行礼禀退。

☆、第二章 眷顾

出了暖棠居,夏雪心情有些复杂,她还未曾搞清楚状况。大太太为何要帮她们?她不解。

不过不管怎样,这始终是件好事,今日有大太太出面,想必日后二少奶奶会对她们收敛一些,至少暂时不会再找她们的麻烦了。

最主要的是大太太肯派大夫诊治四喜,像她们这样的丫鬟命贱,不管生病受伤,若没有主子的允许,是断没人敢找大夫前来诊断的。

天色已经渐见银白的曙光,整个丁府被罩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雪,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寒风刺骨,夏雪只着简单青衣袄,不禁打了个冷颤,双手在胸前怀抱,裹紧衣领,往夏香阁方向走。

“夏雪…夏雪…”

夏雪只听好像有人在唤她,便停下了脚步,回头观望。

只见一位年约十四五岁的少女,乌黑的秀发绾了个垂挂髻,髻上簪着碧玉簪;身着粉色绸缎金银线条雪狸绒袄,雅致的玉颜上雕刻着清晰的五官。

夏雪一眼便认出了来人,正是七小姐丁?薇,赶紧迎上去行礼,道:“七小姐方才是在唤奴婢吗?”

丁?薇刚才一路小跑而来,喘着气,小小的红唇如吐仙气般,道:“你走的可真快……给你……”

夏雪低头见一双纤手被冻的通红,手上拿着一瓶药膏。

见夏雪愣在那里发傻,丁?薇把药膏塞到了夏雪手里,柔声道:“这是上次爹爹送与我的活血化瘀膏,你拿回去给四喜抹上,这样好的才快些。”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夏雪紧握药膏,望着走远的七小姐的背影,抿嘴一笑,便回了夏香阁。

夏香阁内的丫鬟们已经陆续出去当值,院内显得安静了不少。

夏雪小声地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双眉紧蹙,来到床前蹲下,喊了两声:“四喜,四喜…”

见女儿仍无反应,心如刀割,目光扫过手中的药膏,表情舒缓了些,继续对着女儿道:“四喜,这是七小姐给你的活血化瘀膏,娘亲现在就为你抹上,你很快便会好起来的。”

说着便为女儿在患处涂抹药膏,看着被打的红肿,皮肉外翻的屁股,夏雪抽抽泣泣泪如雨下。

见四喜眉头微颤,夏雪赶紧用嘴小心在患处吹气。

“四喜,一会大夫便会前来为你诊治,你很快就会好的,很快就不疼了。”夏雪柔声安慰女儿。

说话间翠嬷嬷已经领了大夫前来,见是到丫鬟房,大夫显得有些不情不愿。但无奈这是大太太的意思,又不好推脱,只好前来。

翠嬷嬷指着床上道:“胡大夫,这便是小四喜,大太太很是挂念,希望她能尽快痊愈,那就有劳胡大夫为其好生诊治了。”

翠嬷嬷看出了胡大夫的不情愿,毕竟胡大夫是给达官贵人们诊病的。如今让他来丫鬟房为一个小丫鬟诊病,未免让对方觉得丁家是在轻视他,翠嬷嬷只好凸显出大太太极为重视。

胡大夫听到翠嬷嬷这么说,心里自然舒服了许多,能让大太太挂念着的,想必不是一般的小丫鬟。大宅门里的事情复杂,他也不便多问,只是认真诊治总是不会错的。

胡大夫一边诊断,一边面色下沉,在一旁瞅着的夏雪有些心神不宁起来。

“胡大夫,四喜她……”夏雪见大夫的面色着实难看,实在忍不住问道。

胡大夫挥挥手,站了起来,摇着头捋着胡须道:“我回去开些方子,外敷内服都给她用上。至于能不能好,就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夏雪一听悲不自胜,抽泣地拽着胡大夫的衣袖,哀求道:“大夫,求求您一定要救救她,我求求您了……”说完便曲膝下跪。

胡大夫赶忙扶起夏雪,“我自会尽力,只是伤势较重,且又拖了有些时日,如今气息微弱,只怕……你们先随我个人去,取了方子来试它一试吧。”

翠嬷嬷也有些不安,若是四喜有事,只怕大太太那里恐会怪罪,也赶忙道:“我这就派小厮随您回去取药,还请胡大夫尽力一治。”

说完便一起随着胡大夫离开了夏香阁,一路上翠嬷嬷一再拜托。派了小厮随胡大夫前去取药,还不断嘱咐小厮脚步上要快些。

夏雪则趴在床边,怀抱女儿,痛哭流涕,嘴里尽是喃喃自责。

翠嬷嬷赶到暖棠居将此事禀告给大太太,大太太听闻四喜恐不得治,大怒。

“这如玉下手居然如此之重…咳咳咳……”大太太一动气,又不断咳了起来。

如玉便是二少奶奶包氏的闺名:包如玉。

翠嬷嬷赶忙上前为大太太拍背,“大太太,您别动气,二少奶奶是‘粗人’,脾气本就暴躁,下手重了些也正常。”

包氏是大将军包海胜之女,自然也算得金枝玉叶。

只是包氏从小见父亲和兄长舞刀弄剑,也练了些拳脚功夫。加上自觉家族为当朝官员,比丁家的那些女眷父家都要强些,所以难免有些目中无人,平日里才落了个“粗人”的骂名,但这个名也只有在背后,一些大辈份婆子嘴里才能听到议论。

大太太思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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