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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如往常，不醉不归总是热闹滚滚，人声鼎沸，尤其今儿个泉州有一段闲话广为流传……不不不，也许说是一则趣闻更为贴切。
传言楚家庄的大公子舍弃泉州最出色的三位千金之躯，爱上身份卑微的奴才，两人更进而暖昧有染，并且被人逮个正着，致使温柔的楚夫人都大动肝火；不过叫人议论纷纷的，是楚浪竟然还在这种纷扰的时候出现在不醉不归，他虽然还是衣冠楚楚，可是明显憔悴了不少，无疑证实了传言属实。
“今儿个吹的是什么风，竟然把我们楚大公子给送来了？”摇着他那把绘有山川秀丽的团扇，霍延过温文儒雅的走进包厢。
“你应该说，我们楚大公子就是有惊天动地的本领，竟然为了一个女人，搞得泉州沸沸扬扬。”江蹈淮随后走了进来。
看也不看他们两个一眼，楚浪继续埋着头喝他的酒。
两人一左一右坐了下来，江蹈淮甘拜下风道：“你的手脚倒挺快的，个把月就把蔻儿给摆平了。”
“摆平了还用得着在这儿喝酒吗？”楚浪苦涩的一笑。
“你不是把她吃了吗？”他最清楚蔻儿对楚浪的态度，她不太喜欢楚浪，所以早预料到楚浪想得到蔻儿，必定要受点罪。
“那又如何？”
“难道是你娘从中作梗？”
霍延过想当然耳的附和，“这是当然，蔻儿是个奴才，你娘怎么会同意你们两个在一起？”
“我娘已经答应让我纳蔻儿为妾。”这是权宜之计，等蔻儿生下楚家的子嗣，而他又坚持不肯娶妻，相信他娘一定会同意他扶蔻儿为正室。
霍延过半信半疑的皱起眉头，“你该不会是说让你尝到苦头的人是蔻儿？”
“就是她！”他知道，她是存心跟他过不去，可是他不明白，她没计较名分，倒为了一张卖身契闹脾气，以她的聪明，她怎么会没想到，一旦成了他的妾，她迟早可以把卖身契从他身上偷走。
“你会不会误会了？蔻儿这么体贴，怎么可能为难你？”自从蔻儿跟着楚浪进了楚家庄，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他还真想念她。
满心不悦的瞪了霍延过一眼，楚浪一点也不喜欢他那自以为是的熟稔，“这事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他不过是照实说，他干啥还为了过去耿耿于怀？蔻儿对他好，又不是他的错，谁叫他天生就是那么有姑娘家的缘，他也是挺无奈的啊！
“蔻儿拒绝当你的妾？”江蹈淮也感到讶异，一个奴才可以争得这样的名分，已经很不容易，以蔻儿的聪明，岂会放弃？
“正是如此。”
皱了皱眉头，江蹈淮一脸沉思的道：“难道是蔻儿不甘心只当个妾？”
“我倒希望她如此。”
“我被你搞糊涂了！”江蹈淮忍不住摇了摇头，“你娘点头，蔻儿反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是这么回事，那丫头故意给我找难题。”
“想不到你也有被难倒的时候！”霍延过有些幸灾乐祸。
楚浪冷飕飕的赏了他一个白眼。
“我们泉州的美人儿这么多，你何必非要蔻儿不可？”霍延过至今还是想不透，楚浪为何如此迷恋尹蔻儿？
“你不懂。”江蹈淮义愤填膺的抢着帮楚浪说话。
“你懂？”霍延过挑衅的扬起眉，笑话！说起风花雪月，他会比这个成天着迷于打算盘的家伙不懂吗？
“我……至少比你懂那么些。”自从几天前瞧见他未过门的妻子，他就明白为一个女人神魂颠倒是何种滋味，楚浪的心情他是感同身受。
“哦？”霍延过嗤之以鼻的一笑。
“哎呀！总有一天你会明白。”
微眯着眼，霍延过若有所思的打量着江蹈淮，“语焉不详，你这小子怎么也变得神秘兮兮？”
懒得跟他多费唇舌，江蹈淮提议，“楚浪，何不找蔻儿问个明白？
“怎么问？蔻儿现在在我娘那儿，我娘又不准我去打扰她，我这会儿想见她一面都难如登天，就算见了面，万一她大声嚷嚷，惊动我娘，我的麻烦可大了。”
“你可以找雁儿帮你，叫她把人带出来见你，就不用担心有人打扰你们。”
“那丫头不要破坏我就谢天谢地了。”
“这事交给我。”
“你？”楚浪和霍延过同时惊声一叫，这家伙何时变得如此好心？
“是我把蔻儿交给你，我可以不替你操心，却不能不为蔻儿尽点心。”说起来很奇怪，蔻儿这个丫头有时候很令他牛气，可是关心她似乎是一件很自然的事，他真心希望她幸福。
“难得大哥如此费心，小弟有劳你了。”
望着铜镜中正专注的帮她梳头的尹蔻儿，楚夫人怎么看都喜欢极了，这丫头虽然没有沉鱼落雁之貌，却娇媚动人，迷人的巧笑好似有一种魔力，叫人情不自禁的受她吸引。
“夫人，你瞧瞧看，喜不喜欢蔻儿为你梳的头？”
收起神游的思绪，楚夫人盯着铜镜里的自己打量了一番，然后笑盈盈的直点着头，“蔻儿，你的手真巧。”
“承蒙夫人不嫌弃。”
转过身，她好满意的握住尹蔻儿的手，“你这丫头实在讨人喜欢。”
“夫人太抬举蔻儿了，蔻儿只是正好投夫人的缘。”
“我听雁儿说你很会吟诗，还下了一手好棋？”
“夫人，小姐爱护蔻儿，难免有所夸大，对于下棋，蔻儿只懂那么点皮毛，不过蔻儿倒是很喜欢吟诗，如果夫人喜欢的话，蔻儿可以吟首诗给夫人听听。”
“好啊！”
福了福身，尹蔻儿轻柔的吟来，“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杆。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拉着尹蔻儿走到桌案坐下来，楚夫人深感不解的道：“你跟浪儿可以不用像织女与牛郎，隔着星河苦苦无法诉情，你何苦折磨彼此？”
神情一黯，尹蔻儿默默不发一语。
“蔻儿，你可否告诉我，为何不愿意当大少爷舶妾？”不管怎么说，为娘的总是会偏袒自己的儿子，尤其看到儿子难过，更是于心不忍啊！她还听说楚浪这几天几乎把自个儿关在房里，不肯跟任何人接触，就连最亲近的海耀都不例外，房门好不容易打开来，却是为了上酒肆买醉，这怎能叫她这个娘亲不心疼？
尹蔻儿一副不知所措的垂下螓首，“夫人，蔻儿不敢说。”
“为何不敢说？”
“蔻儿是个奴才，实在不该有自个儿的主意。”
“我准你有自个儿的主意，你说吧！”
咬了咬下唇，尹蔻儿怯怯的道来，“不瞒夫人，其实蔻儿只是在闹脾气，存心跟少爷唱反调。”
怔了一下，楚夫人忍不住笑开来，这丫头真是新鲜啊！
尹蔻儿小心翼翼的看着她，“夫人不生气？”
摇了摇头，楚夫人笑着轻拍她的手背，“我只想知道这是为何？”
“这……其实蔻儿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少爷太伤蔻儿的心，蔻儿心里有好多的委屈。”她福了福身，歉然的接着道：“夫人，全是蔻儿的小心眼在作怪，辜负了你的好意，还望夫人谅解。”
“不怪你，浪儿那孩子有时候还真叫人生气。”
“蔻儿是奴才，不该跟少爷计较。”
“不不不，你是应该让他受点罪。”哎呀！她是怎么了？竟然没有趁机帮自个儿的儿子说话，反过来……唉！这丫头就是让人不自觉的护着她！
“娘！”楚雁蹦蹦跳跳的冲了进来。
“小姐！”尹蔻儿福身叫喊。
“你这几天好像特别勤劳，天天往我这儿跑。”楚夫人若有所思的一笑。
“娘不喜欢女儿来这儿吗？”楚雁撒娇的圈住楚夫人的脖子，整个人赖到她的身上。
“我怎么会不喜欢，就不知道你安的是什么心眼。”
站直身子，楚雁硬是不肯老实招来，“我会安什么心眼？”
“你说呢？”楚夫人也不愿意点破。
抿了抿嘴，楚雁笑得好垂涎，“娘，蔻儿可不可以借我一下下？”
挑着眉，楚夫人一脸打量的看着她，“你在打什么主意？”
“我想找个伴陪我上街买点东西。”
“你身边没有丫头吗？”
撇了撇嘴，楚雁一副好委屈的说：“她们又不是蔻儿。”
“那我是不是该把蔻儿让给你？”楚夫人有礼的一问。
“这……女儿不敢。”楚雁咧嘴傻笑，还好！差一点就把真心话说出来了。
“你也有不敢的？”楚夫人故作大惊小怪的嚷着。
“娘！”好像受了多大的误解，楚雁好哀怨的嘟起嘴巴。
又好笑又无奈，楚夫人摇了摇头，“你啊，若能像蔻儿一样体贴懂事，我就不用替你操心了。”
朝尹蔻儿挑了挑眉，楚雁酸溜溜的道：“蔻儿，你又灌我娘什么米汤？她都不喜欢我了！”
“小姐，蔻儿不敢乱来。”尹蔻儿急急喊冤。
“雁儿，不可以欺负蔻儿。”
做了一个鬼脸，楚雁大声抗议，“娘，你好偏心，我不过是逗着蔻儿玩，谁叫她都不灌我米汤，我是嫉妒娘，天天都有蔻儿陪在身边。”
“你这孩子真是调皮！”
“娘，你每天都有蔻儿可以陪，蔻儿借我一天，你不会计较吧？”
“你刚刚不是说一下下，这会儿怎么变成了一天？”
“呃……上街哪能一下下而已嘛！”
“罢了，蔻儿借你，不过，你可别乱出馊主意哦！”
“我会有什么馊主意？”
“浪儿是不是派人去找过你？”
顿了一下，楚雁一脸无辜的哇畦大叫，“大哥哪有派人来找我？那是江大哥自个儿好管闲事，而且我可没答应帮助他，让大哥见蔻儿一面哦！”
“我只是提醒你，别在一旁瞎搅和。”
“娘，我知道，我会尽早把蔻儿送回来。”楚雁一把抓着尹蔻儿跑了出去。
见状，楚夫人不禁笑着摇头，这娃儿性子就是这么急，不过，难得的是有人这么讨她喜欢……唉！这有什么好稀奇，她自个儿不也被蔻儿丫头收得服服帖帖，所以也难怪浪儿对她这么执迷不悟！
上了街，楚雁的嘴巴一刻也没有闲下来，先是来一块烧饼，接着来一碗酸梅汤解渴，然后换上一串糖葫芦，她吃得好快乐，尹蔻儿却陪得好辛苦，她一点兴致也没有，却要强颜欢笑。
不知不觉当中，她们走到了不醉不归，站在酒肆的门口，楚雁不禁犹豫的一问：“蔻儿，你想不想见我大哥？”
沉默了半晌，尹蔻儿逞强道：“不想！”
“那就好，我还真担心你会偷偷骂我呢！”
“蔻儿怎么会骂小姐？”
“也许你希望我答应江大哥，帮助大哥见你一面啊！”
“见了面又如何？”
“一解相思之苦啊！”，“谁想他啊！”其实，她怎么会不想他呢？可是一想到他老是把她想得如此不堪，她就生气！她承认自个儿大小眼，不是个好人，不过，她并非无血无泪，她也懂情，她也懂爱，只是这些早在爹爹死掉的那一刻就藏在心底。
爹爹死后，她就跟着娘靠着逢迎拍马讨生活，看着娘毫无羞耻心的跟过一个又一个男人，她还能保有一丝丝的感情吗？如果她重情重义，早被她娘的眼泪给卖进娼楼了，为了保护自己，她必须像小人一样懂得见风转舵，这是她的生存之道，而她唯一执着的就是保有自己的清白。
清白是她那个秀才爹爹留给她的遗言，为了遵守这个遗言，她宁可饿肚子也不肯向娘要一分钱，所以什么苦差事她都干过，人情冷暖，她都尝遍了，今儿个她为自己争点利益，难道有错吗？
微偏着头，楚雁直瞅着尹蔻儿落寞的眼神，“你不要骗我，我知道你一点儿也小快乐，我大哥又何尝不是如此？你知道吗？你这么做只是折磨彼此。”
“小姐，你别胡思乱想。”
“蔻儿，我不懂，你既然爱我大哥，这会儿我大哥都已经向你表明他的心意，你为何还要拒绝他？”
“谁知道他是不是真心？”他害她那么伤心，这会儿换他尝尝苦头又如何？还有，他怎么可以害她莫名其妙的失身，被人逮着光溜溜的躺在一个男人的怀里，这可是很丢脸的事！
“大哥都说要娶你，这还不足以证明他是真心的吗？”
“这算什么真心？”她的清白都被他糟蹋了，他难道不应该娶她吗？
“我大哥为了娶你跟我娘僵持不下，这还不够吗？”
“小姐，我们不要再提少爷好吗？”
叹了口气，楚雁好伤神的说：“我真的想不明白，你……”
“小姐，你怎么了？”楚雁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下来，尹蔻儿很自然的顺着她的目光，瞧瞧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一看，她的魂像被吸走似的，心儿怦怦的狂跳，好像要蹦出胸口似的。
终于回过神，楚雁连忙拉起尹蔻儿的手，“蔻儿，我们走！”
不过。还来不及转身，就被江蹈淮和霍延过—左——右围住了，楚浪则依然站在前方直勾勾的看着尹蔻儿。
“雁儿，许久不见，怎么见了也不打声招呼？”霍延过笑咪咪的道。
“本姑娘看你们不顺眼，为何要跟你们打招呼？”一个风流鬼，一个小气鬼，这两个都不是好东西，看了就让她倒胃口！
“哎呀！你何时得罪了雁儿？”霍延过把矛头对准江蹈淮。
“我怎么可能得罪雁儿？”江蹈淮义正辞严的为自己辩护，“我不像你，喜欢拈花惹草，调戏姑娘，依我之见，惹我们楚大小姐生气的人一定是你！”
“我是喜欢拈花惹草，可我从来没有调戏过雁儿啊！”霍延过无辜的喊冤。
江蹈淮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一脸讨好的看着楚雁，“雁儿，是不是这个小子惹你生气？你告诉我，他怎么欺负你，江大哥替你作主！”
“雁儿，你要说清楚，我这么懂得怜香惜玉，怎么可能惹你生气？欺负你的人肯定是这个小于，对吗？”
“霍延过，你太小人了，你以为把罪名推给我，就可以置身事外吗？”
“江蹈淮，你没有比我好到哪儿，你还不是想把罪名推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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