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醉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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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醉将军-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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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回神,连忙撕帕子扎起指头,继续切菜。
  “今天大人生日,羽嫣小姐要替大人庆生,你可别搞砸差事。”
  “是。”
  今日朝中来了许多大人,听说皇帝也要大驾光临呢,兰大将军的官是越做越得心应手了。
  他轻松下令,只说了一句——今晚的餐点由何桃花掌厨,她便从天未大光一路忙到黄昏,腰酸背痛、头晕目眩,却是半句都不敢吭。
  大火快炒、文火慢炖,一道道精致好菜上桌,那些讨厌她的厨娘们也不得不承认,她确有一身好手艺。
  又晕了,翻胃的减觉涌上,以前老以为是自己太累,现下她明白,是肚子里的宝宝在抗议。
  她抿唇,心底暗道:宝宝乖啊,当下人没有不累的权利,再撑一会儿就行了。
  厨娘看着她摇摇欲坠的样子,忍不住埋怨。
  “什么嘛,还真以为自己是大小姐,做那么点事儿就不行啦?得了、得了,收拾的工作给别人做,你下去休息吧。”
  “谢谢大婶。”何桃花像得到特赦般,低头福身,走出厨房,迎头,一阵清凉泼洒了满身。
  下雨啦,在里头忙了整天,居然没有发现外面下雨,真糊涂,不过这天气,皇帝要来这么一趟恐也不容易,足见皇上多么器重兰将军。
  好事,他本来就是意气风发的英雄。
  地有些湿滑,手边没伞,她只好加快脚步回屋里。
  屋里有一个小小的泥盆,里面煨着炭火,火上一个瓦罐,罐里塞了茶叶和盐巴,一颗鸡蛋、一颗鸭蛋埋在里面慢火黑着,黑出满室茶香。
  那年她穷,又想替赫希过生辰,就照这样弄了两颗蛋送到他手上。
  她说:“这是我们穷人家过生日的法子,代表一只鸡、一只鸭,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后来她有钱了,办得起满桌子丰富菜肴替他贺生辰,可桌上还是要有这昧——
  一颗鸡蛋、一颗鸭蛋。
  因为他说,他喜欢穷人家过生日的方法。
  找来油布,把新做的玄色披风折叠好,再摆上那两颗蛋,她笑笑,把礼物包起来、揣在怀里,再找出一把伞,慢慢往他屋里走,这时候府上上下都在前厅伺候,走到哪儿都碰不上人。
  推开门,她不疾不徐把披风放在他桌上,两颗蛋一左一右摆好,这是穷人家过生辰的方式,堂堂大将军或许看不上眼,可何桃花的赫希是会感念的,至于他还是不是何桃花的赫希,她就不敢确定了。
  就是这份“不敢确定”,让她犹豫该不该把意外发现告诉他。
  要是直接回后屋就好了,但她忍不住想看他。
  她多久没见他了?好多天呢,赫希似乎刻意避开她。
  避开?她又把自己说得太重要了,这里是他的镇远侯府,他不想见谁,谁便见不着他。
  可今夜,她想见他,即使是远远的一眼也好,她要看他的精彩、他的快意。看他被众星拱月地崇拜着。
  于是,何桃花放大胆量靠近大厅,小心翼翼不让人发现,她不靠近大门,只从侧窗边偷偷窥探。
  赫希和羽嫣姑娘说笑着,几个大人胡闹起来,要他们喝交杯酒,连皇上也闹了,闹得哄堂大笑。
  多热烈的气氛,她该为他高兴的,这是她要的不是?可惜她连笑容都扯不出来。
  蓦地,兰赫希像发现什么似地,两道厉锐眼光向窗边射来,何桃花一慌,连忙躲进阴影处,吓得胸口怦怦跳。
  他看见了吗?他气了吗?
  算了,快走,快乐的地方容不下悲伤,她不要自己的痛苦渗入他的喜乐。
  何桃花一路走着,一路自我告诫。
  她该谨记,自己留下来是为什么,是赎罪、是带给他幸福,只要他快乐,不就好了吗?她想要的事情正在发生中,该快乐不是忧郁。
  何桃花向来很乐观,没事的,欢喜做、甘愿受,老爷爷说得多好。
  嗯,她该更欢喜、更甘愿些。
  于是她逼自己微笑,笑大一些、笑透彻一些,慢慢的,笑容就会变得更真心诚意,她就会相信自己好快乐。
  她笑,努力却狼狈。
  雨更大了,天空像把水一盆一盆往下泼似的,打歪了她的伞,湿透她全身,尽管她的头发湿答答地黏贴在颊边,雨水模糊她的视线,尽管心掏空、情破碎,她仍然打起精神努力笑开怀。
  是啊,笑得越真,才能让美好的事发生。这不是她从小到大奉为圭臬的吗?大笑,再笑,笑得用力……
  闪电敲过,剌痛了她的眼,劈上她身边的大树,紧接着是一阵教人不及掩耳的惊人雷声,当她掩过耳朵、抬头,发现被劈裂的树干朝她身上砸来时,已经来不及躲了。
  嘶……树干在空中断裂、折成两半,断掉的那一边凌空坠下,硬生生打在何桃花身上。
  树枝底下,小小的身子在蠕动,疼痛一阵一阵,然而求生意志逼她从缝隙中爬出来,她要活、不能死,她的肚子里面还有个孩子需要她的坚持意志,不昏,她必须爬出去、必须找人救!
  咬紧牙根、何桃花艰难的从树底下钻出来,即使她匍匐着、跪着、爬着都要离开这里。她承认自己倒楣,连雷电都要为难她,逆天这罪行,不是普通的大,但她不是别人,她是有肩膀、有担待,皮粗肉厚,逆境也困不住的何桃花!
  怕不怕?不怕,苦,她还吃得少了?痛,她承受过太多,早练就一身铜皮铁骨。
  一个早被雨水淋透的女人,怎会在乎雨水大,不在乎,她半点都不在乎,老天还要继续惩罚她吗?来啊,通通过来,她准备好接招了,谁怕谁,她是越苦越要呛声的女人,不会被打倒的。
  吞着口水,她一步步往屋里爬,因为痛得站不起来了,但她不怕!
  她的泪水猛掉,悲伤太过,石子磨痛了她的膝盖和掌心,但她不怕!
  赫希和羽嫣姑娘的幸福喜乐椎入她的心,她不怕!她天不怕、地不怕,她是力大如牛的何桃花……
  意志力撑到她爬进屋里,接触到干爽的地板时断掉,她趴在地上喘息,放任自己跌人黑暗深渊。
  何桃花醒来的时候,屋里一片漆黑。
  她忍住疼痛,攀着凳子、勉强起身,试了好几次才燃上烛火,低头喘气,然后,看见被血水染透的衣摆和……勉强辨认得出形状的胎儿……
  又是一个无缘的家伙。
  老爷爷的话倏地撞入她的脑袋瓜里。
  霍地,何桃花懂了,原来无缘的是她与宝宝!无缘啊……她怎么和赫希就这么无缘?连一个小小的生命都留他不住……
  空了、脑袋,虚了、胸口,碎碎片片的,是她组织不起来的爱情。
  她应该捶胸顿足、痛不欲生,她应该嘶吼尖叫、嚎啕大哭的,但是并没有,她连掉眼泪的冲动都没有。
  心死,什么情绪都没有了。
  有趣吧,前一刻,她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告诉赫希,这一刻,她连想要对他说些什么,都没有事情可以说。
  命运呐,真是糟蹋人最严重的家伙。
  呛声吗?她没力气,生存对她,已是沉重包袱。
  勇敢坚强?有什么意义,越坚强就会碰到越多困逆,不如柔柔弱弱,事事依赖人,来得轻松惬意。
  这个世界像张牙舞爪的怪物,吞噬着她的生命,强烈的恐惧席卷了她每一根神经,她……被彻底打倒。
  心诚实了,她再不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来乐观自己的人生,她再不要欺骗自己无妒,逼自己为赫希的幸福喝采。
  她好累,累得也不想还债,欠他就欠他吧,随便了。
  她要留着力气,用来跟宝宝诀别。
  捧着宝宝到后园,挑了棵桃树,徒手挖洞,她的手被剥磨得伤痕累累,风像刀般刮着她的脸,她丝毫不觉得痛,但把宝宝埋进去时,一股蚀心刨骨的疼痛顺着经脉蔓延开来。
  合掌,她有满肚子的话却只剩下无语。终是无缘……
  胸膛里有什么东西在翻涌着、激烈着,难受,她跪在地上,死命抓住喉咙却喘不过气,突地,滚烫的液体争先恐后呕了出来。
  斑斑红、点点腥,渲染着伤心。那个未成形的生命啊……她居然在这个时候,想起孕妇吃的鸡仔汤。
  何桃花没晕死过去,都说了她命韧、她铜皮铁骨,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活不了,她还是得活得好好。
  缓缓回到屋里,捧了盆水,拧干抹布,她像机械般,无情无绪、无苦无乐,一回回擦拭地上的血痕。
  一盆水、两盆水,她擦了又擦,总得清得干净了,才能把心版上的罪恶抹去。
  如果抹不去呢?
  就压着吧,压得密密实实,直到她再也喘不过气为止。
  在闪电划过时,兰赫希心底没来由的一阵慌。
  他解释不出为什么心慌,就是心呛着、拉扯着,眼皮乱七八糟跳动着。
  他以为是莫答纳颜要出手了,他仔细观察着屋里的每个人、每分动作,甚至用银针试试桌前的每道菜,这些是桃花煮的,要下毒并不难。
  他不信任桃花、不信任身边每个人,只相信自己的直觉。
  他强颜欢笑,看着满屋子人,所有人都笑得很开心,但他无法打从心底真正高兴。
  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事,知辛放的那把火?也许从朋友的背叛开始,紧接着母亲、未婚妻,他再也无法相信人。
  冷然一笑,他嘲弄所有的客人,有趣吧,一群人聚在这里为他庆贺,他却半分威受不到快乐,冷眼旁观、置身事外,他不懂,他们凭什么这样快乐。
  宴会结束,他送羽嫣回房后,走回自己屋里,一进门,桌上那件披风和两颗蛋静静躺着。
  心猛地抽搐。
  他被混淆了,她在意他吗?如果在意,为什么和莫答纳颜勾结?
  如果不在意,何苦弄这些?她明明知道,他对她残忍,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宠她、疼她,对她温柔备至,过去那段再也回不来了。
  踢开椅子,兰赫希对自己发脾气。却忍不住拨开蛋壳,咬一口,这是今晚他第一口食物。
  “你是怪人啊。为什么不吃鸡肉鸭肉,反而吃蛋?”何桃花不满地替他添上满满一碗鸡汤。
  “我就喜欢在生辰吃蛋。”他投着蛋,今天的蛋太新群,不好剥。
  “那是穷人家的吃法。”她接过手,帮他把蛋壳拨去。
  “我管他穷富,我就爱吃。”他就着她的手吃蛋,蛋在她手里特香。
  “真有那么好吃?”她看他的馋样,被诱惑。
  “好吃得不得了。”
  “分我吃一口?”
  “有什么问题。”他抓起她的手,把咬过的蛋推到她面前,她也不忸怩,就口吃了。
  “怎样?”
  “不怎么样,还是鸡汤好喝。”
  说着硬是把鸡汤鸿到他嘴边,他合作喝掉了,呕呕嘴,说:“各人爱各样,我就偏爱鸡蛋鸭蛋。就像女人,我不爱名门闺秀,偏爱小家碧玉。”他意有所指,说得她满脸红。
  她不答,他追问。“说,你爱不爱大将军?”她勾了眉,用力摇头。
  “不爱。”
  坠入回忆,兰赫希的表情变得柔和,然而那两个字跳出来,眼光瞬地冷冽。
  她说不爱,不只一次,她对他存着什么心,也许等莫答纳颜出现,才能追出真相。
  第8章(2)
  大人瞎了!
  何桃花恍恍惚惚从床上坐起来,心一惊,胸口有说不出的疼痛。
  那夜之后她发高烧,连烧几日,下不了床,没想到才清醒一点就听见这个消息,是不是她听错?
  勉强下床,她随意套了鞋就往外走。伸手,拉住站在门边的小翠。
  “怎么了?大人怎么了?”
  小翠看她一眼,冷冷说:“不关你的事吧。”
  “求求你告诉我,也许、也许我可以帮忙……”见她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小翠受不了地翻翻白眼。“帮帮你自己吧。”
  “求你了。”她哀求。
  夸张地叹口气,她才不甘不愿道:“听说府里潜进来刺客,他们围着大人猛攻,幸好羽嫣姑娘出手,两人联手,将好几个刺客给拿下,死的死、伤的伤,活着的那个被废了手脚,现在送进刑部大牢。真是想不到啊,羽嫣姑娘瘦瘦弱弱的,居然是武功高强的侠女,也对,巾帼英雄才配得上我们家将军。”
  那不是她想听的,何桃花继续追问:“既然刺客拿下了,为什么大人会瞎?”
  “你问我,我去问谁去?!就听说大人双眼盲了呗,上面的人忙成一团,我找谁去探听?”
  眼盲……她反覆念着这两个字。是那场火灾的后遗症,那么她该去找姑娘大夫,那时是她救了赫希的!
  对!她该去找她。
  不顾身上的疼痛,她一把推开小翠往后门跑。只要找到姑娘大夫,她一定有办法的。
  她不知道自己匆匆忙忙往外跑,竞阴错阳差躲开兰赫希派来抓她的人。
  何桃花凭着印象来到林子里,头痛得快爆掉,可她不理会、加快脚步,急着找到姑娘大夫。虽然她快厥过去了。
  撑着吧,她身负要务。
  “桃花,你终于来找我了,我还以为你把我这个朋友给忘了呢!”
  背着药篮的姑娘大夫不知何时笑盈盈地站在她面前。
  她们之间有这么熟?何桃花很怀疑,但眼下不是理会这种小事的时候,她得快点把她请回侯府。
  “赫希眼睛瞎了,求求你去医治他!”她抓住她的手。
  “又看不见?”
  姑娘大夫发现她脸上异常红润,直觉用手背触触她的额头,果然,她发高烧,才会说傻话,去年被她骗一回,这次又来闹,当她智能不足啊。
  可……不对,她嘴唇发紫、气息不顺,全身上下都不对!姑娘大夫二话不说抓起何桃花的手搭脉,不多久,两道细细柳眉凑在一块儿。
  “你小产?”
  “我没事,有事的是赫希,你治过他的眼睛,求你再帮他一回。”
  “我几时治过他的眼睛?那回你要我上门医他,结果害我被轰出侯府大门,说什么我诅咒他家大人。我不死心,等在侯府外面,好不容易等到兰赫希出门,他眼睛好好的啊,那家伙武功高强,害我差点儿又被轰一次,等等……这些事我都告诉过你啦,你怎会说这么奇怪的话?”姑娘大夫满脸怀疑地看着她。
  何桃花愣愣地在脑袋里面整理她的话。
  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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