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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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爱-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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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奉恩刚从京师回府来,六夫人知道的。”身为人家的婢子,还是小心一些的比较好。
  “姑娘刚才不是去见过公子爷了么?”这静风堂,虽然是申天南宠幸侍妾的风月之地,但除了她眼前这看似婢女的不起眼女子,还有谁可以不经申天南的点头允许而自由出入的?就算是如她这很是受宠的侍妾,没有经过通报,也从来是不敢擅自进出的啊。
  “只是匆匆一瞥,不敢说什么的。”
  “那姑娘一定不知公子爷对这位八夫人的宠爱吧?”浓浓的哀愁愈见浓郁,“她进府来才不过十数日,却已被公子爷传进了静风堂七次之多!”而曾几何时,这一份宠幸曾是她拥有着的?
  “公子爷对诸位夫人都是很好的。”奉恩只含糊地笑一笑,不想被卷进争风吃醋的闲事中去。
  “那也要有赖奉恩姑娘才行啊。”晶莹温润的玉佩悄悄地递过来,“这是几月前公子爷从滇南带回的绝品玉佩,我眼拙,哪里懂得赏玉,放我这里只怕浪费了,便送姑娘把玩罢。”舍,自然是极舍不得的,但为了以后,她只好舍得。
  “呀,奉恩可不敢收!”忙侧身一避,奉恩瞄也不敢瞄近在眼前的好玉,免得真的眼馋。
  “什么敢不敢的?”六夫人亲切地笑道,“我也晓得这不入流的小玩意儿姑娘从不看在眼里。但我刚才好似听到了公子爷又朝姑娘发了火、罚没了姑娘的俸银。既然姑娘是为了咱申府才受这等委屈的,那这玉佩权当是奴家替公子爷给姑娘赔不是的罢。”纤纤玉指一递,硬是将玉佩塞到奉恩躲闪不及的手中,“姑娘,以后还请姑娘在公子爷跟前多替奴家说句好话。”
  “六夫人哪里话来?”奉恩笑着屈身道谢,“奉恩不过一小小的婢子,六夫人却如此抬爱,奉恩自然是受宠若惊的。”
  “那就有劳姑娘费心啦。”复又亲切地笑笑,美丽的脸庞优雅地一点,转身慢慢走了。
  哎,她其实并不想多管闲事的呀。
  望着手中温润的玉佩,她悄悄咂舌。上好的滇玉呢,怕是能换个几十两银子。
  呜,看来这个月的俸银也不算是白白被罚没了呢。
  淡淡的笑再次浮上唇角,她转身走往府南,准备回自己房间歇息去。
  “奉恩姐,奉恩姐?”
  她无奈地再叹口气,重又定住身形。
  “秋雅,有事吗?”面对十五六岁花朵一般的小丫头,她向来拿不出脾气,总是和颜悦色的。
  “大总管让我将这个交给你。”秋雅眨眨眼,将银亮如水的雕花簪子小心翼翼地递过来。
  “八月丹桂?”她也眨眨眼,“这就是咱新进府来的八夫人的称呼?”二月迎春,三月青杏,四月桃红,五月芍药,六月芙蓉,七月石榴,而今又八月丹桂?
  哈,七房如花似玉的如夫人,便分别是七个月的娇媚花儿。
  “是啊,前几日公子爷令咱们新做成的。”娇小可喜的秋雅不忘再加上一句,“这位八夫人是公子爷从苏州带回来的,听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呢!”怪不得能迷了公子爷一向很挑剔的眼。
  “咱们哪位如夫人不是才貌双全的呀?”只可惜所嫁非人罢了。奉恩摇头轻笑,“真想看看下一位九夫人会是怎样的美丽人儿。”九月,会是什么花呢?
  “明年不就晓得了?”秋雅望一望已燃起灯笼的静风堂,笑呵呵地睁大眼睛,“咱们公子爷哪一年不迎娶一位如夫人进门呀?”正房娘子不急着赶快找一个,自二十弱冠一举收下旁人当作寿礼送来的两房小妾后,一年新纳一房如夫人倒成了这些年的习惯。
  “只怕我是看不到喽。”如果可能,到时候她倒真的想再进府来瞧瞧热闹。
  “奉恩姐,什么叫做‘你看不到’?”在这金陵申府中,公子爷最为看重的人是谁呀?“如果公子爷会迎娶如夫人,奉恩姐一定是头一个知道的!”因为所有事关如夫人的大事小情,公子爷全都会交给奉恩姐去处理。别的不说,单是每夜公子爷想要哪一位如夫人进静风堂侍寝,也全是交给奉恩去做的呢。
  换言之,所有如夫人的生杀大权,呃,是哪一位如夫人比较会受公子爷的宠爱,全看奉恩啦!
  这或许有些匪夷所思的诡异,也有些不通情理,却也是他们金陵申府真真的实情。
  “你忘了?”奉恩岂会不知这小丫头在想些什么?“那年我同你一起在这里签下的卖身契,我签的是五年——而如今已经是第五年啦,是不是?”五年哪,弹指一挥间。
  “那又怎样?”秋雅奇怪地望着她,“奉恩姐已经在这里十二年了,公子爷才不会放奉恩姐出府的!”何况公子爷和奉恩姐之间不是曾经……
  “不放我出府?”只怕公子爷早就在盼着痛快地踢她出府的那一天快快到来呢。“我今年已经二十三啦,再在府中待下去,岂不是真的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她早已过适嫁之龄,就算想嫁人,也已不易了——这一辈子,她恐怕是要待阁闺中了。
  思及此,眸悄悄地一黯。
  一辈子待阁闺中有什么不好?自五年前的那一日开始,她不是已经决定终身不嫁了吗?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说的?
  “公子爷绝对不会放奉恩姐走掉的。”秋雅才不管她说什么“老姑娘”不“老姑娘”的,只是很肯定很认真地点头,“公子爷绝对不会放奉恩姐出府的!”
  “好啦。”奉恩笑着拍拍爱做梦的小丫头,有些纵容地笑起来。“天都黑了,咱们回房再说好不好?”这近两个月来,她马不停蹄地从金陵到京城地奔波了一大圈,身子早有些吃不消。再这样让她在这愈来愈冷的秋风中待下去,她恐怕真的要受风寒了。“我不在这些时日,府中有什么好玩的事吗?”
  她拉着小丫头,慢慢往她居住的方向走。
  “啊,奉恩姐不问的话,我还真的给忘掉了呢!”秋雅突然大力地拍拍脑袋。
  “真的有事吗?”
  “公事没有,私事倒是有一件的。”望一眼一直待她如亲妹子一般、笑得温柔可亲的女子,秋雅有些迟疑地欲言又止。
  “与我有关?”奉恩淡淡地蹙眉,心中开始迅速地思量翻转。
  “奉恩姐,你不要告诉大管家,说是我告诉你的哦。”秋雅小心地瞄瞄四周无人,才凑近她耳旁小小声地说道,“前两天奉恩姐的举人妹夫来过啦!”
  “我妹夫?”奉恩微微一顿,“他说什么了吗?”平允?他来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不过公子爷亲自见他来着,大管家还警告咱们不可以乱嚼舌根。”不愧是奉恩姐的亲戚,好有面子。
  “公子爷见他了?大管家还不让你们说给我吗?”唔,不妙。“后来呢?”
  “我不知道啊,反正奉恩姐的举人妹夫走的时候很是欢喜。”以后或许还会是官老爷呢!
  “哦,是这样啊。”头,忍不住开始隐隐作痛了。
  “还有哦,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你不许说出去哟,奉恩姐。”秋雅更加的小声神秘,“那个阿传,就是在厨房挑水担柴的阿传,他说他喜欢我,想娶我——呀,奉恩姐!你不要笑嘛!你不许再笑了啦!”她急得几乎要跳脚了。
  “好,好,我不笑,我不笑。”奉恩亲昵地刮刮小丫头红透的脸蛋,“原来咱们的小秋雅也成大姑娘了。”
  “奉恩姐!”秋雅不依地嘟唇,脸红的像虾子,“他对我真的很好啊,所以,所以——”
  “你要我跟二总管说,要他请公子爷允了你和阿传的事?可你爹娘同意吗?”
  “反正我这一辈子都要在这府中当差啊,爹娘早不管我了。”她家穷,狠心的爹娘将她的一生都卖给申府为奴为婢了,早已忘记了她的死活。“奉恩姐,这府中你待我最好了,你就帮帮咱们吧!”
  “我偏不帮。”她笑,任小丫头拉着她衣袖一摇一摇的。
  “奉恩姐,奉恩姐,奉恩姐——”
  “好了,好了,好了——”奉恩笑着叹口气,“我帮,我帮还不行吗?不过二总管是不是答应、公子爷是不是应允我可就不敢保证了。”哎,她同样也只不过是申府一个小小的丫鬟啊,可为什么每一个人都对她抱着这么大的希望呢?
  “有奉恩姐出马,公子爷一定会应允!”秋雅欢喜地跳了又跳,“奉恩姐就是奉恩姐!”
  “行啦,小丫头!”她纵容地笑着,拉着小丫头继续往自己屋子走。
  年少无忧,正值妙龄,花儿一般的女娃儿,却也到了春心萌动的时刻啊!
  思及秋雅即将嫁为人妻,心中没来由的一紧。
  吾家有女初长成。眼前这蹦蹦跳跳、笑笑闹闹的小女娃,便如她的妹子一般。
  妹子,妹子啊——
  第2章(1)
  “姐,姐,姐姐!”梳着两个俏丽的环鬓,用红红的丝带系起来,长长的丝带飘落肩头,衬着红若桃李的小脸,灿灿的星瞳,娇嫩的唇瓣,娇俏可爱的小女娃笑容甜甜的,就如年画中人人喜欢的玉女阿福一般模样。
  “小妹,怎么了?”她停下手中的织梭,微侧身低下身子,含笑摸一摸小妹的红丝带。
  “街上有花灯,去看啦,去看啦,咱们去看啦!”
  “小妹自己去看好不好?”望着欢喜雀跃的小妹,再瞅一眼自己身前刚织到一半的布匹,她有些为难地咬咬嘴唇。
  “不要!姐姐陪我去我才去!”
  “可——”小妹一脸不开心让她的心忍不住地一软,“好,姐姐陪你去!”也罢,今晚少睡一刻也就是了,明日总能织完拿给陈大娘去卖的,应该不会误了小弟的书费。
  “姐,你不要总闷在家里嘛!”细细软软的小手紧紧握着她粗糙的手掌一摇一摇的,甜甜软软的童音让她无法不动容,“姐姐其实也很小的啊,却总是一直忙一直忙,我和弟弟会心疼姐姐的!姐姐,你再等我两年哦,等我和姐姐现在一样大了,我也帮姐姐织布补贴家用!”
  “啊,那样子的话,娘一定会很开心很欢喜的。”她忍不住眼角酸涩涩的,忙努力撑大了眼睛,却总阻不了眼前可爱的小妹形影越来越模糊。
  “那姐姐很开心很欢喜吗?”
  “当然啊,姐姐现在就开心欢喜得要命啊!”她牢牢地握紧小妹的手,声音微颤,“姐姐好高兴小妹长大了呢!”
  “姐姐就会哄我开心,不理你啦!”甜甜地笑着,松开她的手掌,小妹跳着钻入花灯市中去了。
  “只要你们开心就好。”她什么也可以不计较。
  只要他们开心就好了啊,开心就好了啊……
  热热的液体从脸上猛地淌落,她一惊,记起曾经答应过娘,她不可以哭的!
  忙想也不想地将自己的手掌塞进嘴中用力一咬,刺心的痛,让她猛地跳坐了起来。
  月夜朦胧,星子在窗外一闪一闪,竹影扶疏,映在素洁的纱窗上,就好像是画儿一般地眼熟,眼熟到她以为是阿娘每年新春时用红红的纸剪出的窗花。
  她屏住呼吸好一会儿,直到窗外的竹影随着风轻轻晃动了起来,她才悠悠呼出一口长气,怦怦跳得厉害的心才渐渐缓了下来。
  原来,是梦啊。
  已经好些岁月不曾做过少时在家的梦了。
  有些呆呆地望着手背上清晰的牙痕,她脑中一片空空的白。
  “其实,流一下眼泪也没什么不好。”
  淡淡的,冷冷的,却又似含着点点的炽愠,低哑的男人语音,轻轻地传入她双耳。
  她一惊,刚缓和的心跳不由又悸了几分,微愣片刻,唇抿了抿,慢慢地抬起头来。
  昏黄的月光穿透纱窗映进屋来,夜的暗色之中,一抹高高的影子那么强烈地存在着,甚至刺痛了她视力不好的双眼。
  夜色深沉,天地之间一片的静无声息,激烈的心跳声,似乎便是在她耳中赫然爆响,她一惊,用力咽了一口气,紧绷的胸腔忽地刺痛起来。
  “公子爷?”唇张张合合了好多次,她终于哑哑地喊出来,“您,您怎么来了?”
  他却不语,只静静地站在床前三尺处,微敛着眉眼,与坐在床上的她遥遥相望。
  她忙垂首闪开他的眸,心不知为了什么,在那短短一瞬的视线互接后,重又酸涩起来。
  有些早应该陌生或舍弃了的什么东西,在静默无语的相望下,竟似乎又存在了。
  “公子爷,您、您若有事、有事吩咐,只管找人唤我、唤奴婢一声也就是了,夜深露重,您、您还是多保重贵——”话未完,只因为视线中似乎遥遥相望着的人影已一大步地跨到了她的床前。
  她又惊了一下,踌躇片刻终而抬头,与高高在上的一双眼,终于碰到了一处。
  在夜里总习惯散着的黑发,宽而阔的额头,浓浓的墨眉,精敛的眼瞳,悬胆鼻梁,薄薄的冷唇……
  见头顶的视线突然凶恶凌厉起来,她又忙不迭地撤回自己探询的眼来,不敢再大剌剌地继续下去。
  半夜三更的,他来她这里做什么?
  她再惊,垂在身侧的手立刻扯住垂落腰间的被单包缚住自己只着薄薄单衣的肩颈。
  “您,您……”她皱眉,不知该如何开口,心底则在暗暗地叫苦。
  “我刚看完了你这些天来京师之行的记录册子。”静默的男人终于开了口,慢慢弯腰伸手将她推躺在床,手顺势搁在她的软枕上,高而瘦的身躯则贴着她的腰侧坐了下来,黝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凝着她的眼。“这两个月来你辛苦了,还是躺着吧。”
  “哦。”她大气不敢出一口地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只觉得他炽热的体温轻易地穿透薄薄的被单袭上她的腰,连带着全身热了起来。
  “你的那些记录写得很是详细。”他又道,搁在她枕上的手动了动,终于收回,改撑在自己的身侧,“依一名女子而言,能有条不紊地处理自身并不熟悉的事物,并能处处详细记载,你做得很好。”淡淡的激赏,他毫不吝啬地将其显在她的眼前。
  “奉恩谢公子爷夸奖。”她暗恼,明知他深夜擅闯她的卧房必是事出有异,但屈居人下,她却什么也不能问,只能小心应付。拳在胸前握了握,咬牙,她深深吸口气,强迫自己面色如常,“公子爷若是有哪些不清楚的,尽管问奉恩就是了。”
  “你做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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