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君情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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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君情切-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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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即,所有人的动作都好像慢下来了似地清晰,屈无常拉住袁紫藤的腰带,功运全身,将她由山崖的这一边送到另一方仇段的怀里。“照顾她──”
  “无常,不要……”被困锁在仇段怀里,袁紫藤哭得心碎肠断,眼睁睁看着那柄大砍刀砍中屈无常的右臂。
  山风吹来一阵沁人心骨的冷意,好像要把所有人的血液都冻结成冰。
  屈无常的右臂脱出了它原本的位置,连同那柄举世名剑“血痕”一起坠入了深谷中。
  “无、常──”泪水汹涌地奔腾着,袁紫藤不停摇头泣吼。
  屈无常的身子完全被鲜血给染红了,就这样在众人眼前摇摇晃晃地跌落山崖。
  “不要,无常、无常……回来、你回来啊!无常……”袁紫藤俯地恸哭失声。
  仇段不忍再拘束袁紫藤的行动,他心痛地放开她。“紫藤……”
  她仍佛听不见任何声音似,双眼只看着山谷,那座埋葬了她最心爱之人的鬼域。“无常、无常、无常……”
  仇段用力一握拳、厉声大吼:“放箭,给我放箭!”他转身抢过一把长弓,三箭连发,第一个就取了那砍断屈无常手臂的西荻兵士性命。
  羽箭如雨点落在对面的山崖上,西荻兵上一个接着一个倒下,不多时,残余的数十名兵上已被诛杀殆尽。
  袁紫藤披头散发、心碎欲绝。“不会的,怎么可能?不会的……”
  为什么会这样?仇段恨得一把折断手中的长弓。他本来是想找屈无常一决胜负的,可是他却在他面前为袁紫藤付出了性命……袁紫藤是仇家人、是他仇段的妻啊!屈无常却这样做……这样……用他的命换回紫藤让他照顾,这算什么?这算什么!
  “他不会死的,无常不会抛下我死去的,不会的……”她眼神迷离,不停往山谷方向爬跪而去。
  “紫藤!”仇段从后搂住了她。“别这样,他死了,他已经死了!”屈无常,给了他生命中最大的耻辱,甚至连他雪耻的机会也一并剥夺了,他理该恨他的,然而看了刚才那一幕,这世上还有人能恨得了他吗?仇段几乎可以听见背后属下的抽气声,他们每一个人都被那个痴情的奇男子给震撼住了。
  “你胡说!无常不会死的,他答应过要娶我为妻,照顾我一生一世,他答应过的,无常──”袁紫藤挣开仇段的怀抱,往前一扑就想随屈无常共赴黄泉。
  “别做傻事啊,紫藤!”幸亏仇段眼明手快,及时拉她一把,才免得她因一时激动而香消玉殒。
  “无常在等我呢!他在等我,我得去找他才行……”泪水衬得她莹白的娇颜更加憔悴,令人不忍卒睹。
  “他死了,你清醒点儿,他已经死了!”她这模样瞧得仇段心好痛。是怎样一番刻骨铭心的情,让两个非亲非故的人因相爱而生死相契?
  仇段原本自认对袁紫藤的感情并不输人,可是看到屈无常那种疯狂的举动后,他彻底认输了。
  他可以为袁紫藤倾尽家产,但与国家和自己相比,她仍然只能排在第三位。而屈无常……那个疯狂的男子,他的生命中根本就只有袁紫藤,那种狂事,除了他之外,这世上怕是再无人做得出来了。
  袁紫藤摇头,神态是大异于平常的冷静。“你撒谎,我知道你在撒谎,无常才不会死呢!他正在等着我去与他相会。”
  仇段背脊窜过一阵恶寒。她该不会是受创过深,疯了吧?
  “紫藤,如知道我是谁吗?”
  她恶狠狠地瞪着他。“你是坏人,想将无常从我身边夺走的坏人。”她抡起粉拳拚命攻击他。“坏人、坏人……”
  仇段闭上眼睛,水光在睫毛上闪动。“紫藤、对不起,紫藤……”迫不得已,他只得点住她的昏穴,让她暂时冷静一下。
  “为什么要分开我们?为什么……”陷入深沉的昏迷时,她眼中的泪依然未停,每一颗晶莹的泪珠都是一片碎裂的芳心。
  听着她的呓语,他只能无声地长叹。错误既已铸成,时光难道还能重返不成?来不及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自从屈无常坠崖后,袁紫藤的灵魂就好像随着他一起离去了。
  她不言不语、不吃不睡,成天只是呆呆地坐着,看顾她的仆人一个不留神,她就往城郊月老庙奔去。
  为防悲剧再度发生,仇段派了一队兵士保护她,而他本身则忙着肃清西荻国派进城来的奸细。
  因为“睢阳关”位处五族交合之地,南来北往各式商品货物都在这里集散买卖,西荻国便是利用此一管道,每回派遣数名奸细混入,暂时按兵不动,叫人难以察觉。经过一年多后,潜入“睢阳关”的人数已达上百,再一起行动,准备里应外合一举攻破“睢阳关”。
  本来捉走袁紫藤只是一个障眼法,意在让仇段失去平常的冷静,然后,早已在城内集结完成的西荻奸细,便趁此良机开城门引西荻兵入关。
  谁知原本筹设完美的计划,竟因屈无常的突然出现而全盘毁坏,在城内潜伏年余的西荻奸细心有未甘,才会联合起来欲诛杀屈无常以报大仇。
  结果就是月老庙后一场大战的发生,屈无常受伤坠崖、生死不明,而剩余的西荻奸细则在仇段的追击下,被剿灭殆尽。
  查清了所有事实,仇段只能感叹造化弄人,所有的事情就这么凑巧地撞在一块儿了,这样的无奈又岂是人力所能防堵?
  “唉!”他长喟口气,望向黑暗无光的天际。今晚无月无星,浓稠的黑好像变成了天地间唯一仅存的事物,把渺小的人又衬托得更加卑微了。
  “将军、将军,大事不好了。”丫鬟春满慌慌张张地跑进了书房。
  “是紫藤又出事了吗?”他焦急起身。
  “小姐说什么都要出去,我……我拦她不住啊!”
  “该死!她到底想怎么样?”仇段急忙地奔了出去。
  春满跟在他身后。“小姐说……”
  “她说了什么,你还不快从实招来。”仇段停下脚步回头狠狠瞪着春满。
  春满吓得全身发抖。“小姐说今天是初一,所以……”
  “初一之约!”仇段真想仰头大笑,她就这么挂着屈无常,念念不忘他们每月一次的约会!屈无常都已经死了啊,可恶──
  眼看仇段像疯了似拚命往前跑,春满跟在他身后,一颗心像吊了十五个吊桶。“将军,小姐不是故意的,她……是受刺激过甚,她……”
  仇段已经来到后园,而那抹纤瘦娇柔的身影就在那方的凉亭里。就算四周漆黑如墨,他依然一眼就能认出那是这世间唯一令他心动的女人──袁紫藤。
  “为什么?她为什么从来不回头看看我?”不够痴狂就不叫爱吗?他对她的心也是很真诚的啊!
  悠悠的琴音响起,如泣如诉地编织出一张醉人情网,同时困住了三个多情人儿,以致悲剧频生,永远无法成一双。
  仇段缓步走近她身边,那张莹白的娇颜教他看得心痛不已。她又更瘦了,纤弱得仿佛随时会消散在空气中,而他的护卫不管有多么坚强,也永远留不住她!不是屈无常就不行吗?
  一曲弹毕,无声的泪悄悄滑下袁紫藤没有血色的双颊,将它们衬得更加憔悴不堪。
  今晚是她最后的希望了,如果……如果屈无常没死,天涯海角他都不会错过这每月一次的约定,除非他没办法来,而那……也就代表他不存于人世了。
  他们真的这样情深缘浅吗?过去,她曾经两度救他出危机,所以上天安排他还报两次救命之恩后,便从她身边夺走了他?
  那她呢?已经将一生的情与心都系在他身上的她,又该如何在这炎凉的世间独活?
  一双厚实的大掌温柔地拭去她颊上的泪,仇段蹲踞在她面前,心痛地凝视着她。“我不行吗?我爱你,我会好好珍惜你的。”
  伤痛的泪水继续涌出,她知道自己伤了仇段,然而爱情就是这样没有道理可言,在她的心里已经装满屈无常的同时,实在没有地方可以容纳仇段了。
  他轻轻执起她的手。“告诉我,我哪里不好,我会改,我愿意为你而改。你忘记他,好不好?”
  忘?已经刻印在身体里、灵魂内每一寸、每一分的感情,哪是如此容易忘得掉的?屈无常,他已经不是她的心上人,而是她的夫君,是她在这世上唯一仅有的另一半啊!
  “为什么不说话?面对我,你连说话都不肯吗?你要让自己就这样枯萎、死去?除了屈无常之外,你的人生中当真没有任何人事物足以令你留恋?”他用力摇晃她的肩。“说话啊!即便你不爱我,也想想你的爹、娘、你的兄长,你真忍心叫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呜呜呜……”她突然掩着脸放声大哭。“对不起、对不起……”
  “紫藤,紫藤!”他伸手将她拥进怀里。“嫁给我吧,就算你要一辈子想念他也没关系,只要让我照顾你就够了。”
  她蓦地浑身一颤。“无常!”
  “你在说什么?”仇段不信屈无常还活着,他坠落的地方是个鸟兽绝迹的深谷啊!从来没听说有人掉下去还能生还的。
  “他来了,他来接我了。”她唇畔勾起一抹微笑。
  “不可能!”
  袁紫藤推开他,迈步走出凉亭,绕过后园,就在东边的围墙上,一条颀长的白色身影像是天地间唯一的一抹光,驱散了所有黑暗。
  仇段目瞪口呆地望着墙上的人影。真的是屈无常,他没死!
  屈无常站在墙上,一袭白色罩袍在夜风中飘扬,他右边的袖子空荡荡的,让风吹得高高飞起,仿佛在向世人证明他确是从鬼门关复返,特地来接心上人共度未来的。
  袁紫藤仰头,对他露出一朵像糖花般甜蜜醉人的笑。
  屈无常温柔地俯望她,四道目光在空中交缠,无尽的情慷绵延开展,天上的乌云好像受到感召,一一退了开来,露出满天灿亮的星光。
  仇段颓然低下头,他知道自己败了,一败涂地,连半点胜算也没有。
  袁紫藤回头轻扯仇段的衣袖。“对不起。”
  他叹口气,勉强自己露出一抹比尝到黄连还苦的笑容。“你们走吧!”即便有指腹为婚的婚约在,他依然敌不过她与屈无常之间的痴情狂爱,除了认输他又能如何?
  袁紫藤解下昔日仇段赠予她的定情玉佩,还给他。“仇大哥,谢谢你这几年的照顾,我很抱歉辜负了你的好意,只是我在十岁那年就遇上了无常,在他身上失了心,所以……对不起。”
  原来是他迟到了五年!仇段望着那块定情玉佩。“你收着它吧!就当是个纪念。”
  “可是……”当她成为屈家妇的时候,还能戴着仇段的定情玉佩吗?
  “我想他不会介意的。”仇段抬头睨了屈无常一眼,他脸色未变,温柔的眼眸始终紧随着袁紫藤的身形而转,周遭外物根本入不了他的眼。这样一个男人,爱得那样痴醉情狂,仇段算是服了。“做大哥的,送妹妹一点出阁的嫁妆是天经地义的事,他没理由反对。”
  她眨眨水雾氤氲的秋眸,一直担心这场三角恋情终会造成无法挽回的错误,如今仇段想开了,也总算卸下了她心头的重担。
  “谢谢你,仇大哥。”
  最后一次,仇段放肆自己的激情,用力拥抱住她。“保重!”
  “嗯!”轻轻离开了他的怀抱,袁紫藤对他挥挥手。“再见。”她转身,向墙上的屈无常张开了双臂。
  屈无常飞身下地,微对仇段颔了颔首,他仅余的一只手臂圈住袁紫藤不及盈握的柳腰,脚踏草尖树端,几个纵掠,身形已消失在夜空之中。
  袁紫藤倚在他怀里,双手搂住他的腰,任由他抱着在树端上飞掠。徐徐的凉风拂动她的发,浓浓的草木馨香在鼻间发散,引人迷醉。
  大段大段的路途在他们脚下掠过,而她晶亮的眼则一瞬也不瞬地瞧着屈无常仍旧残留着苍白的侧脸,里头隐含迷惑。他究竟是如何逃出生天的?那样的险地、那样的伤势,若非奇迹,一般人成黄上一坯了。
  他仿佛能感应到她的心思,双唇动了动,轻道:“摸摸我的腰间。”
  她如言在他腰间翻出了一只白色的小药瓶。“救命金丹。”
  他轻笑,也是生命中第一次毫无负担的笑。“我不是说过吗?‘救命金丹’是难得的灵丹妙药,应该留着以备不时之需。”幸亏在山洞里养伤时,他坚持留下一颗金丹以防万一,结果断臂坠崖后,他就靠这颗金丹救了一命。
  她伸手在他腰间拧了一记。“没死也不会早点儿来通知,你害我差点儿哭死,你知不知道?”
  “啊!”他浓眉一皱。“是你四个哥哥绑住我,不让我走的啊!”他终于知道昔日帮了他一把,助他的牧场重新振作的大胡子就是袁家风、雷、雨、电四兄弟中的老大了。而这一回也多亏了他们帮忙,他才有幸从绝谷中重返人世,他们还救了文判和武判,说到底,那四兄弟简直是他的再生父母。
  “可恶的风、雷、雨、电!”袁紫藤气坏了。哥哥们摆明了是在整她嘛!
  “别气了,我们能有今天还真多亏了他们的帮忙呢!”他将大胡子助他重振牧场,以及解救文判、武判、与自己的事,一并说了。
  “这样就叫你感激啦?”袁紫藤撇撇嘴。“拜托一下好不好!大哥那些牛、羊、马匹都是抢来的,根本没花到他半毛钱。他将牲畜送给你,又拿了你一百两,不管怎么算,他还是赚了啊!”
  “抢……抢来的?”
  “‘四十响马’听过没?那个头头就是我大哥。”
  “你大哥是强盗!”
  “他还算是光荣的了,我二哥还开妓院当龟公咧;三哥你知道啦,消息贩子袁青雨;至于四哥,他是个赏金猎人。”
  “好……奇特的职业啊!”真真惊死天下人。“紫藤,你……四位兄长因何会去抢劫、开妓院、贩卖消息、还有杀人领赏?”莫非另有苦衷?
  “等一下。”她摇摇手指。“先说清楚,四哥可不杀人喔!他自己说他是‘赏金猎人’,是因为他专门到世界各地去寻找有能力的人出来帮皇帝舅舅做事,而每当他找出一名奇才,他就能领到一大笔钱,这才是‘赏金猎人’的真义。”
  “皇帝舅舅!”不会吧!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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