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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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灵客栈-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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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曼缓缓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说——

“不,他们没有说错。”

他一下子傻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又不得不相信小曼那楚楚可怜的眼睛。他摇着头说:“不,这不是真的。”

小曼忽然睁大了眼睛,从那双瞳仁里露出了彻骨的恐惧,她的精神似乎有些恍惚,就像她入戏时那种奇怪状态,突然发疯似地大叫起来:“不,你别靠近我,别过来……”

她的双手在胸前乱舞,仿佛是在保护自己,然后扭头冲出了剧场。叶萧一个人呆呆地坐着,还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进入了彩排阶段,很快就要向学校汇报演出了。所有参加演出的人都非常紧张,有时还会在晚上留下来继续排戏。但叶萧怎么也提不起精神来,心里就像压了一块铅似的,他故意避开了小曼,只在排练结束后才和她说上几句话。

在正式演出的前一天晚上,大家留在学校里吃完了晚饭,一直排练到晚上7点多。叶萧至今还清晰地记得那一晚,小曼状态好极了,老师说她的表演远远超过了那些电影明星,尤其是秋瑾就义的那场戏,她的眼神非常复杂,既有革命者的热情,又有面对死亡时的悲伤,更有对生命的无限留恋。她穿着一身白衣,在具有象征意义的黑色的背景下,在那双坚强的目光下面,却还隐藏着一股淡淡的忧伤。小曼缓缓地向前伸出了手,用充满伤感的声音,念出了那句著名的绝命词:“秋风秋雨愁煞人。”

在她念完这7个字以后,“刽子手”举起了纸做的大刀,然后幕布缓缓落下——秋瑾死了。

所有的人都看呆了,他们仿佛回到了20世纪初,绍兴城的古轩亭口。

排练结束以后,大家都非常疲倦,叶萧也想快点回家去。这时候,小曼忽然从剧场的一个阴暗角落里闪出来,对叶萧轻声地说:“能留下来一会儿吗?我想和你谈谈。”

叶萧看着她的眼睛,觉得她似乎有什么心事要倾诉,但叶萧却摇了摇头:“不,我要回家了。”

“求你了。”她的语气越来越悲戚。

这时候叶萧注意到老师过来了,他立刻抛下了小曼,快步跑出了剧场。

回到家里,整整一夜他都坐卧不安,心里总是对小曼不太放心。

第二天早上,叶萧来到学校时,突然发现剧场门口围了很多人。他立刻推开人群挤到最前面,却看到小曼正躺在剧场的大门口,一滩殷红的鲜血在地上铺开,早已经凝固了。

——小曼死了。

叶萧永远都无法忘记那个瞬间,小曼依然穿着扮演秋瑾遇难的那件白衣,以一种奇特的姿势躺在地上。叶萧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当时他真想要大哭一场,却怎么也哭不出来。一群警察围着小曼的尸体拍照片,叶萧想要冲上去,却被老师死死地拦住。

在围观的人群中,他忽然见到了周旋。周旋的脸色苍白,似乎在不停地发抖,但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中。叶萧追了上去,问周旋发生了什么,但周旋却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警方经过现场勘察,判定小曼是自杀,她从学校剧场的房顶上跳了下来,后脑勺着地,当场死亡。

本来这一天要演出的,但因为女主角的死亡,演出被迫取消。

至于此后的事情,叶萧就不太清楚了,他只记得自己伤心了很长时间,并且对那晚的事非常后悔。如果当时能留下来和小曼谈谈的话,或许她就不会选择自杀了。

小曼的死,成了叶萧永远的心病。同时,也使他和周旋之间的友谊,产生了一道细微的裂缝。虽然他们并没有撕破脸皮,在别人看起来他们依然是好朋友。但是,他们间的裂缝已无法弥补。小曼虽然死了,但她的影子却似乎永远隔在他们中间,成为一道无形的墙壁。高中毕业以后,叶萧和周旋各奔东西,彼此之间很少联系,他甚至觉得永远都不会再见到周旋了。

又过了好几年,当叶萧成为了一名警官时,他重新调出了小曼的卷宗,终于知道了她的身世——

原来,在小曼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她的父亲就因意外而死去了。妈妈独自带着小曼长大,直到她12岁那年,妈妈嫁给了一个离过婚的男人,那个男人成了小曼的继父。小曼单纯的童年也就此结束,那个男人看起来风度翩翩温文尔雅,但到了夜里就变成了魔鬼。妈妈总是遭到他的殴打,但为了小曼却始终忍气吞声。

从此小曼就生活在家庭暴力的阴影中,她的性格也变得内向而忧郁,甚至有些精神恍惚。

在小曼15岁那年,妈妈不幸遭遇了车祸,变成了植物人。虽然,继父一直都在照顾病床上的妈妈,却把新的目标放在了小曼身上。

在小曼16岁那年,一个夏天的夜晚,那个男人终于爆发了兽性,惨无人道地强暴了她。事后还威胁小曼,如果她把这件事说出去,这个男人就再也不会照顾小曼的妈妈了,甚至还会杀了她那可怜的植物人妈妈。虽然小曼痛苦万分,但为了妈妈她只能默默地忍受,性格也变得更加怪异。那个男人依然经常虐待她,而且虐待过之后从来都看不出伤痕,外人还以为他是一个很好的丈夫和继父,一直照顾着植物人的妻子与孤苦伶仃的继女。

直到小曼自杀以后,才有人举报了她的悲惨遭遇。警方立刻传唤了她的继父,经过审讯,那个男人承认了自己所有的罪行。小曼自杀的原因也查明白了,在她死前的一夜,又遭到了继父的强暴,并威胁不准说出去,否则就杀了植物人的妈妈。就在最后一次彩排的夜晚,小曼再也不敢回家,因为她已无法忍受被虐待的痛苦,最后只能选择自杀来解脱。

后来,那个衣冠禽兽的男人被法院判处了死刑,而小曼的植物人妈妈由政府照顾起来,没几年就因病情恶化而死去了。

这就是叶萧所知道的关于小曼的全部。当看完她的卷宗以后,已经成为警官的叶萧,竟然像个孩子一样哭了出来。那个时候,他刚刚失去雪儿不久,尝过了失去自己所爱之人的痛苦,便发誓不再想起小曼,希望这段记忆永远封闭在心中。

然而,周旋的到来以及这些寄自幽灵客栈的信,又使叶萧陷入痛苦的回忆。

第六封信

叶萧:

但愿你一切都好。

昨天上午给你写完信以后,我就跑出了幽灵客栈。半小时后我抵达了荒村,那里的人还是老样子,像躲避瘟神似的躲着我。在把信投进邮筒以后,我迅速地按照原路返回。

一路上天色越来越阴暗了,真是山雨欲来风满山。当我回到客栈门前,并没有马上进去,而是转到了客栈的背面。我就站在靠近海岸的一块岩石上,静静地看着客栈的后门。

忽然,那扇门悄悄地打开了,走出来一个穿着黑色长裙的女子,我已经知道了她的名字——秋云。

她刚出门就看到了我,先愣了一下,立刻就要转身,我马上叫住了她:“请等一等。”

秋云停住了,继续怔怔地看着我,但并不说话。

我继续问她:“为什么见了我就要走?”

“这与你无关。”她终于说话了,并向前走到了我的身前,面朝着黑色的大海,一阵冷风吹起了她的头发,看起来非常“酷”。

“为什么总是要从后门走?难道不能光明正大地从前门进出吗?”

秋云依然面朝着大海说话:“你是说我鬼鬼祟祟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面对她的直率,我有些尴尬地说,“我只是想问你伤口好了吗?”

“我已经完全好了。周旋,你救了我,我会感谢你的。”

她终于转过脸来,那锐利的目光直射着我的眼睛,让我有些不好意思。我后退了一步说:“不用谢了。我只是想知道,你到悬崖上去干什么?”

“去等一个人。”

“等谁?”

秋云看着我的眼睛,缓缓地说:“我的丈夫。”

这个答案让我很意外,我回头看着远处的一块悬崖说:“你到那上面去等丈夫?”

她又把目光对准了大海,嘴里喃喃自语:“3年了……我已在这里等他3年了。”

“你丈夫去哪儿了?”

“远——方——”

她的两个音节都拖得很长,听起来感觉很怪。

我不禁好奇地问:“你丈夫到底是谁?”

“幽灵客栈的主人。”

“什么?”我大吃了一惊,“幽灵客栈的主人不是丁雨山吗?”

秋云摇了摇头说:“丁雨山是他的弟弟。”

“我不明白。”

“幽灵客栈的主人名叫丁雨天,就是我的丈夫。五、六年前,我们还生活在一个遥远的城市,听说丁家在西冷镇还留有一处遗产时,我们便赶到了这里,发现幽灵客栈几乎已成为一座遗址,当时客栈里只有哑巴阿昌一个人生活着,整座客栈宛如一具已死去多年的僵尸。我和丈夫立刻就被这里独特的景色吸引住了,后来又了解了关于幽灵客栈的历史。最后,我们定下了决心,要使僵尸般的幽灵客栈复活过来。”

我吓了一跳:“复活?听起来就很吓人。”

“也就是重新开张营业。我们拿到了营业执照,投入了上百万元的资金,在不改变原有结构的前提下,对这栋房子进行修缮,终于使幽灵客栈复活了。”说到这里,她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当客栈重新开张的时候,我们曾吸引了很多外地的游客,后来虽然人数减少了,但始终都有一些客人长住在这里,勉强可以保持收支平衡。”

“那丁雨山呢?”

“我已经说过了,他是我丈夫的弟弟。在客栈重新开张以后,他才来到这里帮助我丈夫管帐。”

“那你丈夫为什么会离开这里呢?”

这时她的表情开始有些复杂,看起来眼神有些恍惚,她扭过头说:“他厌倦了。”

“厌倦幽灵客栈的生活?”

“是的,这里的环境与世隔绝,生活太过于平静,而我丈夫是个渴望冒险的人。所以,3年前他离开幽灵客栈,独自外出旅行去了。而我却已经深深地喜欢上了幽灵客栈,再也离不开这片海岸了。他走了以后,就由丁雨山接管了客栈的事务。”

“你丈夫去哪儿了?”

秋云摇了摇头回答:“不知道。他和我结婚以前,就非常喜欢旅行,几乎跑遍了全国每一个角落,后来又经常自费出国旅行。或许,此刻他正坐在安第斯山的小火车上,欣赏着山谷中的古代遗迹吧。”

“他会回来吗?”

“当然。”她充满自信地回答,“他在临走前,曾答应过我一定会回来的,最多不会超过三四年。我想他随时随地都会回到幽灵客栈的。”

“随时随地?”我的脑中立刻浮现起了一副可怕的画面:在漆黑的深夜里,幽灵客栈里突然出现了一个鬼魅般的人影,手里端着一根蜡烛,幽暗而闪烁的烛光照出了一张风尘仆仆的脸……

我摇着头问道:“为什么要站在悬崖上等他?”

她眺望着远方的海平线说:“我想如果思念一个人的话,只要天天站在悬崖上看着大海,即便那个人远在千里之外,也一定能感受到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觉得秋云身上散发着一股特别的韵味,她看起来与清芬差不多年纪,但两个人的个性却用天壤之别。

忽然,我感到脸上微微一凉。刚仰起脖子,一片雨点已落了下来。夏日里的海岸阴晴无常,几乎就在一瞬间,大雨像打翻了水盆一样浇了下来。

我和秋云一时猝不急防,从头到脚都被淋到了,她一把拉起我的手,顶着密集的雨点,冲回了客栈的后门。

虽然像落汤鸡一样回到客栈里,但秋云却忍不住笑了出来:“已经很久都没有被雨淋过了。”

我也尴尬地笑了笑,看着眼前曲折幽暗的走廊,不禁轻声地问:“为什么这里像迷宫一样?”

“因为设计幽灵客栈的人,也像一个迷似的。”

“告诉我,是谁设计了这客栈?”

她摇摇头说:“别问了,我带你上楼去吧。”

秋云带着我穿过一条复杂的走廊,眼前出现了一道狭窄陡峭的楼梯。我从没来过这里,看着楼梯上方的一团黑暗,心里忽然一跳。我紧跟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地走上了楼梯。

这里是二楼的后面,又一条隐蔽的走道,刚向前走出几步,眼前就出现了一个人影——丁雨山。

“你们怎么在一起?”他看起来非常惊讶,立刻就走到了我的面前,用极其凶狠的口气说,“你不应该和她在一起。”

虽然我心里有些发虚,但嘴巴上并不示弱:“丁老板,你为什么这么紧张?”

“你再说一遍?”丁雨山大声地说道,看起来有些生气。

正当我犹豫不决的时候,秋云忽然说话:“够了,雨山。你没看到我们淋湿了吗?”

说完,她拉着丁雨山离开了这里。

我的头发上还滴着水,样子一定狼狈不堪。突然,我感到身体有些不适,猛地打了一个冷战,再一看时间已经中午11点半了。在走廊里转了一圈,我终于找到了出口,回到了自己的房门前。

当我刚要进去的时候,突然房门自动打开了,从里面冲出了一个人影。我紧张地追了上去,在楼梯上拉住了那个人,在昏暗的光线下,只看到一张卡西莫多式的脸庞——哑巴阿昌!

“怎么是你?发生了什么事?”

不管他会不会说话,我抢先问他。阿昌的脸似乎更加扭曲了,尤其是那双难看无比的“大小眼”,更是露出了恐惧的目光。他的手里还拿着一些工具,看来他是来收拾房间的。他似乎很想要说话,甚至喉咙里已经发出了某种含混的声音,但就是说不出话来。他又手舞足蹈地比划了一下,但依然是不知所云。

我只能放开阿昌,任由他跑下楼。我不解地摇摇头,只感到浑身发冷,便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间,难道房间被窃了?但当我冲进房门一看,却只见里面一切都很整齐,似乎并没什么异样。只有窗外的荒野中,传来瓢泼的大雨声。

怎么回事?正当我疑惑的时候,忽然感到身后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时候我才发现桌子上的木匣正打开着,难道是阿昌打开了我的木匣?

当走到木匣前一看,我的心顿时就凉了,木匣里面已经空空如也,竟什么都没有了!

“阿昌!”那一刻我气坏了,准备要冲出去找阿昌。

然而,当我回过头来的时候,却看到在身后的门上,正吊着一个穿着古代服装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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