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茜又哽着声道：“莫大哥，小茜不值得你这样，让我死好了，千万别告诉他…”
“啪”一声，邱月侯已在她脸上留下五根手指印，打得她几乎站不直。
莫一群握紧了拳头，看上去既痛苦又愤怒，但最终还是无奈地慢慢道：“好吧，我现在就告诉你宝藏被埋在何处…”
他的话还未讲完，邱月侯的眼珠子却倐地瞪大了，因为他瞧见小路的尽头，陆陆续续又出现了一些人影。
衣衫褴褛，神情憔悴，竟然是一群乞丐！
邱月侯瞅着他们慢吞吞地走过来，不禁皱起了眉头。
莫一群回首望了一眼，什么反应也没有，只提高了嗓门接着道：“阁下听好了，那宝藏就埋在…”
“等等！”邱月侯极不情愿地打断他。宝藏的事，当然不能让别人听到。
莫一群瞄着他，道：“那不过是些叫花子，你怕什么？”
邱月侯没有答理，眼睛只死死盯着那些人，仿佛不明白他们怎会出现在这地方。
那些乞丐突又三三两两分散开，走到一座座乱葬坟前，用脏兮兮的手掏出乞来的食物放在土堆前，竟一个个跪倒在地哀天呼地嚎哭起来！
这证明他们可能会待上很久，邱月侯不由恨声道：“渣子，这种时候来哭！”
不料离得近的一个大头乞丐竟听到了他的话，霍地起身冲过来，大声骂道：“你说谁是渣子？这里埋的全是我们短命的伙伴，我们来上上坟都不行？”
他一骂，四周马上又围过来不少人，邱月侯脸色变了，突将手中剑举起扬了扬，喝道：“谁再敢往前一步，小心这里多出个新坟！”
大头乞丐竟毫不畏惧，回喝道：“杀就杀，怕什么？反正这种日子我们也受够了！”
“了”字出口，他的人倐地就飞起，朝邱月侯直直撞过去，不仅是他，周围至少有另外七个人也同时动了，八个人由八个方位冲向邱月侯和那个瘦子。
邱月侯惊呼一声“不好”，长剑已漫天舞起，另一只手攥着麻绳就往后退。
他退的同时，左右已各有两根拐棍朝他上下盘扫过来。
“咯嚓”声骤起，右侧木拐已被齐齐切断，邱月侯同时窜起丈余，窜起时左手却仍死死抓住绳子。
可就在这时，对面的莫一群忽然抽出系在腰后的铁爪，链子声响过，爪尖已从正前方抓向邱月侯的胸口。
邱月侯身体尚在空中，掌中剑迅即回招横搁，不想莫一群腕子猛地一翻，五根爪尖竟主动找上剑身，“当啷”一声将剑缠住。
同时他的人也利箭般窜出，右手食中二指已闪电一样点了过来。
邱月侯脸色大变斜身急闪，不料莫一群的目标只是他握着绳子的手，邱月侯看着他变了方向，干脆左腿支地，右脚顺势踢了过去。
他算准莫一群的速度肯定快过他，但即使自己的手中招，自己的脚也能随即踢中对方的小臂。
谁知莫一群的方向又变了，两根指头像是突然折断，弯了九十度一下戳过去夹住了那根粗绳。
原来这才是他真正的目标。
邱月侯凭现在这姿势根本没法拦，他只好咬咬牙右膀猛一发力，长剑拖着铁爪勉强削过去，却没想到莫一群似是就在等这一下，忽然松开了手，于是一声轻“嚓”，手没断，绳子却断了。
绳断的同时，铁爪也蓦地收了回去，小茜的人也跟着被收了回去。
莫一群左手紧握铁爪和断绳，右手轻轻抄起她细细的腰，双脚点地而起，人已窜了出去。
邱月侯怒吼一声“休走”，翻腕一挑，剑尖已毒蛇般追了过来。莫一群左臂轻挥，铁爪又飞出，邱月侯剑锋略略偏转，“咔”一下削掉一个爪尖，借余势又绕过铁爪旋转着刺过来。
可就在这时候，那大头乞丐又从侧面突然冒了出来，邱月侯一心向前竟然不及防备，一个硕大的脑袋实实顶上了他的软肋！
邱月侯闷哼一声身子横飞出去三丈多远，却不忘还手一击，剑光变向一闪，那乞丐的半只耳朵已不见了。
他站稳身形，定睛再看，莫一群搂着小茜已远在十丈之外。
他再往后瞧，同来的瘦子像是挨了一闷棍，正抱着腿倒在地上翻滚。
邱月侯瞅上去浑身血管都快要气爆，指着莫一群道：“姓莫的真有你的，竟能把丐帮的人找来！”
他又忍不住捂着腰，盯着大头乞丐道：“他给了你多少钱？我给双倍，你们替我抓住他！”
大头乞丐也捂住自己流血不止的耳朵，道：“你先拿五千两银子来赔老子的耳朵再说！”
邱月侯怒喝道：“呸！你那半个耳朵连个屁也不值！”
他话还未说完，剑已刺了出来。但他手还没开始动时，大头乞丐像是就已料到，身形竟似团棉花般轻轻飘起，又轻轻落在旁边一个坟头上，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地晃荡着大头道：“老子知道你的剑厉害，惹不起我总躲得起。”
他霍又转向莫一群，抱了下拳道：“我们已做了该做的，接下来的事就管不着了。”
他一边说一边朝四周挥手，那些刚才还步履蹒跚的乞丐竟都一下子撒开了脚丫，一溜烟都随他跑得无影无踪！
于是现场又重新只剩下四个人。
小茜身上的绳套已全都掉落在地，莫一群正轻轻揉着她红肿的脸颊。
邱月侯的脸色却铁青，沉默了许久，突然道：“你明知宝藏下落却不取，说明你并不是个喜财的人，既如此为何还留着那秘密？”
莫一群边将小茜搂紧边瞅着邱月侯道：“邱老前辈正义凛然疾恶如仇，可他儿子长大后却成了个为了钱不择手段之人。”
邱月侯嘴角微微撇了撇，冷笑道：“你才多大，你见过我爹？你知道他到底是怎样的人？”
他又将长剑晃了晃，道：“这本就是他用过的，他不让此剑出名，只因死在这把剑下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你以为我的剑法是自创的？你错了，江湖上那些自称是我爹弟子的人都是骗子，这才是真正的淮扬剑法！”
莫一群脸上虽没什么反应，心里却已在叹息。恩师赵若悔从未对他讲过邱青淮的事，自己也从不相信老师会去杀那样一个在江湖上口碑甚佳的人物，但邱月侯的剑法若真是他父亲传授，那一切就不同了。
只有内心狠辣的人，才会使出那样诡绝的剑法。
于是莫一群叹了口气，道：“若赵大侠真的杀了令尊，我在这里向你赔个不是。可今天的事最好就到此为止，阁下的剑虽然厉害，但想要逼在下就范却还不够，所以在下的指头还是要留在手上。”
他忽从衣服的内袋里掏出几颗宝石扔到邱月侯脚下，接着道：“这些和宝藏相比虽不值一提，可好歹也值上万两银子，你若不嫌弃，就请将就将就…何况莫忘了宝石的主人已死在阁下手里，阁下本也不是无辜的…”
邱月侯“哼”了一声打断他，道：“你真想就这样走？”
莫一群把小茜搂得更紧，道：“我们就想这样走，而且还会回到那里去。你当然已知晓我们的住处，但我告诉你，即使你找再多人来也没用，莫某已作好和你们拼死一战的准备。”
邱月侯死死盯着他，握剑的手已开始颤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莫一群又道：“那笔宝藏数百年来已引起无数干戈，在下原本以为起出它后或许可以造福世人，如今想来也不过是梦而已。宝藏若真的现世势必引发更血腥的争夺，这是在下和宝藏的原主人所不愿看到的，在下更不愿看到那么大一笔财富落入一个野心勃勃满脑子只想篡夺大位之人手中，一旦纷争迭起，万千生灵涂炭，因此…”
他注视着邱月侯的眼睛，一字字道：“因此烦请阁下回去转告承都王爷，他最好死了掘取宝藏这条心！”
莫一群讲完这句话就笑了，他已从邱月侯吃惊的眼神中得到了答案。
他没有猜错，邱月侯背后的人，果然就是承都王。
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感觉到，当他说出“承都王爷”几个字时，怀里的小茜也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第二十八章 宽容为大
空中依然阴云密布，傍晚也比平时早来了一些。
莫一群带着小茜回到客栈时，房间里已燃起了灯。
两个胖子当然早已坐在那里等，见到他们回来，青衣胖子道：“你果然守信。”
莫一群道：“我许诺过的事，一定做到。”
小茜紧张得扯了扯他的衣服，小声道：“他们…他们是来杀我们的么？”
莫一群笑道：“妹妹莫怕，他们其实并不是坏人。”
灰衣胖子瞟着他，道：“妹妹？我怎么看你们也不像是兄妹。”
他的话中满是讥讽，小茜脸已红了，莫一群却装作没听见，让小茜先在床上坐下，又搬了张椅子坐到两个胖子对面，静静地等着。
青衣胖子道：“若非看在你要去救她的份上，我们不会等到现在。不管你和松槐二老之间发生了什么，都最好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们。”
莫一群点了点头，先整理了一下思绪，随后便真的将在黄家坳发生的相关事情说了出来。
他当然不会提到宝藏，但有关白无松和黄无槐的情节却一点也没漏过。
他讲得很慢很仔细，两个胖子仿佛在听故事一样，时而瞪大眼睛时而又紧锁眉头，到了莫一群叙述完，两人几乎同时叹了口气，呐呐着道：“原来竟是这样…”
青衣胖子挠了挠额头，又喃喃自语道：“只是不知二老被那个福乐王叫去所为何事…”
灰衣胖子却盯着莫一群，道：“照你所说，虽然松老有错，但确是死在你手里，对么？”
莫一群没有否认，淡淡道：“恕我直言，你们燕山派正人君子不少，比如左掌门和左右二位护法，可论起那两个长老，却是不怎么样…”
青衣胖子脸上露出一种不知是得意还是生气的表情，道：“你已知道我们是谁？”
莫一群笑了笑，道：“‘左南右西，遵道守理’，江湖上不知道南木云、西门陀两位大护法的人只怕还真不多。”
青衣胖子像是又吃了蜜糖，揉着下巴道：“你小子总算还不太坏…”
他似乎已把河边小径上的那一幕忘得干干净净。
灰衣胖子却猛地拍了下桌子，瞪着青衣胖子道：“可松老毕竟是他杀的，我们至少也该要他半条命！”
他突又长身而起，拍桌子的那只手已化为铁拳，一招猛虎下山击了过来。
莫一群并未随之站起，身子带着椅子原地转了半个圈，“咔嚓”一声椅背被击得粉碎，莫一群的人却已顺势前俯窜出一丈半，几乎撞到墙。
他还没转身，灰衣胖子另一个拳头呼啸着又打来，莫一群脑后像是长了眼睛，身体忽然又矮了一截，以一种近乎不可能的姿势朝后挪，硬是从灰衣胖子拳下游了过去。
灰衣胖子脚步异常灵活，拳头尚未触及墙壁便已倐然止住，腰部一转，原先那只拳头又顺势横扫莫一群的背脊。
他那一拳扫过去，整间屋子仿佛都开始摇。
莫一群凭着拳风感觉拳头的方向，等到铁拳离自己只有半尺时才腾身跃起，在空中一个倒翻，瞬间已落在灰衣胖子身后。
青衣胖子不由惊呼：“小心！”
灰衣胖子脚底一蹭，肥大的身躯竟也似箭一般窜出去，一直窜到另一端的墙才收住。
他回过头，莫一群却仍旧站在原地，并未出招。
小茜早已缩到床的一角，惊恐地注视着这一切。
青衣胖子却不禁又道：“好快的身手！”
灰衣胖子的脸色也变得好像他身上的棉袄一样，他已不记得上次一连三拳打不中是什么时候了。
青衣胖子霍然起身过去拍了拍灰衣胖子的肩，道：“行了老西，这里是客栈，你莫要发疯！”
西门陀却拍了拍发皱的棉袄，沉着脸道：“这小子果真有两下子，所以我们不妨再问问他去黄家坳干什么。”
南木云皱了皱眉，突也转向莫一群，道：“你方才说因为松老残杀了个叫高圣心的人，你心中不平才出手的，你那时又在那里做什么？”
莫一群看着他，道：“在下已回答了允诺过要回答的问题，其它的事，与此无关。”
他也拍了拍衣服，又道：“如果两位前辈愿意，就当我吃饱了没事干去黄家坳喝西北风好了。”
西门陀走过来几步，盯着他道：“我们可以不关心别的事，但你终究杀了本门的大长老，这笔帐该怎样算？”
南木云也补充道：“我们已算很通情达理了，所以你总该给我们一个交待，否则我们如何回去见掌门？”
莫一群叹了口气，干脆又坐下来，道：“那依二位的看法，莫某当如何做呢？”
南木云道：“一个人的命若真可以分成两半，问题就简单得多，只可惜…”
他的话还未说完，一直缩在那里的小茜蓦地跳下床来挡在莫一群身前，颤着道：“莫大哥已经告诉了你们所有的事，你们还要他怎样？大不了莫大哥跟你们去见那个什么掌门的…”
南木云还真吓了一跳，西门陀却道：“这主意倒是行得通，我看你只有跟我们回去听候掌门发落。”
莫一群看了看小茜，又看了看西门陀，没有说话。
西门陀又冷笑一声道：“你若不肯，剁下杀松老的那只手给我们带走也可以！”
莫一群望着自己的掌心，不由苦笑道：“为何会有那么多人想要在下的手呢？”
西门陀却不答理，又把拳头握紧，弄得骨节“咯咯”地响。
小茜终于又忍不住了，突然扑了出来，扑到他脚下，抱着他的腿嘶声道：“求求你们放过莫大哥吧！不如把我带走，我一定会好好伺候你们…”
西门陀这下倒呆住了，显然完全没有料到。
莫一群只觉得心头又一阵刺痛，所幸他知道西门陀并非是个冷血动物，于是走过去，搀住小茜轻声道：“起来，你不需要再伺候任何人。”
小茜又开始抖，站起来转身伏在莫一群怀里，哽噎道：“莫大哥，我只想太太平平地过日子，不想再见到血腥…”
南木云鼻子似也有些发酸，转过脸去望着窗外，一言不发。
西门陀抿了抿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忽地觉得这屋子里就属自己最坏。
莫一群扶小茜重新坐在床上，又走到南木云面前，道：“在下倒有一个提议，二位不妨听听。”
南木云道：“是什么？”
莫一群道：“二位前辈应当看得出来找我的人并不止你们两个，所以在下有许多事要处理，等我处理完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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