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解疑踪- 第37部分

公孙渪眼里似乎划过丝异样，道：“我知道。”

承都王道：“你也是两年前来的。”

公孙渪道：“只比她晚半个月而已。”

承都王点点头，道：“我懂了，两个上边派来的人，一个我虽然怀疑却始终没下手，另一个非但不怀疑还委以重托…好，真是好极了！”

公孙渪淡淡道：“所以陆长衣说你对女人心太软，一点都不错。”

承都王目中流露出一丝痛苦，就仿佛回忆起了什么，慢慢道：“有些事情，你不会懂的…”

公孙渪道：“我不需要懂，我只知道，谁挡我的路，我就除掉谁。”

承都王道：“这整件事都是你一手策划的？”

公孙渪道：“是。”

承都王道：“昨天龙袍和玉匾从密室里一被取出，你就知道了，对不对？”

公孙渪道：“是。”

承都王道：“我一直在想那个女人直接联系的上峰会是谁，原来就是你。”

公孙渪冷冷道：“你现在想到，是不是太晚了？”

承都王道：“只是你身为大内之人，现在却一心为了私欲，这跟谋反也没什么区别。”

公孙渪眼中仿佛也显出丝痛楚，只是转瞬即逝，道：“有些事情，你也不会懂的。”

承都王道：“如果我没想错，这个计划第一步是要把本王激起来，然后削弱本王的力量。”

公孙渪没有否认，道：“很久以来我一直猜测你可能在外边招了不少人，只是你做得极为隐密，连我和陆长衣都不告诉。”

承都王扫了林龙升一眼，道：“所以若情势一危急，本王一定会去搬救兵，只要我的救兵一出现，你们就能利用官府的资源来消耗我的人马，对不对？”

林龙升脸上露出得意，公孙渪道：“你的这些人，对我们的计划始终是个威胁，因此必须除去。”

承都王道：“现在你认为你的目的达到了？”

公孙渪指了指窗外，道：“你难道听不出来？”

承都王当然听得出，外面的厮杀声已越来越弱。

他叹了口气，道：“我知道公孙冯出手一向凶狠，没想到最后他会对我的人下手。”

公孙渪道：“你最大的毛病其实并不是心软。”

承都王道：“哦？”

公孙渪道：“看人不准才是你最大的弱点。”

承都王道：“什么？”

公孙渪瞅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程玄机，淡淡道：“就以他为例，论武功真的没话说，如果不让人消耗他体力再突然出手，我还真没把握赢他。可你知不知道，他这个人当年虽然名震江湖十余载，但性格却始终过于孤僻刚硬，以至于不停得罪人，不断遭人嫉，否则也不会落到被人逼得无处容身的地步。”

他顿了一下，又道：“这种人做个保镖还可以，你却让他当王府的总管，居然对林龙升来府上和我接头那么多次一点都没察觉…你说，你难道不是用人不准？”

承都王微微垂下头，喃喃着道：“也许吧…”

公孙渪接着道：“天子也正是利用你这弱点，才能把他的人塞到你身边。”

承都王忽又抬起头，道：“龙袍和玉匾的事，你真的已经派人去京城通知天子？”

公孙渪道：“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早已让皇上相信他这次势在必得，这个春天一定可以将宝藏弄到手。”

承都王道：“所以他才派那么多朝廷的人去黄家坳。”

公孙渪又笑了笑，道：“让堂堂一朝天子按照我们的步骤走，不是有趣得很？”

承都王默默道：“我懂，这是计划的下一步，你们若真得到了另一张藏宝图，就能名正言顺去黄家坳，就算皇上将余下的大内御卫都派去，里边大多也是你们的人。到时你们尽可以肆意挖掘宝藏然后痛痛快快瓜分，等到天子明白上了当，你们这些人早已溜之大吉人间蒸发了。”

他又自嘲般地笑笑，道：“看来天子用人和本王也差不多。”

公孙渪没有回话，他发觉这话多少也有点讽刺他的意思。

承都王又转向林龙升，道：“不知你能分到多少？”

林龙升揉着下巴，笑嘻嘻道：“也不多，只不过可能比我当十年州官所得多出那么三五十倍而已。”

承都王又叹了口气，道：“本朝有你这样的官，怎得不亡？”

林龙升还在笑，道：“所以你夺天子位重振朝廷的想法，原本就荒谬得很。”

公孙渪也开口道：“你若认为别人跟着你都是为了你那所谓的大业，未免太幼稚了。”

承都王苦笑一声，道：“看来天子傻，本王也傻，但你们呢，你们难道就不傻？”

公孙渪怔了一下，道：“你说什么？”

承都王道：“弄了半天你们还不是一样没有另一张图，又有何用？”

公孙渪笑笑，慢慢道：“这个不劳你费心。”

承都王道：“为什么？”

公孙渪道：“只要陆长衣在，就不怕找不到那张图。”

承都王道：“陆长衣在这里？”

公孙渪道：“他在。”

承都王道：“他在哪里？”

公孙渪忽然朝着内屋道：“你可以出来了。”

内屋门“嘎吱”一下又开了，慢悠悠走出来一个人。

这人却不是“大公子”，而是陆长衣。

第七十一章　救命稻草

承都王好像并不吃惊，只淡淡道：“你刚才一直在那屋里？”

陆长衣还是穿着那件补丁黄衫，点头道：“是。”

承都王道：“之前的一切你都知道了？”

陆长衣道：“我有耳朵。”

承都王道：“很好。”

他盯着陆长衣的眼睛，一字字道：“那么本王问你，你现在站在哪一边？”

陆长衣淡淡道：“哪边都不站，我保持中立。”

公孙渪一点惊讶的意思都没有，承都王却皱了皱眉，道：“这是什么意思？”

陆长衣道：“要我效命的人，必须要有本事，哪方胜了，我就站在哪方。”

承都王叹了口气，道：“我懂了，你是嫌本王心慈手软大事未必能成，对不对？”

陆长衣没有说话，显然已经默认。

承都王道：“如果本王败了，他们得到了宝藏，能分给你多少？”

陆长衣尚未回答，公孙渪已道：“足以让他复兴淮南陆家。”

承都王沉默了片刻，道：“清楚了，这就是他们要你保持中立的价码。”

陆长衣嘴角微微抽了抽，道：“我总算没有完全背离你。”

公孙渪道：“你现在明白我的意思了？”

承都王却像完全没听到他的话，只对陆长衣道：“你为了重振家族而这样做，我不怪你。我只问你，若本王赢了，你还会不会站回到我这一边？”

陆长衣连眼角都开始抽动，过了片刻，才道：“如果在这种情势下你依然能胜，那自然值得我重新效命。”

承都王笑了笑，道：“好，很好。”

他整了整衣袍，指着屋墙一角，道：“那么麻烦你先站到一边去。”

陆长衣似乎有点不懂，道：“为什么？”

承都王道：“因为我不想伤到你。”

这下连公孙渪也不懂了，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承都王说话的时候，人已渐渐退到墙角，一边退一边由袖中掏出样东西，一只长木盒。

已许久不出声的林龙升突然大笑起来：“哈哈，莫非王爷想用这盒子砸我们？”

承都王盯着他，右手手指微微一扣，木盒两边“咯噔”一声弹出两根机簧，盒子前方同时有孔露出，一下子伸出五六支箭头来。

公孙渪脸色变了，失声叫道：“千机弩！”

承都王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盒身，微笑着道：“到底是朝廷的人，认得这东西。”

公孙渪紧盯着千机弩，道：“这弩是不是肖玉楚给你的？”

承都王道：“本王既委他以重托，他自然也不会吝啬。”

他目光故意偏向林龙升，道：“你们说，本王该先射谁呢？”

林龙升再也笑不出，脸色已发白，喉结上下滚动，突而朝旁边一名蒙面兵丁使了个眼色。

那兵丁竟毫不畏惧，大吼着挥刀冲了过来！

只可惜承都王虽不会什么武功，反应却是有的，兵丁冲到离他尚有丈半时，木盒上的箭已飞了出来。

随后铁箭刺穿肉体的“噗哧”声和惨呼便同时响起，不光那名兵丁，靠得近的另两个兵卒也无法躲避一起中箭，包括那个刚包扎好的断臂人。

弩箭的威力比地下大厅里的要大得多，三个人竟被齐刷刷钉在了后面的墙上！

他们还没被钉到墙上的时候，公孙渪的手就动了，黑色闪电又再度亮起！

可惜挥到一半便停止，因为他看见那木盒子又变了，前端突然左右分开呈叉状，又一排阴森森的箭头露了出来。

最要命的是，这些箭和刚才的不同，这些箭向外呈扇形分布，几乎可以覆盖到屋内每一个人。

陆长衣眼里也终于露出恐惧，尽管他勉强不在范围内。

刚才千机弩露型时，他就已慢慢移到了一边。

这架千机弩显然是经过改装的，尺寸虽不大，其劲道和速度都远超那些普通的。

何况即使是一般的千机弩，也足以让一流高手胆战心惊。

承都王死死地盯着公孙渪，冷冷道：“你尽管劈过来好了，能让这么多人陪葬，本王很知足了！”

公孙渪也盯着他，过了半晌才道：“到底是位王侯，不会轻易认输的。”

承都王道：“有个问题你还未回答我。”

公孙渪道：“什么？”

承都王把嘴撇向陆长衣，道：“你方才说他可以帮你找到另一张藏宝图，怎么个找法？”

公孙渪转向陆长衣，道：“你搜过他身了没有？”

陆长衣摇摇头，道：“没有。”

公孙渪道：“为什么不搜，难道你还是怕，怕那个人真的是莫一群？”

陆长衣看着他，反问道：“你为何不自己进屋去搜一搜？”

公孙渪一时没接上话来，思索了片刻，又对承都王道：“你应该明白，若扣动扳机的话你自己也活不了，不妨就这样端着它。”

他没等承都王回话，突然朝林龙升使了个眼色，林龙升冲内屋拍了拍手，道：“把那位‘大公子’带出来！”

奇怪的是，内屋里一点动静都没有，过了半晌也不见有人出来。

陆长衣脸色已变了，道：“我刚才出来时，他们还在里边。”

公孙渪脸上也开始发青，蓦地大踏步走过去，就好像确定承都王绝不敢轻举妄动。

内屋门被完全推开，“大公子”已不见踪影，那个看守他的护卫瞪着双眼睛一动不动，显然被点了穴道，门对面有一扇窗大开着。

公孙渪刚想进屋，就瞥见承都王的手一下收紧，厉声道：“不许再动！”

公孙渪道：“你以为我想逃？”

承都王冷笑道：“不管是出外屋还是进内屋，谁也休想离开这里！”

公孙渪也冷笑着道：“这样耗着有意思么，你以为我会怕？”

他一边说一边像要迈开步子，承都王瞳孔突然收缩，手指一扣，三支箭立刻飞了出来！

惨呼声又响起，却不是公孙渪的，又有两名蒙面兵丁后撞着倒下，第三支箭“笃”的一声射穿了椅背。

林龙升不知何时已猫在了椅子后面，可还是没躲过去，弩箭穿透木椅后又生生钉入了他左臂的曲肘。

林龙升大叫一声往后一个跟斗栽倒，离得最近也是仅剩下的蒙面兵丁刚想去扶他，却听承都王厉声道：“不准动！”

他又盯着公孙渪，道：“本王可不开玩笑，你的动作再快，也绝快不过这千机弩！”

公孙渪颈后早有汗流下，脸上却还是干净如常，道：“只怕在这箭弩射中我时，王爷的头也要分成两半了。”

承都王站得虽直，手腕却已开始抖动，他当然也清楚这话不虚，否则他不会让公孙渪太太平平站在那里。

何况他是王侯，他的命更值钱，所以他向那个蒙面兵丁呶了呶嘴，道：“你快出去告诉他们，给本王让条道出来！”

兵丁瞧了瞧躺在地上的林龙升，又瞅了瞅公孙渪，公孙渪像是朝窗外扫了扫，才点了点头道：“照他讲的去做。”

承都王望着兵丁出去，才开始一步步往门边移，两手始终紧紧攥住千机弩——这东西现在已是他的救命稻草。

他看着林龙升在地上呻吟，看见公孙渪无可奈何的表情，真想放声大笑。

门外的官兵果然已分列两旁，承都王满意地呼出口气，可他后脚跟刚迈出门槛，一柄白里透红的银刀就抵住了他的脖颈。

第七十二章　身份迷离

承都王脸色虽变了，手中的千机弩却依旧死死对着门内，道：“终究是对兄弟，都喜欢暗算。”

公孙冯慢慢从旁边走出来，冷笑着道：“老子若真要你的命，你的人头早已落地了。”

承都王的脖子上的确已有血，却不是他的——公孙冯的刀上本就沾满了血。

空气中到处都是血腥味，院子里的家丁们有很多早就开始呕吐，看到主人被持，眼里都露出了绝望。

承都王的手却还是端得很平，甚至瞧都不瞧公孙冯一眼，只淡淡道：“你尽管动手好了，这弩上最中间的几支箭正对准你的兄长，我就不信他躲得开。”

公孙冯摇了摇头，道：“就算你死前一刹那扣动了机簧，现在也已经杀不死他。”

承都王“哼”了一声，道：“哦？”

公孙冯道：“现在你和他的距离是刚才的两倍还多，已足以让他闪过你的箭，不信的话可以试试，我保证让你看到他避过箭后再削掉你的头！”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硬，里边充满了冷酷和威慑。

承都王头顶的玉冠已开始颤动，冷汗又流下。

公孙渪正在屋内冷冷地看着他，目中满是讥诮，就好像等着他扣动扳机。

承都王双手终于也开始发抖，感觉手里的弓弩越来越沉，这根救命稻草仿佛正慢慢枯萎…

人群里突然有人喊道：“王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就暂且委屈一下！”

承都王没有回头，他听得出这是那个老实巴交的李二的声音。

旁边马上有人附和：“对呀王爷，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小的们可怎么办啊？”

承都王沉默了片刻，终于长长叹出口气，缓缓垂下手锁住了机簧。

公孙冯又冷笑一声，像是对自己很有信心，一下子把刀撤回，道：“麻烦王爷重新进屋去。”

承都王没有争辩什么，跨在门槛上的那只脚又迈回到屋内。

公孙渪嘴角往上扬了扬，一掠步进了内屋，先查看了一下，再一掌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