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十几刀都不能得手，气势就会完全消失，就会马上由主动变为被动。
他问那个人明明知道这一点为什么不利用，那人说因为自己没有那样的速度和反应，无法熬过去。
莫一群呢，他是不是也看出了这一点，是不是有足够的速度和反应耗到反击？
公孙渪又想起白天在院子里和承都王手下靡战，那些人也不急于还击，只不过想一点点消耗他的体能直到气竭，假如莫一群不出现，也许他们真的能成功。
莫一群的身影一直不离左右，公孙渪一刀连着一刀，尽全力不使速度慢下来，同时死死封住门窗的方向。
他既不能让莫一群靠近万如龙，也不能让他跑掉。
但莫一群有没有想跑的打算呢？
公孙渪突然发现自己已是骑虎难下，莫一群的动作不仅迅捷而且越来越具有预判性，看上去就像在故意逗他玩。
万如龙努力睁大两颗眼珠子瞅着，过了很久，长长叹出口气，道：“唉，看来你同样不是姓莫的对手…”
这话对公孙渪无疑极为刺耳难忍，他的刀势本已呈下降趋势，猛地咬咬牙，全身又绷紧三分，黑色的刀光又逐渐密集起来。
“嚓”的一下，又一只袖子被削断，现在莫一群左右两条小臂都已裸露出来，却还是不准备用他的手指。
他只是用眼角瞟了瞟万如龙，他当然也听到了，忽然发现这人比想的还要阴险，明明是句挑唆的话，却让公孙渪不得不再次顺着他的意愿去做。
这么久以来，这两个人究竟是谁在控制谁？
转眼间公孙渪已出手数十刀，如果是以往，至少已有二三十人倒在血泊中，可莫一群却像个忽隐忽现的鬼魅，像条永远也钓不着的鱼，公孙渪的双眼明明能清楚抓住他的一举一动，但自己手里的刀，这把几乎从未让他失望过的刀，却始终慢那么半拍。
公孙渪知道主动转为被动的时刻已经临近，但要撤刀收身根本不可能。莫一群游走的范围，同样已把他的退路封死。
公孙渪突然意识到当初对这个人设下陷阱根本就是个天大的错误！
他的气势已无可避免在缓缓消退，虽然刀锋依旧犀利，却没有了刚出手时那种谁与争锋的霸态。
莫一群显然已看出了这点，手一划蓦地金光一闪，“当”的一声响，已格住了那把乌刀。
公孙渪的动作也倐然停顿，定睛瞧时，那柄黄金短剑已出现在莫一群手中。
公孙渪胸膛终于控制不住开始剧烈起伏，不甘心地道：“你…我从未碰到过像你这样快的人，为什么？”
莫一群也在喘，只不过明显没有公孙渪喘得那样厉害，习惯性地笑笑，道：“你见过狼么？”
公孙渪道：“什么意思？”
莫一群道：“人的动作无论怎样敏捷都及不上某些动物，你的刀再快也快不过沙漠里的狼进攻人时的一击。”
公孙渪吃惊道：“沙漠？”
莫一群道：“我小的时候，就生活在北方大漠的边缘地带，曾经不止一次从沙漠狼爪下死里逃生，如果没有那样的经历，只怕会被你第一刀就劈成两半。”
公孙渪讶意更浓，他怎么也无法相信眼前这个白白净净的年轻人竟会是从沙漠里出来的。
莫一群接着道：“你又见过沙漠里的蜥蜴么？你如果能跑得过它们，或者灵活过它们，才有可能避过那些狼爪。”
公孙渪道：“你那时平日里就拿那些四脚蛇作练习？”
莫一群点点头道：“不那样做，被狼吃掉只是迟早的事。”
公孙渪道：“只是…只是你小时候怎会在沙漠里？”
莫一群眼里划过丝痛楚，但马上就道：“那不是此刻要讨论的事。”
他边说边一下收回了短剑，道：“只有有特殊经历的人才可以练就超出常人的本事，你现在该明白，你的刀虽是好刀，却不是能杀死我的那把。”
他又伸出两根手指，盯着公孙渪道：“但这两根指头，却绝对能要你的命！”
末章 尾声
公孙渪一步步往后退，咬着牙道：“你为何不再来试试？你有把握躲我，却没信心杀我！”
莫一群道：“你这么认为？”
公孙渪道：“你刚才距我始终有那么一小段，因为你知道如果再贴近，就算能杀我也必定要丢只手甚至更多，不是么？”
他虽这样说，手却依然牢牢扣住刀柄。
莫一群摇摇头，道：“不是，我不杀你，其实已经不是因为七夫人的那番话，而是忽然觉得让你和你那帮人活着未必是坏事。”
公孙渪怔道：“什…什么？”
莫一群道：“两帮人相互制约，或者说相互掣肘，总比一帮人为所欲为好。”
他顿了顿，又道：“所以有你们这群人存在，可以制衡一下天子的人，对宝藏的安全可能反而是件好事。”
公孙渪空着的那只手突然忍不住一捶身旁的桌子，大声道：“胡说，天子根本还不知道我们的事！”
莫一群笑了笑，道：“他会知道的。”
公孙渪道：“什么意思？”
莫一群道：“有件事必须让你明白，你能做的别人也能，你能写信，我当然也可以。”
公孙渪脸色一下就白了，他明显已意识到莫一群要做什么，却还是吃吃道：“你…你想干什么？”
莫一群道：“既然你问，那我就说，我打算把你的事情写在一封信里，至于这信的命运如何，完全取决于你。”
公孙渪牙根又咬紧，盯着莫一群没说话。
莫一群却继续道：“那意思就是，如果你还不老实，如果我发现身边依旧麻烦不断，那么我敢保证这封信一定会被送进皇宫去，到时候结果怎样，我想你猜也猜得到。”
公孙渪眼里几乎要冒出血来，道：“就算信到得了天子面前，你以为他会相信你讲的么？”
莫一群又笑笑，道：“以种种迹象来看，当今天子应该是个处心积虑的人，这种人一般都比较多疑，所以即使他不完全相信我写的，派人下来查总是肯定的。你已经走得这么远干了那么多，要是自信能瞒得过他，尽管去做吧。”
公孙渪看着他不慌不忙的样子，心里的感觉真好像半边天塌了，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是不是个人？
莫一群见他一片茫然，居然还不罢休，指着万如龙道：“既然我还活着，他当然也不会告诉你宝藏在哪里，所以我现在就要带他走了。”
他一边讲一边真的若无其事从公孙渪身边过去，一直走到万如龙面前，道：“你在这里待得太久了，跟我出去透透气如何？”
万如龙眼中满是失望，缓缓放下手里的火摺，却还是恶狠狠道：“莫一群，你为什么不问问我一共写了多少信？”
莫一群道：“不需要，无论我还将碰到什么，都会一一摆平。”
他挺起了胸，语声中充满着自信，一把拎住万如龙的领子，提着他就往外走。
公孙渪本来在发呆，直到莫一群又经过身边时才猛然惊醒，厉声道：“不行，站住！”
万如龙是他最后的希望，尽管这希望小得可怜。
莫一群当然不会听他的，眼看就到了门边。
公孙渪眼里终于喷出火来，满嘴牙都要咬碎，突然一字字道：“莫一群，你最好全力使出绝招，让我看看你的手指到底快到何种程度！”
“度”字出口，他手中的乌刀又拼了命的劈过去！
他还是没看到那招“一指飞天”，却瞥见莫一群手中金光一闪，那把黄金短剑已经以更快的速度飞了过来。
然后公孙渪就觉得握刀的手臂与肩交接处一阵剧烈的刺痛，那剑已深深扎了进去！
“当”的一声，黑色的刀终于落在了地上。
随后他的人也慢慢坐到了地上，精神仿佛就快要崩溃。
莫一群却连头也不回，只打开了门，一边道：“你不是喜欢金银么？陆长衣这把剑也是金子，就送给你吧，请好自为之。”
话说完的时候，他已提着万如龙出了屋子。
他脸上带着一种很满足很舒心的笑容，他知道这漫长的一局终于结束，他赢了。
万如龙垂头丧气任人摆布，公孙渪声嘶力竭的吼叫却又从屋内传来：“莫一群！我说过我不会死心的，现在再讲一遍，你听见了没有？你这杂…”
后边的声音被风一吹就散了，莫一群也不会去听。
***
天光大亮，崭新的一日又开始了。
莫一群穿着一身新装骑在马上，新装他早就备好，马则是他刚刚用身上剩下的所有银两买的。
他惬意地抬头仰望天空，对这次处置万如龙的方式很满意，他确信这人不会再制造任何麻烦了。
但现在却有一件麻烦事——离当初和赵欢欢约定好的一个月期限只剩两天了，他必须在这两天里快马加鞭赶回赵家庄，否则以赵欢欢的脾性肯定会忍不住出来找他。
想到这里莫一群深深吸了口气，双腿猛一夹马腹，一声长嘶，马和人瞬时已疾驰而去，只留下道上翻起的滚滚烟尘。
（全书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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