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花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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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花血花-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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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慕秋没说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十丈飞红望着卓慕秋道:“三少重建‘剑庄’,倘需人手,佟老人家跟我义不容辞。”

呼延明看了十丈飞红一眼道:“于金,你跟三少似乎很熟?”

卓慕秋道:“何止很熟,我跟他是生死之交,他对卓慕秋恩比山高,德比海深……”

他把十丈飞红义薄云天,为他以身试西门厉之刀的经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静静听毕,呼延明悚然动容,冲十丈飞红肃然抱拳说道:“于兄,小弟一向看轻了你,没想到于兄你是这么一位舍身全交的义人,使得小弟我敬佩之余倍感羞愧……”

“阁下,他不姓于,也不叫于金,他姓金,他叫金羽。”

呼延明两眼一睁道:“十丈飞红?”

卓慕秋微一点头道:“正是。”

呼延明道:“金兄,你瞒得人好苦。”

十丈飞红勉强笑笑说道:“小弟不得已,还望呼延兄谅宥。”

呼延明道:“说什么谅宥,小弟对金兄你只有敬佩,金兄你可以称得古今第一义人,这种朋友我要交,金兄要是不嫌弃,咱们这就重新订交。”

十丈飞红道:“‘霹雳斧’当今高人,呼延兄折节,是小弟我的荣幸。”

呼延明上前一把抓住了十丈飞红的手道:“金兄,你就别臊我了,往金兄你面前一站,小弟我只有自惭渺小之感。”

十丈飞红道:“人之相交,贵相知心,好朋友之间用不着客气,三少要重建‘剑庄’,我敬邀呼延兄……”

呼延明不等十丈飞红把话说完,便立即接口说道:“金兄,小弟我义不容辞。”

卓慕秋呼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多谢二位雅意,我心领……”

呼延明道:“三少不要客气,我们闲着也是闲着。”

卓慕秋摇摇头,道:“不瞒二位说,我已经不打算再回‘剑庄’了,不管先父当初对我怎么样,不管他当年造了多么大的罪孽,也总是我的生身之父,而且他已经以血偿债,恩怨两消,我预备收拾他老人家的骸骨衣冠之后立即退出武林,找一个偏僻清静的地方终老斯乡,伴着他老人家静静的渡过以后的岁月。”

十丈飞红跟呼延明听得俱都为之呆了一呆。

呼延明道:“三少怎么好在这时候忽萌退意?‘剑庄’是卓家的基业……”

卓慕秋道:“我并不是现在忽萌退意,早在我从前古迷城脫困时我就有意退出武林,奈何那时候我不能不回到中原来看看,现在事已了了,我已经无牵无挂,了无心事了,至于‘剑庄’,它的确是卓家的基业,也是先父当年胼手胝足好不容易才创立的,可是它早在先父偿债那一刹就从这人世消失了,‘剑庄’已不复存在,还有什么可重建的?”

呼延明道:“三少,‘剑庄’……”

卓慕秋道:“如今的‘剑庄’只是一片废墟,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一样,是不足珍惜的了。”

呼延明口齿磋动了一下,欲言又止。

十丈飞红这时候点了点头,缓缓说道:“也许三少是对的,这个武林也实在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不如找个清静的地方,希茅蔬淡,伴那山水林木无忧无虑地过一生!”

呼延明目光一凝,道:“怎么,难不成金兄……”

十丈飞红淡然强笑道:“我正有此意,奈何还有件俗事未了,一时半会儿我还离不开这个武林。”

呼延明诧异地望着他“哦”了一声,没说话。

卓慕秋缓缓转过路去走向那两滩模糊一片的血肉。

第十六章

卓慕秋把自己的—袭长衫脱了下来,包起了那支离破碎的骨骸跟那件让血染红了的灰衣跟鞋袜。

十丈飞红跟呼延明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没帮忙。

这种事只有让卓慕秋一个人去做,别人不能帮忙。

卓慕秋左手提着那血迹斑斑的“小包袱”,右手提着他那把跟随了他多年的长剑,黯淡的目光在十丈飞红跟呼延明两人脸上扫了一下,缓缓地说道:“二位珍重,或许将来咱们还有再见之期。”他要走。

十丈飞红道:“三少不等佟老人家了?”

卓慕秋微微一怔道:“他也会到这儿来么?”

十丈飞红当即把碰见佟福的经过说了一遍。

听毕,卓慕秋摇头说道:“我不等他了,他为卓家忙碌了大半辈子,如今也该坐下来安安静静的歇歇了,日后金兄要是碰见了他,请代我致个意。”

说完了这话,他走了,他看上去很泰然,也很安详,但他那颀长的背影,总给人—种凄凉的感觉。

伟人从此逝,江海庆额生,一代“神剑”就这么走了!十丈飞红跟呼延明默然地望着卓慕秋远去,心里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受。

这种感受很清晰,但两个人都说不出来那是什么,只知道心口闷闷的。

口口口

十丈飞红坐在山脚下等佟福。

呼延明没走,陪着他等。

可是佟福没来,一直到天黑还没见他来。

可能他被什么事儿绊住了!其实,对佟福来说,世界上应该没有比拦卓慕秋代父还债这件事更重要的事了。

那么他为什么不来呢?谁知道?

口口口

这是另一座山,另一座不知名的山。

山下有片枫林,一条清澈的小溪从枫林里流出,缓缓地流向了远处。

它不知道从那儿来,也不知道它要往那儿去。

枫林边,有一座新盖的小茅屋,很小巧、很玲珑的房子。

茅屋门口有一条青石铺成的小路,直通小溪边。

枫叶如火,连小溪里的水都被染红了。

严寒贞蹲在小溪边弯着腰洗衣裳。

她永远是那么娇艳。

女人最怕年华早逝,最怕老。

可是严寒贞不怕,她似乎永远不会老。

她只有越变越成熟,越变越动人。

难道说她吃了什么长生不老药?世上该没这种药。

当年秦始皇曾命徐福渡海求长生之药,结果徐福一去不回,秦始皇死了,徐福自己也死在东洋。

历来当皇帝的都想永远的坐在那张龙椅上,要想永远坐在那张龙椅上只有一个办法,长生不老、青春永驻。

历来的皇帝十有八九都曾遍求术士练长生之金丹,可是历来的皇帝没有一个能活到如今的。

打古至今,在传说中只有一个人长寿,一个人不死,彭祖寿登八百,嫦娥永驻广寒。

只是,谁也不能证实彭祖寿登八百,谁也没亲眼看见嫦娥永在广寒。

在另一种传说里,有一种让人脸红的法儿可以让男人或女人青春永驻,不易衰老。

只是会这种法儿的人不多,而且男人要想青春永驻不衰老,看上去永远像二十许人,就非得害一个女人不可,同样的,一个会这种法儿的女人要想青春永驻不衰老,她也非得害一个男人不可。

严寒贞蹲着身,弯着腰在洗衣裳,她永远是那么娇美艳丽,看上去永远无忧无愁。

住在这种地方,一如神仙中人,又有什么值得她忧愁的?溪水缓缓的往东流。

一片片火一般的枫叶也随着水往东流去。

西门厉从茅屋里走了出来,打了个呵欠,伸了个懒腰,四下看了看,道:“这地方真不错,比卓家‘剑庄’强多了!”

严寒贞没回头,道:“是么。”

西门厉带着笑走了过来,道:“这地方要是没有你在,可就比任何地方都差了。”

严寒贞嗔道:“贫嘴;”

西门厉到了她身后,腰里往下一弯,两只手从她胁下穿过到了她胸前,跟着他探过头去,脸贴上了她的脸。

严寒贞那一双眉梢儿上倏即泛起一丝儿春意,扬起湿淋淋的手扳开了西门厉的手,粉颊上红红的,嗔道:“把你的爪子拿开,让人家看见多不好。”

西门厉笑道:“让人家看见?谁?这一带百里以内除了咱们夫妻俩之外还有谁?”

严寒贞道:“你是眼大无神,这儿还有两个人在,你就没看见,低头往下看看。”

西门厉低头往下一看,可不?溪水里还有两个人在呢,他笑了,仰起头哈哈大笑道:“原来你是说他们俩呀,我不怕……”

“怕”字甫出口,他笑声突然敛住,低头又往水里照照,抬手摸了摸脸,道:“我的脸怎么那么红?”

严寒贞没在意,道:“怎么不红,枫叶火也似的,连溪水都被染红了。”

西门厉一怔笑了,他笑声刚白脸上浮现,一眼又瞥见了他眼前那只手,他又一怔,道:“我的手怎么也红红的?”

不错,他的手也泛着红,那点红意来自肉里。

严寒贞似没在意,道:“谁叫你筑庐在枫林之旁?”

西门厉摇头说道:“不,寒贞,你脸上手上怎么不红?”

严寒贞在水里照了照,道:“谁说的,好像也有一点儿。”

西门厉道:“不,寒贞,我看得清清楚楚,你身上没有。”

说着,他看看另一只手,另一只手也透着红意,他忙解开了衣裳,低头一看,身上赫然也泛着红意,他道:“寒贞,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严寒贞转过身站了起来,伸出那欺雪赛霜、晶华如玉的柔荑在西门厉胸前那泛红的肌肤上摸了摸,道:“怪了,你喝酒了么?”

西门厉道:“没有啊,就是喝了也不应该这样啊,我以前又不是没喝过酒。”

严寒贞道:“那……你是不是吃了什么……”

西门厉道:“我吃了什么?咱们俩吃的喝的都一样,要是因为吃了什么身上泛红,你身上也应该……”

“傻子!”

严寒贞白了他一眼道:“人跟人不一样,就拿酒来说吧,有的人喝一杯脸就会红得跟关公似的,有的人喝个几斤都面不改色!”

西门厉道:“是这样么?”

严寒贞道:“不是是什么?一定是!”

西门厉呼了一口气,笑了,道:“吓了我一跳……”

严寒贞白了他—眼嗔道:“瞧你那个胆小的样儿,那像是睥睨纵横杀人不眨眼的‘魔刀’西门厉?你不知道,在我看你这样红得还挺好看呢。”

西门厉道:“真的么?”

严寒贞道:“怎么不真?瞧你这一身红,红得逗人。”

说着说着她娇靥为之一红。

她娇靥这一红不要紧,红得西门厉一阵激动,伸手把那成熟动人的胴体搂进了怀里,道:“待会儿再洗,好不?”

严寒贞的娇靥更红了,道:“不,大白天的,像什么样子……”

她拧身要挣出西门厉怀抱。

西门厉却拦腰把她抱起,转身往茅屋行去。

严寒贞急了,又踢又捶的,叫道:“放开我,放开我,衣裳流走了!”

西门厉哈哈一笑道:“这时候还管什么衣裳,休说是一件布衣裳,即使是绫罗绸缎又能值几何,只别把你流走就行了。”

他腾身一跃扑进了茅屋,只听见他笑,没再听见她叫。

一阵风过,吹落了好多的枫叶,这回真把溪水都染红了。

只这么一阵风过,然后这一带就恢复了宁静。

枫叶没再落。

溪水静静的流。

良久,良久,蓦地,—声大叫划破了宁静,茅屋里一阵风般冲出个人来,一个浑身上下红得像血似的个人,只一闪就变成了个红影,又一闪就跑得不见了。

茅屋里又出来了个人,是严寒贞,她手扶着门框,娇慵无力,不胜疲累,乌云蓬松,衣衫零乱,衣襟放开着,雪白的酥胸露出一大块。

她好像不觉得,脸上木木然没有一点表情,一双黯淡无神的目光直楞楞地望着那“红人”的逝去处。

半晌,她那失色的香唇边泛起了一丝令人心酸的笑意,她喃喃说了一句:“慕秋,我总算对得起你了。”

她缓缓地出了茅屋,缓缓地进入了枫林,像个幽灵似的。

茅屋前又归于宁静。

茅屋前刚归于宁静。

红影随风飘到,那血一般的红人又回来了,他疯狂似的冲进了茅屋,转眼间又从茅屋里冲了出来,喉咙里发出一声声吼叫,那不像人声,简直就是野兽的咆哮。

他的确像个疯狂了的野兽,他三拳两脚就把茅屋捣塌了,他还不肯罢休,又在已然塌了的茅屋上一阵跳,一阵跺,茅屋顶被跺得粉碎,碎草四射,尘土激扬。

他转过身,严寒贞洗的那件衣裳还在溪边,他一阵风般扑到溪边抓起衣裳就要扯,溪水里出现了一个血一般的倒影,他厉啸一声把刚抓起的衣裳往小溪里一丢,转身如飞驰去,一转眼工夫便成了一个淡淡的红影。

又归于宁静了,可却是一片狼藉。

前后没多大工夫。

谁会想到差别会那么大?

口口口

一座小草棚搭在路边阴凉下。

里头有酒,也有菜。

卓慕秋坐在一张桌子后,他面前摆着两样卤菜,那“小包袱”

就在桌子上,外头已多了一层油布。

酒还没来,卖酒的站在酒坛旁,一手拿壶,一手拿勺正在舀酒。

草棚子里一阵风般冲进来个人,是个穿粗布衣裤的年轻汉子,他劈手夺过了卖酒的手里的酒壶,一口气咕噜咕噜的灌了下去。

壶里的酒没了,他拿壶的手垂了下去,酒顺着他嘴角往下流,他脸煞白,直喘,胸口一起一伏的,一双眼珠子直直的,不知道在看谁。

卖酒的定了定神,劈手一把夺过了空酒壶,骂道:“大狗子,你疯了。”

大狗子像从睡梦中被人叫醒了一般,开口说了话:“吓,吓死我了……”

卖酒的道:“谁吓你了?你差点没把我吓着,你是怎么了,发什么疯?”

大狗子道:“爹,我,我看见个……个人,不,不是人,是,是个怪物……”

卖酒的目光一凝,道:“怪物?你在那儿看见了怪物?”

大狗子道:“我,我刚……刚才不是到……到高梁地撒……

撒尿去了么,尿着……尿着听见对面呼……呼地直……直响,我,我还当是谁,谁在里头睡觉……打呼噜呢,抬眼—看,您,您猜我看见什么?”

卖酒的道:“我怎么知道你看见了什么,八成儿是你看见鬼了!”

“鬼?”大狗子机伶一颤道:“不,不是鬼,是人,不,不是人,是个怪物,浑身上下跟活剥了皮似的,血红血红的好吓人,他还冲我瞪眼呲牙呢,差点没把我的魂儿吓没了,我扭头就跑了回来。”

卖酒的看了看他道:“大狗子,你偷喝了酒没有?”

大狗子忙摇头说道:“没,没有,谁说我偷喝酒了。”

卖酒的道:“你既然没偷喝酒,怎么说酒话,光天化日那来的怪物,我在这儿卖酒这么些日子了,怎么我就没看见过什么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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