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他薄凉的唇瓣抿成一条直线,看着窗外那片偌大的校园里,苏黛蔺正背着包包往教室里跑。
她长长的马尾辫在风中甩动,橘黄的朝阳洒在她纤瘦的身子骨上,罩上一层柔柔的光晕,朝气蓬勃。
他忽然想起昨天夜里,她站在窗边对他投来的那惊讶一瞥。
她骤然见到他,除了吃惊,再也没有长时间离别后的思念与激动。她的反应很淡,一点也不像那个雨夜的苏黛蔺,不会与他拥吻,不会再追着他跑,而是快速一瞥,关上窗子。
这样子的苏黛蔺,让他既惊讶又心疼。
“这堂课过后,是不是有一场计量学考试?”他哑声问辅导员。
“是的,滕先生。今天的计量学考完后,还有一场明天的英语考,考完后,我校的这次期中考就算结束了。”老辅导员朗声答道,并走到滕睿哲面前,语重心长再道:“她前几门的考试成绩非常不错,全部过了九十分,势头非常好。如果接下来的两场考试,滕先生能让她靠自己的实力来获得入学资格,那她就是一个成功的孩子。其实我觉得,这孩子不希望滕先生插手管她的事,为她铺好前面的路。她希望靠自己的实力去拼,无论成功与否,都是自己努力进取的。”
滕睿哲闻言眨了下墨眸,瞧着老先生:“您觉得我会让校长给她开后门,保她去国外?”
“难道不是吗?”老先生反问他。
“之前是。但现在听老先生一席话,我改变主意了。”他轻轻一掀唇,眸中带笑,“既然她前几门考试都能拿九十几分,那后面的考试也差不多哪去!我无须为她操这份心!日后她若被分配到你们班,还请你这位辅导员多多辅导她。”
“她是我担保的,日后也一定教育她成为国家栋梁之才!”
——
黛蔺坐在教室里听课,打完针的古俊跑到教室外面来了,与讲师什么招呼也没打,直接走进教室,坐到黛蔺身边,“我哥昨天见完我,打算要走的,听说我被狗咬了,又把车开了回来。他今天要把我接回家,我们可能要分别一天了!”
黛蔺用笔记本遮着脸,不想听他这种暧昧的话。
古俊你回家就回家吧,没有人要跟你分别。你回来后,我会把医药费赔给你的。
“那我走了!”小男生古俊果然站起身,没在教室坐上一分钟,又当着讲师的面大摇大摆的走出教室。
戴眼镜的讲师停止讲课,手中的粉笔头咚的掉到地上!这是哪个班的学生,竟敢如此无视课堂纪律,想进就进,想出就出?这同学眼中还有他这个讲师吗?
“给我站住!你哪个班的?”
古俊走在教室门口,懒得理他,斜垮着书包悠闲自在走在前面,转个弯,消失不见。
黛蔺看着讲师由红到白的怒脸,为讲师感到同情。
四十五分钟后,第一堂大课结束,黛蔺坐在林子里复习,准备参加计量学考试。
原本已经离去的古俊突然去而复返,而且还是坐着他大哥的名车过来的,从车上搬下一辆崭新的脚踏车,放在黛蔺面前:“这辆脚踏车反正已经买了,你若是不要,我就将它扔到马路上,让卡车把它轧碎!”
黛蔺听得俏脸一阵发绿,放下笔记本就站了起来。
古俊你怎么回事,被小雪球咬到神志不清了?你现在怎么像个小屁孩似的跟我耍赖!
“古俊,你给我把车收回去!”
“不收!”
两小家伙僵持起来。这时只见得他们身后,那辆名车的车窗玻璃在缓缓降下,露出一张戴墨镜的俊美男性脸孔,帅气而男人味!古敖把墨镜稍微压低一点,露出他那双迷人的电眼,打量他弟弟的女朋友。
难怪昨天古俊要找他要钱,说是买什么学习资料;刚才他的车经过学校的车棚,古俊这小子立即让他停车,跑到车棚把某辆脚踏车推出来,骑上就往教学楼跑。
他担心这小子又跑得不见人影,连忙把他拦下,脚踏车塞车上,亲自送他过来。
没想到,这小子是要来见女朋友!
但是,那小女朋友的脸怎么那么眼熟?
他连忙摘下高挺鼻梁上的墨镜,朝这边定睛一看,吓了一大跳!
那漂亮女孩子不是萧梓萧大少爷的未婚妻么?兰会所见过一次面,娇嫩青涩,像个小萝莉。
听说婚礼上萧大少逃婚了,当时这小姑娘坐婚车上挺可怜的,一身洁白的婚纱,美得不食人间烟火,却被孤零零扔在婚车上,任众人当做怪物打量。
“古俊!”他朝这边喊了一声,重新戴上他的墨镜:“大哥只有一分钟时间等你!一分钟过后,你这个学期的生活费全部冻结,大哥名下的副卡一律收回!”
臭小子,你丫的有眼光啊,那么多漂亮小妹妹不泡,你专挑滕睿哲和萧梓的女人泡,是不是不想读完这最后一所能接收你的大学了?
大哥不是畏惧那两少爷,而是不想让你这小子自找麻烦,把你目前够糟的生活弄得更糟!
而且,大哥与你姐torn一样,坚决反对你早恋!
你们两小家伙站一起,就像一个小正太与小萝莉过家家,年龄不够,心智不够,等着我古家人给你们收拾烂摊子!
“古俊!”他又咬着牙喊了纹丝不动的弟弟一声,发出已经生气的讯号。
古俊你若再不听话,大哥说到做到,不仅扣发你半年的生活费,还会给你继续转学,把你转到国外去!不信你就试试!
车外,古俊执拗看着黛蔺,把脚踏车往黛蔺那边猛地一送,转身走回大哥的车上,嘭的关上车门!
黛蔺用手扶着车头,难受的看着古俊,看着他们的车缓缓离去。
古俊,如今接收你这新车,就跟当初接收萧梓那把伞一样,是我所需要的东西,及时实用;可一旦是你们送的,就让我心头沉重,无法释然。我希望,你只是一时好玩,热度过了就过自己的吧。
她把脚踏车重新推回车棚,不要古俊送的东西,往考试的考场走去。
中午,她结束完计量考,没有去上下午第一堂课,而是去买了一辆单车,让小雪球呆在车篓里,赶回住处午休。
“小苏,又买了自行车呀?”楼里的大妈们坐在楼道里择菜,热心的与她打招呼,“最近小偷多,不仅偷电瓶车,也偷自行车,小苏你要把车锁在车库的钢架子上。”
“谢谢李阿姨。”黛蔺端着饭盒往房里走。
“小苏你先等一下。”李阿姨从小板凳上站起来,眉开眼笑的拉着她往厨房走,“我刚蒸的粉蒸肉熟了,小苏你吃一点。这次要不是多亏你,我们这十几户穷苦人家差点被那张春喜坑死。”
笑说着,铲了好大一块粉蒸肉在盘子里,让黛蔺端着:“你这孩子太瘦了,多吃一点,阿姨看着你呀,就好像看到了我那在外地求学的女儿。我和孩子她爸来这里打工,就是给孩子挣学费。”
黛蔺端着那香喷喷的粉蒸肉,有点心酸。
她说了声谢谢阿姨,走回自己房里,坐在窗边吃饭。其实她不明白,为什么三年前一家三口团圆的时候,她不懂得珍惜;直到家毁人亡,成了孤儿,才明白,一家人能在一起是多么重要。
李阿姨他们家虽然穷,但他们在外地求学的女儿是幸福的,因为她双亲健在,有一个和睦的家。
那种过年时的一家人团聚,是她这个孤儿羡慕不来的。
她就算想孝敬父亲,也没有了机会。
她吃完饭,去拿胃药吃,倒水的时候,突然想起了滕睿哲。
她没有告诉滕睿哲,她不吃他做的糖心蛋,是因为她从小是吃着爸爸妈妈做的糖心蛋长大的。既然他们都不在了,那么她也不再吃糖心蛋,不然,味道会很苦。
她将药丸仰头吞下,喝了两口水,躺在床上。
日子就这么过吧。其实滕睿哲,我也对不起你。如果当年没有纵火案,你和叶素素将会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
下午四点多,酒店上班时间,经理让她把清蒸大黄鱼端到明菊厅。
她走到门口的时候,不小心滑了一脚,滚烫的鱼汤全洒了出来。不过人没摔着,盘子还端在手上。经理勃然大怒,指着她的鼻子:“滚!你被炒鱿鱼了!”
“让她端进来。”门里传出男人磁性好听的男中音,不喜不怒:“只是汤洒了,犯不着炒她鱿鱼!”
经理这才瞪了瞪黛蔺,换上笑脸打开包间的门,让她把菜端上,问客人菜合不合口味。
黛蔺手脚利索的把菜给上了,只不过盘里没汤了,就一条大黄鱼。她抬眸望着坐在桌旁的滕睿哲及校长,心里暗惊,娇柔的小脸上却平静无波。
“请慢用。”她准备退出去。
“原来你在这里勤工俭学!”校长惊讶出声拉住她的脚步,想必是对她的印象稍微有了改观,道:“你这样打工,能顾及到课程吗?学校可是不允许学生迟到早退的,逃课累积三次以上,取消考试资格!”
“校长,我旁听的时候,没有漏掉一节课。”黛蔺安静回答他,一双美目看了旁边的滕睿哲一眼,与他深沉的目光交接一眼,淡淡移开。
“入校后,我会更加珍惜来之不易的求学机会。”
“那就好。”校长满意点点头,吩咐杵在一旁的经理:“别愣在这,继续上菜!苏小姐是我的学生,我有几句话问她,让她歇一会。这手给烫着了吧!”
“滕先生,校长,我这就去准备。”凶巴巴的经理见黛蔺竟有靠山,被校长庇护着,这才退出去,不敢再随意欺凌。
经理退出去后,校长也起身了,说喝多了,要去一趟洗手间,把包房单独留给滕老板和苏黛蔺。
滕睿哲静静打量了黛蔺一眼,问黛蔺烫哪了。
“没有烫到什么地方,就是滑了一下。”黛蔺轻声道。
“那你坐下吃一点。”他给她摆上碗筷,拉开椅子,抬眸轻轻看了她一眼。
“我不敢,我是服务员。”黛蔺一动不动,继续低声道。
他眸中黯然,薄薄唇角若有似无勾着,注视着她:“这条新鲜黄鱼原本有鲜美的鱼汤,占着汤吃的,但让你给洒了。你来尝尝这洒了味儿的黄鱼是什么味道!你们这的服务不到位啊。”
黛蔺抿唇,不得不走过去拿起筷子试吃鱼肉,但他突然搂着她的细腰把她往下一扯,她便坐到了椅子上。
“继续吃。”他挑了挑霸气的剑眉。
“已经吃过了。我这就去让厨房换一份,您请稍等!”黛蔺要站起来。是他自己说洒了汤的黄鱼可以端进来,但端进来之后,他又在这挑刺!
“行了!”他用大掌箍住她的蜂腰,又将她拉到椅子上坐着,一双幽暗的眸子似乎是不耐烦,但实则一丝怒气都没有,拿了一瓶冰饮递过来,“坐在这,不准站起来!刚才热汤烫腿上哪里了,就用这冰饮贴哪里!”
黛蔺瞧着他,没有接。
他钢牙暗暗一咬,把冰饮放桌上:“如果烫伤不及时冰敷涂药,明天可能走不了路,留下疤。今天你刚刚滑了一跤,明天又不能来上班,这正是炒鱿鱼的绝佳机会。你说是吗?”
他将他浓烈的男性气息温柔吹拂在她水嫩的小脸上,一双深邃的眸,与她水汪汪的眸,离得很近,可以互相看到对方的脸,盯得她猛地往后一缩;然后起身,推开门走出去了。
黛蔺这才卷起裤管,露出她莹润**上被烫红的一大片,暗暗吸气。
真是疼啊,太倒霉了,鱼好好端着,汤却洒了,泼了她一大腿!
她赶紧用冰饮冰敷,坐在椅子上休息。
门外,滕睿哲与校长站在走廊上。校长对之前再三拒绝苏黛蔺入校感到抱歉,连连赔不是,说是那时确实不知道她叫苏黛蔺,以为她就是一个惹事的少女。
“这次幸亏校长你给我打电话,不然我再次与她擦肩而过。”滕睿哲沉声而道,锐眸深沉,没有怪罪校长,而是心生感激,“在我找来贵校之前,是不是也有人来找过苏黛蔺?对方不是萧梓或萧家人,而是我滕家的人?!”
“正是!”校长点点头,想了想当时的情景:“那时我不知道苏小姐在我校旁听,忽有一日,滕父派人来问,新生里面是否有一位苏黛蔺?我让秘书查了,没有。后来滕总你再问起,我一时以为,滕父是在帮滕总你找苏小姐?难道不是?听各位同僚说,滕父也在他们学校寻过苏小姐。”
滕睿哲眸中一寒,掀唇笑了笑:“校长你够义气,一旦有消息,马上给我打电话通知了我来;不过,苏黛蔺在贵校续读的事,校长最好不要告知我父亲;他若再问起,就说不在,也不要说与我见过面。呵。”
“既然是滕总的意思,我一定照办!”校长心知事态严重,拍胸脯保证。
——
黛蔺在包间歇了一会,见滕睿哲与校长已离去,快速回到厨房工作间。
但领班告诉她,她腿受伤了,今天可以提前下班休息,不然弄出工伤,他们是要负起责任的。
她半信半疑,换好自己的衣服走出酒店。
此时天已全黑,正是食府生意最好的时候,停车场被名车挤满了,门口也停满了名车。她走在路上,都怕把这些有钱人的车给刮到了,车来就避,怕再遇到李湘湘这号人物。
她去药房买了烫伤药,拎了一碗汤面,回到住处一边吃,一边复习英语考。
英语考是最重要的一门课程,也是最后一门考试,她的雇主打电话来让她去代考,她拒绝了,因为她的英语有一点危险,听力练习太少了,悬啊。
而古俊那小子自从上午抢去她的电话号码,就一直给她发短信,问她吃饭没有,上课没有,复习没有,回家没有……没有个没完。她把手机关了,关着充电。
小雪球则乖乖趴桌上睡觉,看窗外风景,打滚,反正非常悠闲,一点都不为上午咬了人而羞愧。
她拍了一下它,让它不要咬她的作业本。
它嗷了一声,狗眼睛亮晶晶的,显得特别的欢。
然后这个时候,门板被人敲响了,叩叩叩响了三声,沉稳有力,惹得小雪球欢快的从桌上跳下去,想去开门。
她瞪着它让它一边去,打开门,竟然见到滕睿哲站在门外。
这个男人站在灯光下,五官俊朗,俊目幽深,大衣华贵,高大的身躯塞满了她房间的门口。
“腿伤怎么样?”滕睿哲紧紧盯着她,直接走进门来,半蹲下那健硕的身板,一把抱起朝他跳过来的狗儿子。
黛蔺站在他身后,不解望着这对‘父子’。
他大晚上过来看望小雪球的?瞧小雪球在他怀里那撒欢样,摇尾撒娇,真想一把揪出来。小雪球还伸出小脑袋看了看她。
哦,难怪小东西刚才那么欢!
她没有把房门关上,不理会这对‘父子’,把被小雪球咬破的笔记本拿起来,拔出充电的手机,等着他自己出去。
然而,闯进门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