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然不语，我离开这个家，离开这些关心我的人，让他们牵肠挂肚，我错了吗？
张妈抹了抹脸上的泪水，笑着说道：“不说这些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张妈今天给你做一顿好吃的，我记得少爷最爱吃张妈做的鱼头了，还有……。”
张妈拉着我，走进我曾经的家，这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客厅里的纯白的地毯，我还记得那时候，他刚买回来，我还开玩笑的说这地毯过两天就会变成黑的，因为我们太邋遢。还有那个电视，这些年一直都没换过，那是家里还不那么富裕的时候我们一起到商店买的，搬回来的时候，小妹不小心把电视碰到了地上，幸好没坏，但我还是用这件事要协了她很长时间，让她给我沏茶倒水、捶背按摩……
一种浓烈的亲情环绕着我，自从走进这个家门开始，那持续了三年的怨念就已经消失无踪。
张妈高声叫道，“夫人，少爷回来了！”
“啊！”四姨惊喜的叫声，随后她的身影就出现在我面前。
“阿夜你回来就好了！没吃饭吧，今天我给你露一手，四姨现在的手艺可是非常厉害哟！”四姨说着，撸胳膊挽袖子就要进厨房。
“夫人，我要给少爷做鱼头吃呢！”张妈不满意的抱怨道。
四姨带着为难的表情停住脚步，片刻后，像做了一个重大决定似的说道：“那我们做十六个菜，张妈您做八个，我再做八个好不好！”
“那还成！”张妈眉开眼笑。
两人快步走进厨房，装做没注意到手足无措的我。
“阿夜，你爸在楼上书房，你去看看他吧，你知道他那个人，太爱面子，虽然心里想你，但从来都不说！”厨房里四姨的声音传来，其中还有一些恶作剧的味道。
“咳！”一声干咳从楼上传来。
我站起身，缓步上楼。
我知道自己来之前所做的心理建设已经无用，这样的气氛，已经容不得我去计划，我只能、也只愿跟着自己的感情去走，恨也好、爱也好，随它去吧。
推开书房的门，他的身影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微胖的身影，依然是那么的精力充沛、那么气定神闲。
他正在看书，听到我推门的声音才抬起头来，不经意的又把视线放回到书上，淡淡的说道：“回来啦！”
“是！”我轻轻的回答，心中正在努力寻找自己的表情，是应该表示愤恨呢，还是要出言讽刺呢？
时间仿佛凝固了，我站在门口，他看着书，我找不到自己的表情，他手里的书好长时间没有翻页。
半响后，他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你记得你白叔叔吧？”
白叔叔……，对了！是他同一个战壕里挨过枪子的生死之交，在我小时候，我们家一直和他们家保持着来往，在印象里，白叔叔高大、爽朗，还有一个总与我一起玩儿的小姑娘，他们全家在很多年前移民了……，这些很久以前的事情，我费了好大劲才翻出这些模糊的画面。
“记得？”我缓缓回答，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你白阿姨和你妈妈同时怀上了孩子！”他长叹一声，眼神望向窗外。
嗯？我心中疑惑。
“当时，我们说过，说如果都是男孩的话，就结拜，如果是一男一女的话，就定下亲事，他们全家前几天从国外回来了，我想让你去看看！”
我慢慢的体会这些话，才惭惭明白过来，这好像是传说中的指腹为婚吧，现在居然还有这种事情？而且居然发生在我身边……
于是，一种莫名的愤怒涌上心头，他又要指挥我的生活，就像以前一样，凭什么你可以把你的意愿强加在我身上，我的怒气浮现在脸，严厉的苛责已在喉头。
他抬起头，看着把激动写在脸上的我，突然低声说道：“对不起！”
这个声音虽然微小，但听在我耳中好似晴天霹雳一般，道歉……！他会道歉！他一直是顶天立地，宁折不弯的，对也好，错也好，只要他选择了就会一直走到底，结果成功或是失败不在他的考虑之中，但是……！他现在道歉了！
我看着他，突然发现他的鬓角已经花白，脸上已经有了很多皱纹……！是啊，他也已经是年过半百的人了，两个儿子又都离开了他，这种打击……，我突然觉得很内疚，好似亏欠了什么东西一样。
现在，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空气开始沉闷，我们谁都没说话。
这时，脚步声传来，四姨的声音随后而到。
“你们父子还聊得挺开心的啊！快下来吃饭吧！”
我回身下楼，眼角的余光看见他站起身来，记忆中那坚实无比的腰背居然显得有些佝偻，三年的岁月而已，一个人的变化竟能如此之大？我不禁茫然了。
下楼后。
“张妈，不是说饭做好了吗？怎么桌子上只有一个菜？”他大声问道。
“一边做一边吃吧！”四姨笑呵呵的回答。
香气缭绕的饭厅，洁白的餐布，一道道热气腾腾的菜从关心你的人手中揣出，温和的笑语漫天飞扬……。
家的感觉，宁静而安全。
***
饭后。
我站起身来，说道：“我走了！”
“啊！”张妈手忙脚乱的站起来，慌慌张张的问道：“少爷，你怎么这就走了，怎么还要走啊，我都把你的房间收拾好了……！”
四姨也站起来，打断张妈的话：“张妈，别说了！”又微笑看着我，“阿夜，以后常回来，我给你做好吃的！”
四姨轻轻推了他一下，他干咳一声，说道：“你白伯伯的事情，别忘了，我叫你四姨去找你，嗯……，有空就回来！”
我点点头，转身就走。
张妈急忙跟了上来，口中还在絮叨着：“一回来就走，真是的……！”
我挥手告别了四姨和张妈，走在回家的路上。
家？究竟在哪里？
***
温柔的女人看着还在发呆的男人，轻声笑道：“还在想阿夜？”
男人没作声。
“他既然已经回来了，就说明他心里不再恨你！”女人安慰他，“但是，你这么快就把那件事告诉他，他能接受吗？”
男人突然用强硬的口气说道：“我是他爸爸，他应该听我的！”
“行了行了！”女人开怀一笑，“你是不是实在没有话题可说，才把这件事抖出来的？”
男人刚想争辨，女人已经温柔的按住了他。
“今天可真高兴，以后如果天天这样就好了……！”女人悠然神往的看着远方。
第五十一章 相亲
「相亲」是一种古老而又神秘的仪式，必要人物为：男方家长、女方家长、媒婆、男方、女方，地点一般为某家酒楼，在仪式所必需的人物中，男、女方家长是最重要的，其次是媒婆，而真正意义上牵扯到终身幸福的男女双方的意见却无足轻重，所以，在这种仪式下结成的姻缘，造就了无数的痴男怨女，新中国成立以来，移风易俗，如此落后的仪式已不多见。
「指腹为婚」，「相亲」的升级版，虽然结果相同，但它的步骤却更为神秘，也更为简单，两个怀孕的妇人，随随便便的一指，便订下了腹中胎儿的终身幸福，丑也好、俊也好、贤良也好、粗鲁也好，男女双方的这辈子就算是绑在一起，可怜他们尚未临世，连发表自己意见的机会都没有。
我心头烦乱的回到家中，也没有心情玩游戏，很长时间以后，才理清自己的思絮，回想今天的经历，这才发现一个非常严重的失误，我居然莫名其秒的答应了明天要去白叔叔家，看看那个与我指腹为婚的那个女孩。
天啊！我不禁开始头痛。
都已经什么年代了，还有这种古老的风俗存在，而且还发生在我身上，我居然还答应了……，这要让别人知道了，我还有脸活在这世上吗？
我抬眼望着苍天，心情郁闷至极，甚至希望现在老天爷就降下一道闪电把我劈昏，最好是失忆，那就不用去面对明天的无奈。
这时，小享刚刚下线，看到满面愁苦的我，不禁问道：“黑哥，你怎么了？”
“我……！”我欲言又止，半响后，蹦出几个字，“我没事！”
“没事”小享怀疑的看着我，“才怪！”
“真没什么！”我长叹一声，“小享你吃饭去吧，我吃过了！”
小享迟疑的答应，走到门口还不忘安慰我：“黑哥，想开点，脑袋掉了也不过碗大个疤！”
嗯？我苦笑，这是哪儿跟哪儿啊？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结果，最后终于决定，睡觉。
……
如果每天都能睡到太阳照在你脸上，你就是幸福的。
但是，今天，当太阳唤起沉睡中的我，我的心情却无比沉重。
梳洗完毕后，我穿戴整齐，等待着。
当挂钟的时针指向「九」的时候，门铃准时响了，四姨说过，九点来找我。
我打开门，看到了四姨、表姐乔心、还有一个短发少女。
“二哥！”那少女看到我，立刻扑上来闯进我的怀里，“你怎么这么长时间都不回家，我好想你！”说到后来，清脆的声音已经哽咽。
我把她放在地上，蹲下身去，轻轻的拭去她脸上的泪痕，柔声道：“我也想你啊，可是二哥这两年有事情要忙，所以没时间去看你！”
“骗人！”少女娇嗔道，然后用手指点着我的额头，轻轻说道：“你和爸爸闹矛盾了吧，我都知道，我知道是爸爸不对，可你三年不回家也太过份了！”
我轻笑着，抚摸着少女黑亮的短发：“阿晨张大了，不像以前那样只会调皮了！”
“我以前才不是你说的那样呢！”我的妹妹，陈晨，大声辩解着。
我微笑着，没有说话，然后把目光投向了一个本不该在此地出现的人物，乔心。
“亲爱的表姐，你来干嘛？”
乔心呵呵的笑着，说道：“我从来就没见过相亲啊，所以，来长长见识！”
“不是相亲！”我郑重的反驳，“只是去白伯伯家随便逛逛！”
乔心急忙掩口，做出一副说错了话的样子，然后又道：“不好意思，我说错了，是指腹为婚，没想到，真没想到，这么古老的风俗居然出现在我的眼前，奇迹啊………！”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决定另外开辟战场，做出一副沉思的样子，缓缓说道：“你来看看也对，增加点经验以后好用，毕竟某人就快三十的人啦，还没着没落的，心焦啊！”
乔心大怒，张牙舞爪的吼道：“我才二十六，是二十六，懂不懂！”
“我是用四舍五入算的啊！”我悠然说道。
乔心要疯了，挥动手中的皮包向我打来，我们笑闹成一团，陈晨在一旁娇笑着助威，四姨微笑着看着这一切。
笑声四溢，这样的场景已经许久不见，虽然在三年前时时发生……
***
“白伯伯在国外是干什么的呀？！”乔心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二层小楼，惊讶的问道。
这里是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寸土寸金，这个小区建在其中，却能闹中取静，小区中每户住宅均为二层的小别墅，仿欧式建筑，踏足这里，幽雅宁静的气氛扑面而来。
要知道即使是一层普通的单元，位置稍好一点的，普通人辛苦一辈子也未必能挣到足够的钱去买。眼前的二层小楼，楼前楼后均有花园，如此幽雅的环境，位置又极好，要花多少钱呢……
“他开了一家公司，好像很大，生意横跨几个国家！”四姨对生意上的事情一向不是很在行。
即使如此，也给了乔心足够的谈资，只听她满脸羡慕的说道：“阿夜，你找了这么个好婆家，以后可真是……，啧啧！”话未说完，留给我自己去品味。
我暗道，我是来串门的，而且就算是找对象，也不应该称呼对方为「婆家」吧，明显是在就刚才的事情怀恨在心，肆机报复，不过我大人有大量，不和你一般计较。
于是我微微一笑，没吭声。
四姨上前按了门铃，不一会儿，一个女佣就出来打花园门，我们走进园子，还未进门，就看到一个头发微白，身形高大的中年人迎出来。
“嫂子好！”他微笑着向四姨打招呼。
“你好啊！”四姨微微笑着，然后把我推到前面，介绍道：“这是你白叔叔，你小时候很喜欢他的！”然后冲白叔叔点头道：“这就是阿夜，十多年没见了吧？这是我侄女小心，小晨你见过了！”
“白叔叔好！”我们三人一起恭恭敬敬的打招呼。
“你们好！”白叔叔走到我面前，他身形高大，面目和善，一眼望去，成功人士的气势扑面而来，让人不由得心神为之所夺。
“阿夜！好久不见了！小时候你最喜欢我了！”白伯伯上上下下的打量我，然后笑道：“阿夜越长越帅了！”
“进屋再说吧！”四姨笑道，俨然就是半个主人的模样，看样子与白叔叔相处的极好。
“对啊！”白伯伯说道，“我太高兴了，慢怠了几位小贵客了，快请！”
虽然从外面看这幢别墅极为富丽，内部的装饰却极为简单，客厅里只有几只沙发，一张圆木桌，几把样式古典的高背椅子，除了一把军刀，几张山水画外，墙壁上没有多余的装饰品。
见我们露出惊奇的表情，白伯伯说他当兵的时候节俭惯了，就一直没改过来。
“把晶晶叫出来吧！”四姨提醒白伯伯。
“这死丫头回国后就开始玩什么游戏，废寝忘食的也不知道那里有什么好的！”白伯伯虽然口中在骂，可言下那种溺爱之意却是谁都能听出来的。
白伯伯上楼去了。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