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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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横-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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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舌兰只昵着眼儿媚,粉腮啡然艳的,亲昵地向铁手道:“你既然不想大家不睦,我不问原故,我就看你的意思办,我顺着你的方向行吧!”

陈风这才说道:“铁二哥刚才问起‘一线天’查叫天——却不知跟这位‘叫天王’熟不熟?对他是怎么个看法?”

铁手正要答话,只见黯里有几点微光,愈渐行近。

来的是个老头儿。

他手里拿着几支蜡烛,用透皮薄膜裹着,送到每一台的客人桌上来。

皮膜防风,里边透出的烛光,竟淬青带蓝,很有点森寒的感觉。

本来夜色里的火光总令人温暖,但这一点微明,却反照令入觉得夜色分外暗,心头难免有点惨然。

龙舌兰见了,用纤纤十指去围着那一点火光,呵着气笑说:

“哎,这一点冰冻的火。”

五、愉快的小火

铁手也用手护着那点小火光,感到那实实在在的一点暖意(虽只一点点,一些些,一微微的),道:“无论多微未的火,有光明总是好的,总教人愉快的。”

只见周围上下的四桌客人,也都给端上了这一点小火,此际夜色更浓,水声更响,那数条白练也似的瀑布,给夜色反衬得似银链似的,像有九刀七千个小人,在那儿同声暄嚷一个老掉牙的故事。

烛火一盛出来,蚊蝇蛾虫,围绕飞舞不己,只见各人头上都有蚊虫绕飞,多寡不一,但头顶都各成一圈,龙舌兰就笑着指道。

“哈!大家都立地成佛了,头上都有了一围佛光哩。”

铁手就把先头的话和龙舌兰的这句话接着说下去:

“我们处于这时势是黑暗的。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要当一名小捕快,为维持这一点小火。这一点微光而尽力。我想两位也是此意。立地成佛,像我这种造孽多的人,愧不敢当;但只要有一天像查叫天这种人不肯放下屠刀,那我们也成不了佛,而就算这一丁点光未尝上小火,只怕也快熄灭保不住了。”

言下不胜感慨。

陈风大致听懂了他的意思,但还是进一步问:

“铁二哥的意思是说……”

铁手哨然道:“查叫天所作的孽,那还少吗?用得着我说吗?他麾下十名徒弟,各有各的恶,也不用我来置掾了。为啥这年头武林多事,大下有的是亡命之徒、夺命杀手?实际上像查叫天这种堂而皇之、杀不偿命、罪不容诛的魔星一天仍大摸似样的活着,你教那些小杀手,小恶棍能不有样学样,不以为恶行好报么?小罪犯抓一百个,杀一千个都没用,真正御封赐官的大混球还在横行肆虐,教人怎不以为这天下老是道消魔长、正不胜邪?”

陈风听后就说:“钦二哥也这般想法就好。他在前四天已入三阳.就住衙里,摆明了是相爷的阵仗,试问有谁敢惹?他也打明了是硬要立诛杀孙青霞这个大功的了,我们这些小喽小卒的,也只是秉承上意行事罢了,还有什么可说的?这就所以铁二哥说要知道此案详情时,我就引来了这儿,至少还可以畅所欲言,都是为了这事此人之故。”

铁手听了,沉重的道:“反正,我们此来的目的是一致的:是要抓拿孙青霞归案。他要做什么,那是他的事,反正咱们只做咱们的。”

这时,可能因四人的桌子当风还涧之故,晃摇更甚,若明若灭,远处几声猿啼,直似人在受刑濒死的恶号厉嘶一般,听者莫不恻然。

龙舌兰眼波流转,逐一看去,忽哈声笑道:“别说立地成佛了,咱们头上的飞虫还朝生暮死呢!你看,一下子已散了那么多,死得一地都是。连流水也鬼哭神号的,咱一生能做几件事?还是不如喝酒吧!”

铁手看了一阵,也似有感触,沉着脸不说什么。

麻三斤对眼前的女子,已不敢小觑,他原以为这女捕头顶多是仗家世余荫成名起家,而今看来,却倏忽多变,能屈能伸,喜怒元常,难以测估,知道是不可轻忽,且对这样一个难惹的女子更生了莫大的兴趣,便道:

“龙女侠说的好,来,我敬你一大碗!”

龙舌兰也欣然举碗,两人一口饮尽,这回点滴不漏,还各自“崩”地咬破了一角碗。

龙舌兰嚼了瓷渣,吐在地上,以手背抹唇道:“那人说的不错,这样喝酒,带血滚刺的,有味道得紧。”

麻三斤用大袖抹唇,嘿声道:“那也没什么,敢不情他能把碗也吞下肚里去……”

忽见铁手往前一凑,示意大家赴前于桌上聚议。

龙舌兰第一个就把头伸了过去。

她一向信任铁手。

铁手说什么,她信什么。

她跟铁手在一起,就是要学东西。

不,更准确一点的说法是:她跟铁手在一起,目的就是为了要和他在一起。

她伸出了脖子,就算在惨绿色的灯光映照下,她的颈子还是那么细,那么长、那么匀、那么柔、那般美、那样好看……

颈根上还浮有细柔的毛,令人有想亲吻一口的冲动。

麻三斤就压抑了这种冲动,由于压抑得那么困和难,使他为这想法付出几乎全身发冷和哆嗦的代价。

铁手确是跟他们密议,但说的并不多,更不长,之后,他们又开始饮酒、吃茶、咬崩了香炉大的酒碗。

并且商议如何捉拿、诱捕、诛杀孙青霞的方法。

铁手认为应该设法找小欠引路认人。

龙舌兰居然说了一句:“我那未漂亮,要是那孙淫魔有眼光,看上我了,我就大可色诱他,误他一个大意闪神,嘿嘿嘿,他就落在本姑娘手里了,教她喝本女侠的洗脚水!”

她这么一说,众皆哗然。

铁手还笑着喝止她:“你把话撑大了。小心姓孙的听着,找上你了你可追悔莫及。”

龙舌兰只说:“我只怕他不来。”

陈风的看法是:“我把这魔君的案子办成了就退隐了。这些日子在官场上也看够了、看怕了,在六扇门里也混得多七扇了,不想再糟塌残生了。”

他充满疲惫的自嘲道:“不过,每说干了这一次就收山的人,总会遇上祸事的,不是教他收不了手就是丢了性命,但愿我是个例外吧。”

说着,又敬众人一碗。

大家也陪他喝这微带感伤的一碗酒。

至于麻三斤,倒表示他气度大,能容人,所以说:

“带着陈心欠一道去好了,看他性急意切的,咱就成全他个扬名立万的好时机!”

大家又为了勉励(或者替他掩饰)他的好意和气量,又各敬一大碗。

这样你喝一碗,我喝一碗,他咬一碗,她咬一碗的,好像这入暮里、飞涧旁。山崖上,这一点绿磷磷的小火,予人的情怀竟是愉快的、浓情的……”

直至那一刀,竟就往龙舌兰那白生生的、匀匀的,美美的,柔柔的细长脖子上飞所下去之后——

——在铁手大喝了一声:“好久不见”之时!

第五章宝刀不可轻用

一、好久不见

很长。

且美。

——龙舌兰的头。

很利。

且亮。

——杀手的刀。

一刀砍下,也不过是美丽的头颅。

可是人只有一生,何况美丽的女人,应该让人疼惜的,不是供人杀戮的,可不是吗?

这时际,刚好龙舌兰又伸长了脖子,在细听铁手说话。

她聆听时候的神情很恬美。

她很钟意听铁手说话。

无论他说什么她都喜欢听。

因为当一个女人钟情于一个男子的时候,就算他的呕吐她也觉得欢心,同样的,如果一个男子深情于一女子之时,就算她在呻吟他也会神驰心荡不已。

铁手本来正说到:“奇怪,怎么今天那姓温的老板出来的时候,你们没有招呼呢?”

陈风怔了一怔,道:“姓温的?”随即恍然:“温老头儿?”

麻三斤道:“他今天并没出来,我也觉得奇怪。”

铁手诧然道:“刚才出来点灯的,不就是他吗?”

陈风道:“不是,那老儿我们也没见过……”

这时,铁手就发出一声叱喝: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本来是日常生活的一句惯用招呼,可是此刻突然大声说了出来,就显得十分怪异突兀。

他这句断喝甫出口,刀光就到了。

先见刀光,才闻刀风。

有了刀风,刀锋已至!

按照道理,若龙舌兰这时才避,就一定避不过去。

可是龙舌兰躲得快。

她几乎在刀光掠起前的一刹,就已经缩回了脖子,并迅即抽出了她的一弓五箭和怀剑。

那人一刀不着,却砍在桌上,那人借刀势之力一点,立即飞弹而起,往后掠去。

但他虽快,铁手更快。

他一手已抓住了刀锋。

这把刀,刀弯如狗尾,刀口如犬齿,十分锋锐奇特。

那人一抽,已收不回刀,当机立断,即撤手弃刀而去。铁手喝了一声。

“好!”

那人一刀落空,杀不着龙舌兰,但杀意却全未消减。

反而更浓。

因为不只一个人,一把刀。

至少有十个人、十把刀,同时攻向铁手、陈风和麻三斤。

但这三人都似早有准备。

尽管那十人十刀是几乎在水流急湍声中完全声息全无的欺近三人身后才发刀出招,俱麻三斤、陈风尘、铁手却几乎也在同一时间发难:

麻三斤以一口布袋,手抓袋颈,袋有沉重、尖锥事物,一旦挥动急荡,以袋肚撞砸,反击偷袭他的杀手。

陈风人未转身,已发出了一排掌。

人在转身,再一排掌发了出去。

但他已转过了身子,又是一排掌劈了出去。

背后的敌人和敌人的刀,全近不了他的身。

铁手已夺了一刀。

他就用这刀还击封架攻向他的刀。

攻向他有四柄刀。

四个人。

四个人刀法部不同。

一个凌厉。

——凌厉得像凄风苦雨,刀刀都似要与人拼尽残生。

一个猛烈。

——猛烈得像电击雷轰,刀刀都活像开山劈石。

一个狠毒。

——狠毒得就像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刀刀都得要斩草除根。灭绝敌人的祖宗子孙各十八九代。

一个却温柔。

——温柔得要亲吻缠绵,刀刀都要与你如漆如胶、非见死生不休不散。

然而铁手只随意出手。

随心出刀。

他只见招拆招。

见刀破刀。

他轻描淡写,已破了这四刀。

他一面破招解刀,一面还赞叹他手上的刀:“这是好刀。”

然后又说:“用这好刀定是好刀手。”

之后又说:“一个爱刀的人是不该随便弃刀的。”

那发出第一刀杀龙舌兰落了空失了下的人,己跃到亭上檐尖,他蒙着脸,裹着头巾,森然道;

“我没有随便弃刀。在命与刀之间,我选择了命。”

铁手大力的颌首:“选得好。宝刀不可轻用,人命不可轻忽——还是性命来得珍贵切要。”

他随即又说:“可是,你却用刀来取他人性命,一个不珍惜他人性命的人,他人也不会珍惜他的性命的。”

他补充道:“何况,宝刀不可轻用,你已经用了,而且已失了手,这把‘狗口神刀’,你已不配再用了。”

那人一挥手,他的十名刀手立时停止了进击,只听那人又怒又惊,毗齿道:

“你……你知道我的刀——是!”

铁手洒然道:“我不仅知道你这把是‘狗口刀’,更知道你就是‘杀手和尚’中其中一支的领袖,你就是好久不见了的狗口大师!”

那站在亭檐上的杀手深深吸了一口气,几乎也可以想像他的心情震愕到什么地步,只听他厉声问:

“你——早已知道我们来了?”

铁手笑道:“不迟不早,总算及时。”

那人张大了嘴巴,他手下的刀光熠熠,反映出他嘴里呵出来的雾气:

“你……是怎样知道我们来了!?”

铁手道:“我听到的。”

那人陡地笑道:“这儿水声那么大,你长的是蝙蝠的还是田鼠的耳朵,居然还可以听到我们包抄过来!?”他语音里满是不信。

铁手道:“这也不难。你们是从涧上潜跃过来的。我这儿迎风,你们躯体挡着风位移动之际,风势自然有些断续,虽然细微,但我还是可以感觉出来的。再留意一听,自然便可以分辨得出除水声外还有你们衣袂破风之声了。你们踩在水上,虽然十分短促,稍落即起,但水势亦因而分流,流水亦因泥淖翻起而变浊了,此际虽然很快,但只要小心看,还是可以观察得出来的。”

说到这里,铁手还附加了一句:“就像现在,还有十位朋友。正自涧上赶了过来,你们这下可汇合上了!”

那人撮唇厉啸道:“好,既然你说破了,咱们就一齐送你上路吧!”

他厉啸急锐,在暮夜里更是如山魁夜号,豺狼吼月。

他啸声一起,只听霍霍连声,约十名大汉,背拿执刀,自瀑崖上跃下的跃下、掠至的掠至,有的还自飞瀑湍而下,直滑落涧里,再潜上水面来,总之,都动作奇速,行动俐落,一下子。联同先前十名同伴,已把铁手等四人团团包围着。

这包围还不止于陆上、山上,就算在水中、崖下,都有他们的伏兵。

这些人都神色精悍,目露凶光,蒙着颜面,不发一言。

他们手中都执着刀。

不一样的刀。

有的是单刀,有的是双刀,有的是薄刀,有的是厚刀,有的是大刀,有的是小刀,有的是鬼头刀,有的是斫马刀,有的是大关刀、有的是链子刀,有的是柳叶刀,有的是大朴刀,有的是三尖两刃刀,有的是九环双锋劈挂刀,有的是肥身薄刃的蝴蝶刀,有的是可以一作二又二合为一的鸳鸯刀,有一把是至美得令人心碎的碎梦刀。

都是刀。

刀都利。

也厉。

每一把刀都有杀气。

每一个人都是杀手。

他们要杀的对象是:

铁手。

——还有钱手的朋友。

这么少的朋友!

那么多的敌人!

——人世间怎么总常见这样凶险的情境!

铁手笑了。

他如见故人一般热烈宽怀:

“果然是你,好久不见,狗口大师,这么多年来你虽失意于刀,但仍钟情于刀,也未忘情于刀。可惜,最终还是人了邪道。”

二、好狗不见

那站在亭檐上的人终于撕下了他的蒙布,狠狠地(包括扯下蒙面的动作,说话的语调、以及盯着铁手的眼神)他说:

“你怎么断定是我?”

他这样问。

——一旦撕掉了脸上这一层布,就没有回头路了:不杀铁手,便无退路。

这事他明白,铁手也了然。

他叫破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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