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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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横-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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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手赞道:“这是怪论。”

小欠更正:“却是事实。”

铁手愕然道:“八无先生是您的好友,是不是?”

小欠冷然道:“我没几个朋友,”但他的眼色却是热的,铁的,带点泪光的,“但他显然算是一个。”

铁手道:“他的话,你比较听得进耳里吧?”

小欠道:“刚才我已在他面前言明,听得入耳,不等于也听得进心里。”

铁手道:“他两次说过,过高人愈妒,过洁世同嫌。小兄弟语言未免偏激了些,与常人有太多不同,就易给人目为异类,这对兄弟你未免非长远之福,长久之计。”

小欠道:“我是我。世上那么多人,只一个我,我的特色和功用就是与人不同。若都同了,又何必多一个我?我不求标新立异、为反而反:但若真的是与人下一样,我又何必委屈迁就,同流合污,人云亦云,面目全非?温八无老是说他自己是:无父无母无妻无子无家无定无情无志气,但痛恨他的敌人都说他后二无有误,该是‘无法无天”才对;而熟悉他的朋友,或认为后二无亦有误,应是‘无悔(有心)无力’才恰当。你看,他会说人不会说自己,什么过高、过洁,到头来他还不是一样让人垢病,予人口实,传言里的他一样自负自大自以为是!他来劝我?我劝他才是呢!我直道而行,他独行其是,你义所必为,我们都我行我素、笑骂由人便是了。敌人,有一万个一千个不算多;朋友,有一个是一个便已足够!人活到一个地步,达到了一定的水准,还要人家来肯定你,那过去就白练白活了;境界自在心中,评价是你自己定夺的,任何人不能增一色、减一分。温老板若能做到这一点,就该改个名字了。”

铁手饶有兴味的问:“该改什么名字?”

小欠道:“他说多加一无。”

铁手笑诡地道:“温九无?那一无?该不是无能吧?”

小欠也笑道:“‘无敌’。”

铁手道,“好个一无——只不过,我看这两个字言人多过帮人,损人多于益人,要不得。”

小欠道:“对。这一无是最要不得的,谁担上了,谁都到头来准要一无所有。我们武林人若要争这两个字,还不如回到寒窗苦读争个天子手腕底下朱批的状元、榜眼、探花的有志气!”

铁手听了甚以为然,呵呵笑道:“对对对.这头衔送我都不要,就曾有人把‘天下无敌”这头衔送予世叔,世叔就说,‘这是一下最无聊的名称,只有最无知的人才肯接受。’有次世叔冒了大险在一次刺客行刺里救了皇上,蔡京故显无私,充当好人、面奏圣上,要册封世叔为‘天下第一’,世叔当时大哭了三声,皇上就诧问为何?世叔说,我太无辜了,有了这名号,我就友无挚友、敌必死敌,天下问再无我立足之地,我也要向皇上恳辞,回乡下耕田归老方可了。皇上听了这才撤消了封号。大家那时都笑谓:‘诸葛先生一定是怕无敌太寂寞了。’只有大师兄无情最了解世叔的意思,他说:其实无敌最寂寞是不曾无敌的人生安白造的废话。

“真正无敌的时候,那才热闹辉煌呢!要啥有啥,想怎样便怎样,秦始皇、汉高祖都无敌于天下,他们都在威风中度其一生,忙得不亦乐乎,才没有什么时间搞什么寂寞孤独这等文人大话!只不过,无敌的代价太大了,而且无敌不等同快乐,有了无敌的人,怕有一天有变,所以一天到晚,寝食难安,防敌应敌,那有什么快活可言?简直是自我苦吃,自甘堕落,与天为敌,故无敌者多不欢乐,也不高寿,难有善终。世叔要的不是无敌,而是自在,并想自自在在的在残酷现实里为百姓做点好事,这样一来,这“无敌”二字,一旦沾上,就啥事都做不了,好事也成坏事了。上一代的武林人物,总为‘无敌’这名头争个不休,但自我们这一代开始,这二字大可弃之如敝履,让无聊的人自寻烦恼好了。以我想,大师兄最是明瞭世叔的心意。就如你的意思,无敌只使人无享受害,别无是处。”

小欠双目发光,喃喃地道:“你有的是一群好师兄弟,好师门……”

忽转而打趣道:“所以我若要害你,我就说:铁二捕头,天下无敌。”

铁手哈哈大笑:“敬谢不敏,原句奉还:阁下才是天下第一。无敌无对。”

小欠也大笑出声,故作推让道:“不,不,我兄才是天下第一人,武林无敌。”

铁手也谦辞的拍拍小欠肩膀膊笑道:“是你英才秀发,无敌江湖。”

小欠笑着拍着铁手肩膊。推辞的说:“你无敌,你才无敌……”

铁手笑着,忽有愧色掩上喜脸容:“小兄弟才是寂寞高手、江湖无敌手……唉,若小龙女没事未桂彩,这当儿一定跟我们一道制兴儿,这天下长一、无敌手于世的名头,咱就给她来担当吧!她脸上这一道伤,可令我终生难安。好兄弟,若我有个什么意外的,你可要代我照顾她,这就千万拜托了。”

——“小龙女”当然是指龙舌兰。

这是铁手对龙舌兰的昵称。

小欠静了静,望了望仍在一灯如亘旁熟睡的龙舌兰,正想说点什么,忽听铁手沉声道:

“八无先生离开之前,一直重复提醒了一句话,刚才没听懂,现在就明白了。”

小欠想了想,目光忽向远处,嘴里却问:“他总比人看远几步,要不然他敢下会先走几步了——他说的是什么话?”

铁手道:“水。”

小欠问:“水?”

铁手脸似略有惧色:“水声。”

小欠瞳孔收缩,“水声?”

铁手沉重的道:“水声的确越来越大了。”

然后他补充道:水声愈响,就是水势愈大了。”

小欠紧接道:“可是上游似乎并未下雨。

铁手沉声疾道:“就算有暴雨,水流声也不致如此湍急,除非——上游可有无堤坝?”

小欠即答:“有。”

铁干色变道:“糟了。”

小欠也倏然变色,‘你是说——!?”

铁手铁脸是铁色:“有人在上游决了大堤!”

小欠脸色煞白:“太卑鄙了!”

铁手一向平和的神情也有了极大的变化。他的眼睛本如两颗嵌入脸里的黑漆炭精,静而宁之,而今竟像点着火似的,现出一片燃烧身的金红来。

“为了杀我铁某人,也有用不着这般伤天害理呀——”

小欠忽道:“也下一定只为了杀你。”

铁手恨声道:“‘杀手和尚’集团的人,也真可杀!”这大坝一决,得费多少功夫人力才筑得起来啊!我一定要将他们绳之于法!”

“这种言生,你抓了自有人放,遇上我,见一个杀一个,干净俐落。”

小欠冷声道:“但我看也下一定是‘杀手和尚’的人。”

铁手猛省起,情急的问:“这儿下游可有人家?”

小欠疾道:“很少。“

铁手这才舒了半口气:“那还好些——”

话来说完,小欠已抢着说:“少,但仍是有。”

铁手一震,那后半口气顿时就舒不下了:“什么!?”

小欠道:“就在“杀手涧’下游不远,有个叫‘一文溪’的地方,那儿就至少住了七八户人家,有老太婆、残废人、小孩子……”

只听外面已传来麻三斤的高声呼叫:“不好了!洪水来了!”

他已在洪水自塞口与瀑流汇合之前发现了异常的水势,但仍远落在未出户的铁手也小欠之后。

铁手厉声疾问:“‘一文溪’在哪里?”

小欠的脸色越来自,目光也愈像两道浸在寒泽里的冰剑,语章也更尖、锐而促:

“顺着水流,里半就到。”

“我去,”铁手气急而下败坏,”你护小龙女。”

“我去,”小欠争辩道:“你在这儿、那儿都有事待办。’铁手可急了,”我去,他们我的是我,我不能连累无辜!”

“让我去,他们找的不只是你一一一”小欠坚持道:“何况我轻功、水性都比你好。”

铁手听了有点泄气,就说:“好,我们一齐去一一一”

小欠场扬下颔:“你看。”

铁手已听到洪流自断崖挂落狂泻的轰然巨响,激流不断涌人,开始直冲人店内,瞬间已淹及踝。

“没什么好看的,”铁拦腰抱起仍未苏醒的龙舌兰:“咱们冲出去便是了。”

小欠仍坚定不移的扬了扬下巴,目光逼望远山,依然是那两个字:

“你看。”

铁手这才真的去看。

看远方。

远山。

夜那么深。

那么黑。

深得荒凉。

黑得荒唐。

深山里的夜更加像一个无尽的、狂乱而荒凉的梦魇。

不醒之梦,却处于醒之边缘。

荒山恶夜。

——月黑风高,急瀑飞流遇上了决堤奔洪!

不。

不止是水。

还有火。

烈火。

一一熊熊烈火,如一条金色狂舞的怒蛇,火焰烛照了对面整座黑山。

烧得对崖的夜一片火光!

铁手的双目都映红了:

“火!”

他叫了一声,小欠却沉沉地道:

“有人在对崖放了一把火。”

铁手恐怖地道:“但那地方是——”因为太过震动,一时竟说不下去了。

小欠马上想到了一个地方:“抱石寺?”

铁手一时只能点头。

小欠哼嘿了一声,迅手把古琴以大猩红毯裹住,顺手把那四把刀也扎在里边,肩于背上,边道。

“好个水火夹政,这次他们是全力反扑,不死不休的了。”

只见黑夜里有光芒一道一道的闪过,麻三斤已直扑外边大喊。

“小心!有人自对崖射来火箭!”

小欠剑眉一蹙:“这儿水已淹及膝,还怕火不成?以他奇%^書*(网!&*收集整理武功,应付几支箭实也毋须求救?那太胆小了!”

铁手铁眉紧锁,沉声道:“你闻。”

他指着脚下的水。

洪水很快的就浸了进来,浸对凳脚,椅脚、柱脚,已近小腿了,小欠一时没会意过来,闻不出什么,却见水上浮了一层黑油,心中一惊,失声道:

“这是——他们先烧山再烧人!?

铁手尚未来得及答话,只听外面“噗”的一声,大概是其中一支火箭射了易燃的黑油,一时间,整个天地都透亮了起来,水流急湍,水上尽是火舌,火光映透了黑夜,很快的,整片店子都跟附近的林木一样,焚烧了起来。

火光一下子使蔓延了开来。

火势不可制止。

这下不但水深火热,也是水火交煎,形势凶险无伦,紧急无比。

二、隔岸观水人

铁手和小欠再不迟疑,两人一点头由小欠拔出刀身作大齿鳄咀状的“狗口神刀”,在前开路,铁手抱着仍在沉睡不醒的龙舌兰,也从“崩大碗”里窜了出来。一出来,只觉热风扑脸。

山洪暴发。

水轰轰发发而下,淹没低洼之地,瞬间已淹至高坡岩上。

水流冲激,如同三于万条在黄泥黑泞中折腾翻滚的万年巨蟒,卷涌而至,一时间树折土崩,任何事物,都卷进了这恐怖无限的激流漩涡之中,遇上即推,碰上即毁。

更可怕的,是水不只是水。

水上有火。

水上铺了一层易燃之物,都着了火,似一头火龙,凡所过处,站着那儿,那儿就起了火:碰上哪里,那里就烧了起来。

本来,水和火是不能并存的,但在此时、此际,此地,水上有火,火下是水,水助火势,火借水威,加上风助火长,一时间风、火、水交并相迫,形成了一场大灾大殃,天威一般无可抵挡,天地间已无处可遁。

铁手与小欠一出店门,马上据了高处,就遇上了暗箭。

火箭。

但没有用。

一一也不知是因这水上的火光,还是战斗中心里的灵光。

箭射来了十六、八支,见无功,也就暂止,但不时仍放一两根冷箭,这口连火光也不带。

但水流载着火,已淹近足踝。

回头望:

“崩大们”已淹没在火海中了。

小欠道:“敌暗我明,得离开这儿。”

铁手道:“得赶在洪水之前,到下游去发警示,不然,枉死的太无辜。”

小欠回头问了一句:“你不熟水性,还是要去?”

铁手反间:“你去不去?”

小欠冷然道:“我当然去。一文溪畔有几户人家,跟我还算点头朋友。”

铁手道:“你去得,岂有我下去得!我不识泳术,但或可为你掠阵拒火,否则我这捕头也白当了!”

小欠双眉一耸,森然道:“你真是个好捕快。’铁手道:“不敢当,只是救人不甘后人而已。”

小欠一面向崖下疾掠,一面冷冷的反问了一句,像作出了一记反击:

“你抓人从不落空?”

铁手也展动身形,紧跃而下,只见麻三斤在断层虎口高岩上,面对已着了火的杀手尸体,在那儿干着急跺着脚指骂,一面在应付来矢,就一句话喊了过去:

“麻三哥,撤了吧:我看今晚来敌多,尸首都保不住了。我们先赶到下游救命去。”

两人急掠而下,寻落足点,都避过水火,急纵直下,一人抱着龙舌兰,一人背着古琴利刃,身形丝毫没有减慢。

铁手这才向小欠回问一句:“你的古琴为何不交麻三斤?”

小欠头也不回,只在黑风中传来了一句:“我不信他。”

然后反问了一句,“你何不把龙舌兰交他?”

铁手没即时回答,半晌才说,“我宁可信你。”

小欠干笑一声,“那么,就留他在那儿隔岸观水火吧!”

铁手没笑,却盯着小欠的背影,说了一句:“你真是名好剑客。”

小欠身形一震。

但没有回头。

铁手紧接着又一句:“你出剑真的永不落空?”

一一小欠不是一直都说他擅用刀吗?怎么铁手说的是他的剑?

只见小欠身形急掠。“一丈溪”的三五户人家已在望了。

然而洪水光涌而下,一路人球滚动,见草即烧,见树即燃,势无可匹,几乎与小欠、铁手同时抵达村口。

形势紧迫。

小欠低叱一声:“你别一直瞧我,我的背会痛!”

语音一落,他已一脚踢开一栋木门,大喊:

“大声婆、猪小弟,你们别怕,山洪炸了,我接你们上高地!”

铁手也不敢怠馒,双手仍抱着龙舌兰,以肩撞倒另一家门户,大呼:

“各位父老乡亲,我是衙里的人,这儿起火了,洪水来了,快起来,走!”

两人扶老携幼,匆匆在小欠带路之下,往此地较高的山坡攀去。

这九户人家在熟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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