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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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横-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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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手脸色忽然凝肃了起来,十分萧瑟的道:“只不过,如果孙青霞真的上抱石寺来作案,那么……”

就没说下。

陈风不禁问:“那么什么?”

铁手的话说得很轻,但一定一句斤两十足:“那么,那昨日竟夜跟我们一起喝崩大碗、一齐飞刀杀敌、一块儿抗洪救人的年轻人却又是谁呢?”

七、千里恩怨一线牵

铁手以一双铁般的硬接了詹通通六脚。

詹通通仍在攻。

铁手仍在守。

看来两人都斗了个旗鼓相当,谁敢没吃亏。

还是有分别的。

而且已分出了胜负。

分别就在:

铁手仍在进,

进了六步。

詹通通却在退。

退了六次。

詹通通是何许人物,他身经百战,时敌无算,一招失利,已然觉察。

这次已是极大的例外。

他得要在攻在第六脚,才惊觉自己表面上是占了上风,其实已给对方进迫了六步。

六大步。

他守在这儿.等候铁手的到来,原有两大目的。

一,要秤一秤铁手的斤两,杀一杀他的锐气——没有“天王”的命令,就不许他上山一步。

他挫对方越甚,对方就越会可能接受“天王”的安排、臣服于“天王”的威望之下。

所以他这一关不能失。

二,顺此藉口将铁手击败,最好将之击杀。——要知道“一线王”近日窜起,虽可在武林,翩廷呼风唤雨,但声威始终仍略逊于诸葛先生,就连邢部另一炙手可热的人物:“捕神”刘独峰和他手上的六大弟子,名声也远不及诸葛小花与四大备捕。

如果“天王一党”欲雄霸天下,要将诸葛实力并吞,取而代之,自己就首先得要胜上这一场,要是自己双腿把铁手踢了下山,日后再在腿功上挫追命,那么,诸葛先生的名将“四大名捕”既比不上查叫天的“四大神将”(“战将”是詹通通自己,“诡将”是余乐乐,“天将”和“主将”则分别是陈贵人与李财神),别人自然也会认为诸葛小花的势力远不如“叫天王”的了。

这种层次的“雄霸天下”不是普通武林上谓的名位之争,谁要是有这种实力,自然就会受朝廷(从天子到太傅、相爷乃至地方上咤叱风云的“小朝廷”如朱励父子)的重视,争相靠拢招揽。自然就有好处无穷了。

所以他这一战只是开始,不可有失。

也不得有误。

可是他一上来,就失了六着。

退了六步。

他本该是寸步不移。

但铁手依然上山。

前行。

势莫能当。

詹通通心在下沉。

脚却飞踢。

双飞踢。

左飞踢右太阳穴和后玉枕穴。

右急取前咽喉及左颧骨脸门。

——他攻的却是铁手的死穴。

也是要害。

他下手已不再容情。

甚至出脚已拼尽全力。

他不得不如此。

——既然连攻六脚仍给铁手抢登了六步,他再踢下去恐怕也讨不了好。所以他踢出了他仗以成名的:“朝天四脚”。

他四脚迸踹,铁手突然大吼了一声。

他这次不是跨步。

而是猛冲。

他猛冲过去,一下子跟詹通通之间完全没有了/失去了/断绝的距离。

詹通通要出脚,但脚才抬起,铁手已到了他脸前,几乎是鼻类碰鼻尖的紧贴着。

詹通通却依然能出脚。

他的脚在这时候简直成了软兵器,可心在任何不可能的死角作出攻击。铁手的人就贴着他身前。

但他的脚尖仍可踢向铁手手背,甚至脚尖依热可踢至铁手额顶。

可是铁手猛然双手一抱,就把他甩了出去。

由于这刹那间发生得极快/奇快/绝快,以致大家所看到的,仿佛是铁手摹然冲前,以上身前冲在势带起的强大气场罡劲,将詹通通整个人弹飞了出去。

直甩上半空。

高高的。

——以致在半空中才来得及扎手扎脚蹬腿出招的詹通通,已形如一只风筝。

断了线的同筝。由于他身着赭黄色的袍子,所以飞上了半空时,像蓝天空里的一只黄风筝。

蓝天。

白云。

黄风筝。

断了线的风筝飞得更高。

更远。

可惜不久长。

詹通通真的在半空“朝天”踢了四腿。

对天踢腿。

他已给甩得人在半空,身不由主。

铁已一抱拳便前行,喝了个喏道:“我确是从你胯下过去的。”

他给了对方面子。

——他也没说假话:他确是在他“胯下”走过去的。

只不过:对方却在这样“高”的位置上,且与他的距离是如此之远。

他大步前行。

这次更势不可当。

可当。

这次挡他的是:一条线。

敢挡住及时挡着铁手如蛇去路的居然是一条手指粗的线!

铁手开始以为是电。

但不是电。

电会发光、发亮。

它不会。

它更无声,无息。

这一刹间铁手以为是剑。

但不是剑。

剑没有那么细、那么长。

而且它比剑更快,一出手,它已刺到铁手的右胸心房。

铁手也乍以灰是暗器。

但不是。

暗器只能放,不能收。

它一出手,已迅疾刺破铁手衣襟,铁手伸手一夹;明明已夹住了它,但它“嗖”的一声,已像条飞蛇般倏地收了回去,回到那人手里,就像从来没有东西出现过一般,那人脸色蜡黄,木无表情,也似以从没出过手一样。

向他出手的正是那瘦瘦的、冷冷的,静静的、眼蒙蒙的、却有两道粗浓罗汉眉、曾为铁手引路上山的汉子。

他翘着薄唇:微笑。

像在招呼。

他手上的“长线”忽又不见了:

已回到他的胸前一一一

就挂在脖子上。

——那一根似丝非丝、似麻非麻、似链非链、似刺非刺,但叉可刚可柔的长线!

铁手只觉左胸约略传来一阵隐疼。但他却没低首审察伤口。

因为他是这干要上山的人之主帅。

他得要充。

——己论如何,他现在都一定得死撑到底。

他的手指夹得快。

所以那一条要命的“丝线”才缩得快。

不然,那一线”飞刺”,早已洞穿了他的心房。

他虽已封了对方的暗算,但也确让对方觑着时机捏住破绽失惊无神之一击刺着了一下。

虽然未知伤势深浅。

不知轻重。

他宁愿不知更好。

这样他才更一往无前、作战到底。

这还不是止痛疗伤的时候。

他连先前的两道箭伤也是强用内力抵住,不及治理。

——看来,这看来只是一个“貌不惊人”的“知客”余乐乐,确有过人本能,才真正是不容忽视的人物。

一一也不知这如丝线的“棍刺”有无渗毒?

铁手开始为同行的人而担心。

也更为山上所发生的事担心了。

因为担忧,他反而沉着地问:“这就是名动江湖的‘千里恩怨一线牵’了吧?听说是你的成名绝技,独门绝招。”

余乐乐欠身一笑:“见笑了。却仍逃不过二爷铁指。这确是独门奇兵,由天王亲传予我,我蒙其都教化,得其皮毛,化为棍法,却远未得天王的‘一线牵’法神髓之一二。”

——这只是查天王“千里恩怨一线牵”的皮毛而已!?

铁手听得心中一震:

好个“东天一棍’余乐乐!

——好个“叫天王”!

看来此行险矣!

铁手心中一震之时,余乐乐心里也惊起了七八震。

看来,刚才他抓准时机之一击,是占了上风,可是,到底有没有命中铁手,他也并未能确悉,不过、他自己也吃了个哑巴亏,只有他自己心知肚明。

他出于快。

以为一定能着。

他也从不失手。

——他的战斗力或不如詹朝天,但对出于时机之把握精准,却远非詹通通能及。

他这一击也确已命中了——

——但出许只是触及。

不过对方的指掌比他想像中更快三、五、七、十一、十七倍的夹了下来。

他知道这不是利器。

也不是锐剪。

但这却是铁手的手。

——哪怕只是一两根手指。

那要比利剪、利器更厉害!

——只要给铁手的手夹住他的“线”,他的线只怕就要断了,他的成名兵器也一定得毁了!

所以他立即收“棍”。

他也是说收就收。

“棍”一收,马上便软而成线,他即挂回脖子上。

却蓦然惊觉头项一阵锐痛!

尖锐的痛楚入心入肺,仿似给两块烧红的火炭分别灼于颈后、咽前一样!

他忍痛。

依然脸无表情。

他知道那两处就是铁手刚才以二指拂、沾、夹过的地方。

那两处立即如给烈火烧红了,他想将它挂回颈上,立即为铁手的指力余劲所伤。

灼伤。

可见那一“线”要是给铁手夹个正着,焉有不毁之理!

不过他素不动声色,强自忍住。

但他心中依然震愕:

——铁手的手仍比他想象中更厉害!

——不知这两指可有无沾毒!?

铁手道:“我该赞它是好线法,还是好棍法、好刺法?”

他随即一笑道:“或许,该说是好手法吧!只要手法好,什么东西拿在手上,都好使好用。”

余乐乐微微笑道:“真正好手法的是二爷您。”

他谦虚的道,“你也端的是好指法呢!”

铁手长叹道,“你确是个人物,我诚不愿与你为敌。”

余乐乐低眉合目道:“我也不愿。”

铁手长吁一口气:“但我没有选择。”

余乐乐郁郁不乐的道:“你却可以暂退。”

铁手昂然举步:“我仍要上山。”

余乐乐满怀谦意的道,“就算我阻挡不了你上山,但还是有人拦得住你的。”

只听陈贵人堂堂皇皇的道,“我不许你上山。”

只见李财神笑态可掬地道,“只要你先收了我口袋的钱,此山任你上。”

这时,詹通通也落了下来,发散目狠气微喘,悍然道:“你要上山先问我的脚——”

却听荆林前有一年轻、温和、好听的语音道。

“众卿家爱将,姑且让他上山来吧!”

八、身朝言野

这语音一发,詹通通就马上收了脚。

这语音一落,詹通通、余乐乐、李财神、陈贵人立即就垂手让出一条路来:

让铁手上山的路。

铁手长吸了一口气。

他负手上了山,外表看似凝定,内心可绝不轻松。

陈风尘、老乌、何孤单也要尾随而上,二护法。二巡便立即又合拢成阵,拦住前路,却听山上传来那好听的声音:

“也让他们一道儿上来吧。”

四人互觑一眼,神色里很有点古怪。

古怪就是不正常:

那神情是:你说他服气嘛,他又好像十分不服气;你说他不服气吧,他又显得非常恭服服膺。

——为什么会有这种神情?

铁手已不及查究。

他要上山。

他要到山上去我寻他的兄弟。

他的女友。

他更要会一会:

叫天王!

山腰还是梯田,修竹绿树,随目可见,但到山头这儿,却很荒羌,只有一丛丛的荆棘林。

刚才洪水淹至山腰,但而今已退至山角,上山的路湿漉滑溜,泥泞水畦处处,很不好走。

如要上山,不好走的路也得走。

若要办事,不好见的人也得见。

如此,铁手就见着了查叫天。

然而他吃了二惊。

一,他并不知道山上会有那么多的人。

二,他竟不晓得哪一个才是查叫天。

按照常理:铁手决不会不认得查叫天。

铁手常跟随诸葛先生出入朝廷议事,偶亦得遇查叫天,惟“叫天王”班辈远高于他,他只观见其背项而未面会其人;就算只见其背影,亦觉十分迷惑、混淆:此人常交杂于他身边心腹知交中,很难分辨出他的真正形貌来。

尽管是这样,上得山来,铁手也不该辨别不出谁才是查叫天。

理由是:

一,“叫天王”定必气派过人。

二,铁手的眼力决非狼得虚名。

可是铁手就是认不出。

至少是一时分辨不出来:

谁是查叫天?

——哪一个才是”叫天王”!?

山上有很多人,多半却窝在荆棘林里,只有几人是林外。

山峰上有两人坐着,三人立着,三人跪着,一人趴着。

趴在地上的人已死。

铁手先在心里紧张了一下。

他马上细看那死人。

——他不欲见到那死人会是他的朋友。

幸好不是。

——那是一名和尚。

这和尚身着黄色紫裟,在佛门中的身份显然不低,他满脸白眉黄须,却都沾满了血碴子、血凝块。

他的致命伤也正在脸上。

眉心。

——一个血洞。

那是剑伤。

那一剑刺得不深,并没有透头骨贯穿至后脑,但已能即时要了他的命。

连血也不算流得太多。

铁手见不是龙舌兰或小欠甚或是麻三斤,心才一舒,手却紧了一下。

因为他认得出来死者是准。

——那是烦恼大师!

烦恼就是菩提。

而今烦恼大师已死、人死了就没有烦恼了,却不知还有没有菩提大智慧?

烦恼大师就是常与“叫天王”出入军机议事的法师高僧之一,当今天子自封为玉帝,又重通晓异术之僧道老派,故常引人佛门、道家有本之上议论朝政,参与国事。

烦恼大师原是学道的,也不知怎的,一日宣称曾受天帝感召,转而成佛,而对天帝形容,与皇帝赵佶龙颜完全吻合。

赵佶一高兴之下,就重用了此人(当然还有林灵素、王仔息、菩萨和尚、一恼上人等十数三教九流的人物),得以出入舍房,竟涉政事。

这人后来跟菩萨和尚、一恼上人等,见蔡家声势浩大,为道士林灵素、王仔息等撑腰,便转投“叫天王”一伙,以壮声色。是谓“法”、“力”相佐,“名”、”势”结党,以致“一线王”查叫天声威更盛。

而今,这号称可呼风唤雨、应在朝亦有翻云弄雨之能的烦恼大师,居然卧葬山头,此事、此案、此地的恩怨,恐怕不易、不宜、不可能随便消了。

想到这一点的时候,铁手就深吸了一口气。挺了挺胸膛,把他本来已够壮阔的胸膛,挺得更壮更阔,将他本来已挺直得像一杆标枪似的背脊,更挺直得像一株绝壁上的傲杉一样。

铁手已没有选择:这么多年来,他已习惯在江湖的大风大浪中乘风破浪,遇挫不折。遇悲不伤,甚至敢对风雨说,既要凄风苦雨就来得更狂风暴雨些吧,生怕的反而是那些杀自背后的阴风冷雨,更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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