缇雅。圣。里格一定会活下去；以人类的意识重新掌控自己的命运。”
她说完，微微仰头，让雨水洗净自己的脸庞。雨幕中，四个相互搀扶的人影逐渐清晰。彼列和梵卓恋战至今，都伤到一瘸一拐才肯罢休，两人分别扶着瑞塔和菲希尔，姗姗来迟。
缇雅望着梵卓疲惫到有些狼狈的面容。不由怀念起在深林城堡外的初遇。那时的他，眼中充满令人着迷的狂野……命运真是会开玩笑。但是或许，他还有机会。
缇雅走过去，停在彼列和瑞塔面前，将掌心贴住瑞塔的额头。彼列的“不”字刚发出半个音，一股黑烟就从瑞塔头顶窜出，她缓缓闭上双眼，无声无息地倒在地上。缇雅将手掌抬至胸前。黑烟在半空盘旋一圈，迅速飞入她的掌心。
“你怎么敢——”
彼列今天是不能说句完整的话了，他刚开个头，缇雅温热的掌心就重重摔在他脸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安静一些！”缇雅声色严厉，彼列顿时噤声。此刻，她的目光散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与威严。
“你们——”缇雅转向梵卓时神情已温和许多：“你们，看看那些。”她引导两人将目光移到精灵战士破碎血腥的尸堆上：“我失去理智的时候，杀了他们。吃了其中的一部分。精灵说，我必须为不可饶恕的罪行付出代价，当然还包括彼列和萨麦尔。但我不想死，我要活下去。所以，战争不会轻易结束，你和菲希尔，还是趁早离我们远一些吧。”
“‘我们’……你已经把自己和恶魔等同了么？”梵卓的目光格外痛苦。他没想到会发生如此惨剧，如果他不是非要和彼列分出胜负酣战至今，或许能有机会阻止这一切。
“恶魔……哼……”她冷笑着摇摇头：“萨麦尔和彼列生来是圣洁正义的天使，而我。最初只是个普通的人类。谁把我们变成了恶魔呢？在不可抗拒的本能下做出残忍的事，真的无法被饶恕么？到最后，连活着都成为一种奢望。我一直试图帮助精灵，但如今，连总是努力寻找理由原谅我的维兰。卡斯诺尔，也不能继续宽恕了。我想活下去，可他们需要我的生命祭奠愤怒悲伤和死去的亡灵——我不接受这样的命运。”
“你说，你最初是人类？”
“莉莉丝，夜之魔女、曾经的地狱之王，改造了我的本质，但最后，还是保留了我人类的意识。只可惜一开始它不够强大，没能控制住强大本能的诱惑，造成的结果，你也看到了。”
“那么现在？”
“回来了。维兰的剑切开了我体内力量已消散的黑暗之心，愈合过程的中，恢复了理智和人类的意识。”
“听起来不错。”梵卓的语气充满忧伤和无奈，他望向缇雅，目光坦然：“你希望我怎么做，缇雅？”
“问问你自己。是想继续留在恶魔的队伍里什么都做不了，还是，再为自己争取一次机会。没有强大的力量，如何实现承诺呢？”缇雅望着他，眼中充满期待。
“自己能走么？”梵卓低头询问菲希尔。她点点头，将胳膊从他肩上挪开，努力站直身体。梵卓抱起瑞塔（此刻应唤她为海林芮），深情地凝视缇雅。
“那么，我走了。”梵卓伤感的声音落入缇雅的心间，她感受到一丝轻微的碰撞。
缇雅一直注视着梵卓和菲希尔的背影绕过精灵战士的尸堆，停在维兰面前。
她没有继续停留，转身走向雨幕中的黑暗。
、第九十七章 来自地狱的消息
维兰无法将战士们破碎的身体带回封印内，只能将他们掩埋在路利欧特悬山下。所有人都沉浸在悲伤中，维兰始终沉默，身边的人甚至都感受不到他一丝轻微的呼吸声。
直到站在契约之殿，面对表情难得严肃的西尔芙时，维兰才沉沉地叹了口气。
“为什么不让梵卓进来？”西尔芙望着一脸苦闷的暗夜精灵，舒缓了自己的容颜，露出如往日般轻松的微笑。
“我还不能相信他。”维兰的声音依然有些沙哑，听起来十分疲惫。
维兰接受了梵卓和菲希尔再次进入封印的请求，将菲希尔送还给修安。米里昂，但对梵卓，他还没想好怎么处理。虽然梵卓没有伤害过精灵的生命，但他曾夺取夏依的处子之身，尽管此举目的是为保护大陆、夏依如今也已重回水泽族，却终是令人诟病。
何况梵卓在萨麦尔身边已久，对缇雅的情感又暧昧不清，想必缇雅将梵卓和菲希尔赶回来，也是为了保护他们。
维兰心里酸溜溜的，思绪也织起了一张又一张扯不开的网。
“既然梵卓选择回到这里，就让他进来吧。”西尔芙轻声建议。
得到维兰默许后，梵卓步履沉稳地走进大厅，停在他身侧。两人互不相看，也没有任何简短的对话。另外三位元素精灵王也随之现身，优雅端坐于各自的座椅。
“很久不见，亚纳尔。”温蒂尼态度友好。
“怎么连你也开始称呼这个名号了……”梵卓自嘲般地笑了一下。
“因为；这是我们的决定。”西尔芙说着，抬起手，四位精灵王身后的墙壁瞬间消隐，一个幽深无际的空间呈现，许多凝结着契约者原始力量的高大水晶石竖在其中，放眼望去，十分壮观。
梵卓不以为然地笑着说：“已经失败了。”
“还有机会。”西尔芙看上去信心满满：“之前失败是因为你体内天使之心处于沉寂，如今它已被唤醒，我们也早已将精灵界赋予
你的力量抽离。所以，这一次没有危险。”
“我并非担心生命。只是，天使之心改变后，我的痛觉和情感，都已经恢复。”
“你害怕失去‘情感’？”
“试试吧。”梵卓叹了口气。垂下眼帘又抬起，目光充满柔静的哀伤：“我需要力量。我会努力，留住记忆中的影像。”
“维兰，请谅解我们没有征得你的意见——”西尔芙待梵卓说完，又将目光转向维兰。
“为什么？”维兰极不耐烦地打断西尔芙的话。
“我们需要他的力量。”西尔芙心平气和地解释。
“大陆的事情，我们自己可以解决。”维兰冷冷地瞥了梵卓一眼。
“我们接到了路西菲尔的消息。”西尔芙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
“什么？！”维兰惊讶地瞪起眼睛。
“如果你少年时期能认真阅读凯文森书房里的藏书，应该会知道关于‘四界能量通感’的常识。在四界能量汇聚的中心，可以感受到来自他界突然爆发或陨落的强大能量。精灵界的能量中心就是这里——契约之殿。因此，大天使的陨落、新生力量的崛起、隐匿能量的复归。无论它们在哪里发生，四界的能量中心都可同时感应到。”
“所以，当我堕天时，四位精灵王感应到能量的坠落，连位置都判断精准，于是让嘉蒂丝邀请我；而缇雅的力量从最初觉醒至今，各界的重要人物也都感应到了……路西菲尔的信息，是关于她的吧？”梵卓的猜测听起来更像毫无疑虑的判断。
西尔芙点头。继续讲解：“路西菲尔本想利用精灵的力量除去萨麦尔，这一点符合我们最初的推断。只是，魔王不曾料想萨麦尔早已渴望进入大陆，反倒是自己不知不觉被他利用。但路西菲尔并不在意，无论如何，让他头疼的萨麦尔已经心甘情愿离开地狱，他求之不得。一个堕落的炽天使，无论是夺回自己的羽翼还是收服莉莉丝和人类所生的孩子，都已与路西菲尔无关。萨麦尔愿意在大陆怎么折腾。那就是他和精灵的事了。”
“可她不是莉莉丝的女儿……” 维兰低声说道，紧锁双眉，仿佛明白了什么。
“所以，路西菲尔的麻烦来了。莉莉丝，这个在路西菲尔入主地狱之后逐渐被世界遗忘的女人，出乎大家意料编了个谎言，实际上却将自己的血液与心脏埋进一个人类少女的体内，而这位少女竟也奇迹般地用自己脆弱的躯壳承受住这黑暗的馈赠，活了下来。虽然黑暗之心的能量已散尽，但恶魔之血的完全觉醒。足以让世界重新记起这个传奇的名字。
‘夜之魔女’、‘黑暗中的黑暗’‘最初的地狱之王’等等，她还有很多称号。而对于狱里数量最庞大的成员、非堕落天使的恶魔们来说，莉莉丝是真正的、永远的地狱之王。”西尔芙说着，语气里竟掺进几分赞赏之意。
“路西菲尔惧怕她。”梵卓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就算他拥有权威与力量，依然是如此谨慎多疑。”
“星辰之战，路西菲尔带着天界三分之一的天使与米凯尔军对抗，虽然最终失败，但伤亡并不大。他率领反叛天使扣响地狱的门，受着伤却依然光耀迷人，而这光芒，正如他所愿，照亮了莉莉丝暗夜中沉寂的心。”
西尔芙讲到此处，目光里增添了哀伤的色彩：“处在黑暗中的莉莉丝，即使再强大，对光明依然有着隐秘的向往，历久弥深；而自光明坠落的大天使，即使融合了黑暗，也永远不会仰视它（她）。”
“路西菲尔聪明狡猾，利用莉莉丝对他的仰慕与爱恋控制住她，让她内心都变得卑微，直到她甘愿将地狱之王的宝座让出，直到听从他无情的命令被当做‘礼物’送出、又在萨麦尔的指引下延续自己的愤怒，离开地狱——”梵卓的情绪有些激动，没能继续说下去。
“消息的内容是什么？”维兰显然失去耐心：“我都不知道，原来你们之间‘经常’互通往来呢！”他的言语稍有夸张。想必是对这种事情的存在感到不满。
“这应该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吧！”西尔芙瞬间又露出顽皮的笑脸，但很快又恢复严肃：“他将派堕天使进入大陆执行任务，希望我们能在艾尔韦斯荒原暂时打开一条通道，并希望精灵族置身事外，如果愿意帮助也表示欢迎。他们完成任务后会立刻离开，绝不干扰大陆安宁。但倘若我们不同意他的要求，堕天使军将从南方的索利奎特平原强行进入。”
“把恶魔放进大陆？帮助他们完成任务？真是不可理喻！”维兰觉得十分可笑。
“任务的内容？” 梵卓紧接着问道。
“彻底毁灭缇雅。圣。里格和萨麦尔。”西尔芙低声陈述。
“这算什么？！难道路西菲尔认为派一些虾兵蟹将就能杀了缇雅和萨麦尔？这些堕天使无非有两种结果，不是全军覆没就是臣服于萨麦尔，一起在大陆兴风作浪。路西菲尔此举的目的，若非想借萨麦尔之手清理门户，就是打算助纣为虐！”维兰愤愤地说道。
暗夜王子突然变得思维缜密，倒让西尔芙有些不适应，他饶有兴致地看着维兰。点点头，又笑着摇起头来。
路西菲尔并非白痴，而且，萨麦尔和莉莉丝留给缇雅的力量是他想要消除的隐患，这也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莉莉丝的力量觉醒不久，它与缇雅属于人类的身体和意识还不能完全融合，在这之前，缇雅无法自如运用莉莉丝的能量；萨麦尔呢。虽然在地狱有很高的人气和威望，但也曾树敌。所以，路西菲尔此次派出的队伍，会针对缇雅和萨麦尔，做一个有效而独特的设置。当然，也不排除萨麦尔收服他们，为己所用的可能，所以，我们才更需要梵卓。不，是亚纳尔的力量。”
“看来你很有把握让亚纳尔重生。”维兰叹着气，他没什么可反驳的了。
“虽然是个难题，但是，我们会成功。”西尔芙很有把握。
“我们的难题可不止一个。别忘了封印外面那二十二个亡灵战士，他们躯体主人的元灵还握在萨麦尔手里；另外，琉卡至今昏迷……”维兰说着，神情愈发凝重。
“海琳芮的身体已被放入沉睡之境保存，你知道，这可是首领的待遇。我们只是想等琉卡醒来。能有机会与她再次道别。”沉默已久的温蒂尼终于轻声发言。
“我不应该让琉卡离开封印。”维兰语气里有几分自责。
“不应做的事有很多。不应赶走琉卡、不应再对缇雅心软，可还是没能忍住，结果到现在，‘通行证’和‘召唤石’都在她手中。”西尔芙半开玩笑地说，并无责备之意。
维兰瞪了西尔芙一眼，这个不严肃的精灵王，就会提起一些让他头疼的事。
“契约产生的连接被强制中断，琉卡必然受到影响——”温蒂尼预言又止，目光中掠过一丝忧虑。
“情况很糟么？”维兰皱起眉。
“我们会尽力。”温蒂尼诚恳表态。
“那么，琉卡和这位‘亚纳尔’就交给你们，我先去处理一些事情。”维兰转身向门口走了几步又停下。
“告诉路西菲尔，不要弄脏索利奎特平原。我会在艾尔韦斯荒原打开一条通道。还有，精灵族将参与其中，因为萨麦尔和缇雅也是我们的敌人。他们需要知道，这是属于精灵的卡斯诺尔大陆，不要太嚣张，否则，我亦不会客气。”他说完，大步流星地迈出契约之殿。
“我们的‘问题少年’真的长大了呢。”西尔芙歪着头对温蒂尼说。
“学会伪装、学会在小情感和大局中进行理智的取舍、学会放弃和忍耐——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火之精灵王沙拉曼德声音沉稳。
“卡斯诺尔大陆的动荡仍将持续，究竟谁会是最后的胜利者呢……”地之精灵王诺姆缓缓闭上眼睛，希望通过自己独特的能力得到有效的预见。
然而，他所看到的，只是一望无际的纯白。
、第九十八章 风向
恐惧是无法被忘却的；它既是历史的尘埃；也是浩渺的现实。
当争议被血色淹没，凛冽的风，开始吹向银色的中心。
———《万物灵语》
卡斯诺尔悬山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热闹场面。维兰风尘仆仆地从契约之殿赶回时，暗夜城堡已被各族精灵围得水泄不通。
“我要为哥哥报仇！”
“他们太残忍了……”
“我美丽的姐姐居然被恶魔分尸吃掉……”
……
此起彼伏的声音搅得维兰心烦意乱，他从半空落下，笔直地站在城堡门口，在他凌厉目光的环视下，喧闹的人群顿时回归安静。
“维兰，他们都想成为战士。”塔鲁。利亚顿走上台阶，低声说。
“时局变迁，宣称和平第一的精灵也变得好战了。”修安。米里昂语气里饱含无奈：“愤怒和怨恨总是需要发泄的，这对你而言，也是个机会。”
修安非常真诚地望向维兰：“请原谅我之前对你的态度。不认可、内心的怨恨、甚至希望促成琉卡和你的斗争，但是——”他欲言又止，自嘲地笑了笑，接着说：“似乎一夜间，昔日的‘问题少年’长大了。从你礼遇夏依开始，直到毫不犹豫地挥剑杀了雷加、又将暗夜星祭和无形之刃融合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