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芮茵有些惊吓地看着他。
“很抱歉，我刚从森林那边回来。这片陆地是漂浮在极地上空的，原来冰霜女王一直居住在这里，怪不得两百年大陆上都没有出现过关于她的传闻。”
“森林？”加拉哈德举目遥望着看不到边际的冰原，“可是这里怎么可能有森林？”
尤文纳轻轻笑起来：“这正是这里最有趣的地方——所有的东西都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比如……”
尤文纳平伸出自己拿着柏枝的右手，在众目睽睽之下，手肘之下的所有部分凭空消失在空气中。
“这里有一个连接花园的通道呢。”尤文纳微笑着收回手，手上拈着一朵鲜红的玫瑰，“就像这样，这个世界似乎完全没有时间和空间的概念，到处都有可能出现通向奇怪地方的通道。”
“不仅空间，连时间都是混乱的吗？”芮茵惊讶地问。
尤文纳点了点头：“是的，就在刚才，我在金蔷薇城堡早已烧毁的花园中看到了我逝去多年的祖父。”
加拉哈德半信半疑地往前走了几步，他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一样，壮着胆子伸出手去，往前方的虚空里捞了一把，等到手从另外一个空间里伸出来的时候，白银骑士的手中抓了满把的鹅卵石大小的璀璨宝石。
“不、不愧是欺骗了战神使者和王族黑暗精灵造出的妖精恶作剧！”加拉哈德激动得舌头都捋不直了，但依然没忘了作死。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又一次把手伸进虚空之中，然后第二次抓了满把……满把发臭的黑泥出来。
二十年积攒的人品值一刹那全部用光的幸运T：“……”
“看起来，不但时间空间是错乱的，通道还在不断发生着变化。”尤文纳抬起眼眸凝视着远方，在极光的变换中，远在峭壁顶端的城堡宛若七彩水晶一般晶莹剔透，“这么看来，想要抵达冰霜女王的城堡，我们需要的并不仅仅是长途跋涉而已。”
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空间乃至时间都在发生无法预测的变化，稍有不慎说不定就会落入未知的地方，或许还会遇到更加糟糕的情况——落入某个夹缝中，再也无法出来。
“那、那个……”在一片压抑的沉默中，伊芙琳突然迟疑着举起了手，她怯怯看着尤文纳说道，“王子殿下，也许我……我知道怎么到那里。”
“你知道？”
尤文纳突然转到她身上的凝视让伊芙琳瞬间红透了脸，她低下头，有些慌乱地揉搓着裙角：“是的……有一条直通城堡的通道，我能感觉到……我想我能找到正确的道路。”
“你曾经在梦里见过这里吗？”芮茵问道。如果是“预见”的话，那也并非不可能。
“不，”伊芙琳摇了摇头，“只是……城堡里，有人说话的声音，我能听得到，好像有人在喊我的名字一样。只要跟着声音走，应该能抵达那里。”
说到最后，声音已经低得细若蚊蚋，她猛地抬起头来，涨红了脸充满希冀地看着尤文纳，脸上每一寸胶原蛋白都摇着尾巴写满了“请尽情使用我吧！”这样热情到令人不适的字眼。
“……那就拜托你了。”尤文纳一只手捂着胃，惨白着脸故作镇定地微笑着说。
不知是不是同为神棍类角色的原因，伊芙琳和转职为命运之神的冰霜女王之间也许真有点玄妙的联系，众人紧跟着少女梦游一样的步伐，在第四次挽救了误踏时空隧道的加拉哈德之后，终于成功抵达了水晶城堡。
“这是……冰？”芮茵刚刚把手放在城堡墙壁上，就触电一样收了回来。哪怕站在距离墙壁很近的地方，他们也没有感受到任何凉意，然而只要稍有肌肤触碰，刺骨的寒气就如同跗骨之蛆一样拼命钻入骨髓。
拉尔斯上前一步，心疼地把芮茵的手指抢过来，丝毫不觉得恶心地熟练放入嘴里，含着手指也口齿清晰地解释道：“这是施了魔法的冰之城堡，在冰层表面镀上了一层魔法的薄膜，使冰的温度不会升高，从而建造出永不融化的冰之城堡。”
芮茵黑着脸，用力把沾满口水的手指拽回来，拼命在斗篷上擦拭：“谢谢科普。”
建在峭壁顶端的水晶城堡，外形和位置一样高不可攀不近人情。尤文纳整理了一下衣服，缓慢走到高大的门前，轻轻叩响了门。
“谁？”
门的那边几乎是立刻传来了清晰的声音，声音的距离和速度让人忍不住怀疑那边的人早就在等着敲门声响起。尤文纳怔了一下，但依然保持礼貌回答：“我们是来自苏南帝国的旅行者，想要觐见命运之神，请求她的指引。”
“谁让你们来的？”冰冷的女声不带丝毫感情，用命令式的语气问道。其中的傲慢让几个人都不由自主皱了皱眉。
“是黑暗精灵女王给了我们指引。”尤文纳彬彬有礼回答道。
“谁让你们来的？”女声继续问。
“是春之女神为我们指出了道路，在茶杯镇的村长帮助下，我们……”耐性极好的尤文纳不厌其烦絮絮叨叨着每一个细节。
“谁让你们来的？”
“……”尤文纳闭了嘴，默默抬头看着大门。
“谁让你们来的？”“谁让你们来的？”机械的命令式继续重复……
芮茵伸出手来，拦住了准备再说一次的尤文纳，她走上前一步，对着不断发出声音的大门试探着开口：“猪笼草？”
大门沉默了一下，然后没有任何声音地打开了通往城堡内部的道路。
“……”特意设置这样的进门口令，命运之神和春之女神到底有多大仇啊……
作者有话要说：拉尔斯：偷偷把自己的进门口令设置成“亲爱的”，然后脱光了躺在床上等芮茵叫起床……
、Chapter 75
“有人跟着我们。”
兰达提尼停住了脚步，转过身去，血红的眼眸警惕地盯着身后空荡无人的华丽走廊，匕首横在面前，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可能有人藏身的每一个角落。
“你以为我们还会相信你吗？”拉尔斯鄙夷地看着他，“芮茵讲过的《放羊的孩子》中，谎话说到第三次就不会有人相信了！”
兰达提尼毫不示弱地看回去，冷笑道：“你似乎忘了，之前两次是谁大喊着‘芮茵我来保护你’一边压到她身上然后被揍的。”
拉尔斯涨红了脸，抽出剑来杀气腾腾瞪着他：“……你想打架吗？”
兰达提尼平静地拿出匕首：“有她在，你敢打死我吗？”
“够了。”芮茵头疼地制止了两个问题儿童的械斗，她抬头望了望四周，“我们是不是一直在兜圈子？这里不久前我们好像来过。”
冰之城堡中的一切都是由不会融化的寒冰铸造的，光可鉴人的不透明冰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就会出现不同样子的美少年或是美少女画像，不同的美貌，却是同样的面无表情。尤文纳看了看旁边似曾相识的休息厅，摇头道：“不，只是这里的东西好像是刻意做成一样的。按我们的行程，再过不远就是城堡的中心了。”
他们已经在城堡中前进了半个多小时，除了各种华丽空洞的装饰之外，他们没有看到一个活物。又经过了一个空挡无人的室内花园，拐过暗廊，出现在他们眼前的，赫然是一扇华丽得不像样子的高达天花板的白色雕花木门。
尤文纳上前了一步，他挽起袖子，在精巧的金色门环上轻轻叩了一下。
“谁？”清冷的女声从里面传来，无论是声调还是声线都和他们在冰之城堡外听到的一模一样。
“又是需要回答正确才能进吗……”加拉哈德不耐烦地嘟囔着，他上前一步，抢在尤文纳之前迫不及待嘹嗓子大吼道：“猪笼草！”
里面安静了两秒，然后那个声音充满不耐烦地再次响起来：“你以为这次装男人的声音我就会借钱给你了吗？有本事你倒是把真正男人应该有的东西从门缝里伸进来给我看看啊。”
加拉哈德目瞪口呆，他难以置信地指着门，哆哆嗦嗦小声说：“……这……这次难道不仅仅需要回答问题，还要我脱裤子……才能进去吗？！”
“哼，这次倒装得挺逼真，也罢，我倒要看看，你这次用什么理由借钱……咦？你是谁？”
他们面前的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推开了，一张女人的美丽面孔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银灰色的及腰长发宛若水波一样在她身后荡漾着，精致立体的五官带着令人无法直视的倨傲。她那双秀丽英挺的眉紧紧蹙着，鸽灰色的眼眸扫过芮茵等人，最后落在加拉哈德哆哆嗦嗦放在裤腰带上的爪子上。
“你想干什么？”和询问进门口令的声线一模一样的声音冰冷地问道。
“脱裤子给你看”几个字死死卡在加拉哈德声带末端，在那冰冷的注视下消弭于无形……
“你们是谁？”灰色长发的女子斜靠着门，冷冷注视着他们，“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进门的时候有人问，是谁让我们来的，在回答了‘猪笼草’之后，大门就自动开了。”芮茵看着她说道。
女子的眉头越发紧蹙，她似乎是有些烦恼地扒拉了一下头发，低声道：“该死的……居然又忘了把那个名字从口令中剔除，下次一定要……”
“……很抱歉，我们是来找冰霜女王黛丝娜的，请问您是……”
“我就是黛丝娜。”女子淡淡抬起头来望着他们，“但是现在已经不是冰霜女王了，所以没钱借给猪笼草。”
“……并不是春之女神让我们来找您的，事实上，是黑暗精灵女王提奥告诉我们，命运之神她……”
“提奥吗？”黛丝娜的脸色丝毫不变，话锋一转说道，“我这里也没有甜食可以继续送给她，门在那边，请你们原路滚回去。”
……这个世界的神有没有一个是正常的啊！！！
一直到他们坐到黛丝娜家的休息厅里为止，这位命运之神依然是一副不情愿的表情。
“这里的水烧不开，没有茶。你们有什么事？”黛丝娜很没有女神形象地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一本至少有一尺厚的大书横在膝盖上，她低着头，以惊人的速度扫视着书上的艰涩文字，一脸“别打扰我学习”的神烦表情。
因为他们的到来，休息室里生硬地摆进了几张椅子，原本就不大的房间到处堆满了文字奇怪的书本，靠墙的透明架子上摆着他们看不懂的小器具。比起“神的居所”，这里看起来更像是个凌乱邋遢的实验室。
“您真的是命运之神吗？”拉尔斯忍不住问道。
黛丝娜一个锋利的眼刀扫过去：“不要把那个愚蠢的名字按到我头上，我只是黛丝娜而已。”
尤文纳轻轻咳了一声，他从怀里拿出了提奥的信，严肃地看着黛丝娜：“无论您是不是命运之神，既然您与提奥女王是故交，我还是希望您能看一下这封信。不久前的兽人战争中，似乎发生了一些我们无法预料的事情。”
黛丝娜接过那页散发着浓郁甜香的纸，一目十行地匆匆扫过上面的字迹，看完后冷笑一声：“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提奥应该只是让你们找到‘写剧本的人’，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如果您真的是黛丝娜的话，那么这上面所指的人一定是您。”尤文纳轻柔地说，“毕竟，黛丝娜可是唯一一个曾经准确预言过世界命运的伟大神灵啊。”
“真是会说话的男人，”黛丝娜轻蔑地扫过尤文纳，“居然能把我被男人甩了的事实用如此动听的方式说出来。没错，我就是那个曾经猛追西萨罗、除了变性什么事都做过、但是一个正眼都没被他看过的那个黛丝娜，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们想问的不是这个好吗？！
“……既然您真的是命运之神，那么，能请您给予我们前路的指引吗？”尤文纳努力保持五官不扭曲，恳切地看着黛丝娜说道，“这个世界……是否真的像黑暗精灵女王所说的那样，正在走向我们无法控制的方向？”
黛丝娜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提奥没说错，但是，我帮不了你们。”
“为什么呢？”一直默不作声坐在角落里的伊芙琳突然开口问道。她抬起头来，声音有些怯懦颤抖，但是却坚定地注视着黛丝娜。
“为什么不愿意帮助我们呢？您是命运之神不是吗？既然能够看到未来，那么为什么不愿意想办法改变不好的事情呢？”
黛丝娜冷冷注视着她，良久，才嗤笑了一声：“这么幼稚的话……你是珊多拉家的人吧？”
伊芙琳不解地点了点头。
“珊多拉，最接近神的谛听者。呵，没想到，这一代的继承人居然只是个幼稚的小姑娘。”黛丝娜摇了摇头。
“我……我并不幼稚！”伊芙琳涨红了脸说道，“我的……父亲从小就告诉我，预言的存在意义，就是让人们有所准备并努力改变。如果只有预言家本身知道预言的内容，那么预言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这个世界的未来，我也曾经在梦里看到过。正是因为我无法改变，所以才想要找您……”
“因为预言存在的意义，在于它永远也无法改变。”黛丝娜尖锐地打断了她的话。
伊芙琳茫然地抬头看着她。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了某些不该说的话，黛丝娜烦躁地扒拉了一下自己如水般的长直发，半天之后才重新冷静下来：“既然是珊多拉家的人，那么你知道这个世界是如何诞生的吗？”
“这个世界？是创世神他创造出来的……对吗？”伊芙琳惴惴不安地看着黛丝娜问道。
黛丝娜点了点头，她轻轻挥了挥手，一旁冰书架上的某个东西随着她的动作飞过来，“砰”地一声重重落在了中央的小茶桌上。那是一个大约半人高的珊瑚雕刻，布满空洞的三根珊瑚柱紧贴着生长在菊石之上，支撑着上方形状奇怪的半球体。
“创世神用两百年的时间创造了这个世界，”黛丝娜说道，“他完成了山川草木，人类精灵，从魔法到幻境的每个细节都是他亲手制作的杰作。最后，创世神又制作了神灵。”
“你们知道，这个世界上几乎所有的种族都有自己所信奉的主神。但是，在那么多神灵之中，只有三个是真正出自创世神之手。”黛丝娜指着茶桌上的珊瑚雕刻说道，“生命女神赫尔博提雅，黑暗之神瑟雷斯，还有战神西萨罗。”
芮茵忍不住打断了她的话：“等等，您是说……黑暗之神瑟雷斯也是三大主神之一吗？可是……黑暗之神瑟雷斯和战神西萨罗不是已经死掉了吗？主神死掉的世界，还有办法正常运转吗？”
黛丝娜停了下来，用班主任看学渣的目光上下扫了一眼芮茵：“我当然知道瑟雷斯和西萨罗死了，赫尔博提雅还比他们早死好几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