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钧最喜欢吃芹菜了。他要是知道这菜是你切的,得多开心啊。”邹涟的声音轻柔而动听,完全钻进了盛海薇的心里。
鬼使神差地,她的手拿在了刀把上。邹涟一边讲解着切菜的技法,一边热心地手把手教她。邹涟的手一用劲,迫使盛海薇不得不切下第一刀、第二刀……邹涟的手下力越来越迅速,盛海薇却有些跟不上了。她心跳加速,天旋地转,有些模糊的影子在眼前飞窜,而那该死的蝉鸣好像啃咬着她耳朵的小虫子,让她濒临崩溃。
耳朵深处的血,在沸腾……
盛海薇闭上眼一刀切下去,指尖乍红。邹涟吓得喊了出来。邵识钧闻声冲进厨房,邹涟连连道歉直说是自己没照顾好盛海薇。而盛海薇双眼直楞地望着手上的血,那红色的液体滴落在洁白的菜板上,晕染开来,如同想要汇入汪洋大海的河流,正在寻找着前进的路。
“小薇,你怎么了?”邵识钧察觉到盛海薇的异常,凝眸问着。
盛海薇的眼角,挂着一颗泪,那泪水滴落而下,与血水溶于一处。不知道为何,血好像更红了。她举起染血的手指,泪眼婆娑:“邵识钧,真疼啊。”
“笨蛋,这有什么好疼的?”邵识钧接过邹涟找来的消毒剂和纱布,不由分说地帮盛海薇处理起伤口。他耐心地包扎着,还特意给她系上了一个蝴蝶结,似乎是为了逗她一笑:“看,这样好不好看?别哭了,再哭我就给你吃苦瓜。”她最讨厌吃苦瓜了,所以每次用这个威胁都相当有效。
她却没有立刻收住泪,而是哭的更让人难以不为之动容。那些泪水就像是随风摇动的海棠树落下的花,邵识钧干脆伸手将她的泪擦干抹净,佯装不耐烦地说:“你到底在哭什么啊?这点小事就哭个没完?还说什么以后也要当警察?”
“我不想……当警察了。”盛海薇的声音卑微而颤抖,望着他的眼睛充满了绝望。
那一刻,邵识钧察觉到了什么。那眼神是太可怕的讯号。相识这些日子,她从未表现出如此的痛彻心扉、伤痛欲绝。
盛海薇跑出邵识钧家,一个人走在车水马龙和人潮息壤间,光着脚。夏日的柏油马路蓄积了大量的热能,仿佛只是为了给这个不自量力的血肉之躯一点颜色瞧瞧。周遭的人都用异样的眼光在看她,她却感觉不到。她像是被狂风吹得四处乱飞的蝶,没有方向。
邵识钧本该在第一时间拦住她的,邹涟却莫名其妙地拉住他,说什么小女孩闹情绪就由着她去吧。邵识钧是不会由着盛海薇去的,他不放心。他举步如飞地追出来,看到了灰心槁形的少女在街上游逛,看到她本是细嫩却正在折磨的□的脚。
他冲上去按住她的肩头,强迫她直视自己的双眼,敛眸道:“你记起来了?”
她别过头去,眼神里没有一丝生气。
“告诉我,你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他抬起她的下颚,声音中透着难以磨灭的威严。
她吃吃地望着邵识钧,泪水忍不住再次留下来。压抑着的各种情绪如同骨鲠在喉,终究还是要释放。她投入他的怀里,放声哭了出来。她的哭声仿佛刀一般锋利的冰片,划破了邵识钧的心。他能做的,只有抱紧她,再抱紧她。如果可能,他愿付出一切大家让她永远都不要召唤回这恐怖的回忆。如果可以,他这辈子一定都不会让她再遭受那些可怕的事情。
“爸爸——妈妈——啊——”
盛海薇的每一句哭喊都扎在他的心里,让他也随着她一起痛不欲生。
那天她哭了很久很久,直到累的喉咙沙哑。他横抱着她回了家。一直等在那里的邹涟虽然心心中怏怏不乐,嘴上却都是些安慰和抱歉的话。但她终究只是个女人,一个普通的女人,一个喜欢邵识钧喜欢了很久的女人。看着邵识钧把那个脸哭花的女孩子抱进门的时候,邹涟握紧了拳。那天她下定决心,决不让这一幕再次上演,绝不。所谓打蛇打七寸,要想让盛海薇彻底离开邵识钧,她一定会找到最有效的方式。
四年后,明仁大学。邵识钧看见冲破人群的盛海薇,忽然觉得她就像回忆起养父母惨死那天般落魄。是什么让她这么难受?是因为要当众宣布和好朋友的绝交么?是因为她的世界又变成一个人了么?邵识钧静静地望着她,如同一只盘踞在暗处的兽,看着他一度以为最知心,后来又发现怎么也看不透的盛海薇……
当盛海薇距离他还不到一百米的时候,一双大手将她拉走了。邵识钧看得真真切切,拉走盛海薇的人是个学生摸样的俊逸青年。
阴暗之处,邵识钧微微眯起眸子,点燃了一根烟,神色森冷而暗郁。
作者有话要说:潜水会长胖的,噗……
撒花的姑娘会幸福地瘦瘦哦!
☆、【开往山顶上的车子里】
魏芒把盛海薇一路拉上了他的车。
他的玛莎拉蒂旁若无人地停在学校的景观道上,没有保安来管。在这个学校里,从来没有敢对他的行为提出异议。
“有必要么?”魏芒点燃一根烟,自顾自地抽起来。似乎并不担心身旁的女孩会因为呛着更破门而逃。
“随你怎么看。”盛海薇只想找个安静的角落。她并不在乎那些故作正义的声音。那些人本来就看她不顺眼,欺负她也没什么理由。自从邹涟来过学校一次之后,沈杭愈就好像有了最凌厉的武器一样。没事儿就要把她当“小三”恶批一顿。而冉然自然就被说成了“小三”的好友,一路货色。谢诗华不敢和冉然公开关系、后来干脆对冉然避而不见也正是出于这个原因。沈杭愈好像站上了道德制高点,每天都要开一次批判会。盛海薇住进了邵识钧家,冉然就成了替罪羔羊。为了不让好朋友难堪,也为了不连累别人,盛海薇只能和冉然断绝来往。而且她很清楚,这不是什么表面上佯装的假割席,而是真断交。只要她还和冉然有联系,那些人就一定会加倍地欺负冉然。
“这也太矛盾了。为了维护你们的友谊,而放弃你最好的朋友。你们女人真是让人搞不懂。”魏芒抬起线条姣好的下颚,冷睨着她,“其实你和那个冉然本来就不适合做朋友。她太笨了,没资格和你站在一起。”
“依你看来,谁适合?”
“当然是我。”
“对不起。你还不知道吧?我并不需要朋友。”
“所以,你需要老公?所以,你就去结婚了?”魏芒的声音突然有些激动。
盛海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本来还严肃冷郁的面庞突然有了些神采:“魏芒,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么?我有没有朋友,结没结婚,和你有半毛钱关系没有?前两天你还是大导演、皮条客,现在你打算当我的大管家了?”
魏芒吐了一口烟圈,并没有因为她的反问而急恼,“我没打算在你的人生中扮演什么角色。你也知道,我日子过得无聊的很,最大的爱好就是看戏。每次你都不让我失望,给我看有趣的好戏。而这次,你倒真是让人倒尽胃口。”
“那你说,我是青衣还是花旦?都唱过那几出?怎么也没见你打赏?”
“你本来是什么我不知道,现在你就是个小丑。”
“那我想请问一下,魏公子,是谁让我变成里外不是人的小丑,全校师生的公敌?沈杭愈小姐不共戴天的死敌?难道你要说,只因为我长着一张可憎的脸么?”这个问题的答案太明显,以至于盛海薇没什么连追问的兴趣都没有。若不是魏芒屡次做出一些奇怪的举动,沈杭愈也不会对她日益仇视。
那辆耀眼的车在夜色中狂奔。十几分钟后在环湖山路上停下来,盛海薇奔下车去狂吐不止。魏芒立在车门口,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她,讥笑道:“才结婚几天,这就有了?”
盛海薇觉得双腿仿佛失去了知觉,支撑身体的只有那零星一点意志。有些东西朝她狂奔而来,她难以抑制。她踉跄地朝着车子的反方向走去,直到手被魏芒抓住。
“上车吧。”魏芒的声音里透着些淡淡的无奈。
“我要回家。”坐在车上,她揉着太阳穴,虚弱地说。
“回家又有什么用呢?你没有朋友,你老公也不爱你。你生活很不幸,这是明摆着的事情。”
“是啊,一切都是明摆着的。”
魏芒带她去了山顶。那里上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要说什么都没有,那倒也不尽然。一架秋千安然卧在那里,好像是在召唤着谁,或什么。魏芒走向那架秋千,伸手一推,嘎吱嘎吱的声音响起。
两个人都沉默了很久,身体不舒服的她而干脆静静地蹲着。过了很久,仿佛星星都困了,魏芒开了口:“我以前特别喜欢来这里。这个以前到底是多久以前呢?那应该是从我刚懂事的时候算起吧。”
她没有搭话,茫然地望着地上昏黄的地面。突然开始好奇邵识钧此刻正在做什么。他会不会和他的小涟在一起呢?
“我五岁那年父母就离开了我。他们死于一场蓄谋已久的谋杀,凶手是我亲爱的舅舅。”
她抬起眸子,直直地望着他。
“我得到了父母的所有财产,当然是在那些贪婪地觊觎着我父母财产的所谓亲戚们的监护之下。成年之前,我给了他们些甜头,让他们以为可以从我的手中捞到一切,让他们以为我是个十足的笨蛋。而当我终于到了可以主宰一切的年龄的时候,我就毫不犹豫地将他们一脚蹬开,并且绝不让他们有任何能够反击的余地。”
“杀害我父母的,可是我的舅舅,所谓的亲人啊。所以,我从来不相信亲情这种抽象虚拟的东西。我父母的金钱,每一分每一厘都要用在我自己的身上,即使我要将钱扔进大西洋,那也是我自己的选择。我觉得这个样子痛快极了。你说呢?”
她还是不语,默默无言地站了起来,走到秋千边上,坐了上去。摇晃来,摇晃去,时间仿佛被赋予了穿梭的魔力。她惶惶忽忽地看见过去的自己,又清晰地看见了现在的魏芒。
“我看过有关你的新闻,很震撼。”魏芒笑了笑,突又补充道:“我知道很多报纸上没有写的事,包括那个凶手没有杀你的原因。我认识一个无聊的作家,他喜欢记录死刑犯们的最后告白。你可知道,你成为了一个死刑犯的噩梦?你的脸,你的样子是竟然让人一个杀人狂魔夜不能寐?当我读到那个无聊作家的这个故事的时候,我突然觉得也不那么无聊了。”
她优哉游哉地晃着秋千,缓缓地说:“这不是从另一个角度更证明了你的无聊么?”
突然间,秋千被人强制停住了。魏芒就站在她的身后,抱住了她。颊贴着颊,他的声音笑意盎然:“你——怎么就让我遇到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这算不算男配的第一次正面亮相啊?
魏公子之前的戏份真少啊,加戏加戏。
☆、【结婚都是因为爱?】
她愣住,一动不动地说:“魏芒,这么玩很有意思吧?看来我真是你奢华生活的调剂品。我要不要考虑收费?”
“我有的是钱,但我不蠢。我知道很多东西钱买不来。比如让你正正经经地看我一眼。”他紧紧地抱着她,气息圈绕在她的头顶,仿佛想要点燃一团火似的。
“这么说起来,我以前看你的时候都不太正经?”盛海薇讪笑着问,却已经对他的举动感到不舒服。她轻微地扭动了一下,正寻求适当的角度逃脱。
魏芒闭上了眼,轻轻地说:“第一次听到你的故事时,我就想见你了。后来,你真真实实地出现在了我面前。有那么一秒我还以为是做梦。后来我懂了,这是上天给我的眷顾。给我的最后一点眷顾。老天欠我的,所以把你送来了。”
“欠?真的有谁欠谁这一说么?”她深深呼吸,“魏芒,放开我。我不是你的玩偶。”
“我知道。可是我放不开。我早就想这么抱着你了。你知道要压抑住这种冲动要多么难?每次你去我家帮我打扫的时候,每次在校园小路上看到你的时候,每次佯装偶然经过你的打工地点时,我都想这么做。盛海薇,我们是太一样的人了,你不觉得么?”
“无论如何,我们都是两个人。”她向前跳了出去,挣脱开他的同时,自己却摔了个狗啃泥。
他静立原地,意味悠长地望着她:“不知道这算不算我的怪癖。我一直很想测试你的坚强程度。直到那天在游轮上看到你纵身一跃,我仿佛醒悟了,我意识到也许我之前在做一件错误的事情。”
盛海薇没有继续听他自白一样的陈述,而是坚定地步行下山去。那晚她走了整整三个小时才,而那辆玛莎拉蒂一直跟在她身后。她知道自己疯了,魏芒却是个更纯正的疯子。
回到邵识钧的家,看着在床上酣睡的男人,她淡淡一笑,疲惫地躺在了他身边。她勾了勾他的胳膊,见他没反应,干脆更为大胆地枕着他的胳膊睡了。只有这样,她才安心,才能一夜好眠。而那个男人,却比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要清醒。要不着痕迹地跟踪一个人,并且比这人早一步回家,对于一般人来说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幸好,他是个业务过硬、身手一流且极其深藏不露……的中国刑警。
四月天餐馆。
卫康携一身材高挑、杨柳细腰的混血女步入,朝着邵识钧和盛海薇早已侯着的那桌儿走去。
“介绍一下,我女朋友金小葛。”卫康颇有气势地说着,还很绅士地把美女让着坐下了,可他的下一句话却冲着盛海薇去了,“哟,新嫂夫人不仅登堂入室,现在都可以正式被带出门了?我没记错的话,今天我只打算带我女朋友给哥们瞧瞧。”
盛海薇挑眉一笑,抿了一口清水:“是我硬要跟来的。反正闲在家里也无聊。”
“怎么会无聊呢?嫂夫人最近兼职不少啊。”
卫康的话带着些奇怪的味儿,别人也许咂不出来,但盛海薇却给听出来了,“哟,我那兼职是不是没给卫副队长交保护费啊?让您老人家这么惦记。”
混血女一会儿看看卫康,一会儿又看看盛海薇,满脑子都是雾水。邵识钧的一声咳嗽让这次会面步入了正轨。
四人晚餐本来只是卫康的新女朋友见面餐,聊着聊着却变成了俩女人之间的八卦茶话会。
“海薇,你现在还是大学生啊?你太新潮了,还在念书就结婚?我好佩服你的勇气啊。”金小葛是中国和保加利亚的混血,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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