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本就是怕她难过才没有多提,如今知晓了真相,要怎么安慰才好……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初菱却没有表现出太多的伤心,微微抿唇笑了笑,牵着段晗进了屋:“我想,段大人能帮到你们,肯定很开心的。”
“初菱……”她低低唤了一声,总觉得对方的表现太过正常。常识告诉她,悲伤时人越是表现的正常就越是不正常,慌忙想要上前,却被安叔拦了下来。
“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吧。”
***
回到平安镇后又过了三日,段晗依旧没有开口说话。初菱时常带着她与小黄玩耍,可段晗除了将小黄逼到角落里吓得浑身发抖,没什么事能让她提起兴趣。
这让车瑶委实头疼。
为了好好开一家状师铺子,她将延帝给的赏银花的差不多,先是在城东买了一家大铺子,但偏偏没有去状师坊把自己的名字写上那金字招牌。对于此等决定,安叔表示不解,她道:不争包子争口气。
说起这金字招牌,还得提到那马文香,据说来了京城后败诉败得太惨,不止是输给了车瑶,后来连续的几场官司也都是壮烈牺牲。平安镇里别的消息传的不快,唯独对这些个状师的业绩看得紧,一得知马状师连连败诉,当天就把他的名字从金字招牌上挪了下来。再者他到此也没什么银两了,生活萎靡了一段时间,开始从基层做起。
车瑶对此以四个字总结:改邪归正。
在状师铺子定下之后,她又张罗着买下了一间饭庄。初菱自小厨艺超群,梦想便是开个大饭庄,这下终于有了着落,也渐渐振作起来。如此忙碌完之后,车瑶本是还想为安叔添一间医馆,不过老人的身体越来越差,也没那个劲头再去开店,遂作了罢。
平安镇里的居民一听说车瑶回来,还在京城中胜了一场惊天大官司,纷纷表示震惊,给她起了个外号,叫“车大状”,铺子还没开门就说要前来委托她打官司。
车瑶听得这个称呼,忽然有了些感触。
想二十年前,能被称为“大状”的不多,最有名的便是她老爹车恒。虽说这个“爹”与她实则并无关系,但她与初菱商讨了一番,这家业还是得由她来继承。初菱很高兴地接过了饭庄钥匙,从此对状师铺子撒手不管。
这半年来,平安镇的变化不大,却也不小。比如说任知县被升为了知府,一个月又便要走马上任,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养一只像小黄这般聪明的狗,表示很惋惜。
至于齐平伏法之后,捕头的位子就空了下来,新上任的便是原来的小捕快纪桡,年纪虽轻,却非常努力,办事亦不马虎,还时常上车家来问一问邱逸的近况,但实则是为了来蹭饭,总是令车瑶怀疑他的动机。
一晃过去了五日,车瑶将事情都忙得差不多了,却不得不面对起了一个问题——邱逸还没回来。
虽然没有说出口,但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在抓耳挠腮地等,无奈京城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她便时常怀疑这父子二人是不是又闹了矛盾,或者路上出了事,再或者……
“会不会是在京城看到什么漂亮姑娘,所以不回来了?”初菱嬉笑着如是道。
车瑶愣愣地回神,才意识到不止是初菱,连安叔与段晗都颇为关切地来瞧她,尤其是安叔甚是关心,以为她每日望眼欲穿,少不得落下些病症,立即给她搭了把脉:“瑶丫头,相思病也是病呐……”
“你们……都给我出去!”车瑶的脸登时涨红起来,没好气地将三人推出屋,听得屋外之人在忍不住发笑,更加惆怅起来。
虽然只等了五天,怎么……像过了五年似的?
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离不开他了?
她烦闷地揉了揉脑袋,最终决定出去散散心,却也不知该往何处去,漫无目的地走了一圈,竟是回到了她儿时住的老房子那里,不由停下了步伐。
南方的春天总是那般宜人,屋前的梧桐长得茂盛。这一带的房子大多古旧,拆的拆卖的卖,她来来回回绕了几圈才认出自家屋子,早就被改成了一间葡萄园,只不过这个季节,主人似乎尚未回来,只有空空的藤架子。
她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往邻屋一瞅,果不其然也被改成了葡萄园,似乎是被同一户商家买下的,中间的墙也给打通了,连在一起,占了好大一块地。
这里……便是她与邱逸当年的住处罢?
而今想想她还真是个粗神经,竟连当年住在她家隔壁的是谁也给忘了。目光落定在那间屋子上,心也不知为何像被融化了似的,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站在本是隔墙的位置上,忽然不自觉地微笑了起来。
她还记得,小时候被安叔委托来这家送药,还曾爬过那座墙,可如今这隔墙早已被打通,仿佛像注定了似的,她与邱逸之间也不再有那么多障碍。圣旨还在包袱里,这么说来……择个吉日,她就要嫁了吧?
时间……过得那么快,却又让她感到无比安心。
她在葡萄园里绕了一圈,正欲回家,却忽闻身后传来一人的脚步声,以为是这屋子的主人来了,担心被当成小偷,连忙往架子后面一躲,屏住呼吸,动也不敢动。
而对方似乎也注意到了她的动静,一步一步向着她走了过来。
车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慌神之时想着该如何解释,于是被人逮着,似乎主动去承认错误比较好,说她其实是来怀念过去的,不是来偷东西的,可……谁信呐!
思绪神游之际,她望见面前突然探出一只手,一把拽着她的袖子,将她从架子后面拉了出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闯进……”她双手合十,小声而又快速地念着,说到一半才看清面前之人究竟是谁,竟一时怔在了原地。
杏月末,桃花香,晴空朗朗。在她的眼前,那个令她朝思暮想的青年正拉着她的袖子,看着她如此慌张的模样,似笑非笑道:“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我……”她一时急了,“我来偷葡萄!”
他挑眉道:“这个季节哪有葡萄,连主人都不在。”
“我……”车瑶咂了咂嘴,再也找不到说辞,只好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邱逸抬手摸了摸鼻子,似乎憋了很久,终于忍不住展露笑容,“我听说,这几天来你等的都快生病了啊。”
“你——”车瑶的脸“刷”地红了,忿忿指着他,“还不是因为你回来这么晚,我、我都以为……”
“以为什么?”
她将脸偏了过去,故作气愤,“以为你不回来了。”
听她如此坦诚地说出口,邱逸抬手摸摸她的脑袋,笑容更甚:“你怕我不要你了?”
“才没有!”她没好气地垂下了头,默默道,“我怕你……在路上出了事啊。”
邱逸闻言微愣,手指凝滞在她涨红的脸颊,心中登时有了几分触动,一把将她拉进了怀里。
车瑶受惊似的一躲,却正好迎上他的胸膛,只好羞赧地将脸埋了进去,含糊不清道:“你还知道要回来啊……”
周围的葡萄藤交错,而二人便是站在这两块地的中央,紧紧依偎在一起。初时是在此地,他们还都是不懂事的少年;而今老房子早已消失不见,他们却重又回到了这里。不知未来,平安镇又会发生怎样的变化,但身边之人却是如此真实,甚至连呼吸声都是那般动人心弦。
桃林满坡,湖岸杨柳,醉人的微风拂面,捎来了平安镇的又一年春。
“走吧,我们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QUQ还有一章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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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谣」·八
转眼已是第二年春,听闻石听雨在京城那边的生意起步了,而车家的状师铺子在平安镇也生意红火,竟连江南状师坊那边都感到了压力;这有好也有不好。
好的是不用担心赚不到钱,不好的是时常能接到一些神奇的案子,令车瑶哭笑不得。
但近来,车家铺子却遇到了关门大吉的危机。
初菱那边的饭庄开得甚是出色,一大清早就端着饭菜前来找车瑶,无奈还没进门就看见邱逸连人带包袱被轰了出来,震惊地冲进门一看,只见怀着身孕的车瑶正举着手,显然是刚刚砸出去什么东西,又气鼓鼓地坐了下来,神色不悦:“初菱,你来了。”
“我说阿瑶,你们……又吵架啦?”初菱叹了口气,拍着她的背让她的情绪稳定下来,却不由地笑了出来。
去年成亲之后,夫妻俩分明过得和谐,直到五个月前,车瑶被诊出了身孕,这下车家铺子里每日都是鸡飞狗跳,连邱寄明与安叔都劝不过来。
原因很简单,车瑶的肚子大起来之后,脾气倒是变爆了,再加上又和邱逸闹了矛盾,三天两头就要让他走人。
安叔每日都抹着一把辛酸泪,拽着邱逸的手:“你、你可别真走啊……瑶丫头她明显是胡闹的啊。”
被骂的狗血淋头的邱逸,咬着牙点头:“我……明白。”
这段时间以来,邱逸每日都悉心照顾她,而车瑶在这时也会安静下来,耐心地听他说话;可是每每一提到两件事,二人之间的争论就像洪水似的爆发了。
一件,是邱逸觉得她怀了身孕就不能再这么忙碌,遂要关了状师铺子;而另一件,则是与段晗有关。
为了让段晗开口说话,车瑶与邱逸一致提议将她送去学堂,可是没过几天,段晗就带着被扯坏的书包回来,依然不说话,只是埋头蹲在树下挖坑,再把那个扯坏她书包的熊孩子做成一个娃娃,丢进去埋了起来。
这可把大家都吓坏了。
天呐……再这样下去,可是要心理变态的啊。
车瑶不晓得该怎样清除她的社交障碍,干脆地拿起一根棍子给段晗递了过去,道:“拿着这个,谁欺负你你就打他去。”
段晗闻言,像懂了什么似的点头,拿着棍子就出去了,结果前脚刚一迈出门,就被邱逸给拎了进来,扫一眼便晓得车瑶与她交代了什么。
结果是,车瑶被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
此后,她更加暴躁了。
邱逸拒绝了升官,依旧是按察使司的副使,每日出门之前都要把状师铺子的门给关起来;而车瑶也干脆,方一醒来就挺着肚子去把门打开,再贴上个字条:开张!
什么关门大吉,你不让我开我偏要开!
平安镇的百姓们被副使大人给威胁了之后,不到万不得已,杀了他们也不敢上车家铺子来,是以近来车家总是门可罗雀。车瑶等了半日也不见人来,也晓得邱逸在背后做了什么,心里琢磨起了策略,而在这时也迎来了今天的第一位客人,是个三十来岁的妇人,怒气冲冲地跑了进来。
“我家相公娶的小妾太多了,我要告他,我要和离!”
车瑶接到的稀奇古怪的案子也不少,如此简单粗暴的却是头一回,惊恐地回道:“大姐,律法里可没有这一条啊。”
“那你加上去不就好了!”妇人白了他一眼,“第十六个姨太太都要进门了,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你这是要报复社会啊……”
如此令她摸不着头脑的官司,车瑶本是想委婉拒绝,可又一想到不能让邱逸得逞,遂犹豫不决。
那妇人又道:“车状师,我看你怀着身孕,出行多不方便。要是你家相公在这时娶了小妾,你可怎么办?”
车瑶一听,寒毛直竖,整个人都警惕了起来。
对啊,仔细想想这律法真是太不合理了!这官司要接,一定要接!
妇人满意地笑了:“那就拜托车状师了。”
待那妇人走后,车瑶冷静下来想想,方意识到自己脑子一热,接了个几乎不可能胜诉的案子,这不是砸自己的招牌么……
她兀自叹了口气,也吃不下什么东西,在屋子里闷得发晕,便想上街去转两圈,却只看到寥寥几人。
不对啊,车家位于闹市区,大白天的不可能只有这么少的人啊。
她疑惑了半晌,忽然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又是邱逸!
大概是担心她睡的不好,所以就滥用私权把铺子外面的人都遣散了?
还真是……
她气到一半,自己却突然笑了出来。
这么长时间任劳任怨,还将她照顾得如此无微不至,她到底是为什么才忍不住暴躁的啊……
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她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心中洋溢着醉人的温暖,她缓缓在街上走了几步,却登时感到手臂被人一拉,紧接着整个人被轻轻抱了起来。她吓坏了,连忙挣扎,一抬头便撞到了邱逸的下巴;再一看,是他的怒颜。
“你怎么出来了?”
听到这个问题,车瑶也索性不挣扎了,就这么被他抱着走了回去,嘟着嘴道:“你不是去衙门了么?”
“我知道你会乱跑。”
“……”
她不满地鼓着嘴,将脑袋靠在他怀里,念道:“你还真是讨厌啊……讨厌!”说到一半,忽然想起什么,“不过说起来,我们到底是为什么吵架的?”
邱逸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女人怀孕了之后,真是阴晴不定的脾气啊。
“你怎么可以教小晗去打人呢?”
“可是她被欺负了啊。”车瑶眨巴着眼睛望着他,“而且我小时候……不是也这样的。”
“你那时起码十岁了,小晗才六岁,一点分辨能力都没有,下手不知轻重怎么办?”邱逸柔声责备道,“现在都是人母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她被这句话堵住了,一时不晓得该怎么回答。
好像的确是她错了啊,怎么当时没好好听他说呢……
她气鼓鼓地将脑袋一歪,嗫嚅道:“哼,不知道是谁说从小时候就注意到我了呢。”
邱逸耳根子一红,无奈地望着她,忽然低下头来,在她唇上一啄。
本是沉静在委屈中的车瑶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吻吓了一跳,羞得直往他怀里缩:“这里可是大街上啊!”
“你若是再不听话,我再亲。”他面不改色道。
“你……耍流氓!”
……
车瑶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会儿,可因为大着肚子也不敢怎么动,只好任他抱着回了家。初菱与安叔大约都去饭庄忙碌了,邱寄明近来也迷上了写诗,整日苦恼着该给孙子起个什么名字,因此院子里只剩下段晗坐在地上,拿着笔往纸上涂着什么,而小黄则是安安静静地坐在这女孩的身旁,甚是听话。
为了不让她闷坏,邱逸特地将她抱到了靠近院子的房间,正对着花园。车瑶老实地坐在椅子上,忽然默默道:“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