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妹(杨家幺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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幺妹(杨家幺妹)-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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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幺站在杨家村附近的岔路口,目送张报辰小小的身影远去后,默默矗立了许久。   
  她很确定地认为,如果没有意外,张报辰和他三姐一样,喜欢上了一个不能喜欢的人。   
  姐弟恋不是重点,重点是,张报辰不是张报阳,那美人也不是杨岳,没有时间和机会让他们再次见面,而少年的痴狂总是会事情超出人们的想象。   
  杨幺很喜欢张报辰,也很想治好自己的毛病,所以,她不喜欢现在发生超常规的事情。   
  所以,当杨幺一把推开院门,走进自家的堂屋里,却看到一个眉目如画,却英气勃勃的眼熟男子正与杨岳谈笑风生时,第一个反应就是,扑上去替张报辰小朋友抽他一耳光!丫的,叫你欺骗纯洁少男的感情!   
  “是幺妹么?!”正愣神间,完全被杨幺忽视的另一个青年男子跨上一步,曲身蹲在杨幺的面前,喜不自胜地说道:“我是二哥,二哥杨相!”   
  杨幺面无表情,那人妖自然是自家二哥领回来的,就说呢,省城里的大角儿怎么过好好的日子不过,跑这乡下地方来唱戏了,唱的还是新戏,若不是有咱二哥这样的面子,张报辰的初恋不定要推后多少年。   
  “他是你什么人?”杨幺指着人妖问着自称为二哥的人。   
  就算是从没见过杨幺的杨相,也能从她的眼神中读出,“如果敢说是朋友你就死定了”的意思,不由得在杨幺与人妖间左顾右盼,眼见得自家三弟只在一边捧着肚子狂笑,全无解围之意,头回见面的小妹妹却越来越有翻脸的迹象,也顾不得客人脸上的表情,一狠心,一咬牙,扭头闭眼说道:“不认识!”   
  杨幺哼了一声,斜眼睨着人妖,只见他卸了浓妆的脸在灯光下越发莹润如玉,身姿挺拨,头顶却是一顶黄木道冠,身穿广袖青罗道袍,台上的蛾眉凤目换成了此时仙风道骨,就算是白面上一阵青一阵红,仍是嘴角含笑,风流意态真是挡也挡不住!   
  杨幺见得如此美人,总是打骂都舍不得,心里越发堵了一口气,冲着杨相吼了一句:“不认识就不要带回家,当心被骗!”摔手就回了自己的屋子。   
  身后杨相可怜巴巴的问着杨岳:“三弟,妹妹是不是怪我五年都没有回来看她……”   
  杨岳轻轻地笑着:“二哥,怪只怪玄观道兄的桃花劫太多了些……”   
  我呸!杨岳你丫就一辈子听墙角吧!   
  杨家四姑娘对客人的不欢迎是很明确的,但也挡不住客人厚着脸皮在家里蹭吃蹭喝蹭床睡。   
  小门小户,只有堂屋里设了一个火盆,燃着油茶果榨油后剩下的大块茶饼,上架暖笼,把堂屋烧得暖哄哄的,散发着油茶清香。   
  杨幺就算再不情愿,也无法整天呆在被窝里。当她在油茶树林中里等了一个时辰,都没有等到张报辰时,她就只好悻悻然地回家,坐在暖笼上和玄观道士面面相觑了。   
  杨相把从武昌、潭州城里带回来的糕点一股脑儿堆在了杨幺面前,待杨幺挑三拣四地每样吃了点后,杨相笑嘻嘻地说:“咱妹子真是好!”   
  杨幺诧异地抬头,问道:“我怎么好了?”杨相一愣,仔细思考了一阵,斩钉截铁地说道:“就是很好!”   
  杨幺不由得啼笑皆非,转头看向杨岳,却见他也是一脸好笑与不解,正自个儿琢磨间,就听得玄观缓缓地道:“吃好东西不独吞是好妹子,关心朋友也是好妹子。”   
  听到玄观硬朗清亮的声音,杨幺不由得一阵恶寒,就是这同一个喉咙里唱出的柔媚之声把张报辰的魂都叫走了,就连自己都昏头昏脑差点摔死!真他妈不值!   
  许是杨幺的愤愤之意太过明显,玄观越发懒懒地倚在圆椅上,手指慢悠悠地抚着身上一领毛毡,杨幺的眼色随着那手指动来动去,忽地觉得这男子真真是个尤物,张报辰栽在他手上也是不冤了。   
  此时杨相却喝道:“小玄,你再对我妹子使媚功,我就和你绝交!”杨幺顿时一得瑟,醒了过来,眼见得杨相、杨岳皆是一脸不满地看着玄观,就见那玄观哈哈一笑,脸色一变,忽地又是一脸气宇轩昂,再无一丝媚态。   
  杨幺顿时跳了起来,抖着手指着玄观,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平时被压制住的狂燥眼看着要发作出来,却被杨岳抱到一边,轻声细语安慰:“急什么,有什么好急的,五年来不都是明白了么,和咱家来往的怎么会是平常人!你且歇歇火,别又折腾自己!”   
  杨相与玄观一脸不解在一旁看着,杨相小心翼翼地问道:“幺妹,你可是不舒服?”   
  杨幺推开杨岳,深呼吸,对自己连说三遍:“接受现实,接受现实!”猛地回过头来嚷:“我问你,这妖道又是哪一路的神仙?”   
  杨岳与杨相一脸为难,吞吞吐吐不能回答,倒是那玄观哈哈一笑,站起身来道:“二哥,三弟,四妹妹,我与张家大爷有约,晚饭后再回。”说罢就要向门外走去。   
  杨幺大惊失色,冲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袖子,狠狠说道:“你就算要去张家,也得扮成女装!”   
  这一下,不仅是杨岳,便是杨相与玄观都笑了出来,杨相抱起杨幺越发爱不释手,嘴里只说:“好妹子,好妹子。”   
  玄观苦笑道:“却是一个傻妹子,我扮成女装,难不成就让张家小四儿一辈子不知道?你却要咋办?”           
第七章 暗潮涌动         
 杨幺奇怪道:“我要咋办?”正不解问,一看两人脸色,再看看沉着脸的杨岳,不由恍然大悟:“说什么呢!我就当他是个小弟弟!再说了,张杨两家不是不能通婚么?”   
  三人相顾失笑,杨岳跌足道:“你才多大,却说人家是小弟弟。”神色间却似松了口气,那边杨相与玄观互视了一眼,点点头,不待杨幺再拦,玄观径自出门而去。   
  不去说杨幺忐忑不安的在家里转着圈,也不说玄观在张杨两家奔走为的是甚事。只说杨幺白日没有和张报辰做功课,又因着杨家的诡异事牵扯出旧疾,情绪大起大落,苦不堪言,一时撑不住,回房躺着休息。杨家两兄弟也不拦她,一个伏在八仙桌上写来划去,一个在暖笼上烤火。   
  正矇眬间,杨幺突然听得床头的木窗外响起扣打之声。杨幺一机伶,从床上跳了起来,披起外衣,靠到窗边打开一条缝,天色已经全黑,随着刺骨冷风飞入的还有张报辰微微带着颤音的低呼声:“杨家妹子,是我!”   
  杨幺急忙打开窗,只见得张报辰傻愣愣地站在窗外,冻得一脸通红,眼睛里却闪着水光,呐呐地说道:“我……我就是想和你说说话。放心,我不进去。”说罢,抽了抽鼻子。   
  杨幺又好气,又好笑地啐道:“腊月寒天站在屋外说什么话呢!我知道你是石头做的,什么都不怕,我可是小病殃子,你还不快进来!仔细这窗风吹坏了我!”   
  张报辰略一犹豫,杨幺又骂道:“左右不过十来岁,过得几年再守规矩都不迟!都到这里了,还计较什么?”   
  张报辰点点头,让杨幺躲开了些,自窗户里一跃而入。他方一站定,两人同时听得屋外杨岳轻轻走动声,还有杨相的翻动纸张的悉索声,一时响起立时又沉静下来。   
  杨幺吐了口气,扯着张报辰来到床边,自家把鞋一脱进了被子避寒,指着床边的短凳道:“还不过来歇一会?”   
  张报辰呆站了一会,终是一步一移地走到了床边,坐了下来,却闷不出声,只是出神。屋里到底比外头暖和,他的脸色不一会就回复了。   
  杨幺也不催他,倚着枕头打瞌睡,没想到平常与张报辰平静相处惯了,居然就这样睡了过去。隐约听得张报辰断断续续地吭哧着:“……他方一进门,我就傻了……”   
  “……他原是太一教掌教的关门弟子…得武昌城里拉章大和尚看重……暗地里却是白莲教……”   
  “杨家妹子……你说他咋是个男的呢……”   
  杨幺慢慢张开了眼,漠然地看着屋顶,却是无话可说,慢慢地又睡了过去。   
  待到杨幺一觉醒来,已经到了午后。张报辰早没了人影,杨幺起了床,跨出自已的屋子。   
  杨相仍旧坐在八仙桌上抄抄写写,屋中暖笼里撒发熟悉的油茶暖香,昨日的糕点还放在笼上。不知怎的,杨幺突然觉得屋子冷冷清清,一点也不似昨日。   
  “幺妹,可是饿了。快去洗漱,二哥给你热饭。”杨相听得响动,从纸堆里抬起头来说道。   
  杨幺四周看看,不由问道:“杨岳呢?”   
  杨相愣了愣,说道:“老三和玄观一起回潭州了。哥哥留下来陪你,他去替哥哥在驿站上的差役。”说罢转身去灶边生火。   
  “喔……”杨幺低低地应了一声,提着自家惯用的小木盆恍恍惚惚跟在杨相身后去灶台取水洗漱。到了灶台边,原来每日蓄着热水的锅里却是空空如也,杨幺轻轻将将锅盖放下,转向灶边的大水缸。   
  掺着碎冰的井水冷得让人直啰嗦,冰凉的水撒在面上,几乎让她的手和脸都没有了知觉。忽地,杨幺觉得小腹一酸一疼,有什么东西从身下涌出。熟悉而又陌生的酸疼感让杨幺猛地一惊,她醒过神来,缩在水缸后将手伸入绵裤一探下身,抬手一看,深红一片。   
  杨幺呆愣了一会,站起返身回屋,在衣箱里翻出姑妈给的一个干净未用的草灰布包,替换的绵裤,悄无声息地收拾了干净。   
  日子过得飞快,一眨眼正月十五已经过了,杨幺仍是是日日午后与张报辰在树林里做功课,   
  张报辰开始动手翻土后,两人皆是一日千里地长进,杨幺自觉不论是与人相处或是独处时,情绪再无一丝无缘故的起伏。至于张报辰,不去说他松土的情况如何,只看他一举一动全脱了十来岁小孩的浮燥,不急不速,条理分明,已不需杨幺指摘毛病了。   
  最初两人相处时,还不时拌上几句嘴,后来互相接受时也东家长西家短的说上几句,现如今却是自始自终沉默以对,偏偏对方眼神动作底下的意思自然明白,两人的感情益发地好起来。   
  待得过了二月二十,两人做完功课,张报辰磨磨蹭蹭地挨到杨幺身边,重重给了杨幺一个熊抱,将一个装满油茶白花儿的小布囊塞给杨幺,挥手道别时,杨幺便知道,他们持续了二百日的功课已经结束了。   
  当杨幺回到屋里,把小布囊深深地塞入衣箱最低层的时候,她突然意识从此以后她再也不用花费整个下午时间与张家人相处。而张、杨两家的人还是如以前一样,见面绕着走,绕不过就骂着走,骂上兴了就打着走。   
  白莲教、玄观、张报辰、甚至杨岳都如同从没有出现过一样。   
  再没有人能在她身边唠唠叨叨而让她暴跳如雷,再没有人能用微笑、讥笑、哈哈大笑逼她不由自主地露出本性,表现全武行,再没有人能在她习惯性精神亢奋的时候,突然抓住她的后衣领把她提回家,   
  她现在鸡鸣而起,日落而息,吃饭只为了饱肚,穿衣只为了御寒,生活朴素,精神健康,她几乎都感觉到了天道的存在,她就是顺天而行的小小蝼蚁。   
  只要她那天没有发现二哥在打算盘,只要她没看见二哥拿着毛笔在写那些数字,她的重生日子肯定就会这样一辈子地“天道”下去……   
  “二哥,你在算什么?”杨幺还在院门口就听到了算盘噼里叭啦地撞击声。   
  杨相正坐在堂屋里,在八仙桌边打着算盘,抬头看见杨幺走了进来,笑着说道:“今儿大伯父把我叫过去,要我替他算算这一季咱村要纳的田税、五户丝税、还有投下税。”   
  杨幺湊近一看,顿时眼睛瞪圆了,只见指着桌上的帐册用的是中国数字“壹”、“贰”之类,但演算纸上却用的是“1”、“2”阿拉伯数字,杨幺不禁问道:“二哥,你会用阿拉伯数字?”   
  杨相不解地看了杨幺一眼,“阿拉伯?这是回回数字,使用起来极为方便,蒙古人的财政都是由回回人替他们掌管筹算,不少官衙都直接使用呢。”   
  “那你是在驿站上学的?”杨幺啧啧称奇,她猛然想起阿拉伯数字正是元朝时在中国开始使用,初一见得颇有亲切之感。   
  “是啊,俺是站上司吏,辅助百户掌管仓库,正是每日使得上的。”一边说,一边在纸上演算,杨幺见他居然还会使用竖立相加、减的算式,更是兴致勃勃:“二哥,这也是回回人教的么?”   
  杨相得意一笑,“这可不是,这是俺向一个在驿站停驻了几日的天竺僧人学的。便是户部、较检所的官吏也未必会用。”说完又在纸上写来写去,推算了好一阵。   
  过了半晌,他抬头一看,杨幺还在一旁边观看,不由笑道:“妹子可是想学?”   
  杨幺点点头,虽说加减法是太简单了,也比祠堂社学里学习怎么用大粪拌肥料好些,好歹也算是接近了一下工业文明不是?   
  正当杨幺反思本性中的非“天道”因素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一事,更加惊讶地问道:“二哥,你既然能和回回人、天竺人学习算术,难不成你还会回回语和天竺语?”   
  杨相再是诚方中正,仍被杨幺语气里的惊异和羡慕捧得洋洋得意,说道:“也就你二哥我了,其它站上能同时说蒙古语、回回语、天竺语、藏语的一个没有!”   
  看不出啊,杨家的儿子们咋一个赛一个地有本事呢?杨幺那里能不懂眼色,猛拍马屁道:“二哥你还不止呢,你不是还会说咱汉人话么?精通五族语言啊!妹子我真是佩服死了!”这语倒也不是假的,杨幺万万没想到杨相这样的的直人居然还是个语言通。   
  杨相怕是对此事也极为得意,开始唠唠叨叨回忆在驿站上与路过借住的各国宾客谈古论今的光荣经历,于是,杨幺终于打破了日落而息的生活规律,开始了利用晚上的时间向杨相学习外语的生活。所幸钟山上遍布野生的油茶树,她就是天天晚上点油灯杨家也供得起。   
  杨幺是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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