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学道打量了沈馥一眼,觉得这一身,配上这个发型,真的很好看,显得特别典雅。
唯独一点,看上去沈馥似乎一下老了两三岁。
很快,边学道就从边爸的表情里,明白了沈馥的良苦用心。
沈馥看见门外的边学道,和两个中年人,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是伯父伯母吧,小边,快领进屋来,别在外面站着。”
说着,沈馥弯腰到鞋柜里找拖鞋。
边妈边爸连说:“打扰了,真是打扰了。”
沈馥说:“没关系,来了就上来坐坐。”
一家三口进了门,看到了坐在轮椅上,在客厅阳台晒太阳的老太太。
沈馥给边学道父母介绍:“这是我妈,去年得了血栓,行动不太方便,家里看病吃药开销大,这才想着出租一个房间。”
听到这话,边学道在心里给沈馥喊了声“好”,这理由编得合情合理天衣无缝。
看见屋里果真像儿子说的,还住着老人,边爸边妈的心才落地。
不然的话,一个大小伙子,守着这么一个年轻女人,虽说年纪可能比儿子大不少,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咋都不能让人放心啊。
边爸坐在沙发上喝水,边妈凑到沈老师旁边,跟她说话。
沈老师虽然身体不灵活,口齿也不利索,但还是努力跟边妈交流。
看着边学道,跟边妈说:“边……小子……好……孩子!”
一句话,就把边妈的眼睛说湿了。
自己这个儿子看样子真的长大了,不然这样一个卧病在床的老人,不会昧着良心帮儿子说好话。
沈馥在厨房切好水果端了出来,让边爸边妈尝尝。
边妈从边学道住的房间走出来,说:“房子还真大,在哈尔滨这能卖不少钱吧。”
沈馥笑了笑说:“我还真不太清楚,我平时不在这儿住,我妈病了,才回来照顾一段时间。”
边妈问:“你住哪?”
沈馥说:“北京。”
边妈问:“你结婚了?”
沈馥说:“结婚好些年了。”
边妈问:“要孩子了么?”
边学道一听,就知道要坏。果然沈馥神情一黯,但马上调整了过来,强笑了一下说:“一直没要。”
边妈也是要成精的人物,看见沈馥的样子,就知道问到雷区了,立刻换了话题,说起屋子里的花花草草。
轮到边爸在房子里四处看了。
很快他看到了摆在电视柜上的两张照片。
一张是沈馥全家三口的合影,一张是沈馥跟一个年轻男人的照片。
边爸问:“这个是你老公?”
沈馥看了一眼照片说:“嗯,在北京呢,没回来。”
看见沈馥自揭伤疤,故意摆出来的两张照片,边学道知道,沈馥这是在还自己在医院照顾她和给她找工作的人情。
其实边学道真觉得没什么,就算被父母误会一下,解释解释就好了。
可是沈馥显然很怕完成不好边学道给的任务,更怕边学道父母对边学道和自己产生什么误会,让他们误以为边学道暑假不回家,是跟女人有瓜葛,伤了他父母的心。
这不是小题大做,这是知恩图报。
沈馥就是这样一个女人,简单,有原则。
跟边爸边妈说了一会儿话,沈馥就进厨房了,没一会儿,厨房里传来做饭的声音。
沈老师已经被沈馥送回东屋了,见客厅里没别人,边妈拉着边学道,在他耳边问:“你这房东怎么这么客气?”
边学道笑着说:“妈,人家是书香门第,教养好。”
边妈说:“那也没这么热情的,都去做饭了。”
边学道说:“啊,我忘了跟你说了。前几天半夜,老太太犯病,她女儿自己忙活不过来,我跟着一路送到医院。”
边妈听了,这才点点头:“你要说有这一码事,那就对上了。”
边爸在一旁听了也点头说:“到底是书香人家,懂得知恩图报的理儿。”
边妈说:“别掺和,不读书的也懂。”
边爸嘿嘿一笑说:“对,对,我不掺和。”
吃了饭,沈馥看见边学道依依不舍的样,跟边爸边妈说:“伯父伯母,天快黑了,要不你俩今天住在这吧,我家还空着一个屋,凑合一晚,明天再回去。”
边爸立刻摇头,起身说:“那不行,没这个道理。”
沈馥也站起来说:“伯父伯母,真的别这么见外,小边住进来时间不长,但我家有什么事,他都跟着忙活,我们处得跟姐弟一样。”
边妈也坚决地说:“真不是我和你伯父见外,我俩来时就把回去的票买好了,晚上7点的火车,半夜到家。你伯父明天还要去厂子里干活呢,不能耽误工。”
见边妈把话说到这了,沈馥也不好再劝,就是拿眼睛看边学道。
她不能理解,儿子明明很有钱的样子,怎么父母似乎一点不知道,还要出去打工。
边学道没再说什么,拿起电话和钱包,跟父母一起出门。
出门前告诉沈馥,他送爸妈去火车站,可能晚一点回来。
沈馥要跟着送到单元门口,边学道没让。
关上门,沈馥站在窗前往下看,看见边学道站在父母中间,一个胳膊搂着一个,一家三口向校门方向走去。
三人走出视线,沈馥轻轻回身,走到电视柜前,拿起上面的相框,静静地看了好久。
将近9点,边学道才回到家,屋子里只开着沙发旁边的地灯。
沈馥没有像往日一样早早回东屋,而是坐在沙发上,手拿一罐啤酒,默默地喝着。
看见边学道开门进屋,沈馥没说话,向他举了一下手里的啤酒罐,意思让他过去喝酒。
边学道现在的心情很糟,倒不是多沉重,就是很不舒服。
他有钱,他有投资几百万的事业,他对同学大方,对朋友大方,对恋人大方,对身边的人都尽可能地照顾,可偏偏跟他最亲的人,他不在身边照顾。
虽然给了家里一些钱,但明显父母还在为自己以后结婚、找工作做准备。
父亲马上50岁的人了,还要出苦力赚钱。
自己这个儿子是怎么当的?
回来一路上边学道都在想,自己这么瞒着父母,真的有必要吗?
可是已经瞒到这时候了,再瞒一年就毕业了,也许用不了毕业,就可以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跟家里说自己发了笔财,然后把父母接到哈尔滨。
进门看到沈馥的动作,心情很乱的边学道把滴酒不沾的戒律丢到了一边,从冰箱里拿出几罐啤酒,脱了衣服,一屁股坐到沈馥旁边,“啪”一声打开一罐啤酒,咕咚咕咚一口喝干,接着又打开一罐。
连喝四罐后,发现沈馥在旁边直直地看着他,边学道打了个酒嗝问:“看我干吗?”
沈馥扭脸看着自己手里的啤酒说:“想不到你也有这么多心事,我以为你这个岁数的男生都很大大咧咧呢。”
边学道没接话,又喝了两罐。
家里已经没有酒了。
沈馥也没喝够,问边学道:“怎么办?”
边学道说:“走,我带你去个喝酒的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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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主楼夜话 千年风雅
见边学道要出去喝酒,沈馥说“好”,起身就跟边学道下楼。
在附近超市,边学道买了20罐啤酒,买了两个大瓶桃罐头,买了几根蜡烛,带着沈馥去了主楼。
两人拎着四个大塑料袋,气喘吁吁地爬到楼顶。
上了天台,沈馥弯着腰说:“我上高中时就奇怪,为什么主楼这么高的楼层不安电梯,没想到一直到现在也还是这样。”
边学道四下看了一眼,见天台上没有人,说:“因为校领导不在这栋楼里办公。”
沈馥说:“是这个理儿。”
边学道的身体素质比沈馥好太多,把手里的塑料袋放在地上,又下楼搬上来一张桌子,两把椅子。
坐在椅子上,边学道用蛮力拧开罐头,看着里面的桃肉。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都笑了。
沈馥问:“没筷子没勺子,这怎么吃啊?”
边学道说:“用手。”
说完,他打开一罐啤酒,自己用酒洗了一下手,剩下半罐让沈馥也洗了手,两人一人一瓶罐头,用手捞着吃。
坐在椅子上,吹着楼顶的夜风,沈馥难得的开始大声说话:“想不到,用手拿东西吃,感觉这么好。就是用啤酒洗完手,味道很奇怪。”
边学道吃桃的速度明显比沈馥快多了,把罐头汁倒光,拿过一支蜡烛放进罐头瓶子里,点燃,两人周围立刻笼罩一层神秘而温暖的光。
沈馥也想如法炮制,但她的蜡烛怎么也站不住。
还是边学道帮忙,才点亮她的那盏灯。
看着这盏灯,沈馥心底莫名浮现一丝明悟。
她看向边学道,发现边学道没有看她,而是眺望远处城市里的万家灯火。
两人坐在椅子上,看着流光璀璨的城市,一人打开一罐啤酒,默默喝酒。
喝到第三罐的时候,沈馥问边学道:“说说吧。”
边学道似乎知道沈馥问的是什么,把两条腿搭在身前的桌子上,靠着椅子背说:“我父母九几年时都下了岗,人到中年也没有多少钱。大一开学前,我偶然听到他俩商量要卖了家里的房子供我上大学,我就想,我不能让他们卖房子。”
“到大学后,我很偶然地在网上找到一个赚钱门路,但老实说,这个钱是灰色的。”
“每学期回家,我都往家里拿两三千块钱,说是我打工赚的,我不敢多拿,我怕他们问这钱是怎么来的,我怕他们担心。我了解他们,我知道他们不怕穷,怕自己儿子违法犯罪。他们也了解我,他们也知道我有几分本事。”
“最开始时,我就是不想让他们卖房子,后来我赚了不少钱,我就想,等我毕业了,有了工作和稳定收入,他们不那么怀疑的时候,我再把钱拿出来改善他们的生活。”
沈馥问边学道:“没了?”
边学道说:“没了,就这么简单。”
沈馥问:“你赚到很多钱?”
边学道说:“不少。”
把喝光的啤酒罐随手捏扁,边学道扭头问沈馥:“我的说完了,该你了。”
沈馥摇着手里的啤酒说:“我没什么好说的,相信你在网上也看到过。丈夫在我怀孕时出轨,小三约我见面叫我让位置,我就用带的刀把她的脸划了。我爸为了救我,舍了脸皮求同学、朋友和学生,给我弄出一个假的精神病鉴定书,免了牢狱之灾,但花了一大笔钱。”
沈馥喝光手里的酒,把空酒罐随手丢开,“咣当”一声落在三四米外的地方。
“就这样,一年之内,我从一个幸福的准妈妈,变成没了孩子、没了丈夫、没了父亲的中年疯女人。”
边学道听沈馥亲口说出往事,久久无言。
最后他说:“至少你拥有自由。”
沈馥笑了,笑得很厉害,指着边学道说:“小弟弟,也就你这个年纪,才会吹嘘自由。你知道对我这样年纪的女人来说,自由意味着什么吗?”
“孤独、没有依靠、无人分担。”沈馥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边学道说:“那又能怎么样呢?三衰六旺,是人都难免。”
沈馥忽然站起身来,迎着风,走到天台边缘,看着楼外的世界。
没有转身,就那样问边学道:“你说,是不是跳下去就一了百了?”
边学道似乎喝多了,丝毫不在乎沈馥说什么,做什么。
他依旧把腿扔在桌子上,靠着椅子背,看着黑漆漆的天空,说:“当然。几世修行的福报,才换来一世为人。有人说人活一口气,我说人活一条命,命没了,想干什么都干不了,当然一了百了。”
沈馥说:“什么都不干,什么都不想,不好吗?”
边学道说:“当然不好。有这条命,我才能尝到人间百味,看遍人情冷暖,体会爱憎痴嗔,聆听风雅歌颂。有这条命,我才能让爱我的人无忧,让厌我的人退避,让我爱的人幸福,让我恨的人变成丧家之犬。”
听了边学道的话,沈馥扭头跟他说:“这个世界只有力量没有公理,只有强权没有公平,你凭什么这么自信?”
边学道说:“我的自信来自于我的眼界。”
“眼界够高,就不会被眼前短暂的困难吓倒,甚至吓死。我能看到很远的未来,所以我相信终有一日我会站在更高更炫目的舞台中央,成为万千人崇拜敬仰的对象,所以我要万分珍惜这条命,一直走到我心目中的高度。”
沈馥终于走了回来,问边学道:“你是本来就这么自大,还是变着法在劝我?”
边学道说:“都不是。我是在说给自己听,因为就在刚才某一秒,我也产生了从这里纵身一跃的念头,那一瞬间我觉得跳楼一定很酷。”
沈馥说:“一个女人在你面前要跳楼,你都不劝劝?”
边学道说:“当然要劝,是下面这句。你若爱,生活哪里都可爱。你若恨,生活哪里都可恨。你若感恩,处处可感恩。你若成长,事事可成长。不是世界选择了你,是你选择了这个世界。既然无处可躲,不如傻乐。既然无处可逃,不如喜悦。既然没有净土,不如静心。既然没有如愿,不如释然。”
沈馥笑了,说:“从哪听的,一套一套的。”
边学道说:“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笑了,不想跳了,你不跳楼,我才能收回房租……”
那一晚,沈馥是边学道背回家的。
边学道真的没想到,沈馥居然是个酒鬼。
周日晚上,沈馥又拉着边学道上主楼天台喝酒,不过这次没喝多。
去之前,边学道带上了家里的陶笛,在楼顶上,他吹了小半段《千年风雅》。
边学道吹的,不少音都飘了,但好在能听出个大概。
沈馥听了,饶有兴致地问:“你吹的什么曲?后面的呢?”
边学道早上网搜过了,现在还没出《千年风雅》,就理直气壮地说:“后面部分还在创作中。”
沈馥噗嗤就笑了。
“你蒙蒙大学里的小女生还行,就你这陶笛水平,完全是初学者,音律底子很薄,你不可能做出这样的曲子。”
沈馥继续说:“说吧,哪儿听来的?”
边学道坚持说:“真是我作的,给我一年时间,我给你一个完整作品。”
沈馥说:“行了小男生,还是喝酒吧,在我面前玩乐器,你会很没面子的。”
这一刻,边学道觉得,原来的沈馥终于回归了。她性格里的自信开始一点一点浮现。
两人又喝了几罐啤酒,沈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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