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荒凉之胭脂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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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荒凉之胭脂泪-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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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巫马寐还是不死心:“不知湘大人说的那个玲珑人儿,究竟是谁家千金?”
  他淡淡一笑,像是忆起前尘:“不是豪门千金,原也同我一样,只是辗转于红尘中的一人罢了。”
  “哦?那不知在下有没有这个运道,曾有过一面之缘呢?”
  楚冉垂眼淡笑:“三皇子府上那位歌姬便是了。”
  即墨一惊,不想楚冉未在府中住过几日,怎么就生出这种事端来。又见着巫马氏停不停地瞟过来,只得硬着头皮强问道:“倒不知里面谁就是湘大人的故识?”   楚冉抬起手来一比:“月上玲珑里出来的,名号做的是雪姬。”
  即墨想了一会,恍然大悟道:“莫不是那白发的女子?”
  楚冉不言语,却好似轻轻点了点头。
  那女子即墨见过,初见都是有些骇然的,可是见过她的唯一面目也只是那双并不出彩的眼睛,也并未放在心上,谁承想这人竟是有些来历的。
  即墨又同楚冉说了些影子话,巫马氏也满意得连连帮腔,楚冉似答非答,也未回绝。
  等一行人终于将话题扯远,他才举起杯来,想到她方才说的:“天意弄人,无处可退,就要用更坚然决绝的姿势投身进去。拼尽全力,不留余地,即便粉身碎骨,也不能有一句怨言。只因这一切,终是我做的主意。”

山才好处行还倦,诗未成时雨早催

山雨欲来,吹得这古时的屋子一阵飘摇,雕花糊格的窗户不断拍打,夹杂着断断续续的风雨,惶惶然。  

移步到窗口,想要拴紧窗子,却是一阵风卷过来,将窗框狠狠地从手中卷出去,外面的风夹着雨,兜头灌下来。

  手还僵在那里,杵在窗户前,看北地来势凶猛的暴雨,拼命地洗刷一切,砸得天地都黯然失色。

  一时晃然,物转位移,这般暴雨在自己家乡夏时,说来就来,说去就去,一点不留余地,总将人弄得措手不及……

  看着暴雨的人渐渐恍惚,一时沉到往昔里去,如今披了一身白发的自己站在这里,可是黄粱梦一场?

  何事是真,何人是真,何处是真。

  上身早被淋得湿透,初夏的风一吹,还是忍不住颤了下。回神收眸,拉着窗户拴上,隔去一天风雨。

  转身走回屏风后面要更衣,褪去已经湿得精透的衣衫,用厚厚的巾子掖着擦干身体。一稍低头,就看见自己胸前一块鲜红的印记,还未皱眉,腹中便是翻天的疼痛上来,一时膝软,就生生地跌跪在了冰冷的砖地上。

  双手捂腹,疼得头上冷汗直冒。今日的解药已经给了楚冉,自己除了死撑到明日,也没什么法子了。

  苦笑一下,却是痛得整个身子都佝偻起来,额头磕在地上,血腥气直往上冒,终于忍不住一口吐了出来。暗红的血浆里合着黑色的黏块,看得她一阵反胃,勉强要支起身来,却是一阵眩晕,就向旁边倒过去。

  半赤着身子瘫在冰凉的地上,屋里一个人也没有,屋外还是肆虐的暴雨,狂风过去鬼哭狼嚎的声音,再没有别的了。

  她躺在地上,刚开始还笑,一直笑得眼前都模糊了,冰凉的泪水湿溺了脸。
  酸涩翻上来,呛得她不停咳嗽,抖忪地厉害,躬身蜷成一团,哭了。

  晚上的群臣宴,即便三令五申地说了要勤俭,可新皇帝上任,还没摸清脾性,谁马虎得?巴巴结结地整了一晚上的歌舞,可毕竟还是仓促,让人看着提不起兴致来。

  司空坐在皇帝右手,已经打了不知道多少哈欠,一点也没有要瞒着即墨的意思。
  即墨见他皇弟还是这般不加掩饰的心思,不由笑道:“怎么了大将军,这群臣宴似是不合你胃口的很呢。”

  司空一挥袖对着上面一礼:“军营里待多了人都变得粗惯,也赏不得这些文邹邹的东西,花大价钱买那些歌舞,还不如给兄弟们些票子去乐乐呢。”

  即墨本来今天就是大喜庆,听了这些粗话不怒反乐,举酒笑斥道:“西北待得你都反了,祖宗面前也说得出这种话来?什么时候抓回来,在朝廷里面圈两年才好。”

  他嘻嘻笑笑:“朝廷里面有皇上镇着,要我做什用?我和兄弟们纵马杀敌,过得快意的很。”
  即墨神色一黯举杯敬他:“八弟,这些年是苦了你了,皇兄心里自然清楚,只是朝内无将帅之才,我凡事又不可亲历亲为,才让你在那西北苦守三年,为兄我心意便全在这杯酒之中。”
  司空眼内神色一闪而过,随即朗声道:“冲皇上这一番话,莫说三年,就是三十年臣也当尽忠职守,才不辜负了皇上心意!”言毕一仰头,将杯中酒尽数灌下。
  即墨也坐在上位上笑:“得将如此,复何求!”
  司空待到了机会,正要和他说未明的事情,却听得下席哗然大喧。
  刚才的华复歌舞退尽,只有个遮了面的女子抱着琵琶缓步过来。
  一件黑色镶红罩袍,无妩媚,倒是雍容贵气,一帘东珠穗银垂在面前,两端勾在耳后,遮去了双眼以下的面容。一举一动里既无风尘俗气,又无闺中脂粉气。
  最让众人惊骇的却是那一头白发,印着月光华如银,纯似水,半绾半散,髻上左四右三插了七根乌铜木簪,眼睑勾线描金,除此再无饰物了。
  众人盯住她不放,想着当众如此蒙面,又是满身风华,必是个玲珑美人儿,无奈那双眼睛却不甚出众,一丝媚态也无。如此还不要说,若有些桀骜不驯,到也给人看是清风傲骨,不是这风尘能掩,只是那双眼虽大,却颇有些松散,便是眼角的金线描得再勾魂,看上去也只是清澈的样子。
  稍微走进一些,有个眼尖的人盯着她发里的木簪瞧了半天。
  七根木簪插在雪白的发里,分外的夺目,那人借着烛光看得清清楚楚,女子簪发用木的极少,何况乌铜木,虽然千金难求,却是棺本材料,保尸身千年不腐的,用来做木簪是极大的讳头。愈加放肆的是那些木簪,细细一看便会发现,根根雕的竟然都是凤凰衔珠。

  她走至场中央,向上座一礼,便坐下,收抱琵琶在怀。
  人声未断,她也不等,五指一拨便是一串铮铮铁马声,硬将这静夜撕出一条裂缝,场内人立时安静下来。
  她一人在台上,竟是谁都不入目,微微侧头看着弦,那一串串的东珠随着向旁斜去。
  五指上下撩拨,迸出的音调声声催人,刀光剑影几欲逼面而来。她还是沉着眼睛,一点不动声色,金铮铁马呼之欲出,纤指冰冷上下。
  只是琴者始终置身冷看,听得人只是心惊,却无多少动心动情。
  司空细细回味半天,听不出多少豪情,苍凉倒是满满的,还有一层愈加一层的危机四伏。如此过了半晌,回头向即墨打笑道:“不想皇上身边还藏了这般的美人。”

  即墨淡笑:“是月上玲珑里出来的人,看她样子怕是破了相,不似皇弟想的那般姿色。”
  司空倒是借着酒兴,微醺地向他说:“那东珠帘后面是不是美人儿,皇上可要与臣赌这一把?”
  即墨也是好心情,随口应道:“怎么个赌法?”
  “皇上说了她不是,我却要赌那台上是个绝代美人儿。若真是,连那美人儿,为臣要斗胆从皇上原太子府里要三个人,呵呵,若不是,皇上你就发我边疆驻守十年好了。”

  即墨笑道:“有何难处!只是你本就是要边疆去的,这般来朕岂不是吃亏,可不要你背那枉上的罪名,朕若赢了,你将你府里埋的那坛藏楼可要老实交出来。”
  司空皱了皱脸:“皇上,都快八年了,您还惦记着那坛酒呢?也罢,要是抱得美人归,那一坛半坛老什子酒算得了什么。”
  即墨顿了顿酒杯:“如此言定,只是你要如何见她面貌?”
  司空笑:“皇上一言九鼎,想是不会赖了我的帐的。掀别人姑娘家脸面这种事情,还是让为臣这个粗人来做得好。”

  说罢从台上抓了两根银签,信手便向着台上女子的面飞过去。湘楚冉、巫马寐和深云户知道这里面的关系,开始只在一边坐着,却是突然见了两道寒光射向台上女子,均一愣,要出手相救,却是慢了半拍,射出去的银签子都堪堪擦过,两道寒光还是向着女子面部飞去。

  在场有些功力的都见着了,更见着那两道银签是从上座发出来的,一时谁敢造次。
  却看那银发女子,行曲正到急性处,纤指飞扬,残像连成一片,乐声急促,似是马蹄狂乱,又似短兵乱接,听得人喘不上气来。
  两道寒光行到极近处了,却是一道暗光从她指下一闪,三根琴弦全断,一时炸飞开来,竟抽去了一根银签。

  乐声戛然而止,夜空里却还残着刚才的金戈铁马,一时竟没有声音。
  她右手淌血,按住断了三根弦的琵琶,缓缓地抬起头来。便是这时,右耳边弥出一丝红腥来,那东珠穗银竟慢慢散了开,一串一串地滑下来,砸在青石地砖上,如珠落玉盘。
  那银发女子,这时才是全部面貌都现在了众人面前。
  一时竟无人无话可说。

  惊鸿一瞥,疑为天人。

  银盘脸庞收拢细细的下巴,红唇如樱,皓齿白森如骨,鼻翼纤小,鼻梁如玉脂冰雕,肌肤滑凝如冰。
  艳而不妖,纯似水,美若仙。

  惊为天人的脸上,最引人注目的竟是那一双毫不出彩的眸子,大得有些松散,除了清澈,再也映不出什么来。
  银月照那华服雪发女子,抱着琵琶缓缓站起来,素白无瑕的脸,美得不沾一丝人气。轻轻向上一礼,举手投足之间自成气候。
  挺身独站在台上,头稍低,眼中清明,唇边带笑。夜风吹得衣诀翻飞,髻上七只乌铜木簪,竟同鸟之振翅,似是娥宫里人,偷尘下凡一趟,便要乘风归去。

华清恩幸古无伦,犹恐蛾眉不胜人 



  
  即墨见她这般风华容貌,心中竟是生出悔意来,如何就随随便便将佳人拱手相送了。绝色倾城的女子,便是自己不喜欢,也多地是用处。

  司空自然也是一愣,自己随口乱说的,如何竟真是一个绝代美人,再看皇上眼神闪烁,怕是有几分要变卦了。举杯向他一邀,宏声道:“今日皇上登基大宝,臣弟以酒为敬,恭祝皇上国事昌盛,四海升平!”   
  
  他这么一带,下面官员纷纷附和,皆举杯道:“恭祝皇上国事昌盛,四海升平!” 
  
  即墨自然知道司空的意思,有些意兴阑珊,却又实在不能如何。美人难求,良将更是难求,此时政权更替,位置没有坐稳,又是内忧外患,要依仗他的地方多了去,不值得为一个女人伤了和气。他举杯笑:“大将军在外征战多年,又是朕手足,凉国天下,何尝没有八弟你一份。”   
  
  这话说出来,听到的人脸全青了,司空面色不变,起身正色向上道:“天下自然是皇上的天下,皇上错爱,司空不敢当,唯有鞠躬尽瘁,以抱皇上隆恩。”   
  
  即墨豪然一笑,全无当初黯然委畏之色,竟拍案而起:“得八弟相助于此,朕何愁坐不稳这一片天下。着今日起,司空封隆亲王,加抚远大将军。”   
  
  司空一听,立即下身谢恩。   
  
  即墨还是看着他笑笑,颇有些兴味地说:“八弟,这江山你不愿与朕同享,可叫为兄这番心意如何是好。”也不等他回答,作势往台上一扫,笑道,“自古美女配英雄,这天仙般的人儿,朕赐她随你同行,也了远征寂寞可好?”   
  
  司空一听,自然是顺水推船,又是一番谢恩的话。正是这个时候,兀地一个柔媚声音从天而降:“将军远征在外,要携女眷相陪,怕也是不合礼法。”   
  
  所有人皆一惊,抬头望去,却是一个玄衣男子凌空而至,夜幕之中只觉他衣袂绝然,却无人看得清他究竟是凌于空中,还是踏在地上。只是事前并无通报,他进得这重重守备的宴堂,在座多少武学在身之人,竟也无一丝防备,不禁让人惊讶中又多出几分骇然来。只看着他翩然行至殿中,竟无一人上前阻拦。   
  
  男子停于殿上,端然负手立在那雪发女子的身后,众人才看得清他。那般惊为天人的身姿,却只有一张甚是平平的面孔,可一双眸子中眼光流转,全不是世间风情。   
  
  待众人将这男子打量够了,才有人分出心来,看见随着他的身后,却还就跟着一位女子。约是双八年华,巧笑盼兮,一身湖蓝襦裙娆然,举手投足间都是风情,轻佻地几近轻浮。刚才那话,便是从她口中出来的。   
  
  众人还未回过神来,御卫军却已补救起来,本来好好的一片莺歌燕舞,不知就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一大批戎装的兵士,缨枪印着幽幽的宫灯,闪烁不定的寒光。还在台下的莺莺燕燕哪里见过这个阵式,尖叫着轰挤成一团,四下逃散去,本来好好的一场夜宴,瞬时靡靡之味全无,剑拔弩张起来。 
  
  只是那台上的白发女子,仿佛什么也未听闻,依旧怀抱琵琶站着,微微垂着些脸。   
  
  那湖蓝的女子嘻嘻笑地四顾,复又看着上面的即墨说道:“三皇子,难得我们宫主前来道贺,你这些下人,也未免太不识大体一点。”   
  
  即墨见得这一幕,只能猜是江湖上人,心中并无底,见那女子这般说话,却无以为复,又不能在此丢了颜面,便挺直了身板,只作未闻。果然,司空见他不动,便起身迎道:“不知尊驾是……”   
  
  湖蓝女子眼中笑意一闪:“你要问宫主身份,就看你可识得出我身份。”言毕一翻袖,竟不知抽出了什么东西,众人只见得那湖蓝之中镶了一道血红,便无风自动,疾舞起来。司空不敢怠慢,便也立即飞迎过去。那女子欺身过来,一时间在座众人竟不知那是何种身段手法,只觉她衣袂迎风乱舞,揉成一片,快到残象连连泛白,只隐隐约约识得一点一点的血红。   
  
  众人还未看出几分蹊跷,便也就是转眼之间,两人又瞬得分开。那湖蓝女子却是稳稳地收站在那里,仿佛不曾挪动半分般,面上还是喜人盈盈的笑:“将军身法,倒也有些独特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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