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会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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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会侠踪-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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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发驼背老头直到此时才吐声道:“不是。”

两人口中说话,手上却丝毫没停,转眼之间,已经拚斗了七八个回合。

蓝衫少年但见两人拳来掌往,异常猛烈,戴昆山使的是析城派“风掌雷拳”,讲求出手迅捷,拳掌如风,行动如风。长发驼背老头则以阳刚之力见长,发拳出掌,记记有裂石碎碑的威猛,双拳开阖,记记如巨锤撞岩,劲气逼人。

这一场拚搏,彼此都知道遇上了前所未有的劲敌,谁也不敢稍存轻敌之念,是以每一攻拒,都各出奇招,力求破敌。

蓝衫少年反而成了局外人,只是屏息凝神,注目而观。

只听耳边响起长发驼背老头的声音说道:“年轻人,这有什么好看的,你只管走就是了。”

蓝衫少年真弄不清敌我二字作何解释?方才还和自己打了一架的长发驼背老头,忽然会帮起自己来,而且又催自己走,既然他这么说了,看来自己留此无益,依言转身就走。

回转达生堂,原待越墙而入,但看到店门只是虚掩着,店堂中还有灯火,这就推门而入。

只见姚姐儿独自支颐坐在柜上,看到蓝衫少年回来,急忙站起身,含笑道:“公子回来了,快到里面休息,奴家给公子去端脸水。”

蓝衫少年忙道:“多谢大嫂,不用了,掌柜呢,已经睡了么?”

姚姐儿媚笑道:“他是猪头咯,白天都会打盹,夜晚倒头便睡,更像一只死猪。”

蓝衫少年不好答腔,自顾往后进行去。

姚姐儿一手掌着灯,跟在他身后,一直送他入房,然后放下灯盏,回出房去,就端了一盆热水进来,说道:“公子快洗把热水脸吧!”

蓝衫少年看她那副殷勤模样,只得说了声:“多谢。”

姚姐儿又回身出丢,双手端着一盏茶走入,说道:“公子请用茶。”

蓝衫少年忙道:“如此劳动大嫂,在下如何敢当?”

姚姐儿道:“公子是我们客人,这是应该的了,时间不早,公子请安歇吧!”

说完,转身走出,随手替他带上了房门。

蓝衫少年实在有些受宠若惊,看她走了,不觉长长吁了口气,过去闩上房门,转身取出包袱,打了开来,里面是一件长可拖地的黑市长衫,和一顶只露了两个眼孔的黑布头罩。(不是帽)底下还有一封信,上面写着:“明晚初更拆开,不到时间,切不可先期拆看”。

蓝衫少年看得暗暗攒了下眉,心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口口口口

大通药行,是百泉镇上最大的一家药材行,全国各省的药材铺,所有的药材,莫不是向大通乐行批发的。就是三月里这连绵长达一个月的泉会,集中到百泉镇的川、广、云贵各省道地药材,除了少数由来参加的各地药商购去之外,大部份也全是由大通药行所收购。

因为大通药行是怀帮开设的。怀帮,不但在全国乐商中名闻遐迩,提起怀帮的摇头狮子单老爷子,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大通药行坐落在大街南首的第一家,一排十几间门面,气派甚大,前面两扇大黑门,里面是一个大天井。这是正门,平日很少开启。正门右首,是一条横街,长长的走廊,十几间店面排门板开启,是十几个长柜,每一个长柜里面,都有一个帐房,和十几个伙计,那是在“泉曾”时期,专门收购药材的,最后面还有一排几十间大仓库,堆积药材之用。

中午时分,大通药行正门口来了一位风度翩翩的蓝衫少年,他刚走进门口,从大门内已经迎出一个身穿青布长衫的汉子,拱拱手道:“公子光临,在下周振邦,奉家师之命,在此恭候侠驾。”

蓝衫少年拱手道;“在下奉召趋谒,周兄请先。”

周振邦领着他进入大门,折而向西,进入另一道门,但见一条长廊,围以雕栏,左首是一面狭长的花圃,长廊尽头则是一个月洞门,门内花木扶疏,假山玲珑。

周振邦领着蓝衫少年傍花拂柳,来至一幢精雅的楼宇前面,才脚下一停,抬手道:“公子请进。”

蓝衫少年跨上石阶,便见一个两鬓花白,脸色红润的高大老者从门内抢步迎出,连连抱拳,呵呵笑道:“公子远莅,请恕老朽失迎之罪。”

周振邦在旁道:“公子,家师出来了。”

蓝衫少年听说迎出来的就是摇头狮子单晓初,趋上一步,长揖道:“晚生久仰前辈风仪,无缘瞻荆,辱荷宠召,晚生深感荣幸……”

单晓初没待他说完,呵呵一笑道:“公子好说,快请里面坐。”

里面,是三楹打通的长方形宽广书斋。

如今已有四、五个人坐在那里闲谈,看到摇镇狮子陪同蓝衫年走入,一齐站了起来。

能坐在摇颤狮子书房里的客人,自然都是有来历的人了。

摇琪狮子含笑道:“来,来,兄弟给大家引见……”

他第一个介绍的是五十出头的灰衲老僧,少林寺药王殿长老源大师。第二个是身材瘦小的老者,身穿一件蓝布大褂,两只袖肘还打着补钉,乃是天下第一大帮丐帮司药长老宋志高。

第三、四两人,不过二十出头,是一双兄妹,云南蓝家的少庄主蓝文蔚,和妹子蓝文兰,男的紫脸浓眉,英气勃勃,女的也着男装,看去丰神秀逸,但柳眉杏目,粉脸生霞,掩不住脂粉气息。

第五个同字脸,穿著缎袍黑褂的,则是地主身分的大通药行掌柜吴福础。

最后主人指着蓝衫少年含笑说道:“这位就是名动江湖的毒公子闻人公子……”

蓝衫少年没待他说完,连忙抱拳道:“在下云中岳,并非毒公子闻人俊。”

蓝衫少年竟然当着这许多宾客,否认自己是毒公子闻人俊,但摇头狮子单晓初领袖怀帮数十年,乃是老于世故的人,闻言不觉呵呵一笑,赶忙点着头抱拳道:“原来是云公子,兄弟胡涂,哈哈,云公子难得到百泉镇来,快快请坐。”

他在说话之时,有意无意的看了云中岳︵蓝衫少年︶腰间白穗长剑一眼,可见心里却依然把他当作毒公子闻人俊。

清源大师等人也一齐拱手说着“久仰”的话,大家分宾主落坐。

蓝文兰美目流盼,含笑道:“小妹听说云公子昨天在龙兴茶楼,仗义救美,惩治了析城三凶,先前还以为云公子是一位赳赳武夫,今日一见,云公子却是文质彬彬的少年书生呢!”

这蓝文蔚兄妹,原是苗人,因此说话之时,丝毫没有汉人女子忸怩之态,何况她又是一身男子装束,更觉落落大方,但语声却是娇媚之极!

云中岳已知她是女扮男装的姑娘家,反而俊脸一热,说道:“蓝姑娘夸奖了,在下不敢当。”

蓝文兰甜甜一笑道:“云兄才客气呢,听说析城三凶身手并不含糊,但在云兄面前,一招之间,就把三人给制住了,这总不假吧?”

丐帮宋志高道:“戴昆山一同护短,昨天能当着云公子以门规处置他大弟子,实在是十分难得之事。”

大通药行掌柜吴福础追:“兄弟据说析城三凶昨晚在苏门山南麓遭人杀害,而且只有胸口发现一点极细的血迹,好象是伤在一种极细小的暗器之下,此事发生在泉曾之前,却是一件麻烦之事。”

宋志高道:“吴掌柜可知是什么人杀的么?”

吴福础道:“目前还不清楚;但听说昨晚戴昆山也在场,曾和人动了手,很可能还吃了亏……”

摇头狮子一面摸着垂胸长髯,沉吟道:“戴昆山一手“风拳雷掌”,已有数十年火候,这击败他的人,会是谁呢?”

“这就不知道了。”

吴福础迫:“不过他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林虑、王屋、析城,号称三派一家,戴昆山一定会把其余两派引出来,今年泉会还没开始,就出了这场子事,只怕泉会期间,会爆出更大的漏子来。”

摇头狮子点着头道:“太行三派,江湖上一向被人目为亦正亦邪的门派,因为他们异派同源,形如一家,因此也没人惹得起他们,这场乱子出在泉会之前,倒确是有些棘手。”

蓝文兰回头看了云中岳一眼,娇笑道:“云兄,戴昆山说不定会怀疑上你呢!”

云中岳道:“蓝姑娘说得极是,昨晚他就硬说析城三英是在下害死的,还和在下动了手

蓝文兰“哦”了一声道:“原来昨晚和他动手的就是云兄了?”

“不是在下。”云中岳就推说自己初到百泉,入夜之后,信步逛上山麓,发现析城三英倒卧地上,和后来半路冲出一个驼背老人,要自己只管走,大略说了一遍。

摇头狮子听得很仔细,忽然朝丐帮宋志高问道:“宋兄对江湖上的人物,最是熟悉不过,依你看这长发驼背老者会是谁呢?”

宋志高道:“江湖上武功高的驼背老者不多,除了敝帮有一个人称驼老化子的屈不伸屈长老,还有一位即是泰山龟龙姜大侠,此外虽然还有几个,但要和戴昆山的“风拳雷掌”相较,就未必能胜了。”

刚说到这里,只见两名青衣使女款步走入,躬身道:“启禀掌柜,酒席已经摆好,请贵宾入席了。”

吴福础点点头,就欠身道:“老爷子请大家入席了。”

摇头狮子站起身,抬手道:“大师、云公子、蓝公子、蓝姑娘、宋长老请吧!”

两名青衣使女立即走在前面推开右首壁间两扇朱漆木门,里面是一间宽敞的饭厅,正中间一张圆桌上,早已陆海俱陈,摆满了佳肴。

大家自有一番逊让,还是由清源大师坐了首席,因为上首另备了六色素斋,和一盏清茶,用以代酒,然后是云中岳和蓝文蔚兄妹、宋志高、摇头狮子和地主吴福础作陪。

两名使女依次斟上了酒,大家自有一番酬酢,不必细表。

席间丐帮长老宋志高问道:“单老,今年烟花赛听说贵帮已有周详准备,定可夺得鳌头了?兄弟先敬单老一杯,预祝成功。”

摇头狮子大笑道:“烟花竞赛,只是百泉会的余兴节目,给大家助助兴而已,胜固可喜,败亦何妨?倒是广帮去年夺得魁首,据说今年大事张罗,大有非夺魁不可的雄心,还把敝帮视作了唯一的对手,若是如此下去,不仅劳民伤财,而且双方的人,也渐渐形成水火不相容,此风绝不可长,所以今年兄弟特地亲自赶来,希望和区古柏作一次恳谈,烟花照常举行,但取消‘竞赛’二字,大家各自展出,最好是从此不论名次,当作余兴来办,也希望在座的诸位,能从中斡旋,庶可使一年一度的泉会,和气生祥,就不至导致水火不兼容的后果了。”

清源大师合十道:“善哉,善哉,单老施主有此高见,使一年一度的泉会皆大欢喜,尽兴而散,贫衲自当遵命,向区老爷子进言。”

宋志高也道:“兄弟来时,敝帮主也因风闻区帮主今年也要亲自赶来赴会,怕和贵帮引起冲突,再三嘱咐兄弟,务必劝阻双方,不可稍存意气之争,既然单老已有此意,那是最好之事,兄弟敢不效劳?”

蓝文蔚道:“晚辈兄妹来时,家父也风闻广帮业已拉拢了贵州帮助势,因此敝帮(云南帮)今年决定不再参加烟火竞赛,也希望贵帮和广帮不可因此伤了和气,现在听了单老爷子这番话,正是最好不过,如果只有广、黔二帮,想必也不会滋生事端了。”

摇头狮子道:“这很难说,川帮的动向,至今还没有明朗……”

刚说到这里,只见大弟子周振邦匆匆走入,双手递上一封书信,说道:“老爷子,这是广帮送来的信,请老爷子过目。”

摇头狮子接过书信,撕开封口,抽出一张信笺,只看了两行,脸上神色不禁大变!

口口口口

初更时分,云中岳依时打开信封,抽出一张信笺,只见上面写着:“二更更衣,去关公庙,由殿东小门人,北首为祝融殿,可直入其中,云南药贩如出展都拉草,该草别称黑栀子,不可提都拉二字,不拘何价,务必全数购入,信封中另附银票一纸,可携去。”

下面也没有具名,不知是什么人写的,再伸指朝信封中一探,里面果然有一张银票,打开一看,赫然是纹银十万两。

云中岳不由吃了一惊,购买都拉草,要偌大的款子,他也根本不知都拉算是什么?只知道别称黑栀子。(都拉草产云南迤西,能解诸乐性,误入药室,诸药均失效,其形类栀子而黑)当下就把银票收入怀中,然后从包袱里而取出黑衣,当外衣般穿到身上,取起那顶连头脸面罩,纵身跃登围墙,一路朝北首苏门山奔去。

这一路上,他并未戴上头罩,为的是怕在路上遇到行人,岂非惊世骇俗?但身上穿了宽大而曳地的黑衣,行路之时,必须双手提着下摆,却也甚是不便。

差幸此时夜色渐深,一路上都没遇上人。这条山径,他昨晚来过,自然极熟,从圣庙向西是周程朱三夫子祠,再向西就是关公庙了。

关公庙庙堂宏伟,冲门矗立着一方一人高的石牌,大书“乾坤正气”四字,令人有肃然起敬之感。

云中岳走近庙门,黑暗之中,但见庙门洞开,里面一片黝黑,不见灯光,也不闻人声,当下就拿起黑布面罩,从头顶戴下,直垂衣领,现在只有两个眼孔可以视物,他自不觉的伸手摸了摸藏在衣内的长剑,然后昂首直入。

越过天井,跨上石阶,大殿上虽然没有灯光,但也可以看到端坐神龛中赤脸美髯的关公神像,云中岳虔敬的朝殿中行了一礼,然后循着走廊跨出东首一扇腰门。

这是另一个天井,南北各有数楹,北首一座殿宇,即是祝融殿了。

云中岳艺高胆大,跨出腰门,就昂首朝殿上行去,但见阶前站着两个头蒙黑布,身穿黑衣的人,看到云中岳一身装束,并没阻拦,任由他登阶入殿。

祝融殿地方相当宽敞,殿中也没有点灯,神龛前面放一张方形茶几,几上放一盏油灯,但并没有点燃,左右两边都放着两排二十张木椅,此刻已有不少人坐在那里。

这些人也和自己一样,头戴黑布袋,身穿宽大曳地的黑布长衫,谁也没和谁交谈,好似互不相识一般,只是静悄悄的坐着。

这也难怪,这样的装束,只留了两个眼孔,当然谁也认不出谁来?

这番情景,当真使人有神秘之感,而且也越发使人心头产生今晚此会,必然有着极神秘而重要之事。

云中岳跨进大殿,朝左右迅快的一瞥,就昂然走到神龛左首第三把椅上坐了下来,心中暗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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