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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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荒-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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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香探近,两手撑在椅子扶手上,脸只距他几公分,吐出的气息若有似无的拂在他面上,仔细打量着不动声色的他片刻后似疑惑道:“安乐,我一直觉得你是个让人费解的人。”

“只要还是人,那就没什么好在意的。”安乐不以为意。

萧香笑。捏了他一把,道:“明天我休息,咱们一起去超市买菜吧,冰箱里没剩下什么东西了,顺便再买些日用品……唔,最好列出单子出来,免得漏了,又麻烦去补齐。”

说罢,便进屋去拿笔纸出来,一一罗列,询问两人有什么要补充的,记清后轻巧的把纸片折成纸鹤,展开,雪白的纸身在阳光下微微泛着光。安宁喜爱非常,拈起底部举高滑动,似要飞翔般。

高三下学期开学后,学校便紧锣密鼓得制订了一系列提高学习成绩的教学方案,各老师们将方案实施得极其彻底,谁都想要自己的学生考出好成绩进好大学,将来他们他们功成名就之时可以得意的跟人炫耀:这XX单位XX公司的领导是我的学生,想当年我……

理一的尖子生们在老师的鞭笞下比以往更加刻苦用功,恨不得头悬梁锥刺股,,那一秒秒追着时间跑、吃饭都捧着书本的墨阳让安乐大呼无法效尤,这种时时备战状态队来说没什么好处,只会无端增加紧张感。所以,他便也跟往常一样,该听课就停课,该看书就看书,该打球就打球——天气转暖了些,又恢复了这项活动。

“管他黑猫白猫,抓得住老鼠的就是好猫。”放学后安乐陆晓一起往球场上行走的小六颇不屑道。

——之前的物理课后,老师询问他们的意见,愿不愿意以后每周一、三、五下午放学后补半个小时的课,大部分同学表示赞同,小部分不置可否,还有几个是万万不愿意的,小六等便是那几个中之三。

安乐凝视天空某一处,怅然道:“我觉得人生在世,只有勤劳、发愤图强,用自己的双手创造幸福,为人类的解放事业共产主义贡献自己的一起。这才是最幸福的。”

“幸福个鸟毛!”陆晓笑骂,指着不远方的旗台道:“去,上去给同学们唱个《学习雷锋好榜样》,我去找摄影机给你录像,让你扬名立万。”

“哈哈……”

说笑着到了球场,一看,真傻眼,这场上人多得杂草似的,敢情紧张过度都跑来这儿发泄情绪了?还是只有他们理一得气氛跟他班不一样?

“嘿,云杉也在那边,咱们过去吧。”小六指着六号场地兴奋不已。

安乐看看,确实就那场地少人,便询陆晓:“去么山人?”

陆晓撇嘴:“走啊,问我做什么,还能把人吃了不成?”

云杉颜见了几人,扬手招呼了一下,几人边玩边有闲闲聊天,话题就围绕着学校课外的一些小趣事,彼此间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大多都是小六这三个人在说,少华的云杉颜只听着,偶尔插一两句。

六点多钟时,天暗下来了,安乐懒得回家吃饭,本想去校门口随便买点吃的垫垫胃,可小六巴着云杉颜请客,私人便一道去小餐馆里吃了顿火锅,起点二十分时才心满意足的回学校。

晚上是老头的课,大半节课过了还没见他的人影,教室里顿时众说纷纭,猜测其突然抱考卷出现的可能性。一直第二节打铃时,他才慢腾腾进教室,环视了一眼室内五十来张年轻朝气的脸孔,笑了笑,也没解释为什么来迟,摊开书本便开始上课,台下的同学摸不着头脑的也跟着翻书。

三月里的小雨淅沥沥沥淅沥沥沥下个不停……小雨陪伴我,小雨听我诉,可知我满怀的寂寞,请问小雨,谁带我追寻,追寻那一刻爱我的心……荒腔走板的低哼在耳边萦绕,安乐终于忍无可忍无须再忍的操起最厚的大字典挥过去,小六惨叫阵亡。

老头及同学们闻声望过来,安乐笑道:“小六刚才念课本,不小心咬到舌头了,抱歉,您继续上课。”

“你的舌头其实是水泥浇筑的吧。”陆晓轻飘飘一句丢给小六。

小六有苦说不出:外面是真的淅沥沥沥下雨了啊!

下自修时,安乐正寻思着以这雨的速度、跑回家会不会感冒,教室门口已传来安宁惊喜的叫声唤他,望去,原来是萧香带着过来了,手中还拎了把伞朝他微笑呢。

“老三的劲敌出现了。”陆晓兴味的看着班里那些眼神贼亮的女同学调侃道。

“谁叫咱们香公子这么的俊呢。”安乐与有荣焉的骄傲着,拍拍他:“走吧,你跟小六用那把小的吧,黑的我们用。”

“不用,我妈肯定已经过来了,你先回去吧。”

回家路上,嘻嘻看着伞外被雨丝打散的明黄光线,似不经意般问安乐:“快到清明节了,要不准备写东西?”

安乐摇头,淡淡道:“没什么好准备的,王冕也就跟我爸去给我妈上坟,今年就就拜拜他们就行了。

话虽这么说,但临近清明的这些天,安乐的情绪似乎一直都很低落,聊天时偶尔会表现出心不在焉,笑得也有些牵强。萧香明白他的心情,清明的气氛总会让人随之感伤,似真要应他“路上行人欲断魂”这话般。

清明节早上八点刚过,李叔便提了大篮子祭品过来叫安乐三人一起去祭祖,安乐见他把什么东西都准备妥当了,当下明白他是怕他不懂这些,放着自家的祖坟不顾,先来照应他,心里一阵感激,没说什么便随他出门。

安家三四座坟不稍多时便祭完了,见时间还未过午,便同李叔一起去祭他家的祖坟,午后近三点钟,四人打道回府,一齐上李家吃晚饭。

隔天早上,安乐送安宁来到学校后如往常一样回教室。

这时还没到早修时间,还有些同学未到,安乐刚坐下小六就到了,跟后便是林音……陆陆续续到来的同学布满了空位,铃响了,任数学的许老师肃然着脸走进教室来,两手撑讲台边,巡了一遍台下的学生们,一脸沉痛道:“同学们,告诉大家一个不幸的消息,咱们的佟老师昨晚突然昏倒了,此刻正在医院里。”

台下鸦雀无声默了片刻,之后一片哗然,担心的表情一览无遗,争先恐后问病况、何时可以出院?

“佟老师自接了咱们班后,一直劳心劳力,他本来就一直有些心血管疾病,这次晕倒是因为脑溢血,即使出院了也不可能再给你们上课了。”许老师伤感道:“前段时间他身体也不太好,学校曾跟他商量让他提早退下,他不愿意,说不放心,最后一个学期了,怎么也要看着你们骄傲的飞出这里……”

许老师还在絮絮叨叨这他平时与老头闲聊的些许言语,台下一些女同学已经忍不住低泣了,其他人也索然沉默着。

这五十几号人对老头的感情不是一般的深厚,老头是不同于其他老师的:作为老师,他传授知识、人事、五常;作为长者,他端正其思想、品性;作为朋友,他倾听其烦恼解其困扰。

中午放学,全班人一起拱到中医院,分批进病房探望,一次十位。等班里人差不多都散去时,陆晓安乐小六和林音才进去。

老太太和二女儿夫妻俩站在窗边轻轻说这话,见安乐几人时,眼睛突然就红了,哽咽道:“安乐啊,你们老师还没清醒呢。”

安乐一阵感伤,走过去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您别难过了,老师吉人自有天相,会醒的。”

“手术成功了吧?”陆晓站在病床前,看着尤带氧气罩、毫无知觉的苍白的老头,心里黯然:才一夜之间,老头子就苍老了。

二女儿佟迎雪轻叹:“成功了,就等着他醒过来,不过,以后再也不可能给你们上课了,有后遗症的……诶,老头子这一辈子最大的心愿就这么……”

“没什么比活下来更好的了,看开些。”佟家女婿安慰。

老师,快点醒过来吧。四人无声希冀,陪着坐到一点多钟时,和佟家人告辞,边等电梯边低头交谈,“叮”一声电梯门开了,里面急匆匆冲出一个人,把陆晓撞跌地上,那人连声道歉:对不起……

“你回来啦!”四人同时叫出声。眼前这位一直低着头的男人不是佟家老三是谁,看他什么也没带,应该是急赶着回来的。

“我爸醒了没?”老三急问。

“还没……”话没说完,他已经往病房跑了。

四人愣愣对看一眼,又转向已经关上的电梯门,不约而同向楼梯口走去,八层楼下来,饶是平时常运动的四人也有些气喘,本打算回学校旁的小餐馆吃午饭的,现下也懒得回了,在医院旁边的饺子店解决了午餐,回校。

下午放学后,安乐去接安宁回家,吃完饭又带着他到一起到教室上自修。

安宁问为什么不去奶奶家,安乐说:“爷爷生病住院了,奶奶在医院陪他,等周日哥哥带你去看他好不好?”

“嗯。”安宁点头,有些黯然的又问:“爷爷病的重么?”

“不轻,不过会好的,到时候你给爷爷讲故事好不好?”

“好。”

晚上回到家,跟萧香说起老头的病,难过之情不言而喻,老头对他的意义更是不同凡响,除了老师、长辈、朋友,他还是他的亲人。中午在病房,他一看到老头死寂的脸,泪意就无法控制的用上来,幸得旁人在场,他才勉强忍住。

萧香也不知怎么安慰他。先是安爸,再来是老头,伤痛不肯放过这个半大的少年。

周日中午,萧香上班了,安乐便带着安宁和陆晓小六一起到医院。佟家一家全都挤在病房里,低声交谈着,病床上的老头依然昏睡着,已经五天了,没有转醒的迹象,问医生,医生说:等吧,到时候自然会醒的。

安宁从安乐怀里蹭下地,蹬蹬小跑到病床前,轻轻抓住老头微凉的手,泪水涟涟的呜咽:爷爷……你醒过来呀……呜……

悲切的嫩嗓音让一群原来平静的人刹时都红了眼眶,纷纷垂下头。坐在父亲膝上的佟希晨忍不住了,哇一声跟着嚎了起来,一时,病房里一长一短一强一弱的哭声此起彼落,比赛似的,让一伙人听了忍不住都笑了。

老太太低喝:“都别嚎了,你们爷爷听了妖气坏了,睡个觉都这么吵!”

“那不吵了爷爷就会醒了么?”佟希晨抽咽着问。

“乖乖的,爷爷会醒的。”老太太一脸坚定的保证。

大人们闻言会心一笑,俩孩子则凑到一块欢呼起来。

拾荒 act 49 :阴云

眼下早已是百花齐放的闹春了,街上的女孩而早已换上多彩时髦的裙装招摇过市,连校园里也开始三三两两的出现短校裙。而此时的理一班却萧索如严冬,一股阴郁的气氛一直盘踞不散,不仅因为两个多月后的高考,还因为医院里一直昏迷的老头。

都过了一个多星期了,为什么还不醒啊?

每到语文课、看见新任的斯文的壮年李姓语文老师时,同学间都互相眼神传达彼此的疑问。可谁能知道呢?也许老头真的累了,想长长的休息一段时间;也许是……像医生说的那样,时候到了自然会醒了。

春天的阳光似乎比任何季节都让人感觉温柔,它轻巧的抚过大树枝头,枝上便如雨后春笋般冒出大片大片嫩绿;它踏足满园茂密的桃枝,枝上便绽放开成千上万的分粉红桃花;它低头对圃里的花枝私语,枝头上便争奇斗艳,五彩缤纷。

周六的午后,安乐站在常春藤前,微仰着头沐浴在这日光下,让明媚的日光趋散心里的灰暗和郁积,照出一片明朗。萧香坐在他身后的躺椅上,静默了一会儿,悠然道:“这藤蔓越来越长了,都快要长到屋里去了。”

安乐闻言,视线顺着围墙慢吞吞掉回头,轻念:“绿树长到了我的窗前,仿佛是暗哑的大地发出渴望的声音。”

萧香失笑。

“这藤子有的年纪比我还老,有的是我种下的。那年我好像才三岁吧,跟我爸去拾荒,在南郊的小树林里,那里常年有人聚赌,很多的易拉罐什么的,女人一般不敢进去,我爸背着我偷偷绕在他们周围捡,捡满了一袋赶紧出来,因为要是被他们发现了,会挨揍的,他以前就挨过。回来的路上,我见路边一户人家的篱笆上爬满了绿叶,跟家里的一样,边闹着我爸帮拔了一根。他把蔓条都折了,只把根带回来,让我自己种……”

“那时候是很欢喜的,每天必观察一两次,总问我爸他什么时候会长叶子,我爸总叫我等,结果……”安乐寻着回忆,微叹一气,“不知不觉的,他就漫长成这样了,以前从不会在注意到这些,就像那墙角那木马一样,留着只是因为忘了去掉,早已忘记他们曾经伴随我度过一段自娱自乐的时光。

“每个人都有这样的经历吧,”萧香闭上眼轻道:“我小时候也常隔一段时间喜欢一样东西,有新玩具之后,便把旧的束之高阁了,后来整理东西是翻到,还奇怪怎么会有这些东西呢。”

安乐道:“喜新厌旧是人性格中无法根治的顽疾是吧。”

萧香巴眨着眼回:“寡人有疾。”

安乐大笑。

“快要高考了,你好像一点也不紧张,虽然知道你成绩好,但这些症状不都是会传染的么?”

“山人他们也不紧张啊,我都不知道别人为什么要紧张兮兮的,活像敌人开着坦克来进攻而我们只有锄头铲子反抗一样。”

“那你们还有什么?”

“我们有手榴弹啊,一块钱六个,满满一仓库都是,十万块钱的都堆在那儿了。”安乐说着,忍不住就喷笑了,跟萧香解释:“这话是小六以前常说的,逗着玩。”

“你们可真乐呵。”萧香睨了他一眼,转又问:“你老师还没醒么?”

“没有。十几天了,一点动静也没有,急死人了。”

“麻烦的病,人老了就是这样,小病不断大病偶逛。”萧香叹道,“他那么放不下你们,肯定会醒的,放心吧。”

安乐无言点头。

下午,萧香带着安宁去上班,安乐放学以后跟陆晓打了场球,又去医院看望了老头,从医院出来时已经八点了,肚子饿得咕噜叫,买了个面包便直接到南铃等萧香下班。

咖啡馆今天特别多人,一眼扫过去,红男绿女宾客盈门,宽敞的馆中,侍者们蜜蜂采花般穿梭忙碌着,安乐站在门口搜索者萧香的身影,眼花缭乱也没找着,边扯过一旁的门童问,门童说没注意。

道了谢正要往里走,忽然见对面角落里一个小身影站在椅子上猛朝他招手,想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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