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乐不做- 第30部分

「毛与刺」

……

「他说，本质都一样，不过是不同形式的逃避现实。」

……

「每个人心里都有鬼，看它是善鬼，还是恶鬼。」

「或者，色鬼。」

「操，屁股疼。＇

……

「莎士比亚说，人心才是埋伏在黑夜中最可怕的对手。」

「我就知道，迟早有一天，还是要离开这里。」

「『有我陪你还怕什麽』……嘻嘻！」

……

「未来，未来？」

「蔚蓝的未来，即便现在彷徨，也不该轻言放弃。」

「夕阳也有再升起的时候，悲观个屁。」

……

放下电脑，顾一笑爬回了自己的床。以前是蔚来在等自己改变，现在轮到自己等他的表现，等他亲自打开心底那扇紧锁的门。

*　*　*　*　*

四年级意味着某一阶段的学习进入尾声，随着倒计时的开始在校期间的最後一次逐渐多了起来，就比如年复一年的篮球比赛。顾一笑并没有因此精神不振，作为主力上场的他发挥出色，与队友配合默契。然而相较於没有太大压力的美人，老大则显得沈闷了许多，这大概就是留校多年的人在即将离开前表现出的後遗症之一吧。

最後一次作为拉拉队队长，蔚来和往年一样比裁判老师还忙，从开赛的第一场到总决赛都跑的尽力，喊的用力，指挥的卖力。队员和拉拉队被老大的认真感动鼓舞，借由着平时刻苦练习和运气，金融系最终如愿捧杯。老大激动得又热了眼底，站在场边忍不住一个劲地拍掌叫好。赛後全队为答谢老大和拉拉队的支持，特意请他们去校外庆祝，虽然大家都吃喝玩乐闹了个痛快，但其间不难看出老大流露出的些许伤感。

「我靠……太不容易了。」教室里坐了一晚上的蔚来长舒口气，笔一丢，展开四肢仰靠上椅子，折磨了他数月的圣诞剧本在反复修改了几遍後终於正式完成了。

「恭喜你，不用再折磨我了。」顾一笑放下书，托着下巴看向舒坦下来的古牧。

「今天太晚了，明天开始排练。」临近十点，别说教学楼要关门，恐怕大多数人都洗洗漱漱准备钻被窝。蔚来望着房顶，暗暗做着计划。

「嗯，在我的指导下剧本改的很成功，接下来就由你把关了。」

最後一次圣诞舞台剧名为「石头复活记」，蔚来写下了自己的故事，大概之前深受即将毕业的悲伤情绪所影响，整个剧目都弥漫着压抑和哀伤的气息，於是越修改越与最初的本意相违背，整个人也渐渐迷失了方向陷入死角。但自从听了顾一笑的话出去跑步发泄後，心情不但顺畅了，而且还奇迹般地找回了创作的最初本意，於是在修改前蔚来想听听顾一笑看後的想法。美人没有具体指出修改的细节，只是说不要忘了圣诞晚会的目的。

没错，这就是自己的本意，本应欢乐的晚会不该被悲情破坏。趁灵感和想法同在，蔚来通宵未眠认真做了大量修改，之後又经过一段时间终於完成了从压抑到幽默的转变。

「你真不考虑演主角？」看着教室前排的学生离开，顾一笑也合上了书。

「求你让我多活两天，怎麽也得给新人表现的机会吧。」蔚来仍仰靠在椅子上若有所思地盯

着房顶。

「也好，省的你上台紧张得忘了词。」美人收拾完东西又瞥了蔚来一眼。「其实那个石头就是你吧。」

「这……你都看出来了？」老大先是一惊，而後尴尬地笑了笑。「这麽隐晦都看出了，不愧是我骑的美人千里马，呵呵，你没鄙视那个石头吧？」

顾一笑拉过蔚来的手，边玩边摸上他的头。「前一阵我看过你的博客了。」

「……」

「你们俩干什麽呢？！怎麽还不走？锁门了！」

刚酝酿好的气氛被门口突然闪进来的老大爷完全破坏，听着那粗嗓门，看着那壮身板，英雄和美人不由想起去年平安夜干的……二话没说，两人火速收拾了东西，干笑着离开教室。

十一月无风的晚上不算太冷，看着从教学楼里大量涌出的学生，蔚来拉着顾一笑向宿舍楼相反的学识长廊走去。所谓学识长廊不过是被十几米的石凳圈出来的空地，夏天还能看到盘绕在长廊上的藤蔓，冬天荒凉地只剩干枯的藤条。简洁是S大的光荣传统，能不浪费的地方一定竭力节省，於是每到晚上这里都变成黑漆漆的一片。

美人对老大莫名其妙的举动不急不恼，坐在石凳上的他看了看伸手不见五指的四周反而开起了玩笑。「还是你厉害，在这儿做应该不错。」

「别发情！我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和你聊聊。」蔚来坐下来的位置故意和美人保持一定距离。

「比起寝室，这里确实安静，不过坐久了可能会有点冷，我没问题，你行吗？」顾一笑侧过头只能看清古牧的轮廓。

「爷要的就是冷静。」偏过头的蔚来同样看不清美人的表情，但他很快又变得严肃认真。

下一刻两人忽然不说话了，像是在酝酿气氛，良久後还是老大忍不住开了口。「你刚才

说……看过我博客了？什麽时候看的？你怎麽知道是我的？我没告诉过……」

「我是个失败的人。」顾一笑不再沈默，扫过蔚来的轮廓又望向黑漆漆的前方。「就像下沈的夕阳，看不到明天。」

黑暗中听着熟悉的字句，蔚来无言以对，并没有百般猜测顾一笑怎麽发现了他的博客，而是不知道该怎麽说出这个秘密，毕竟上面的文字是他心底最深处的呈现。

「我知道你写这个的意思和我的不一样，但我刚来S大的时候确实是这麽想的，如果没遇见你，我可能到现在还和大一的时候一样吧。」顾一笑的声音很沈稳，静夜里心底掩藏的秘密变得不再难以启齿。「那时候我觉得只有上了A大才是一切，考试的时候可能对自己太自信了，结果出错落了榜，平时排名一直在我後面的人都考上了A大，所以那阵子我特别自卑，见谁都抬不起头，还偷偷哭过，挺恨自己的。」

「呃……想不到你也会这样。」蔚来抓了抓头发，低下头。

「大概我从小到大都太顺利，结果这一次打击就受不了了，其实我完全可以复读一年考上A大，但老妈执意让我来S大。现在我明白了，她不是盲目崇拜母校，而是想看我能不能在挫折和打击中站起来。」风光的名牌大学和失败後的考验，老妈还是选择了让自己在後者中成长。「虽然她用心良苦，但如果没遇见你，我可能还要花更长的时间……所以我要谢谢你。」

只感到美人转过了头，却不知他是以什麽表情望着自己，蔚来心底涌上的情绪压过了成功挽救失足青年的自豪。「谢什麽啊。」

「所以说你是条有治愈能力的古牧，除了我，不是还有那麽多人都被你治好了麽。」顾一笑挪了挪身子，却忽又叹道：「可惜古牧是条傻狗，只知道治愈别人，把自己忘了。」

蔚来反应了半晌，傻呵呵笑着抓了抓头发。「没啦，我觉得说出来挺丢人的，怕你笑话。」

「其实我刚才说的时候还怕被你嘲笑，我觉得可能每个人经历不一样，感受也不一样吧，就好比在你看来轻而易举解决的事在我看来就不可能解决，谁都有障碍，我不会……」

「呵呵，和你比起来我差远了，什麽传奇人物和老大，我就是个纸老虎。」深吸进一口气，蔚来苦笑着摇了摇头，反正天黑什麽都看不见，说吧，说出来就真的痛快了。「我没你那麽一帆风顺，从小就挺倒霉的，学习不好，经常被老师骂被同学欺负，我也不知道是这张脸长的太欠虐，还是脾气好到欠教育，反正慢慢就变成别人嘲笑的对象，好在老爸老妈爱我，虽然在外面不顺，但起码性格没扭曲，还算开朗吧。後来我也想开了，他们要笑就笑去吧，最好笑死，我这厚脸皮可能就是那时候锻炼出来的，总之越来越厚。」

「考大学之前被老师和老爸老妈逼的是真玩命学了，以我当时的成绩根本上不了S大，可没

想到最後居然考上了。不是因为上了S大高兴得好几个晚上睡不着，是我终於有自由能躲出A城了，不夸张那会我觉得周围空气都不压抑了。大一我参加剧团，和同届的哥们儿们一起玩、一起打架，後来越来越喜欢和大夥在一起的感觉，结果不小心玩过了头，大二学分没修满，我们好几个人都没升上大三。他们都挺着急，开始发愤图强，我倒觉得重念那一年挺好，什麽都是熟悉的，熟悉到一想毕业就开始烦，被压抑了这麽多年我终於想叛逆一次，後来外形也变了，性格也变了，爱出风头爱打架了，一看到新生被欺负，仗着资历老就替他们打抱不平，可能是我太想被人亲近和依赖，每到大二期末考试都跟中邪似的，久而久之就这麽一年年留下来。」

蔚来说上了瘾，如同泄洪一般停不下来。而顾一笑坐在旁边，没有打断，没有插话，从始至终安静却认真听着。蔚来现在需要这麽一个听众，任他好好发泄。

「就这麽几年後，一张什麽都不是的纸折成了老虎，虽然骨子里还是纸，可外形变成了虎。其实在你来的前一年我有过毕业的打算，毕竟岁数不小了，可一想到以後进入社会又退缩了。我这样的经历说出去肯定会被嘲笑和鄙视吧，结果越恐惧就越害怕，越怕胆子越小，人前的纸老虎彻底成了一个胆小鬼。另外我是真的喜欢舞台剧，而且还获过奖，这麽一想现在的生活也挺好，被人依赖，做自己喜欢做的，毕业以後这些可能什麽都没了，没准我的生活又和以前一样，我受够了被嘲笑和欺负的日子，所以只要逃避现实，不去考试就这麽一直混下去吧。再之後你就来了……」

听完蔚来长长的故事，顾一笑的心紧紧揪着，没想到外表活泼开朗的蔚来有这麽一段让人心疼的秘密。「那你现在是真的想开了？决定要面对现实了？」

「嗯……你让我和你一起毕业的时候就决定了。开始确实挺纠结的，毕竟我在学校的时间太久，不可能一下克服掉所有恐惧，考试前要不是你紧盯着我，我可能又要退缩了。呵呵，不过现在不会了，我想通了，这种事谁再怎麽帮忙，最後还得靠自己，慢慢来吧，有你能这麽一直陪着我、鼓励我，我得谢谢你。」

黑暗中，两人开始坐着的距离不知何时没有了，顾一笑拉过蔚来冰凉的手放进自己的大衣口袋中。「我什麽也没做，你也别把自己看那麽扁，经历过这麽多事，很多人根本做不到你现在这样。我如果是你，可能半路早被打败了。说真的，除了犯傻的时候，我好像有点崇拜你了。老大还是老大，我不要纸老虎，要做就做我的大老虎。」

「噗！」蔚来忍不住笑了，他握紧口袋里顾一笑的手，笑着凑上嘴唇亲了美人一口。「突然觉得小美人骑大老虎好喜感。让我想想……我要是你的大老虎，那你就像我的……催产针！」

浮云飘走，明月再现，蔚来终於看清此时美人的表情是……怎麽看都是一脸无奈。

「你能换个形容麽？我有点冷。」

「不贴切吗？这时候性别不重要，重要的是功效。你激励我，可最後还得靠我自己使劲生，於是石头就复活了。」想想不管是圣诞舞台剧还是自己的人生，好像都是这样。

美人叹了口气站起身。「好吧，要说功效虽然催产针听起来别扭，但总比我是泻药让你使劲拉文明多了。」

「晕，我发现和我在一起後你变得越来越会说笑了。」蔚来刚要站起身，忽然「哎哟」着坐了回去。「不好！脚冻麻了，刚才没觉得这麽冷啊！」

美人笑着张开双臂。「要不我背你回去？还是你想新娘抱？」

「新娘抱？！我呸！你他妈最好让爷骑你回去！」

第十九章

蔚来不後悔告诉顾一笑这个隐藏在他心底多年的秘密，反而如释重负一般有说不出的畅快与轻松。虽然没有完全赶走那个附着在深处的胆小鬼，但他已经有了正视它的勇气。

在老大的督导下，圣诞舞台剧排练得很顺利，整个十二月蔚来脑子里除了这个再也容不下其他。在校的最後一次圣诞晚会，一定要完美落幕。

圣诞夜当晚，礼堂内座无虚席，晚会内容丰富，同学们笑声叫好不断。「石头复活记」被安排在了倒数第二个节目，看着舞台上剧团新人们从始至终的真情演绎，听着台下同学们不时响起的热烈掌声，蔚来的心开始波动，渐渐变得无法平静，就在情绪难以控制之时，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不用看也知道是顾一笑，因为只有他才有这种神奇的力量，如同一张满是褶皱的纸被温柔抚平，波澜起伏的心竟也慢慢恢复了初始的平和，过了好久，蔚来才抬起原

本低下的头，眼底湿热地和他相视一笑。

可没想到之後的一段花絮却让老大哭笑不得，舞台剧谢幕时，剧团所有团员都站到了台上，身为团长的蔚来自然被推挤在中央，就在他感慨不知以後是否还有机会再站上这样的舞台，感受这样的气氛时，一小众人开始上台献花。意料之外的是里面居然有小斌、雷众生、还有不少毕业的弟兄，於是乎老大再度热血激动了，就在他忍不住想去搂抱每一个人时，顾一笑忽然笑嘻嘻地出现在献花小分队的队尾。望着美人献上来的花，老大怔了怔，刚想骂他玩什麽把戏，美人的脸忽然在眼前放大，还没反应过来，性感的嘴唇便亲上了脸颊。

顿时，台上台下热闹了。有傻眼的，有起哄的，有叫好的，还有吹口哨的。虽然老大有一两个痴狂粉丝很正常，但绝就绝在此人是男的，而且还是顾一笑。

靠！顾一笑你就折腾吧！下面看热闹的你们就闹吧！反正……以後这种机会也没几次了。

一瞬间的尴尬即刻消失得无影无踪，老大像是被崇拜得理所应当，瞪了眼美人後笑着把花抛

进观众席。圣诞夜要的不就是这欢乐气氛麽。

「咳咳咳……嗯……」嗓子痒痒的像卡了鸡毛，鼻子里像堵了个塞子，半梦半醒的蔚来躺在床上仍在回想一周前完美落幕的圣诞晚会。

不管剧团内部的疯狂庆祝，还是招待回校看望的老朋友，总之老大吃多了，喝高了，玩爽了。为了剧本，为了晚会，上了好几个月的火终於在持续了一周的大吃大喝後泄出来，结果直接导致高烧不退，卧床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