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
福临的表情有些复杂，但仍是坐着不动。
又过了一会儿，一只红烛灭了，福临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
萨琳娜大概听见了，悄悄转过头来，却见福临仍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又把身子背了过去。忽然门外传来两下咳嗽声，福临听了，怒气冲冲地站起来，朝殿外走去。
“狗奴才，半夜三更发什么疯？”
另一只红烛也熄灭了，福临没有再回来。
萨琳娜转过身来，早已是满脸泪痕。她咬着唇，面上的泪却越擦越多，“不哭，不许哭，哭是最没有用的了。九哥哥不会不要我的，他是我的，是我的……”
……
我黯然地垂下头，不忍再看。这就是我，清王朝的第一位皇后，在大清皇宫的第一夜——我的洞房花烛夜。
后来我坐在窗前一整夜，等着他回来，再后来，我睡着了，睡了好长好长一觉……
是谁的声音耳边呼喊着我的名字？
“娜娜，我该拿你怎么办？”
又是谁在温柔地叹息？
我艰难地睁开眼，看到一张憔悴的脸。
“九……皇上！”从那时起，我再也没喊过他九哥哥了。
听说我感染风寒昏睡了三天，听说他陪了我三天。心里本来是怪他的，但看到他对我柔柔地笑，便什么也不想想了。
我们都没有提大婚那夜的事，他没有解释他的反常，我的自尊也不允许我问他。只要他对我好，我就什么也不在乎了。
皇上下了朝便会来陪我，我们像是回到了在盛京的那一年，整日腻在一起，我们像所有新婚夫妇一样过着甜蜜的小日子，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直到……
是了，直到十月，英亲王阿济格被赐死，他的二儿子是我姐姐陶格如的丈夫，也牵连着被削爵除了宗籍。我去找皇上求情，毕竟英亲王是他十二叔，结果却惹得他第一次训斥我，是因为我提到多尔衮王叔吗？
我不知道为什么皇上那么恨他，但在我印象中王叔却对我很好，他说我像姑姑年轻的时候，他还问我愿不愿意像姑姑一样成为大清的国母。我不知道大清的国母是什么，但我想做那个人的新娘……
后来，英亲王死了。我第一次认识到，身边的那个男人是掌握天下人生杀大权的皇帝。不过我们冷战了两天就和好了，因为北京城里爆发的大疫——天花，看着他对我的担心，我心里暖暖的。
然而进入十一月，我们刚刚恢复的平静又被打破了。初一那日，我去给姑姑请安，刘达海忽然进来说，太后大喜，庶妃巴氏生了个阿哥。
看得出来，姑姑很高兴，听说这个阿哥是皇长子，是皇上的第一个儿子……
皇上的儿子？他和别的女人生的儿子？入宫以来，我从来没有想过他是否有别的女人，不是不知道男人都有三妻四妾，只是自欺欺人地想着他是我一个人的。
我懵懵地回了位育宫，那天他没有来。那天，我觉得位育宫好冷。我让宝音拿了一床又一床的被子，还是好冷。
第二天，皇上下了早朝就来了。他兴匆匆地进来，紧紧地抱着我。
“娜娜，你知道吗？我有儿子了，我爱新觉罗&；#8226；福临有后了。”
看着他眼里的神采，第一次，我在他的怀里感觉不到温暖。
“皇上，你很喜欢儿子吗？”
“是啊，我可以教他骑马射箭，可以……”
“那你只跟我生儿子，好吗？”我哀哀地求他，然而他眼里却满是震惊和不解。也许是我第一次求他吧，他终是答应了，但我仍觉得不踏实。
皇宫仍然没有逃过天花的肆虐，九年正月三十，新年刚过，未满百日的皇长子牛钮殇于痘症。
皇上很伤心，因为皇长子的早殇，因为疫疾的蔓延，还因为南明朝廷的纠缠……我搂着他在位育宫待了一夜，我告诉他，我会给他生好多好多的儿子，我会陪着他，直到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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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秦晋之好
更新时间2009…3…23 20：00：38 字数：2327
三月的时候，庶妃陈氏生下皇长女，这个孩子应该是在我还未进宫前有的，但我还是觉得心里堵得慌的。
我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像自己了，我是骄傲的萨琳娜啊，为什么我越来越像一朵茧丝花了呢？我开始烦躁不安，处处和他对着干，但每次他都会回头来哄我，就这样我们过着时晴时雨的小日子。
不知不觉到了八月，他第一次带着我出宫。我们去了南苑打猎，还在碧海泛舟，那是我来京城最快乐的一天。
那一天，我们大婚正好满一年。那一天，我们终于又能在蓝天白云下自由自在的了。然而我没有想到的是，那一天，我的出宫竟然是为了另一个女人的进宫。
听说那个女人是郑亲王济尔哈朗举荐的，他是军功卓绝的固山额真佟图赖的女儿。又听说她被封为庶妃，赐住在景仁宫里。
我知道这些的时候像是掉进了冰窟窿，她是自我入宫以来皇上纳的第一个女人，也是唯一一个独居一宫的妃子，俨然坐上了正宫主位。
我才是他的唯一啊，为什么一切都变了呢？
皇上和往常一样又来哄我，他说这是因为对击南明朝廷、笼络佟家的需要，他说他不会碰她。我却咽不下这口气，继续像小时候一样和他耍着小性子。终于，我们之间爆发了大婚以来的第一次真正争吵。
那天以后，他很长时间没有再来我所居的位育宫正殿。像是故意躲着我似的，虽然他仍在偏殿处理政务，我们却没有再见面。
我的自尊不允许我去找他，我相信他会来找我的，一定。
然而，内务府呈上的纪录却将我的笃信碾碎，看到他临幸着一个又一个女人，我的心渐渐冰冷。
皇上不来的日子里，我觉得位育宫越来越冷，越来越黑。我叫宫女们把蜡烛全点上，让宝音把我陪嫁的金器全部拿出来。看着满屋金光闪闪，我开心地笑了，这是阳光的感觉呵！
冬天来了，位育宫的炭火烧得很旺，然而我还是觉得寒冷。我的满语和汉语都说的不好，我怕在那些宫女太监面前失了皇后的颜面，所以总是端着皇后的架子，极少言语。
从科尔沁出发的时候，额么个就曾经告诫过我，我今后就是大清国的皇后了，我必须维护皇家的尊严和骄傲。可是她却忘了告诉我，大清的后宫会如此寒冷，比科尔沁的冬天还冷。
在新年即将到来的日子，我终于放下架子去侧殿找他。我琢磨着该如何向他开口，然而眼前所见将我所有的盘算冲净。
紫檀大案旁，一个大腹便便的女人正倚在他身旁，红袖添香，素手研墨便是如此吧！
两个人是那么和谐，我的心像是被刺到了。我以为我会冲上去打他，然而我居然转身跑出殿外。
我在长长的甬道上奔跑，不去管身后的呼喊，然而却怎么也跑不出这重重红墙，最终我被搂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娜娜，娜娜……别走，别走……”他的声音让我心碎，我再也拼不成完整的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我最后一次在他怀里落泪。
“对不起，对不起。”他喃喃地说道。
那天晚上他要了我很多次，我们像两只噬咬的小兽，那么疯狂，那么绝望……
后来的日子，他时常来正殿陪我用膳，有时也留宿，但从内务府的纪录里，我知道别的女人也偶尔承恩。
我的心被嫉妒的兽吞噬着。我开始讨厌那些漂亮的宫女，我开始行使我皇后的权利去整治那些女人。
十年四月，庶妃杨氏和巴氏同时诊出了喜脉，而我的肚子仍然没有反应。我让太医院给我开各种补药，又花钱找人从宫外头找了不少偏方。皇上知道了，说如果我再吃那些玩意儿，便再也不来位育宫了，可我还能怎么办？
我们之间融洽的时候越来越少，偶尔见了面似乎除了争吵便没了别的语言。
七月，庶妃董鄂氏生下皇二子，我再次歇斯底里。因为他答应只会同我生儿子的，因为那个女人是我进宫后他临幸的第一个女人。
刚进八月，佟妃诊出了喜脉，这一次我彻底崩溃了。我不再去跟皇上吵，我去找了姑姑。可姑姑却说无后为大，我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我的自尊，我的骄傲，已经全部被这层层宫墙碾碎了。
八月中旬，十四公主舒彻里远嫁平西王吴三桂世子吴应熊。她是我在宫里唯一的朋友，所以我去兰萱馆为她送行。
那天，我们喝了很多酒。那天，我最后的救命稻草断了……
“萨琳娜，你知道吗？刚进宫那会儿，我很讨厌你，你是科尔沁的公主，是皇太后的侄女和媳妇，是皇上的表妹和妻子，他们都那么宠你，我们这些公主格格都不及你。不过，我还是制造机会跟你成了朋友。你知道为什么我会跟你成为朋友吗？”
舒彻里靠着我的肩，声音里带着醉意，“因为我母亲只是一个庶妃，先皇也从来不喜欢我，我知道自己迟早逃不掉和亲的命运。而和你成为朋友，在我的婚事上面太后和皇上便会更上心些。你瞧，连比你小两岁的我都知道利用你呢！”
我感到肩上一片润湿，又听她问道，“怎么办？萨琳娜，你这个笨蛋，该怎么办啊？你的喜怒哀乐全都写在脸上。别人对你好点儿你就掏心掏肺的，我走了以后，你要怎么在这宫里活下去呢？”
“舒彻里，别哭，别哭。你走了，还有皇上呢，皇上会好好照顾我的。”
“笨蛋，你还不能醒醒吗？”她抓着我的肩道：“你还对他抱着希望吗？你知道吗？这宫里头，最不能靠的就是皇上。萨琳娜，你知道你为什么一直没有孩子吗？是因为他在你的膳食里动了手脚啊！他不想让他的继承人跟他一样受人威胁，他不甘心遂了太后的意！你怎么就看不清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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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红消香断
更新时间2009…3…26 19：05：27 字数：3048
我抱着头蹲在地上，怎么会这样？这是怎么一回事？
“想起来了？”苍老的声音在身旁响起。我抬起头，在孝东陵遇见的那位算命老者正怜悯地看着我。
“是你？”
“正是老夫！”
“怎么回事？这只是一个梦对不对？”
“是也，非也。”老人捻着白胡子答道。
“什么意思？行了，甭管什么意思，您快送我回去就成！”
“回去？”老者笑了笑，问道：“当真全忘了吗？可是你自己要来的！”
“我自己？！”我瞪大眼睛看着他，这老头莫非老年痴呆了？“我什么时候说要来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的？！”
“我来解释吧，爷爷说话总是这么故弄玄虚。”一个红衣少女突然从我身后钻出来，做了个鬼脸说道，还好我心脏够强。
“因为萨琳娜临死时，在青灯古佛前许下心愿，要与福临再续前缘，所以我们就帮你回来了！可是你却将前尘往事给忘了，看着你们两个磨蹭来磨蹭去的，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就求爷爷在你昏迷的时候，给你制造一个关于萨琳娜过去的梦境，刺激你的记忆……”
“停！是她许下心愿，关我什么事？”
“哎呀，萨琳娜是你的前世！你还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现在你所见到的一切既是你的梦境，也是你前世的经历啊！
“什么前世的经历？我不懂你们在说什么，我要回现代去，我不要别人的记忆！”
“哎，你怎么这么执迷不悟啊？萨琳娜就是你，你就是萨琳娜啊！和自己较真很有趣吗？你不承认是吧，那我现在带你去重温一下。”
说完，不待我反应，她就拉着我飞进一团迷雾之中。
……
红衣少女已不知去向，我环顾四周：熟悉的雕花大床，熟悉的被褥，熟悉的镜台……这里是位育宫。
黑暗里坐着一个人，我借着清冷的月光看清楚那人的面庞。她的眼眸里没有神采，没有泪水，只留下一片空无，一片干涸。
“皇上，皇上！”是宝音的声音。
门轰地一下被踹开，一身秋香色常服的福临冲进来。他环顾四周，看见坐在黑暗中的萨琳娜有一瞬间的愣忡。
惊讶过后，他迅速走到萨琳娜面前，拽起发呆的萨琳娜，“你疯了吗？你居然去推她，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萨琳娜没有开口，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皇上，公主她……”宝音担心地说。
“滚，这里没有什么公主！”
宝音还想说什么，却听到萨琳娜轻声地说道：“宝音，你出去吧！没事的。”
宝音犹豫地退了出去。
萨琳娜继续冷冷地看着福临，福临的语气软了下来，“你是怎么了？你明知道她怀了朕的骨血，你怎么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去推她呢？就算你是皇后，你也背不起谋杀皇族血脉的罪名啊？”
“众目睽睽？嗬嗬……”飘渺的笑在萨琳娜唇角绽放，她摇摇头，道：“皇上的意思是不是说我应该在背地里动手脚呢？”
她顿了一下，直视福临的眼睛充满嘲讽，“像皇上一样吗？”
福临的脸瞬间失去血色，两手颓唐地放了下来。
“怎么，我说中了？哈哈，谋杀皇族血脉？多大的罪名啊！可是皇上你呢？你杀死了我们多少的孩子？至少她还感受过孩子的存在？我呢？我呢？我连做额娘的机会也被抹杀了！”萨琳娜拽着福临的衣襟歇斯底里地叫道。
“没有，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有……”福临抓住萨琳娜的手，急急地解释。
“没有？是没有在我的膳食你下药？还是没有搞大那些女人的肚子？”萨琳娜奋力挣开福临的禁锢，“放开我！爱新觉罗&；#8226；福临，你不觉得你很脏吗？”
“你……”
“怎么？刺痛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