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士兵团团]成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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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士兵团团]成才-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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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丫却说:“看不见。”
确实,乌漆抹黑的,眼力再好也看不见。兽医从身上摸出一盒火柴,点着了凑过来,火光太小,还是看不到。迷龙夺过火柴盒,拿出一把一起擦着,其他人也这么做。
康丫的脸终于清晰地印在了碎镜上,肮脏,憔悴,但还很年轻。可惜,康丫已经快死了,他的眼睛已经模糊了,所以他看不到镜子上自己的脸。
“看不到,看不到,看……”头一歪,康丫没了生息。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举着镜子的还是举着镜子,擦火柴的还是擦火柴,好像这样就能让牛头马面看清楚康丫的脸,然后让他来生投一个漂亮的人家。
康丫死了,炮灰团的所有人都为他添了一把土。不辣跟他说,要他找到要麻先走一步,他自己随后就到。
成才听了,心里止不住地发酸,所有人都觉得他们会死在这里,他们已经豁出去了。
这就是战争的残酷,人命在这里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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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渡江(后)
天刚蒙蒙亮,被接连不断的战斗弄得身心疲惫,又饿又累的炮灰团众人横七竖八地在临时挖的防御工事,其实就是一大土坑中休息,喘口气儿。小鬼子的炮弹又开始接连不断地投过来,炮灰们已经很淡定了,或者说看开了,不会再像一开始那么惊慌失措。与此同时,正牌的川军团团长虞啸卿终于来了,亲自率特务营及主力团驻扎东岸,和死啦死啦等人隔江相望。
死啦死啦举起望远镜瞅了瞅,拿下后,终于露出了这些天第一个笑容。
“援兵来了!”声音在山谷中回荡。
可炮灰们依旧漫不经心,懒洋洋地趴着,他们觉得这事儿,悬!听说那个虞啸卿的宗旨是军人就都该去死,他现在忙着在东岸建防御工事还嫌来不及呢,哪儿有空来管他们这群根本没记载的溃兵?
果然,虞啸卿拒绝了出兵支援,让他的亲信在那儿打了一通旗语,大意就是,现在情况危急,我们都只能退守在东岸了,若是出兵支援你们,估计就会让日军趁机渡过怒江天险,不如你们就这么在南天门上和日军决一死战,用你们的死来激励颓丧的友军,到时候他会率军长一下的所有士兵为你们浇奠。
死啦死啦咬牙切齿,“要浇奠我先浇奠他个十万八千遍,这儿还有一百来号弟兄呢,他说去死就去死啊。”转头把两面小旗子丢到阿译营长的怀里,“阿译,你打旗语告诉他,就说过江增援是强求了,但至少提供炮火支援。”
对岸很快传来了回复,“不允。”理由是炮弹有限,给他们支援那是浪费行径。
死啦死啦喘了几口气,突然走出防御,拿下头上的钢盔,直挺挺地跪了下去,双手高举过头顶,对着江对岸行磕头大礼,脑门装在硬实的地上,发出响亮的“砰砰”声。
男儿膝下有黄金,可死啦死啦的膝盖不值钱,自从见到他后,不知道他给几个人跪过了,就像他自己说的,他是他们的灰孙子,他也一直拿自己当孙子。可这次,炮灰们却觉得那个“砰砰”声就像磕在了自己的心窝子上,生疼生疼的。以前的是权宜之计,而现在,他是把自己的尊严踩在了脚底,向虞啸卿低头,为他们,求情。
对岸的虞啸卿绷着脸,咬肌紧紧的,片刻之后,终于松口,同意打半个基数的炮火为他们掩护,条件是要他们谨守军人的尊严,战死到最后一刻。
新一轮的战争重新打响,日军在源源不断地攻上来,炮灰们拿起自己手中比日军落后了不知多少倍的枪支,准备豁出命冲上去,与小鬼子决一死战。知道没有活路了,还不如在临死前多杀几个敌人给自己垫路!
烦啦在撕心裂肺地叫,做最后的动员,“冲啊冲,冲的上,杨六郎!”
谁知道,在他身后的死啦死啦却给他了一脚,把他给踢懵了。
“冲你个死啊冲,”回头对着大部队扯嗓子喊,“撤——,逃命,渡口有筏子,怒江已经守住了,已经没必要了,在这儿除了等死啥也做不了!撤——,趁着虞啸卿的半个基数还没打完,我带你们回家!”
众人呆若木鸡,前一刻还在鼓动着他们拼死战斗,这一刻却让他们逃?!
死啦死啦朝天放了几声空枪,又对着迷龙他们的脚下放了几枪,逼他们快逃。炮灰们一阵沉默,然后果断地调头就跑。英勇无畏,终究只是破釜沉舟的一时冲动,热血过后,他们仍是为了回家才拿枪的溃兵。

丢下了一路的尸体,炮灰们终于爬上了筏子顺江漂流往东岸去。小鬼子仍旧紧紧地追着他们到了江边,锲而不舍地朝筏子开枪。炮灰们又要躲枪子儿,又要划水,兼顾不暇,筏子漂流的速度并不快。
成才咬了咬牙,倏的半蹲起身。旁边的迷龙看了,大手一捞就把他按到竹筏上,气急败环地吼,“你小子疯了,蹲那么高当靶子呢?!”
成才粗鲁地推开迷龙,抬手对着岸边就是几枪,鬼子立时倒下了仨。
“你们快划,我掩护!”
点射,点射,还是点射。弹无虚发,枪枪毙命,翻花似的神速枪法,让人看得顾不上眨眼。
筏子越漂越远,小鬼子们见打不到趴着的几个人,索性集中火力攻击目标最大的成才。筏子上的其他人压力骤轻,而成才的压力,却顿时加重了几倍,好几次差点被穿透,更不用说身上被子弹划过的地方了,多不胜数。
筏子顺着江水漂向东岸,不知多久之后,终于靠了岸,炮灰们连滚带爬地跑上岸边的草皮挺尸,累的,就剩一口气还在喘了。
死啦死啦明明已经快虚脱了,还硬是挣脱了拖着他的两个人,爬到江边迎着日军的子弹久久地跪着,久久的。他在祭奠,那些被他丢在南天门上的弟兄,他答应过要带他们回家的,他食言了。一千来号弟兄,过了江的,只剩下十几个,他在南天门上欠下了一千座坟头,那是他要背一辈子的债。
死啦死啦伏在地上,脊背躬起,像只独自舔舐伤口的野兽。成才勉强起身,摇摇晃晃地走过去跪在他身边,硬扯起他的脑袋使劲儿摁在自己肩上。他明白,他只是需要一个暂时的依靠。
把头埋在成才肩颈的死啦死啦好似没有任何动静,可成才知道,自己的肩上很快晕开了一片湿漉漉的灼热,那是他的眼泪。这一刻的他,抛弃了所有的武装和伪装,真实的令人心疼。无声的哭泣,往往最揪心。
良久之后,死啦死啦用枪支撑着自己站起来,勉强划拉开嘴角,嘶哑着嗓子,“走啊,我带你们回家。”

走进小树林,众人在写有“禅达”字样木牌的大树下停了下来,久久站立。他们终于回家了,回家了!
成才走在最后面,刚才在筏子上被子弹擦过了好几处,失血过多,硬撑着走到这里,已经是极限了,眼前出现了重影,天旋地转,成才“噗通”一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被重物倒地声惊醒的几人下意识地回头,看到了晕在地上的成才,立时一惊。
离得最近的兽医急忙跑过去把他抱在怀里,焦急地拍着他的脸,“娃儿,你怎么了,别吓我老头子,啊,娃儿,你醒醒……”
没有任何动静。
检查过后,才发现成才的肩上,手臂上,腰上,腿上,都是子弹的擦伤,有些地方还在冒血。虽然是皮外伤,可也架不住它这么流血啊。简单地包扎了一下,兽医说伤药不够,必须尽快送到禅达城里治疗。
迷龙听了,把自己的重机枪往阿译营长怀里一扔,背起成才就往城里跑,众人紧跟后面。
至于到了禅达,他们是怎样着急地为成才寻大夫的,暂时按下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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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审判
成才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破烂又脏乱的收容所里,听说是虞啸卿安排他们住的,大概在他眼里,他们这群丢了军人脸的兵渣子只配住这种屋子。
身上的伤已经处理过了,恢复得很好。兽医进来给他换药,看见他醒了,吆喝一声,迷龙打头阵,一群人呼啦啦全涌了进来围着成才,然后七嘴八舌地给他讲他晕过去之后的事。
他们说,进了禅达后,当地的老百姓都把他们当成了大英雄,把好吃的好喝的全拿了出来犒劳他们,让他们结结实实地过了把英雄的瘾。(可惜康丫不在噶,要不他该多少高兴的咯。中间的时候不辣突然冒出来一句)
他们说,有一个老财主模样的人,给死啦死啦倒了满满一碗酒,那碗啊,大的跟面盆似的,这么大一碗喝下去,不醉死也得胀死。于是死啦死啦贼眼珠子咕噜一转,把酒倒了三分之一在地上,对天说,上祭战死的英灵。看看还有很多,又倒了三分之一,说,下敬涂炭的生灵。最后又倒了三分之一缺一点儿,只留了一小口,说,中间的敬,人世间的良心。把那老财主唬得一懵一懵的。
“死啦死啦人呢?”成才疑惑地问。从醒来就没看到那人有些痞有些猥琐的脸。
众人突然沉默了下来。
“他,他被那群瘪犊子给带走了,说是违抗军令,临阵脱逃。”迷龙气呼呼地说。
成才一惊,违抗军令?那可是要枪毙的!
“会死吗?”
“会死的吧。”
“按罪要枪毙的吧……”

一个月后的清晨,虞啸卿的亲兵来到了成才他们所在的收容所,把炮灰团的弟兄们像囚犯一样押上了车,粗鲁、蛮横、不屑,就仿佛炮灰们是垃圾一样,碰到了就会脏了他们干净的手。
打头的是个挺年轻的军人,笔挺的军装,笔挺的站姿,就像一把出鞘的青锋。听烦啦说,他是虞啸卿的第一心腹,新的特务营营长,叫张立宪。起初成才站在后面,没看清他长啥样,等到看清了,只觉得一阵惊雷打在了他头上。那张脸,那张脸,分明是他哥!惊愕、狂喜、不敢置信,刚要上前,却被他扫过来的那种轻蔑眼神把那声“哥”卡在了喉咙里。不,他不会是龙乌鸦,他的眼神太天真太纯粹,一看就知道没经受过多大的挫折,一股子的意气风发。而龙乌鸦的眼神,成才是看着它从最初的志气满满到后来的越来越沉寂,那是被太多的死亡,太多的鲜血,太多的杀戮所锻造的,他还很年轻,可他的心已经苍老。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仅仅凭着一个眼神,成才就知道他不会是哥,同样的壳子,却装了截然不同的灵魂,看着看着,居然就觉得原先很像的脸也不怎么相像了。
炮灰们被拉到了一个古老祠堂临时改建的法庭,说是法庭,行的却是升堂那起子行径。天知道,支撑这次审判的,究竟是权威还是公正。
成才他们被安排在角落的两排长凳上,审判还没开始,虞啸卿一个人背对着众人好像在看一块碑记,而唐副师座和上峰派来的陈书记却在那儿你来我往地打官腔,谈论着作为法庭的祠堂用材的好坏什么的。炮灰团的大多数大字不识一个的穷苦人家,虽然听不懂他们说的有些事情,可那种不把人当回事儿,偶尔扫过来的像是在看猴戏的眼神,还是让他们觉得有一股子邪火在心里乱窜。
开庭之后,死啦死啦被押了上来,一个月不见,他还是这么猥琐。死啦死啦站在堂下,背有些微佝偻,军服已经脏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脸上胡子拉杂,跟堂上坐着也像杆标枪一样笔直的虞啸卿成了鲜明的对比。
惊堂木拍下,唐副师座首先从名字开始提问。问到籍贯的时候,死啦死啦犯了难,他抓抓头皮,开始扳着指头数他长大的地方。
“一岁在河北,二岁在河南,四岁到了山西,对了,运城的硝石湖我去过,白茫茫一片,还有关云长故居。六岁去了绥远……蒙古、甘肃、迪化,都是跟着家人去的……然后到了康藏,直皖之战时的那个康藏,之后往东行了,四川、陕西、湖北、安徽,江山如画,到了江苏……中原大战,捎着江苏也不太平,转了南,江西、浙江、湖南,黄鹤一去不复返……”
虞啸卿瞪着死啦死啦那张讨好的笑脸,不耐烦,“继续鼓唇弄舌。”
死啦死啦笑得无辜,“这不是你们要问我籍贯吗,我就想说的清楚点儿。”
虞啸卿没空跟他磕巴,冷笑着问,“你从哪儿学的打仗?”
死啦死啦原本猥琐的笑脸沉寂了下来,面无表情,眼中是刻骨的痛,“很多人死了,都是我们的人。”然后不再说话。
虞啸卿的咬肌紧了紧,他认为死啦死啦在敷衍他,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拔出腰间的手枪朝着死啦死啦的脚尖前几寸的空地上就是一枪,吓得死啦死啦惊叫一声倒退了几步。
“仗打成这样,中国军人再无无辜之人!你是怎么学的打仗?”口气很不耐烦,他现在恨不得一枪崩了这个完全不配做军人的泼皮无赖。
死啦死啦还是没有松口,“死了很多人。”
炮灰团的大家都听懂了,连最后加入的克虏伯也听懂了,可我们的虞大师长听不懂,他没有经历过和我们一样惨烈的战斗,那种断子绝孙的打法。
唐副师座勉强压下了虞啸卿在座位上,示意死啦死啦继续讲。
死啦死啦转头一个个扫过炮灰团的弟兄们的脸,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我去过那些地方,我们没了的地方。北平的爆肚涮肉皇城根,南京的干丝烧麦,还有销金的秦淮风月,上海看得我目瞪口呆的花花世界,天津麻花狗不理,广州脡仔粥和肠粉,旅顺口的咸鱼饼子和炮台,东北地三鲜狗肉汤酸菜白肉炖粉条,苦哈哈找活路的老林子,火宫殿的鸭血汤,还有臭豆腐和已经打成粉的长沙城。”他越说越快,越说越溜,像是在发泄某种情绪。这时候,他背后那个叫做何书光的带着个圆眼镜的士兵却抑制不住笑了出来,笑得直打颤,而审判席上那个所谓的陈书记,也是一脸笑眯眯地点了一支烟,就像是在看人演猴戏。明明是很沉痛的事实,可他们竟然当作笑话!成才憋了一口气,出不来又下不去,抠着长凳边缘的手指紧了紧,他怕自己忍不住给上位那个老匹夫一鞋底子。
“没了,全没了……我没涵养,真的。”死啦死啦不理会他们,顿了顿,深吸了几口气,继续说,“没涵养,不用亲眼看见半个中国都没了才开始发急和心痛,不用等到中国人都死光了才开始心痛和发急。好大的河山,好些地方我也没去过,但是去没去过铁骊、扶余、呼伦池、海拉尔河、贝尔池、长白山、大兴安、小兴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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