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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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成-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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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住叹息。

“乔姨,有什么事吗?”

乔姨脸上现出一点为难,“是这样的,你也知道我们家早不住在这街上了,我妈年纪大了,前不久刚诊出心血管有点毛病,我们全家决定了陪她去上海住院治疗,那边开销大,我们就想着,这房子反正也没人会回来住,干脆卖了。”

方措一呆,“要……卖房子。”

“是这样的,也是没办法。你看你们在这儿住了这么多年了,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我们也不会想着卖房子。你看你是不是跟你家大人商量一下,早点做准备,不然到时候手忙脚乱的,我们也过意不去,实在对不住得很……”

余下的话,方措什么都没听进去。他呆呆地回头看向那栋饱经风雨的木房子,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跟方牧的家,要没了。

第二十三章

淅淅沥沥的雨落下来;碧绿的树叶被洗刷得干干净净;透着新鲜油亮的光泽;树下的野花被打得东倒西歪;前几天被烈日晒得干裂的泥地很快变得一片泥泞,空气里都是一股混杂着雨水的土腥味儿。

忽然一阵噼里啪啦的枪声,几乎与此同时响起了鸡慌张惊恐的叫声;无数鸡毛乱飞,又被雨水打落到泥地里。枪声安静后,靶道上还有五六只鸡在悠闲地散步;惊慌之后;这些鸡无视躺在靶道上的十几只同胞,依旧该干嘛干嘛,无比淡定。

射击位上伏趴着十名身穿迷彩训练服的年轻战士,面面相觑,咽咽不存在的口水,显得比靶道上的那五六只鸡还要紧张。

“哟,裤子都脱了就给我这个呀?”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从他们背后响起。

一个男人交叠着双腿,悠闲地躺在一把折叠躺椅上,头上顶着一把黑色的伞,手上拿着一个望远镜,只露出挺直的鼻梁和形状完美的坚毅下巴。

“报告!”一个战士从泥地里利落地爬起来,如同一根标枪般笔直地站立在男人面前,大声说道,“因为雨水阻碍了视线才导致了失误。”

男人将望远镜拿下来,那是一张模糊了年龄的脸,五官锋利如刀,竟生出一点妩媚的感觉来,左眼角有一条短短的疤,懒懒地耷拉着眼皮的时候显出凶相来,听见辩驳,冷笑一声,“这是理由吗?”

年轻的士兵嘴角抿成一条线,军队生活让他学会不去反驳教官的话。

“射击之前就该针对周围的环境、天气因素而做出相应的调整。一群菜鸟,战场上谁他妈给你开第二枪的机会?”

毫不留情的数落让一群原本还心高气傲的士兵涨红了脸。男人从躺椅上站起来,才发现他长得很高,一身军装勾勒出飒爽的英姿,随手将望远镜扔在躺椅上,迈开笔挺修长的腿,拿过一把步枪,就着一种看起来极其轻松惬意的姿态,砰砰砰,以极其规律的间隔时间,快速地开了六枪。

旁边有胆大的士兵迅速地拿起躺椅上的望远镜,一瞧,惊呼,“我操,全部一枪爆头,牛!”

男人却没有什么得意,放下枪,“行了,收工,去把那些死鸡收拾收拾送到食堂去。”

男人脚尖一转,就要离开,忽然又定住了,身子后仰,食指点向那个最初说话的士兵,“小菜鸟,我下个月的内务就归你了,嗯,我床下堆了十几双袜子还没洗。”说完也不管士兵的脸色,施施然地走了。

老马站在靶场外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见方牧出来,忍不住哂道,“欺负新人就这么让你有成就感?”

方牧挖挖耳朵,厚颜无耻地说:“聊胜于无吧。”

老马被噎住,一时说不出话,瞧着如今生龙活虎的方牧,很难想象,一年前,他还躺在基地医院里半死不活的,医院几次下了病危通知,他却硬生生地从死神手里挣回了一条命。老马不由地回忆起第一次见到方牧,他还是跟那些刚刚那些被选拔进后勤支援部队的菜鸟一样的年纪,甚至更年轻,经验丰富的老马很快发现了这个年轻人所具备的一切成为一个优秀特工的特质,他自信到甚至有点自我,不相信任何人,习惯打破一切规则,几乎达到完美的身体素质。可以说,这么多年来,方牧是老马打造的最出色的作品。

不过,这样的人,同样也是危险的,上头一直不大放心方牧,放这样一个人回到社会,无疑是将一把人形兵器置于毫无反抗能力的人群中。因此,他们对方牧采取了某种安全措施,老马就是其中的一把安全锁。

面对方牧的质疑,老马面不改色地解释,“国家财产不容有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这个人也属于国家财产,对你所做的一切都在规定范围内。”不过,这样的措施从被方牧察觉的那一刻开始,已经失去了功用。

三年前,方牧摆脱老马后就失去了踪影,他执行任务多年,自身资源不是常人可以比的,他的警惕心重,很多东西连老马都不知道,他若想要消失,几乎没有人能找得到他。直到一年前,老马收到一条关于四面佛的信息,信息来源不明,但所有的迹象都表明,这条信息极有可能来自方牧。

老马当机立断,带领小队前往中缅边境。进入目标森林一个昼夜后,他们发现两具被绑在木桩上的尸体,从尸体上的伤来看,是被豺狗活活咬死的,尸体已经开始发臭腐烂,那场面太触目惊心,即使见惯生死经验丰富的战士也忍不住反胃。

从他们仅存的物品衣物。他们辨别出其中一具尸体的身份,是东南亚一带赫赫有名的毒枭,东南亚最大的龙头庾柏凉死后,手下势力被瓜分,其中分得最大一块蛋糕的就是如今这具残缺不全的尸体。

四面佛——这个名字凉飕飕地窜入心底,毒舌一样嘶嘶地吐着信子。

紧接着,他们就遭遇了一场丛林战,对方似乎把他们当成了别人,火力太猛,几乎是压着他们打,子弹贴着头皮乱飞。无线电里突然出现一个嘶哑的声音,“老马,是我。”是方牧。

若不是情况不合适,老马简直想破口大骂,“方牧,你他妈在哪儿?”

无线电那头还来不及说话,就传来一阵密集的子弹声,老马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等了一会儿,枪声安静下来,方牧喘着气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没事,老马,里面有一份大礼送给你,法提麦,你们一直追踪的恐怖分子头子,他身边除二十个信徒外,还有一支国际雇佣军,我已经解决了他们的狙击手,但我怀疑可能有另一个狙击手。法提麦的手下不足挂齿,要注意的是那支雇佣军,不是一般水平,我已经跟他们正面交过火,小心,操!阴魂不散。”

无线电里又传来一阵紧接着一阵的密集枪声。过了很久,方牧的声音才再次响起,严重失血让他身体发冷,声音也有些飘忽,“在这种时刻,看到这么漂亮的夜空,值了。”

老马一愣,下意识地抬头,被密林遮盖夜空露出一角,月亮皎洁,却挡不住星辉灿烂。老马刚想骂方牧发什么神经,这种时刻居然还有风花雪月的心情,就听见无线电那里静静的有些不同寻常的声音,“唉,忽然有点想我家小崽子。这么一刻,觉得那几年时光真是跟偷来的一样。”

老马来不及说话,就听方牧已经恢复了正常声音,“行,就这样吧,我还有点私人事情要处理。”

老马头皮一炸,知道他口中的私人事情是什么,立刻严厉地说道:“方牧,你给我听好,不许私自行动了,等着跟部队汇合,四面佛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就是我一个人的事!”方牧的声音出奇的冷静,“如果我不亲手解决了他,我永远别想睡个安稳觉。”

“方牧,我知道你觉得他变成这样是你的原因,但是我告诉你,你不该这么想……”

方牧打断他,“没什么该不该的,方敛就该死吗?”然后,他就单方面关掉了通讯设备。

老马再见到方牧,是跟四面佛一起,那个几乎被妖魔化的男人并没有三头六臂,他很年轻,甚至称得上漂亮,眉心一点嫣红的胭脂记的让他看起来有点雌雄莫辨。脸色是一种不正常的苍白,看起来身体并不好的样子,但是双目充血,整个人呈现一种癫狂状态。

已经是强弩之末的方牧将刀尖插x进他的前胸,使劲儿往下压,一点一点压进他的胸腔。那个男人却丝毫不惧地紧紧盯着方牧的眼睛,咧开嘴角,露出一个令人胆寒的扭曲的笑,他伸出一只手用力地抠挖着方牧被子弹射穿的伤口,张开嘴一口咬在方牧的颈部大动脉上,鲜血从他的嘴角溢出来……

那场面简直像现场版的《行尸走肉》,老马的心一颤,一枪打在男人的眉心,男人双目圆睁,却丝毫没有松口,老马一脚踢在他身上,试图将他踢开,男人却死了都不肯放过方牧,纹丝不动。还是后来的一个队员,上前用力地将掰开了两人,才发现男人的手指已经生生地穿过了方牧的肩头,挖下了一块肉,而他的嘴里还含着从方牧颈部咬下来的一块肉。

那时候的方牧,已经濒临死亡。

雨还在下着,两人都没有要躲避的意思。老马伸出手指指了指天上,说道,“上面要调我过去,估计就是下个月的事。”

方牧一愣,随后咧嘴一笑,“那恭喜啊,高升啊。”

“屁!”老马笑骂一句,“我们这样的人,离开第一线,就是生命的结束。”

方牧浑不在意,“你年纪也大了嘛,就当颐养天年,以后跟领导搓搓麻将,喝喝小酒,搞好关系,以后下面的小崽子们提起来那也是上面有人的。”

老马锐利的眼神落到他身上,“你呢,有什么打算?”

方牧挑挑眉,吊儿郎当地说:“我?没什么打算。”

“我走之后,我的位子要有人来接,你想向上面推荐你。”

“别,”方牧赶紧摇手拒绝,“我废物一个,部队肯白养我已经够浪费粮食的了。”

方牧自己知道自己的事,那次战斗,他受了那么重的伤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老天保佑,况且他的左眼被弹片划伤,如今视力下降得厉害,已经回不到自己的巅峰状态了,他自己也有点意兴阑珊。

老马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总之,你好好考虑。”

方牧跟老马分手后,一个人慢慢地溜达到墓园,这个建立在基地的墓园都是纪念在历次任务中牺牲的战士,一眼望过去,全是齐齐整整林立的墓碑,碑与碑之间种着松柏,青翠长青。方牧走过千篇一律的纪念碑,最后在一块石碑旁坐下,掏出烟,点了一根,悠悠地抽了几口,就将烟供在了碑前,自己望着前面发呆——雨中的军事基地,没有平日里的冷硬,空旷的训练场上一个人也没有,显得有点寂寥。

方牧有点茫然,不知道何去何从。

第二十四章

“方牧;来——”前面有人影晃动,外面日光倾城;百年香樟撑开巨大的树冠;饱满的汁液香气;廊檐下有僧人,无所聊赖的样子;怔怔望着午后静穆的庭院。

“方牧,来——”少年执着地在前面唤他;他踏进幽暗的大雄宝殿,殿内光线昏暗,肉眼可见的灰尘在从交织的阳光中纷纷乱乱地飞,巨大的佛像雄踞殿内,俯视芸芸众生,有一种时间空间都无涉的永恒质感。

佛前香烟袅袅,少年的身影像虚空中的尘埃,在阳光碎影中,以一种美轮美奂的姿态拜倒,额头平贴于地,双掌相距六寸。他匍匐的姿态卑微而虔诚,那一瞬间似乎能照见前世今生所有来路。

他无动于衷地站立于一边,既不过分贴近,也不疏远,像一座旷古不言青铜战士。少年抬起头,看见他,蓦地一笑,霎时间,苍白的脸,精致的眉,乌沉沉的如同子夜一样眼,过分红润的唇,以及眉心那一点朱砂,全部舒展开来,清到极致,也艳到极致,有直击人心的力量。

“方牧,你信佛吗?”

“不信。”

“我信。”

“方牧,来,来!”少年紧紧抓着他的手,朝楼顶跑去,因为太焦急太紧张了,手心湿漉漉的,都是汗。交火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震得整幢房子都在微微摇晃,光影混乱。

楼顶直升机巨大的引擎声暂时掩盖了越来越密集的枪声,旋翼带起的巨大的风刮在人身上,几乎让人站立不稳。

“方牧,来!”他语气迫切,拉着他向直升机奔去。

他不动,望着少年,眼里是磐石一般的冷硬和坚定,也有他不懂的歉意和难过。

少年着急地转头,迎上他的是方牧手中的枪,黑洞洞的枪口稳稳地对准着他的眉心。

他不懂,脸色苍白,双眼茫然。

火车隆隆地在田野间飞驰,车上人不多,大多在闭目休息。方牧趴在桌上,只露出一个黑色的脑袋,狭小的空间让长手长脚的他显得特别委屈。对面的位子坐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皮肤黝黑粗糙,指甲剪得马马虎虎,有些地方还藏着污垢,从包里拿出炸鸡和汉堡,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食物的香气让方牧醒了过来,他自臂弯间抬起头,双眼一时有些茫然,坐火车的感觉总是不那么让人舒服。大约方牧的目光让人感到不舒服了,对面的小伙子显得有点局促不安,推推桌上的汉堡,邀请方牧,“大哥,吃肯德基不?”

“不用,谢谢。”方牧冷淡地拒绝了。

小伙子不再坚持,吃得狼吞虎咽,边吃边问方牧:“大哥,你上哪儿啊?”见方牧不回答,他自个儿起了话头,“大哥你哪儿人呐,我河南的,河南龙门,龙门石窟你去过吧,老有名的咯……”年轻的小伙子显得热情单纯,却又有些粗鲁无知。

方牧站起来,去车厢连接处抽烟,天气有点阴霾,太阳被挡在厚厚的云层之外,他的心也有点无处着落。火车途径一个小站,作短暂停留,方牧从车窗望出去,看见石刻的站牌名,是一个叫逍林的小地方,距离那个三年未见的城市大约八十公里。

老五打开门,看见门外的方措有点意外。方措并没有跟老五迂回,进了屋坐下,开门见山道,“孙叔,你能借我点钱吗?”

老五有些吃惊,三年来,这还是方措第一次开口向他求助,心里竟有点隐隐的高兴,毫不犹豫地说:“行啊,你要多少?”边问,边在心里琢磨着,方措也大了,会不会是开始交女朋友了——如今女孩子年纪轻轻却都势利得很,一年这个节那个节,哪个节男朋友没尽到心意就能立马跟你拜拜。想到这儿,心里面直痒痒,有种自己儿子终于长大成人的成就感,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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