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箸成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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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箸成欢-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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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尘睡的很安详,嘴角似乎还带着笑容。

先生……现在是什么情形呢?

好诡异,想不透。

但是,但是,这种情形……似乎也不坏吧?

盛世尘睫毛那么浓密,又长又漂亮,看上去在上面挂根火柴也完全不是问题。

不过……盛宁笑了一下,这时代还没火柴呢。

要不,改天教一下盛安火柴的作法,原料应该可以找到,做法也不难。

那漂亮的睫毛颤动一下,盛世尘睁开了眼。清澈的眼神,叫盛宁突然心虚起来。

“先……先生。”

盛世尘的手抬起来,在他耳垂上掸了一下,“说过了,喊我尘。”

盛宁两眼发直,恍惚的喊了一声:“尘……”

“是了,这就对了。”盛世尘笑着摸了一下他的头发。

盛宁小心翼翼的问:“先,呃,尘,杜清若姑娘……你还有印象吗?”

盛世尘点一下头,“当然,我怎么会不记得?”

“杜姑娘……她,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情,前天来了庄里,挺落魄的,那个,盛心说,她好像是身怀有孕,而且,似乎手头很拮据。”

“有这回事?”他眉梢一动:“没有弄错吗?”

“不会的,盛心的医术现在也很精湛了。”

盛世尘问:“那么她说了要求没有?”

“还没有,盛心去问她了。”

这个年月大姑娘未婚生子,可不是件小事情。被人知道的话,可能命都保不住,整个杜家也要抬不起头。

“那,尘,我们怎么办?”

盛世尘微笑着把他的头揽近,在他唇边轻轻一吻,“你看着办吧,我无所谓的。”

盛宁惊愕至极,僵在那里一动也不会动。

第十章

那时候林与然没有说他会去多久。或许十天八天,或许是一年半载。

等到他再回来的时候,盛宁想了一想。

从他离开,到他回来,一共是五百二十一天。

五百二十一天够做很多事情。

但是五百二十一天过去的很快,快的让人抓也抓不住。

那天清晨醒来,什么都与往常一样,或者说,与过去的五百二十天一样。

盛宁轻手轻脚把盛世尘的手臂从腰上拿开,赤着脚下床,一路悄没声息的把散落一地的衣裳捡起来穿上身,但外衫肯定是不能穿了,卡在书斋的门缝里,一半拖在屋里,一半垂在屋外。晚来应该是下了场雨的,衣裳已经被水和泥沾的很脏,不能再穿了。

盛宁低头弯腰去捡外衣,单衫已经一路捡一路穿,只是带子没有系严。

有一只手先伸过来,捡起那件满是泥水的衣裳。

“少爷起来了。”一个头上扎两条小辫的男孩子站在台阶下,穿着件桃红的对襟短褂,脸蛋儿红扑扑的,笑的彷佛一朵早开的山茶花,让人见就想抱起来咬一口。

盛宁抬起头:“早,摇光。”

“早,少爷。”摇光腮上一对酒窝特别的可爱,用稚嫩的腔调中规中矩的说:“还以为少爷不会起这么早呢。”

“晚上好像下了雨。”

摇光回答说:“下足了约莫一个半时辰,雨不算大。”

盛宁再看看那件外衣。糟了,那不是他的,只是盛世尘昨天包着他抱回来的,是盛世尘很中意的一件衣裳。“不知道还能不能洗掉……”

“少爷放心,一定没问题。”摇光说:“玉衡他就算把布搓破了,也一定会给洗的点污不存。”

“洗破了,哪还能穿啊?”盛宁哭笑不得,“好了,要是不能穿,就扔了吧。反正……玉衡的手艺也满巧的,再绣件一样的不成问题。”

摇光拎着那件衣服站在檐下,“其实如果不是少爷交代,您和庄主两人独处时不让我们靠近,昨天雨起的时候我就会来把衣服拾……”

“行了行了,”盛宁赶紧着挥手让他打住,“你去练功吧,我去做早饭。”

“庄主还没起身?”

盛宁摸摸酸痛的腰,微笑着说:“不要吵,小声些。”

从那一天起,盛宁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迷离的梦境之中。

若说是梦,却又如此真实。

可若是真实……真实中又怎么可能得到这样的幸福快乐?

盛世尘几乎很少走出房门,最多不过是在庭院中消闲,他也不想见外人,只愿意接触盛宁一个。盛心一门心思在钻研着如何能医治好盛世尘现在的内伤,但是这种练功造成的奇怪状况实在难以捉摸,无从下手。

别人的大概印象,就是盛世尘在修身养性,深居简出吧?

盛宁有意无意间隐瞒了大部分盛世尘现在的境况,他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有的时候他甚至想,假如林与然不再回来,也没有关系。

这样的生活,可以一直过下去,也不坏啊?

这些日子以来他的快活,是没有办法用话语来述说的。

盛世尘完全是一个温柔而浪漫的情人,儒雅风流,处处妥贴。

时日久了,有时候早上醒来,盛宁会觉得,这样的日子,就算要用一年的寿命来抵,也是划算的很。

“少爷,面和好了。”玉衡慢吞吞走过来,眼睛似睁非睁的,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好。”盛宁活动了一下手臂,“回来给你尝尝蟹黄灌汤包。”

摇光马上说:“我也要。”

盛宁笑笑:“都有,反正馅预备的多。”

少年的身形在厨间忙碌,大锅里的水已经烧开了,水气腾腾的冒出来。玉衡在一边打下手,把笼屉铺好,包好的包子一个个精致非凡,像是一朵粉白的花朵,小巧玲珑,整齐的摆在笼里,然后架到大锅上。

“少爷。”

“嗯?”

“你将来会不会娶媳妇儿?”

盛宁正在捏面折的手停了一下,然后继续熟练的包他的包子,“问这个做什么?”

“他们都说……”

盛宁扫了他一眼,玉衡下面的话就自动又吞了下去。

“就是奇怪……”玉衡小声嘟囔:“这庄里好像都是光棍……没一个娶老婆的,奇怪,也没有媒婆到咱家来说亲。”

盛宁拍拍手上面粉,笼里的包子在等待变熟。手在围裙上蹭蹭,盛宁斜眼看他:“你别闲着,把盛下的馅儿都包出来,这个不能搁的。”

玉衡答应着:“知道啦,少爷。”洗了手过来@皮。

盛宁把已经蒸好的第一笼端下来放进托盘里,盛了粥,备了醋碟,吩咐他:“好好看着火。偷吃可以,小心烫嘴。”

玉衡头也不抬:“知道啦,保证出不了错儿。”

端着托盘的盛宁一路步子走的又轻又稳,轻轻推开房门。把托盘放在桌上,将靠后的一排窗子打开,窗子底下是一池水,波光粼粼映上墙来。

盛宁掀起帘子,内室纱帐低垂,长长的幕穗半挑半斜,完全是一幅现成的闲逸倦起的卧云图。透过纱帐可以看到榻上睡的人,盛世尘侧卧着,一只手臂露在被外,长长的青丝散了一枕,呼吸细沉,薄唇如蔷薇花瓣般,带着晶莹的微光。

盛宁一手掀起帘子,坐在榻边,轻轻推了下他的肩膀,“尘,起身了。我做了灌汤包呢,不趁热吃可不好吃了。”

盛世尘没睁眼,懒懒的说:“你天天都不肯多睡,就为了弄这些……我不想吃。”

“不一样的。”盛宁好气又好笑,拿筷子挑破一个汤包的口,鲜香的味道顿时弥漫开来,“你闻闻,馅料完全不一样对不对?”

盛世尘鼻翼动了两下,那姿态只有可爱二字可以形容。“你用什么油调的?”

“蚝油。”盛宁顺势把他拉起来穿衣服,“好,起来梳洗,吃了早饭,我陪你一上午,别的什么也不做。”

盛世尘软软的靠在他肩上,捏了一撮头发轻搔盛宁的耳朵,“昨天不是说今天吃鹿肉?”

“那个晚上再吃。”盛宁笑着把他拉起来,腰带围过来,把玉扣扣好:“一大早的吃烤肉,你不觉得腻?”

“不觉得。”

“那也不成。”盛宁替他草草挽一把头发,卷起袖子,“好了,先洗脸。”

先漱口洗脸再梳头,最后才是吃早点。摇光站在门口看着,只要盛宁在,那么盛世尘的一切都是他来打点,贴身的活计从来不假他人之手。

而且盛世尘也是如此,别人靠近他,便会被冰冷的眼光刺得又缩回头来。可是盛宁却一直让他注意学着如何服侍,怎么样才更让人妥贴舒服。

“我学这些做什么?”摇光曾经私下里不满,向盛宁抱怨:“天玑他们学的东西比我要有用多了。我也想跟着小少爷去学医术的。这些鸡毛蒜皮似的事情,我学来做什么用呢?少爷,难道你让我一辈子就当个贴身小厮吗?”

盛宁摇摇头,又发了一会儿呆,才跟他说:“是我想的不周到,我觉得我一心喜欢做的事,别人也会喜欢。好,等过一阵子盛心不那么忙了,我去跟他说,你也去当他的学徒吧。”

他脸上的神情那样黯然,摇光一下子就慌了。“不是的少爷,我不是……我就是,你看,我的意思不是说……”

“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盛宁说:“不说这个了。”

那件事摇光后来没有敢再提过。盛宁也没有再提,不过盛心也因为南方的一片镇子爆发瘟疫的事情,一直没有在府中。

盛宁仔细的把一把头发刷顺挽好,从盒中抽了一根玉簪打横别好,看着镜中的人一笑:“还行吗?”

“不错啊。”盛世尘眼波流转,脸色有些晕红,“你手轻重正好。”

盛宁细心的上下看一眼,捏掉落在他肩上的两根头发,“好,先吃饭。”

汤包已经放了一会儿,可挑开一个破口的时候,还是热气腾腾,香味一点没跑。

“慢点吃,小心汤滴下来。”

盛世尘夹了一个包子放在盛宁面前的碟子里,“你也吃。”

“我不饿。”盛宁微笑着说:“我喜欢看你吃。”

盛世尘丢给他一个白眼,“肉麻的很,一大早给人灌什么迷汤?”

“不是灌迷汤,是灌汤包。”盛宁笑着替他吹凉,“不过今天的粥是你说的配料熬的,好不好喝你都得认下,不能怪在我头上。”

盛世尘一笑:“不怪你头上?那我还能怪谁头上么?要我说,你就乖乖……认了吧?”

盛宁只是笑。

看着盛世尘吃了几个汤包,喝了半碗粥,就停箸不动,说:“饱了。”

“再喝点粥?”

“不要。”

“那含口茶漱一漱。”

盛世尘眉梢一抬:“怎么,嫌我有气味?看我呵气熏你……”

两个人在桌边嘻嘻哈哈,盛世尘抱住盛宁,细细密密的吻住他,良久分开,问道:“还嫌不嫌我了?”

盛宁怪叫:“一股螃蟹味儿!腥死了。”

两个人低声又说了两句话,盛宁唤摇光进来收拾碗碟。

“你要是还困,就再睡一会儿。我给你点上香。”

盛世尘摇摇头,“不睡了,衣服刚穿好,头发也是梳好的,一睡又都揉皱了。”

盛宁想了想,“要我找天璇来,陪你打棋谱么?”

盛世尘还是摇摇头。

“那,你弹琴给我听?”

盛世尘狐疑的看他,“你听得懂么?前天你就听着琴睡着了,睡的那叫一个香。”

“没有。”

“有。”

“就没有。”

“就有,”盛世尘咬着唇吃吃笑:“还流口水儿来着。”

盛宁的脸有点红,“那,是你弹的那曲调太慢太软了,就跟催眠曲啊瞌睡虫叫一个调。今天你弹个清亮的,我保证不睡着。”

盛世尘揉揉他的脸,“好,那我今天弹一曲提神儿的。”

盛宁说:“哎,且慢,我去把果脯端来。”

“什么?”

“正好一边听曲儿一边儿压压整齐,下午正好就茶。”

盛世尘似笑非笑:“你是不是又怕睡着?”

盛宁理直气不壮的说:“自然……不是了!等我啊!我马上回来。”

盛宁转了两个弯子,放茶果的房里面掏了一小格果脯,想了想,又抓了一把炒好的松子,一起装在碟子里捧了拿回来,两个碟子里装的都是松散的东西,步子就慢了些,怕把手里在的东西颠散掉落了。

摇光在房角遇着他,问:“少爷,我帮你端?”

盛宁摇摇头,“不用。嗳,你帮我拿根圆杖来压果脯。”

“涂油么?”

“不用。”

摇光答应着去了,盛宁笑一笑继续走他的路。房门掩上了,盛宁愣了下,伸手去推门没有推开,门从里面上了闩。

“尘?”他勉强用一只手扶着两个盘子,腾出一只手来轻轻敲了一敲。

盛世尘是不是不满意刚才那件衣裳,想换下来?他再敲了两敲,“尘?你在吗?”

门里有个淡然的声音说:“你且等一等,暂不要进来。”

盛宁怔了一下,那声音?那声音是?

手再举起来敲门时,就有些后力不继:“……林公子?”

“是我。”

彷佛一下子失去了力气,盛宁手一侧,碟子里的果脯和松子哗啦啦撒了一地。

林与然回来了。与上一次的来去匆匆一样,无声无息的就来了,那样突然,令人措手不及。腿一软,盛宁跌坐在地上。

摇光远远的拿了杖来了,刚上回廊就瞧见盛宁靠着墙坐在地上,急赶了两步,“少爷你……”

盛宁冲他摇了摇手,低声说:“不要过来。”

摇光住了脚,没再上前来,可也没有离开,一双眼明澄澄的盯着盛宁看。

“守着院门,别让人进来。”

“……是。”摇光忍住了没去问原因,便听话的转身离去了。

盛宁坐在门外,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过了多久,门轻轻一响,开了。

林与然迈步出来,看了一眼盛宁,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脸色有些苍白,额角汗意隐隐。

盛宁扶着墙慢慢站起来,“林公子……几时来的,都没有让人通报一声,我好出去迎接你。”

“我与他不讲这些虚礼。”林与然淡然的说:“你……这一年多,看得出费了不少心思。”

这句话的意思似乎很简单,也似乎,很复杂。

“尘……他怎么样了?”

林与然点一下头,“还没有醒。”

盛宁的声音都发抖了:“他……他好了吗?”

林与然停了一下才说:“已经全然恢复了。”

“我能进去吗?”

他侧过身,盛宁轻轻推开门,踏进了屋里。

盛世尘斜躺在窗前的竹椅上,晨光照在他的脸上,令他的肌肤带着宝石似的光泽,眼睛闭着,长长的睫毛如美丽的羽扇。

盛宁有些恍惚,一步步的走近,然后在竹椅前蹲下身来,那么渴望的贪婪的注视着他,看一眼,少一眼。以后……谁知道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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