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五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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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五剑-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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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也是六匹,领先的是一个鹑衣百结的老花子。

且说茜茵小姑娘,她抄黄河边小道直奔开封府。黄河两岸全被大雪掩覆,白茫茫一望无涯。三四里宽的黄河,只有中间里余黄水滔滔,浮冰翻滚飘流,两侧已经被冰所封,明晃晃十分刺目。

她凄凄惶惶,心疼如割,孤零零如失群之雁,展开轻功狂赶。

未牌正,她绕道从东门入城。开封府八座城门中,那时东门最热闹,入城不易惹人注意。

开封府,当时在官方文书上,称为“中都留守司”,算是经略中原的政治中心。这座大宋朝早年的都城,地方上的人士,常以这座名城自豪,你要问他“尊驾府上是……”他准会大声地回答你:“小地方,东京。东京阁下可知道?喏!就是汴梁;哦,就是开封府。”

这座古城真古得可以,古得可爱。历朝朝代变迁,烽火一起,这座城准会成为兵家必争之地,大战的战场;可是人照样死,火照样烧,开封府的人仍然顽强地活下去,杀不完烧不绝,凭一双手重新又建起新的家园,用骄傲的口吻嘲笑历史,嘲笑那些只知道烧杀的愚昧的人,说道:“瞧!我们又来了,我们又站起来了,开封府永不会被泯灭,永不会消失,开封府仍是开封府,而且更坚强屹立;开封府的人,也是如此。”

这就是开封府,它与烽火结不解缘,与蔽天黄沙奋斗,与凶猛的黄河挣扎,但它从未屈服过。

茜茵在东门附近落了店,独自绕出北郭到龙廷。可是她无法接近,那儿留守司派有官军把守着,成了禁地,不许闲杂人等接近。顶端三间大殿上都有了望的官兵,四周石阶也有守备的兵卒。

她只好失望而返,决定夜间前往留下暗记,约菁华姐弟于每夜三更在那儿会合。

她心中焦躁,踱回城中,心里暗忖道:“贼人势大,即使有华姐真弟在,也无法找到琦哥的下落,我何不先找宋老爷子?”

她可不知在两天前,就在龙廷下西面的杨湖湖岸上,天涯跛乞险些儿在那儿丧命。

府城外表平静,市面安谧,其实暗流激荡,黑社会中隐伏着重重杀机。

她到了宽敞的南大街,进入一家三流小酒店。

酒店不大,只有十来副座头,既不清洁,也无防寒设备,唯一的暖源,就是后面灶上的火焰。

店中食客倒是不少,大多是贩夫走卒。她选了这地方,就是要找天涯跛乞的线索。

她选了左侧中间的一副座头,招呼伙计切来一盘熟驴肉,要了十张烙馍,来个火锅儿,还有一壶白干。

酒她没吃,酒壶口对着自己,杯儿搁在提把后。她一面将烙馍卷上熟驴肉,慢腾腾地埋头咽嚼,信手将一个洪武通宝阳面向上,搁在酒杯之下,杯儿压住一半钱边,只能看到“洪通”二字。这是求助的记号:有急事在身。

店中客人进进出出,谁也没留意桌上的小玩意。她吃了两卷馍,还未见动静,心里逐渐焦躁起来。

吃到第三张馍,桌边突然现出一个人影。

她徐徐抬头,不经意地扫了那人一眼。来人身材中等,穿着老羊皮外袄,扎脚夹裤直缝靴,棉风帽放下护耳,带儿下垂,上面帽边齐眉罩,露出一双半醉的眼睛和乱蓬蓬微泛黄色的络腮大胡子。

这人盯了茜茵一眼,陪笑道:“对不起,借光。”

茜茵向侧面长凳一摆手,说道:“不打紧,地方宽着哩。”

大汉刚坐下,过来一名店伙,哈着腰问道:“大爷,吃些什么。”

“等会儿,替俺来两碗原汤泡馍。”

“是,小人这就吩咐下去。”

店伙一走,大汉顺手一带,将酒杯碰开,大手掌盖着那枚小钱,向茜茵略一点头。

这是说:你这暗记我知道了。

接着他将小钱翻转,向杯底一塞,连杯带钱向面前一挪,喝掉杯中酒,再推向桌旁。

这是说:等会儿且随我走,这儿耳目众多,不方便,而且目下风声甚紧。

两人都不吭气,各吃各的。大汉吃完自去付账,掀帘昂然走了。

茜茵也起身结账,踏出店门跟紧大汉身后随着走。

大汉沿着街边不徐不疾走向市中心,到了人烟稍稠之处,脚下一缓,在等候姑娘说话。

两人将手笼在袍袖内,走了个并排,像是一对逛街的同伴,也像是漠不相关的人。

大汉用只有两人可闻的声音自语道:“五湖四海。”

姑娘也用同样的语调回答“任我遨游。”

大汉又问道:“天涯。”

姑娘答道:“浩然。”

大汉侧首向她善意地一笑道:“小兄弟,你来得很不巧,浩然公不在开封府城;但如有急事,在下愿效微劳。”

姑娘一听天涯跛乞宋浩然不在开封府,脸上变色,绝望地叹息一声道:“糟了!这……这怎生是好?”

大汉惊问道:“小兄弟有重大要事么?”

“是的。真糟!宋老爷子不在,大事不妙。”

“小兄弟,在下姓康,名士珍,乃是浩然公的手下,请教小兄弟贵姓大名。”

“在下姓谭……”

“哦!是谭冕兆祥么?”

她诧异地问道:“咦!康兄怎知贱名?”

“浩然公的得意高足彭霄兄弟,已将你们的信息传到了。兆祥兄,杨公子落脚何处?”

“在下即为此而来,杨公子已中贼人暗算,午前在中牟县太白楼,不幸……”

大汉惊问道:“兄弟,你说什么?”

“杨公子已落入匪手,至今吉凶难料,兄弟此来,就是要找宋老爷子设法援救。”

“兆祥兄,此话当真?”

“半点不假。兄弟抄小道急奔开封,正感束手无策。”

“跟我来。”大汉迳奔南门。

一出城,姑娘问道:“宋老爷子目下何在?”

“在朱仙镇养伤。谭兄请在前面稍等,兄弟先将信息传出,回头咱们火速赶往朱仙镇。”

大汉自去了,姑娘信步往南走,这一带道路她不熟,不敢乱走,也不知朱仙镇在何处,反正这地名十分厮熟,那是岳武穆最后进兵的目标,人们大多对这小镇不陌生。

片刻,身后蹄声如雷,三匹马狂风似的卷到。最先一骑上是康士珍,他另牵了一匹空马。

马并未停,康士珍将缰绳一抛,叫道:“兄弟,上!”

茜茵飞跃上马,三匹马放蹄狂奔,康士珍一面亮声儿叫道:“朱仙镇距这儿有八十余里,咱们快赶,别顾马儿。”

当他们飞驰而过护城河时,桥旁有一名中年人盯视着他们的背影,喃喃地说:“唔!不对劲,这三个人鬼鬼祟祟,八成儿是他们的党羽,我得叫人追踪。”

他火速转身奔向城内,速度甚快。

城门口,有一个身披皮袄的人,像在等候朋友,正留意着中年人的举动,这时突然转身面向城门,移至路中。

中年人向城内急奔,恰从穿皮袄大汉身侧擦过。

大汉猛地一伸手,戟指向中年身后灵台穴急点。

中年人毫不及防,应指便倒。

大汉一看四下无人,抢前两步一把扣住他的肩膀,向身侧一带,一下便挟扶住了道:“啊!兄弟,大冷天,你也不保重些儿,到城里来干啥?回去吧!”

他半挟半扶,带着人转身,走到护城河外岸,转向东面惠济河畔走去。

走了两里地,四下里鬼影俱无。大汉在偏僻处将人放下,在那人脑勺上击了一重掌,找块大石塞在他腰带里捆好,敲开厚冰,将人塞入冰洞中,冷笑一声,转向东门昂然走了。

在茜茵与康士珍会合出城之际,龙廷之南杨湖湖岸上,到了一双一身狐裘的少年,他们正是菁华和元真。

姐弟俩背向龙廷,双目不时远眺对面远处的街市,并留意经过两湖中大道上的行人,似有所待。

菁华易了男装,她目光落在湖面的冰雪上,轻声道:“按行程,琦哥他们该到了,可是怎么不见他们的踪迹?难道……”

“姐姐,我们闯上廷殿看看,也许他们早来了,在白石柱上留有暗记呢。”

“不成!官兵不许人走近,万一闹将起来,反而暴露了我们的形踪。”

“咱们在这儿等也不是办法呀!”

“再等半个时辰,如仍不见他们现身,我们晚上再来,我想不会见不到的。”

“姐姐,志中叔会不会赶来找我们?”

菁华微笑道:“我已告诉了他,不许他来找。”

两人等了半个时辰,方黯然转回市区。

开封府城墙够广阔,但街市并不多。城北,是故宋朝廷所在地,目前是留守司的机要处所,人烟疏落。市区集中在东南,与城北的荒僻恰成对比,所以黑社会无论发生任何事故,都在城北解决。

北门外,有一条大道直达黄河边的榴园口,这是通黄河北岸的一处古渡头,也算是交通要道。可是要在秋天,这条路上但见黄沙蔽日,狂风滚滚,对面不见人影乃是常事,不足为怪,人马往来确是不便。

春冬之交,南岸的交通也时断时续,除非是这年冰封黄河,大马车也可在冰面上通行无阻,不然往来确是担十分风险。

距坡北三里,大道之右岔出一条车道儿,伸向两里外一座村落。这村落靠近护城堤不远,孤零零地屹立在遍地黄沙中,但这时冰雪满地,黄沙已不见了。

这座村庄,四周筑了土围子,里面约有四五十户人家,人丁不算多。

提起这座村寨,开封府可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在城里城外,如果提起古家庄古大善人,不论军民老少,准都肃然起敬,说声:“这是开封府的万家生佛。”

古家庄自己建了一座家庙,经常与城内大相国寺的僧人互相往来。在荒年期间,两座庙便会同时发起救灾施食收埋等善事,古家庄出钱出力,比任何村庄都有劲;荒年一过,他们却又绝口不提予人恩惠之事。

古家庄事实上并不全是姓古的,只是外姓甚少而已。北郊一带田地,几乎全是古家庄的,不但与邻庄极为和睦,与城内的人也十分友善。

古家庄在地方上有偌大的名望,事实上是庄主古员外古飘萍的功劳,他老人家年近古稀,一生中不知做了多少好事。除了勤于耕读之外,便是致力于地方公益,整日里笑脸常挂,为人排难解纷。

在表面上看,古员外是个不折不扣的殷实农家子弟,守着远代祖先遗留下来的田地,绝不过问非分之事。

事实上,古员外的名字不叫“飘萍”,在武林中,他叫飘萍生古如风。平时看到他的人,他已年登古稀,事实上他正当壮年,四十刚出头,只是他平时以古员外身份出现,经过了易容而已。

他膝下有一子一女,子名白衣秀士古天生,女名绿裳飞燕古凤。两兄妹年纪是二十二、十六;古天生已成家,古凤年纪小,还是个大孩子。只是俩人都顽皮,但甚有人缘。

在开封府,知道他们武林名号的人少之又少。他们都是九指佛天如大师一派的人,除了与六大门派交往,平时在外行走拜望各地友朋之外,绝不过问江湖是非。他们与武林中超然派系之外的人,仅互相切磋武学,印证功夫,只求健身自卫,绝不与黑白道中人生气,忍让功夫甚为到家。

这些天来,古家庄紧张起来了,黑白道朋友,一一在开封府现身,暗杀失踪等事件,不绝如缕。

白道朋友的代表,据说是天涯跛乞宋浩然。

黑道朋友的高手,据说是无情剑太清妖道。

可是谣言并未予以证实,也令人难信。天涯跛乞确有大多数人目睹他已丧身回龙谷。太清则于返回雩都清虚宫之际,半途伤发而死,绝大多数黑道高手曾亲替他下葬。两人的死是千真万确之事,不容怀疑。

但世间事固不可全信,亦不可不信,谣言亦非空谷来风,故而所有的武林人物皆将信将疑,静静地拭目以待事态的演变。

前晚,杨湖北岸一场拼斗,雪地上血迹斑斑,证明了天涯跛乞确在人间。

无情剑太清虽然仍未露面,但他仍然健在的谣言,不胫而走。

古家庄警卫森严,九指佛天如,恰在这风雨飘摇中,亲率两位门人赶到。

多年不见,九指佛天如老了许多。

他的两名弟子,一叫笑面弥勒宏非,一叫苦行尊者宏虚,两人都有半百年岁了。

当夜三更,五匹骏马奔入了古家庄。这五匹马,也就是玉琦追之不及,那眼有紫棱和带有金弓之人。

三更正,狂风刮起雪花,呼呼厉啸,天空黑沉沉,大地白茫茫。大风雪的季节,不久将过去了。

古家庄灯火全无,马厩里间或传出些少马匹踢蹄之声,除此之外,毫无声息。

蓦地里,寨围子西口,突然流星似地射来三条人影,好快!在五匹马之后约一两里跟进,比马还快得多。

三条人影一到寨口外,略一停顿,猛地一长身,便同时上了三丈高的寨墙。

“客人夤夜光临,无任欢迎,请进!”暗影中传出了洪亮的嗓音。

古家庄的家庙,在庄的中央,除了四面护寨堡外,以这座家庙为最高。

庙门倏开,大殿中的长明灯光芒微弱,但仍可清晰地看到庙门石阶下,伫立着三名老和尚。中间的是九指佛天如大师,他持着九锡禅杖。左右是笑面弥勒和苦行尊者,他俩空着手。三人都身穿大红袈裟,迎风卓立。

庙门口有一个广场,置有鼎炉等物,一条走道可直通西寨口。

九指佛肃然地说道:“阿弥陀佛!施主大驾光临,老衲已久候多时,请恕未能远迎之罪。”

三条黑影晃身落到走道中,大踏步到了台阶下。微光下,可以看清是三个身材雄壮,一身黑衣戴黑头罩的人,背系长剑,胁下挂囊,只可看到他们一双神光炯炯的眼睛,分辨不出是何许人。

中间黑衣人抱拳一礼,朗声发话道:“打扰大师清修,来得鲁莽,大师海涵。”

九指佛单掌一拜道:“诸位施主远道而来,请至客室待茶。请。”

黑衣人冷冷地说道:“免了。在下不能久留。”

“施主急不在一时……”

“在下尚有要事,须如期赶往,今晚前来打扰大师,有事奉商。”

“施主既不愿赏光,老衲无法留驾,有何要事需老衲效劳,尚请明示。”

“在下拟先请见庄主古老兄。”

偏殿门“哑呀”一声,灯光一闪,一个团团脸,鼻直口方,颏下三绺长须的中年人,出现在一个灯笼之旁。

他头戴逍遥巾,身穿天蓝色长袍,背着手脸含微笑,在一名庄丁高举灯笼照耀下,缓步而来。

人一到,便微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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