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折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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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折腰-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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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呼吸困难的小四听他这么说,一点完头,人已不见。

“沃堂,你确定吗?”宫莞担心地看著拥挤的红粉人堆。

“我想陪著小姐。”冉沃堂技巧地挡开一个撞向宫莞的女子,眼神阴郁,那种患得患失被驱离的惶恐又起。

宫莞看得出他的悒郁,却不知原因,碰了碰他冰凉的手,不敢明目张胆地握著,却不知高大醒目的冉沃堂早已成为焦点。

“其实,我想要沃堂陪。”她柔声低语。这些日子,他忙进忙出的,两人相处的时间突然变少,她很不习惯。

被她需要的感觉柔软了冉沃堂的心,他简单说道:“再过几天就不会那么忙了。”他们将会以不同的身分相守一生。

宫莞还想问什么,与玉贩喊价半天,小七捧著到手的玉练,呱啦呱啦地跳了回来。

“咦,我哥呢?”

“小四去逛其他地方了。这玉练很漂亮呢。”宫莞由衷赞叹,小七的眼光很好。

“我也这么觉得耶!”小七还想同莞儿说些俏皮话,但入眼那具卓然的身影就是让她无法轻松自在。鼓足勇气,她看向神色淡漠的冉沃堂,尽可能以自然的声音嘻哈道:“你也走开啦,不然我们不好意思啦!”刚刚已经听了不下二十个发疑女子的赞叹声了,有他跟著,实在太麻烦。

冉沃堂淡扫小七一眼,转望宫莞,像存无言询问她什么。宫莞微点头。

“我去那边候著小姐。”冉沃堂瞥了眼街头的大树,不放心地凝视拥挤的人潮一会儿,才将冷淡的眸光拉回小七脸上,“小姐麻烦你了。”说完,开步离去。

“又不是生死关头,他干嘛说得那么慎重,每天都要说上几次。完全拿我当外人看那,也不想想我和莞儿已经义结为姊妹,他好歹帮我劈过几次柴火,怎么还是客气得不把我当人看,连声小七也不叫。”小七大发牢骚的声音,虽然被街上喧闹的人语冲弱不少,还是被走远的人听见了。

冉沃堂脚下不停,仅侧了侧脸,让她知道他耳力极佳。

“好啦、好啦,我大嘴巴,该打啦!”小七扮鬼脸,拖走笑不可抑的宫莞。

宫莞心不在焉地随小七一摊摊逛著,担忧的眼不住往回瞥。

又感受到沃堂惶然的心情了。

沃堂很不安,她感觉得出,他不是对人群的不安。事实上,两人一路行来也有两个多月了,他不论在任何地方、与任何人相处,甚至与赵伯谈皮毛生意时,都是从容自若的冷沉模样,对於这里的生活,他适应得比她快、比她好,几乎是完全没困难的融入。

沃堂天生有股莫名的魅力,人虽冷、虽疏离,不爱亲近人,大家却会不由自主的接近他,像……宫色祺、展叔,还有看得出来很欣赏沃堂猎技的赵伯,及十分仰慕沃堂的小四。

因为不在乎,所以沃堂对这些人事生不了感觉,不论身处何地,他都是自在而淡然的,天生冷峻。但为何这几天,他的心情起伏会如此明显,让她能感受到了。

她喜欢沃堂将心情表露存外,却不想他惶然、不安,那并不好受。

宫莞沉吟著,渐渐理出头绪。

他的不安是到了这里才有,所以,是她的安定让他惶然的吗?为什么?

她所以能心无旁骛地展开新生活,是因为她知道沃堂很爱、很爱她,那使她身心安定,无忧无虑……难道沃堂会不安,是因为他不知道她以同样的心情爱了他许久,见她不再像以前般腻著他,感到害怕,以为会像失去他娘一样,失去她?

宫莞抚著揪疼的心口,趁小七没注意,悄悄拭去眼角的泪花。

是了,必定是如此。她真粗心,只顾自己的心情,完全没想到沃堂。

“小姐,你没事吧?”

沃堂总是存她需要他时,随侍在侧,因为他眼中只容得下她。该告诉他,别再唤她“小姐”了。她只想当他的莞儿,心爱的莞儿。

宫莞笑著抬眼,瞅向已来到她身畔的冉沃堂。

新的一年,该有不一样的开始。

◆◆◆

冉沃堂瞥了瞥墨黑的夜色,眼睛又深了一些。已经三更天。

“沃堂哥,她们一会儿就回来了,你要不要休息一下?”小四放下钻好孔的伞骨,人屋将温好的酒拿出院子,斟了杯给帮忙劈竹的冉沃堂。

冉沃堂接过,淡淡的道了声谢,先将酒杯搁在一旁,拗了拗弹性极佳的细竹。

小四赞叹不已。做伞本是他家传的祖业,没想到沃堂哥才看了几次,做起伞来居然比他这个从小做到大的人还熟稔、俐落。他劈一根竹子要个把时辰,沃堂哥不用一刻就可削好一大把,而且根根勾称。有功夫的人,到底不同。

沃堂哥做起事来相当专注,而且俐落、乾脆,连打猎时也一样,不设陷阱,只用弓箭,居然能捕得闻名天下、只有湖州才有的紫颈狐狸。出重金请沃堂哥猎捕的赵伯,高兴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小七很野,明天就是除夕了,她一定拖莞儿小姐又去买那些胭脂水粉,和那些织娘聊得忘了天色。”一个晚上只听见小四满头大汗,辛苦地为妹妹深夜未归的行径解释个不停。

为了追捕狡诈的狐狸,沃堂哥花了几天时间上山观察它们的习性,他也跟著去。他们花了一整天猎捕,直到入夜才返回村子,没想到小七比男人更野。听娘说她们和同村子的那堆织娘上市集游逛,用完晚膳就出门了。

小七若单独出还好,偏偏她这阵子老缠著莞儿小姐四处逛。逛就逛嘛,好歹也要知分寸,女孩子家野到三更半夜,实在太荒唐。

小姐未曾不知会他一声就出门。冉沃堂难掩焦心,起身准备再到镇上找找。

“我也陪沃堂哥去。”该死的小七,这已经是第五趟了!小四的好脾气被妹妹的任性妄为撩起。

远远的,小七和一堆织娘扶著微醉的宫莞走回来。

糟了,她最怕这个!小七一看到疾步走来的冉沃堂,脸色阴沉,她头皮开始绷紧。

其他见苗头不对的织娘们,纷纷没道义的向小七道别,不到眨眼全溜光了。

“我、我不知道莞儿的酒量那么浅,她家那么有钱,怎会没沾过酒呢!因为天气冷,还有刚刚那堆女人起哄,与我无关……冉护卫,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是出於善意……”小七语无伦次地推卸责任,边使眼色让哥哥过来帮腔。

小四陪冉沃堂等了一晚,找了一晚,火气更旺,头一撇,假装没看见。

杀千刀的小四,他只有一个妹妹耶!小七恨得咬牙切齿。

“小姐。”冉沃堂寒著脸,横抱起醉态可掬的宫莞。

“沃、沃堂,别叫我小姐好吗?”她醉意醺然,媚光流转地憨笑道:“我想听你唤我莞……莞儿。”

小姐醉成这般。冉沃堂阴寒地冷瞪小七,结冰的面容毫不掩饰心中的愤怒。

“我……我真的、真的不知道莞儿的酒量那么浅,她只陪我小酌两杯。”然後被其他人劝了三杯。小七边说边退。”

“以後别再这么做。”冉沃堂抱著醉语喃喃的小姐,脸绷得死紧,转身走出小七家。

以後?哪还有以後,一次就够她吓破胆了!退至竹篱旁的小七抖得差点没气。等等,冉沃堂怎么往那边走了!他气昏了头吗?不可能的,全天下的人都可能昏了头,唯独冉沃堂不会,难不成……

“喂喂!冉沃堂,我的冉大哥、冉大叔、冉大伯,只要你别气,要我喊爷爷都可以。我以後不敢了,你不要带走莞儿嘛……”小七急得差点哭出来,想追出去,却被小四恶意伸出的长脚绊倒,跌了个灰头士脸。

“沃堂哥把巷尾李大爷的房子买下了,这几天重新打点过,本来今天想告诉莞儿小姐,结果你野成性,把人家也拖著一起野,害沃堂哥担心了一个晚上。你行行好,让他和莞儿小姐独处,他现下同我一样不想看到你。”小四花最少时间,睥睨说完,哼著进屋去。

什么、什么?小四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害人无法消受。只知道冉沃堂在这里买了房子,那莞儿会永远留下了!哇哇哇哇,太好了!小七雀跃的眼倏然瞪直。

……同他一样不想看到她?

杀千刀的小四!小七卷起袖子,火冒三丈地跳了起来,冲进屋去。

◆◆◆

破晓时分,莞儿口乾舌燥地转醒,睫毛一掀便对上一双深幽、落寞的眼。

“沃堂……”她让他扶起,还没开口,他已将茶水递上。“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冉沃堂坐在床畔看她柔媚的睡颜一晚,听她喃喃的醉语,心里的失落转成恐惧。这种无所适从的感觉,比娘亲决意离去,更让人不知所措。

“我自己来就好。”宫莞接过荼盏,边啜边对他笑著。“昨天很开心哦,和小七她们谈谈笑笑,好像变成另一个人了,真的很快乐哦。“这里哪里,不是小七家。

他却觉得孤独。当小姐的眼中不再只注意他一人,不再只专注於他时,他觉得被遗忘。

“怎么了,沃堂?”宫莞察觉他的异状。

冉沃堂静静地看著她纯真、酣足的容颜,心底的恐慌益发强烈。没有他一旁守护,小姐似乎也过得很好。小姐是他的全部,对她呢?他是不是也是不可或缺的?

宫莞握住他的手,柔柔地看著他。“小七她们是朋友,沃堂是我很重要、很重要,比生命还重要的人。”温柔的泪光熠熠闪动,她瞅著他嫣然一笑,“因为我爱你呀,沃堂。”

冉沃堂错愕。

“爱沃堂已成为习惯,我知道沃堂的心。”欢笑的泪水流下,她再也不掩饰、压抑,笑啾他震惊的眼。“因为在沃堂守护我的同时,我也在看著沃堂、关心沃堂,没有人能取代沃堂在我心中的地位。爱了你那么久,我可以失去所有,唯独不能没有沃堂,从小就爱著沃堂,不愿失去沃堂。我爱你呀,沃堂。”

冉沃堂惶然的深瞳红了。

私心企求与亲耳听见的感受,截然不同。从娘亲放弃他那刻起,他对自己的存在失去信心,不想去在乎任何人、任何事,与众人远远隔离,以免受创。对小姐的在意远在心死之前,心裹有了她的影子,无论如何也不能阻止自己爱上她。

原想默默守住这份感情,如同守在她身侧一般,只要让他默默看著、爱著便够。谁知那一夜,感情一泛滥就回不了头。变得越来越在乎她,想独占她,不喜欢她离他太远,让他看不到她,心会慌。

她不该让他深深陷入,而走不开,不该哭得像可以放弃全部,唯独不能失去他一个;夺目的嫁衣以及哀愁的面容,崩溃了他的自制。她为何要说这些,为何要让他更爱她,爱到心发疼。

“我也……爱你。”他嘶哑著声音,将她带人怀中,“只要你一个。”

宫莞又哭又笑,抖著手回抱他,轻轻将脸压在他肩头,害羞了起来,“谢谢,那、那是我的荣幸。”

冉沃堂笑著,深瞳微湿,狂烈地吻住她。失控的感情引发了失控的激情。

随著激狂的唇落下她的肩、她的浑圆,他放下罗帐,情难自禁地吻回红艳的唇,与她一同躺回榻上。

“小姐……”冉沃堂及时打住,冷沉的脸微红,气息浅促,迷乱地看著她。

“我不是小姐,是莞儿。”宫莞娇羞地打散他的发,双手轻柔地环住他脖子,品尝肌肤相亲的亲密氛围。

冉沃堂眼神柔和,狂热地吻住娇喘不止的宫莞,最後的犹豫撤除。一手褪去两人的衣衫,珍爱地吻遍她一身,才叠上他灼热的身躯,让本就互属的两人成为完整的一体。缱绻後良久,宫莞眼儿大瞪地依存冉沃堂怀里,为锦被下密密贴著的身躯不安,那是未著寸缕的体热接触,害她全身的燥热没一刻消减过。

晨光洒入纱帐,金色的粲光将帐内透得亮晃晃,让宫莞的羞涩无所遁形地呈现在冉沃堂带笑的眼底。

“这里是……哪儿?”她想退开一点点,腰间的大手却紧紧扣住,不让她退。

“小姐……”

宫莞眉头一皱,抬起媚柔的眼嗔他。“我们……已经……你……别再唤我小姐了。”身子变得很敏感,从没想过男人与女人可以这般……不分你我,亲密的交融。当他柔情似水的吻著她身子时,她也没想到会看见激狂的沃堂,他一向是冷淡的。

他的狂与热,都只给她瞧,那让她觉得被放在掌心细细珍惜著。

“你……还好吧?”冉沃堂激狂的神情慢慢沉回淡然,关心抬起她下巴。刚刚那场惊心动魄的体息交错,他似乎粗蛮了些。

“嗯。”他待她十分温柔,她只觉得甜蜜,但这些羞死人的话讲不出口。

宫莞脸色潮红,媚眼生波,引得冉沃堂失控地深吻住她,而後鼻息粗重他枕在她肩窝,与她颊贴颊依偎著。

“沃堂,你……你这样看我,我……我会不自在。”他的手、他的身子、甚至他修长的腿,都紧紧偎著她,她觉得热。

“往後咱们就住这里。”冉沃堂抚弄她滑腻的香肩,突然道。

“这里?”心神恍惚的宫莞低呼。“你是说……这里是我们的吗?”这是多大的惊喜呀!

冉沃堂难为情地点头,目光瞥向他处,咳了声。

“莞儿,你愿意嫁与我为妻吗?”

“你……你早就打算向我求亲了?”宫莞含泪捧起他的俊脸,与他眼对眼。难怪这阵子沃堂那么忙,他总是只做不说。

“你愿意当我的娘子吗?”他以温柔得让人心疼的声音,渴求道。

“当然愿意!”宫莞哭著抱住他。

“那以後……”温柔的声音有了无名的愠恼。“可不可以别再碰酒?”

宫莞歉然地退开头,嗫嚅低语“你昨晚一定很担心吧?对不起,没告知你一声。小七突然拉我出去,我来不及说。”

“不是为了这件事。”冉沃堂的眼神又开始飘移,神色有些见腆。“我……我不想其他人看见你醉酒的模样。”太媚了,他不喜欢让人瞧见这样的她。不仅止小四,甚至於小七、那些织娘,他全不爱她们瞧见小姐的媚态。

其他人……宫莞纳闷的眼眸猛然瞠大。沃堂在吃醋吗?

“好吗?”他深幽的眼瞳飘回她初经人事的媚容上。

“嗯。”宫莞甜甜地依在他肩上,逃避他灼人的目光。

他双手环在她不盈一握的腰肢间,歉疚地补了句,“你若想喝,我会陪你。”

“沃堂以前曾经高兴过吗?”抚著他看不出喜忽的俊脸,她心疼道。

“曾经。”

“何时?为何我没瞧见过?”宫莞诧异。

“你开心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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