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景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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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景生-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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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生,你勿需惶恐,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太突然了,但待我回宫将一切禀明父王,他一定会答应的。”

阿鸾无比诚挚地说着,心里却没有半点把握,清楚地知道这件事非常渺茫,因为太子侧室的地位也异常尊崇,南楚不知多少闺秀子弟盯着这个位置。只因他尚年少,还未论及立妃之事,争执才没有摆上桌面。

“——呃?敢情这个侧室良娣还是太子殿下私许的,并未记入族谱,列于宗庙呀,啧啧啧——”

不知死活的七少咂嘴摇头地表示怀疑惋惜,阿鸾被戳到痛脚,噌地跳起来就要冲过去掐死他,可转念一想,这事确如他所说,非常可疑可虑,恐怕难免最终将失信于小花儿,心中的怒气勇气一刹那便消失无踪,只余惴惴不安。

阿鸾此时毕竟才是个十三岁的少年,一时感激,将话说得太满,现在再想,就发现有许多不妥难办之处,他又缓缓坐下,垂下头,轻声说:

“……景……景生……你……你莫听他胡说……此事……”

小花儿淡然一笑,反握住他的手,“——阿鸾,你退烧后还没吃东西吧,一定很饿。”心里暗想:——这孩子肯定是脑子饿糊涂了,才浑七八想地犯迷糊。

阿鸾一愣,不明白为何小花儿忽然说起果腹之事,难道他对进宫之事毫不在乎吗?还是他对此根本就一无所知?

阿鸾心里纷乱地猜测着,但他的肠胃显然非常赞同小花儿的设想,立刻不客气地咕咕直叫,阿鸾一下子涨红了脸,偷眼去看那个唐七少,发现他的情况也非常不妙,正捧着饿瘪了的肚子紧皱着眉。小花儿看看他俩,无奈轻笑,对他们的思维方式实在感觉困扰,——这两个十几岁的小家伙都快饿晕了还一本正经地谈论婚姻之事呢?他们是否知道那是恒古难测的一个谜题?

小花儿站起身,走到篝火边翻出昨夜埋进去的山芋山薯,外层裹的泥巴敲碎后连着根茎粗糙的外皮一起脱落了,溶洞里立刻飘起一股绵密甘甜的香气,阿鸾和亦袅齐齐大咽口水,肚子不争气地咕噜乱叫。再也顾不得打嘴仗,拿人开涮了。小花儿扔给七少几个山芋,他举着包扎过的断臂,大蟹钳子似地勉强捧着山芋往嘴里送,小花儿看他吃得太过艰难,就走过去拿起山芋喂给他吃,

“我是山里人,没有什么名讳,你就叫我小花儿吧。”一边喂他,小花儿一边随意地说。

阿鸾远远地坐在另一侧,死咬着牙,眼睁睁地看着小花儿喂七少,虽然气怒难消,阿鸾倒是不喊不叫,只冷眼看着。

亦袅明艳的丹凤眼中似开出花朵,无比妖娆,他勾唇软软地笑了,对小花儿山里人的说法一点都不信,坤忘山里要是有这样的仙子,那就真是座仙山啦。

“……咳咳……小花儿……我怎么听他叫你景生?”亦袅扬眉斜瞄着远处独坐的阿鸾,又回眸抛给小花儿一个意味深长的甜笑。他仿佛已经听到阿鸾咬碎贝齿的声音了,七少的耳力特别好,所谓耳聪目明就是指他这种人。

小花儿愣了一下,这个问题使他的心无端地微微抽紧,好似被一根丝线绑住,而线头却在——却在阿鸾的手中,“……嗯……那只是阿鸾的叫法……你就叫我小花儿吧……”他匆匆地把最后一口喂进亦袅的嘴里,就捧着一堆芋头,山薯回到阿鸾的身边。

阿鸾自然听到了他和七少的最后交谈,心中的气怒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他微微笑着望向小花儿,摇曳的日影水光里,小花儿杏蜜色的脸庞俊美无俦,阿鸾愣愣地看着,忽然低下头,心中莫名地涌起酸楚,总觉得景生似真似幻,仿佛一转瞬就会从眼前消失。

小花儿被他瞧得莫名其妙,赶紧拿起一个山薯喂到他的嘴边,——阿鸾可别真的饿得大脑缺氧,他怎么两眼发直,似有水光呢?

事实证明,长时间空腹确实令人情绪失控,而山薯的甘香滋味果然比美貌更诱人,阿鸾一尝之下,大呼美味,就着小花儿的手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再也顾不得傻看美人,莫名感伤,谁说秀色可餐来着,简直胡扯,阿鸾已经饿了一天两夜,此时瞅着山薯比什么都诱人。

“……哎……慢点……慢点吃……”小花儿一把夺下阿鸾嘴里的山薯,“——你已经吃了两个了,这个过一会儿再吃。”阿鸾眼睛直勾勾的,意犹未尽地追着小花儿的手,

“为什么,我还饿着呢?”他睃了一眼远处闷头吃着的唐七少,小小声地抱怨,

“——这个吃多了不好消化,你刚退烧,肠胃弱,还是少吃一点吧,”

小花儿说话的声音虽然很轻,但溶洞传声良好,坐在另一侧的七少听见了,立刻停了嘴,他呆呆地低头想了一会儿,就又费劲地捧起芋头大嚼,好像和谁赌气发狠似的。小花儿眼角瞄到他,叹口气,——真是条别扭的小毒蛇!

“——嗨,唐七,我也说你呢,快别吃了,到时候闹肚子,可要出丑了。”

七少一听,立马丢下芋头,他一向自负,爱美如痴,别的不怕,就怕出丑。

小花儿拿起阿鸾吃剩的山薯,慢慢吃着,看看这边孤傲多变的太子,那边毒辣莫测的大少,忽觉前路茫茫。靠着岩壁,半闭着眼睛,——心里第一次开始想念他今世的家和家里人,——他的爹,花老大;和他的伙伴,阿暖,花铃铛儿。

正想得心焦,倏地,耳边响起了悠扬的口哨声,吹的正是《红河谷》的曲调,淼淼地似水波般回旋在小花儿的心上,他转头看,却见阿鸾闭着眼睛,撮唇轻吹着,浓长的眼睫蝶翅般颤颤翕动,小花儿心上的那根丝线又上下轻扯,牵拉起来,心便悠来荡去摇摆不停,——阿鸾竟记得这个曲调,他——?

唐亦袅倚着岩壁,微微抬头,双眼死死地望向洞顶,像是要将洞顶望穿直望进青天,阿鸾金子般的口哨歌声在空阔的溶洞里激荡流转,七少默默听着,半晌,眼底积蓄的泪终于忍无可忍,缓缓地爬下脸颊,——该死的万恶的千刀万剐死不足惜的明青鸾,吹个破口哨也能将人吹出眼泪!唐七恶狠狠地瞪着远处的阿鸾,却见小花儿也正痴望着他,像是已经陷入了冥想。

“——景生,你想家了吧?”一曲吹毕,阿鸾睁开眼睛,清清朗朗地望着小花儿,“——是我连累了你,若不是为了我,你现在还好好地在家里呢。”

小花儿猛地听到阿鸾的这些话,先是震惊,继而感动,——这个骄傲任性的少年贵胄,前些日子还因被冒犯而对自己起了杀心,此时,却已能体贴人心,谦言道歉了!

唐亦袅对阿鸾的口哨声爱恨交加,正想听又不敢听,用斗篷蒙着头脸,冷不丁地,却听到这么一番话,不禁心里一抖,在斗篷的遮盖下,他的凤目闪烁着阴冷的微光,——青鸾——青鸾,自己倒底还是低估了他,这个南楚的青凤看来确实别有妙处,心有七窍!

唐七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掐进掌心里,钻心地疼,牵连着胳膊的伤处,更是痛上加痛,——杀!杀明霄!一定要除掉他!还有——杀小花儿!一旦不能为我所用,就要杀!可是小花儿——?真的要杀掉那个神仙似的妙人儿吗?唐七心里拼命地挣扎搏斗着。一直到朦朦胧胧地睡着,他都没有想清楚是否要干掉小花儿。



第一卷:记得当时年纪小,你爱唱歌我爱笑。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所谓相处容易同居难,三个少年,年龄相近,习性品格却天差地别,相差甚远,相处本就不易,更遑论同居!他们各有打算,各怀所想,各忙所忙,求存同异就变成了一种妄想。小花儿忙着探路,治病;阿鸾和七少忙着疗伤,打嘴仗,彼此在心中已将对方绞杀了七八十遍,一天就这么扰扰攘攘地过去了。

夜色降临,洞外林莽深邃,危机四伏,暗中似有无数双兽眼偷偷窥伺,浓黑的夜阑氤氲着饕餮的狂肆。小花儿在洞口点起两堆篝火,硕大无朋,金红的火焰阻挡了一道道惨碧的视线。

小花儿怕阿鸾半夜着凉,便将他揽到身边睡在洞室的一角,亦袅显得非常疲倦,没吃晚饭就早早地睡了,斗篷下的身子蜷缩着,远远看去单薄得像只小虾。

迷迷糊糊地睡至半夜,小花儿忽然惊醒,他大睁着眼睛,看到洞口处的两堆篝火仍在熊熊燃烧着,火光搅动着银霜似的月光,反射在暗河水面上,更激起一波波澄碧色的水光,映照得幽暗的洞室像漂浮在摇曳的皓色光波之中。

“……嗯嗯……啊……啊…………”

痛楚已极的呻吟声隐隐约约地传来,还伴随着咔咔咔咔的窒息之声,好像谁的脖子即将被一双巨手掐断,小花儿凝神听着,一下子跳起身冲到亦袅身边,幽明的火光下,只见他的面色铁青,双眼紧闭,五官近乎扭曲,不停地在地上扭动翻滚着,即使触到骨折的伤处也没能阻止他的痉挛,显然身体其他部位的痛苦比骨伤更加折磨人,小花儿以为他患有癫痫,怕他伤了舌头,赶紧捏住他的下颌,却无论如何撬不开他的齿关。

拉开他身上裹着的斗篷一看,更是触目惊心,他全身的肤色都已变得青紫,只有那些纵横的伤口和他的前胸部位一片赤红,再查看他的手脚,小花儿不禁倒吸口气,亦袅的双手手心和双脚足心俱是一片赤红,

“——碧血蛭——!”身后忽地响起惊呼,小花儿扭头一看,见是阿鸾,正瞪目凝注着唐亦袅。

“你也知道?”小花儿感到颇为惊讶,他一个身居深宫的王太子居然有这种见识?

阿鸾眉头紧皱,看着唐亦袅扭曲痉挛的五官和身体,不觉也浑身战栗,声音沙哑地说:“君翔的大哥许君耀游历广阔,最喜欢钻研这些毒盅巫术。”

“那他可提到解法?”小花儿充满希望地问,一边按住亦袅,连点他胸口几处大穴,以防蛭毒进一步入侵心脉。

阿鸾摇摇头,双眼仍凝视着亦袅,每次君耀跟着君翔一起进宫,他和阿浩都会缠着他讲那些奇事怪谭,但这些言论却属宫中大忌,有时君耀实在拗不过他们的纠缠,才三言两语地讲一些旅途见闻,其中就曾提到过这个苗彝盅毒之王,——碧血蛭!即是毒王,那一般人又如何能知道解法?

小花儿也知道自己问得荒谬,这种毒盅是苗彝部落最神秘也是最狠绝的不传秘宝,据说并无解毒之法。被下盅之人,每到月圆之夜必然毒发,好似万蛭游体蚀心,又似千虫附体噬骨。那种痛楚一般人万难承受。

看看亦袅浑身苍青的肤色和其上艳红的纵横伤疤,小花儿心中一动,忽然有点明白,不禁更是唏嘘,这些新老交错的伤痕想必是他毒发时为了减轻痛苦自伤而成,他此时也不过就只有十四岁,却已经尝遍苦楚。

阿鸾也看得惊心动魄,他虽恨极了亦袅,但面对这种凄惨已极的场面,也不免动了恻隐之心。

“——景生,你可有什么办法吗?”阿鸾疾呼小花儿,在他的眼里,小花儿即是医神。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亦袅的面色更加青白,一层碧气在他的皮肤下隐隐浮动,不知是那毒蛭幼虫还是它的剧毒碧血,从他紧闭的嘴里发出呼哧呼哧艰难的哼叫,却越来越微弱,仿佛转瞬,他的生命就将随着游丝般的呼吸飞离身躯。

小花儿紧锁双眉,想了想,“阿鸾,你把他抱坐起来,尽量固定住他,不要让他乱动。”小花儿急切地吩咐着,他想不出任何别的好办法,只能拼上自身,勉力一试。

阿鸾依言从身后扶抱着亦袅,双臂紧紧环围,将他扣在怀里。小花儿抽出滟痕,在自己的双手手心上各划开一个十字小口,鲜红的血刷地一下流了一手,

“——景生,你要干吗?!”阿鸾惊呼起来。

小花儿没有回答,咬紧牙关,他拿起亦袅的手,同样的也在他的双手手心上各划开一个十字小口,一股腥甜碧浓的血流了出来,那诡异的色泽,刺鼻的味道,令阿鸾不停地干呕。胸臆烦恶中,他惊骇地看到小花儿面对亦袅坐下,与他双手相交紧握,想必他们掌心中的伤口和血液也紧贴混合在一起了。

“——景生,使不得,那毒盅会过到你的身上!”阿鸾厉声大叫,当下就要松开亦袅去推开小花儿。

“——阿鸾,千万不要松手,抱紧他,不然一切都白费了。”小花儿只来得及吩咐这一句就面现青紫,不能言语。阿鸾大惊,只觉砰砰砰急跳的心脏一下子没了动静,仿佛自己也正身受盅毒之苦。

——若是小花儿死了,那他也断断不会独活!刹那间,阿鸾的脑中忽地浮起这个念头,望着小花儿青红不定,勉力强忍的脸,更坚定了这个信念,——什么东宫储位,国家,社稷,骤然间像潮水般倒退至天边,此时此刻,在他的眼中,心里就只有这个舍己救人的少年,英勇无畏,好似谪仙,活了十三年,他还从未对任何人,任何事,像现在对小花儿这般心意坚定,——即使现在就和他死在一起,也是平安喜乐!

想通了这一节,阿鸾不再惊慌,他紧抱住亦袅,凝注着小花儿,此时,他只想付出所有为小花儿分忧解难。

小花儿微闭双眼,与亦袅双掌交握,平定心神,调息吐纳,只一炷香的时间,最开始蛭毒过身的焦躁,隐痛和烦乱就渐渐淡化消退,随着运功鼓动气血行走周身各个经脉,他觉得那丝丝缕缕通过掌心的伤口涌进身体的蛭毒如雪遇朝阳,渐渐消融,且涓滴不剩,汇入气海,令他的气血更加充盈,身轻神爽,小花儿心里暗暗纳罕,万没想到,对他来说剧毒却是滋补灵药。第一次,他对天上的大仙有了一丝敬意。

景生从小就发现自己百毒不侵,知道星屋中的那个话痨司长并没有诓骗使诈,如今更发觉那老头儿对自己优惠有加,不但令他百毒不侵,似乎更能化毒自用,强功健体,毒性越强效果越佳。

小花儿的心里一阵寒一阵暖,如此看来,他才是如假包换的大毒枭!

唐亦袅因为这几天事态巨变而浑忘月圆毒发之事,睡到半夜被突袭而来的盅毒击倒,正痛不欲生,死去活来的翻滚挣扎,忽然被人紧紧抱住,动弹不得,那蛭毒正在全身流窜肆虐,撕咬啃噬着他,他想挣脱开禁锢却连抬起一根手指都艰难,就在此时,他感到有人握住了他的双掌,神奇之事随即爆发,从他们交握的掌心传来一股极霸道强悍的牵吸之力,将那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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