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海飞龙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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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海飞龙记- 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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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素你也少有今天这般殷勤,姓宫的,我发觉此中有鬼。”

宫笠道:“有什么鬼?”

哼了哼,廖冲道:“帮那三个狼头的场,去招惹刁辫子,好像是你们暗里串通好的,似乎你们几个早就在心中有了默契一样,端瞒着我一人!”

笑笑,宫笠道:“你是指我们三个?”

用手撕下一只鸡翅膀啃着,廖冲以手指一一虚虚点过三人的胸膛:“就是你们三——个,你,凌伙计和贵财这小王八羔子!”

鲍贵财努力吞下一大截腊肠,赶忙道:“冤冤枉,师师父,天大大的冤枉呐,俺俺们几时瞒着你老老人家什什么啦?又又哪里串通了什么来来着?”

廖冲吸了吸鸡翅膀上的油渍,道:“数你最是混帐,你他娘说话只说上半截,却留着另一半在肚皮里不往外冒,小王八羔子,你告诉我和那卜君武是素识,我怎会料到你们居然是在那种情况之下认识的?上擂台抢老婆,这算是什么玩意的交情?反过来讲,更应该是架梁才对!”

脸孔一红,鲍贵财呐呐的道:“俺俺可也没瞒着师师父啊,原原本本就是素素识嘛,可不?”

廖冲悻悻的道:“像这样的交往,值得为他们拼命?娘的!”

鲍贵财咧咧大嘴,尴尬的道:“同同台抢老老婆,也也算是有缘,师师父,这这……”

“呸”了一声,廖冲呵责:“还他娘的强词夺理?”

扭过头,他又向宫笠与凌濮道:“你两上明明知道共中是怎么回子事,却也闪着个脑袋不放声屁呐,一心一意是想叫我捅这个漏子,你们说说,这不是串通好了来算计我一个人还是怎的?简直不分老小,一概灌足‘迷糊汤’了!”

宫笠啜了口酒,慢条斯理的道:“本是一桩好事,廖兄,经过你这张尊嘴一传,就完全变质了,听起来非但不是一桩好事,更成为一桩欺瞒之罪啦!”

廖冲大声道:“不是‘欺瞒之罪’,又是什么?你倒是说给我听听!”

这时,鲍贵财以求救的眼光望向宫笠,神情里,是希望他这位几乎“无所不能”的二叔能够讲出一番他想说又说不出的真凭实理来,否则,他这做徒弟的可就一番好心,偏生背上黑锅一口了!

宫笠平静的道:“是贵财一片孝心,也是我们哥俩个的一番盛情,廖兄。”

嗤之以鼻,廖冲道:“奶奶的,越说越是美了,叫我去招惹刁辫子拼命,事实上却又根本不值,也不该拼这个命,刀口子上,脑袋的把戏,还说是孝心,是盛情?娘的皮,你们乃是合伙挖好了坑在叫我往下跳!”

宫笠笑道:“这才真是应了那句俗话了——‘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廖兄,你这位老江湖在世面上,也闯混了大半辈子,怎的越混越痴呆,越混越往回活了!”

“咯崩”咬碎了一根鸡骨,廖冲怒道:“这是什么话?”

宫笠好整以暇的道:“金玉良言,廖兄。”

廖冲恶狠狠的道:“你给我解释清楚,姓宫的,否则我今天和你没个完,和凌濮、鲍贵财,你们三个人通通没有个完!”

和悦的笑了,宫笠安详的道:“好,你稍安毋躁,让我说与你听,廖兄贵财之所以把话只讲了一半,他仅告诉你同卜君武是素识,而不言是在哪一种情况之下相识,及又有什么交情,其目的,当然是逼使你出面拦止刁长盛,主要的,他是希望你对付刁长盛,触触这‘四九辫子’一个霉头,解救卜君武兄弟三个,只是顺带的名目借口而已,但是,你可曾想到过,贵财为什么要设法使你与刁长盛对阵?”

廖冲气冲冲的道:“我正想知道这兔息子心里是在搞的什么鬼!”

宫笠道:“无他,孝心而已。”

廖冲怪叫道:“孝心?给老汉惹这等的麻烦,也叫是‘孝心’?这,这叫祸心!”

一边,鲍贵财委屈的道:“冤冤枉,师师父,黑黑黑天的冤枉啊……”

点点头,宫笠道:“不错,贵财,你确实被令师冤枉了。”

廖冲重重的道:“我他娘冤枉了他什么?”

宫笠沉稳的道:“贵财本身对刁长盛并无好恶,在今天之前,贵财甚至不认识他,但贵财一心一意要促使你同刁长盛对擂,只是因为刁长盛与你不和,因为刁长盛总是与你争执,对你不够尊重,更因为你对刁长盛不满的缘故;贵财才要替你出口气,但你又不允,所以逼得他使了这么一个小小的手腕,骨子里他是盼望你出头之后,他可以名正言顺的‘弟子服其劳’,找刁长盛斗上一场……”

廖冲神色已缓和多了,但却没好气的道:“大胆,狂妄,这小兔崽子岂是刁辫子的对手?”

宫笠道:“他一片为师效命的孝心,是不是力可胜任,业已不在考虑之列,越其如此,方才越显他忠介耿直,若是易如反掌,游刃有余,便也不见得有什么出奇之处了。”

廖冲干笑一声,道:“你这张嘴呀,真是呼风是风,唤雨是雨,能把死人也说得活,娘的,我算服了你啦……”

宫笠接着道:“至于我同凌淄亦不反对这件事像此般发展,无他,一是默许贵财的孝行,二则,也借此要表示一点我们的心意,廖兄,你待我二人义薄云天,不惜和身伴我二人赴汤蹈火,因此我替下你来,力搏刁长盛,仅算对你做些报偿,多少还一还欠你的人情债;话像这么一说,大概你不会再责怪我们,气恼我们了吧?”

嘿嘿笑了,廖冲微见窘迫的道:“我讲不过你,别提啦,来来,咱们先干上一碗再说!”

一碗烈酒咕噜咕噜的下了肚,也把几人的舌头化开了,鲍贵财打着酒嗝,一双眼红通通的往中间转聚着,哈哈傻笑:“二二叔,你你真行,真真行!”

宫笠道:“行么?”

鲍贵财吸了口口水,眉开眼笑的道:“着若不是二二叔你呀,俺俺可不把这这口黑锅背定啦?叫俺俺来说,只怕怕三天三夜也也说不清,但但二二叔你一开开口,三言两两语,就就叫俺师父乐乐开啦,二二叔啊,你你简直文文武全全才,学学富五车,手手把式行,口口把式更更行,二二叔,你你就和神仙一样啦!”

宫笠笑道:“别把我捧得太高,否则,有人不高兴啦。”

鲍贵财忙道:“谁谁会不高高兴?谁?”

重重把瓷碗往桌上一放,“砰”声响动里,廖冲冒火道:“我!小王八羔子,你二叔是神仙,我呢?我又是什么?”

鲍贵财双手举碗,挺着脸,阿谀的道:“师师父,你你老人家是太太上老君,玉玉皇大大帝,这这边厢徒徒弟就向你老顶顶香膜拜啦,俺俺说师父……”

宫笠与凌濮急转脸过去,就差一点,两人没把满嘴的酒喷了个全桌!

宫笠,廖冲师徒,以及凌濮等四个人在抵达这处叫做“多罗口”的渔村时,业已是黄昏辰光,滨海渔村的日落景象于河滔浩渺,水天一线中,又是另一番鲜艳的韵致。

他们就准备在这里出海,他们计算过,从“多罗口”直接扬帆“飞云岛”,距离上要比一般的码头接近,而且,这里很隐密。

但是,从这里启程,也有缺点,就是此地他们并不熟悉,也没有素识的朋友可以求助,不论是雇船,备粮,以及航行方向位置的校对与观察,海上行舟时的种种困难,便只有全靠他们自己来应付了,他们并不曾忘记—一“金牛头府”在海上的势力远超过在陆上的份量!

“多罗口”这片渔村只是处不大不小的中等村子,典型的渔家风味,周遭尽是曝晒的鱼网,倒翻过肚皮来覆扣在沙滨的小船,残旧的桨舵随处堆置或抛弃着,家家户户的檐下屋前,都串连或平铺着形形式式的鱼干,空气里飘漾着那样一股子腥膻味——鱼腥,船网上散发的腥,以及海上吹来的腥……

这片渔村比较得天独厚的地方,是标志着有村尾往海中延伸出去的两排礁岩,这两排参差不齐的磷峋礁岩形成半弧的趋势,看上去,便是一处天然的小港湾了,小港湾里,另有一条石砌的码头可通往沙滨,一部分船艇便系在码头的铁桩上,没有靠上码头的船舶,有的下锚浅滩,小些的舢板梭船就干脆拖上了陆地。

村子头上,有一家也一样充满鱼腥气的酒铺,说是酒铺,其实还兼卖吃食与杂货,简陋污秽,黝暗阴沉,人往里一踏步,便险些被那股子异味给意出来!

拣了付靠近柜台边的座头,四个人坐了下来,他们尽量装得土气,扮得老实点,举止行动也力求能够配合此处的气氛,但奈何究竟不是打渔的出身,更不是村子里的熟面孔,任他们再收敛,才一落坐,已经引起周围某些食客的注意、纷纷投过来好奇的,又免不了含有几分夹生及戒惕的眼光。

那些所谓“食客”,一看便知道都是些习惯于海上生活的人,差不多的皮肤全黝黑粗糙,面容上布满经过长久风吹日曝后的深刻痕迹,他们大部分人皆较实际上的年纪来得苍老,那一张张有着疏密深浅不同皱褶的脸孔上,流露着倔强、世故、悍野的韵息,更有一股子难以言喻的,那种开朗的听天由命的味道!

大鼻头耸动了几下,廖冲不大自在的低语道:“这地方,怎的腥气到此步田地?好像天底下所有的臭鱼烂虾都曝晒到屋子四边来了,还有那些坐在各位的渔夫船老大,招子贼兮兮的尽盯着人家身上看,活脱是在端详什么妖怪一样,就算是我们打水晶宫来的吧,也不作兴这么个稀奇法儿哪…”

鲍贵财也呐呐的道:“怪怪了,他他们愣朝俺俺们身上看看啥光景呢?莫莫不成,俺俺们四个人里里头,有有哪一位脑脑门子上多多生了一只角?”

坐在硬梆梆的长条板凳上,宫笠沉静自若的道:“不必多心,滨海渔村,民风向较闭塞,民情也较淳朴,他们强悍,但却豪迈,他们猜忌,却也易于容纳事实;我们四个人是外来的生面孔,虽未鲜衣怒马招摇相引,到底也和他们陌生不相识,更乃来自他们所不熟悉的另一个迢远的所在,惹起他们注意与好奇,乃是不可避免的事……”

廖冲悻然道:“若非计划在此出海,事关重大,老汉吃人家这样盯视,早就揪开桌子揍人了!”

笑笑,宫笠道:“大可不必。”

凌濮也无所谓的道:“这些成年打渔晒网的粗人,见着个生客像活宝,看就任他们看去,难道还能看得掉一块肉?”

这时,一个死眉死眼的店伙计慢吞吞走了过来,把那块又黑又脏的桌布往肩上一搭,吊起眉毛,又像有气无力,又像爱睬不理的翻动着两只黄汤眼珠子问:“要吃什么?还是要喝点什么?”

宫笠急忙向欲待发作的廖冲连使眼色,然后,和颜悦色的道:“伙计,你们店里都有些什么东西卖?”

那店伙计不带一丁点笑味的从鼻腔里哼了两声,毫无表情的道:“大爷,你瞧着吧,这是片又穷又破的渔村,我们这儿是家又穷又破的小店,人家桌上摆着的,也就是店里现成的,若是你想吃好的喝好的,对不住,我们这里没有,四位还是抬抬屁股外头请吧,好留出座位来让给我们村里的老顾客啊!”

廖冲忍不住叫了起来:“咦?你这狗娘养的野种是吃多了硝沫儿,放出来这等的火辣屁?你这叫是做生意的么?免崽子,一朝惹翻你祖爷爷我,不让你横着飞出去就算你八字生得巧!”

宫笠连忙按住廖冲,低促的道:“歇歇气,歇歇气,廖兄,你何苦与这种人一般见识?”

往后一跨步,那店伙计居然横眉竖目的叉腰咆哮:“干什么?老王八蛋,发威卖狠摆到咱们‘多罗口’来了?你也不打听打听,‘多罗口’的住户都是些什么来历?同那些‘霸’字号的人物有啥渊源?咱们‘多罗口’可是有组织,有规律的,不是一般的渔村那干乌合之众,滨海陋民可比,你想到这里充人物,算你瞎了狗眼,霉运当头!”

气得满额鼓起了青筋,廖冲大吼:“你听听,老弟,你可是听听,这猴急于简直得寸进尺,想爬到人头顶上撒尿了,娘的皮,这岂是些能从人嘴里吐出来的话?”

店伙计“呸”的吐了一口唾沫,伸手往门外一指:“滚,通通给我滚出去!看你们是初来乍到,又老残不全,‘多罗口’的人若要放倒你们便算欺侮你们,现在给老子滚,体要惹得老子们性起,叫你们一个个爬着离开就大不好看了!”

廖冲吸了口气,一双眼在喷火:“老弟,这个不是人操的小王八真正活腻味,他是瞎子闻臭——离屎‘死’不远,老弟,怎能不将他活活割了?”

站起身来,宫笠面对那店伙计,十分平静的道:“我走南闯北,足迹几乎踏遍大半天下,经过不少水陆埠头,也照顾过千百家酒楼食馆的生意,但是,像你这样做买卖的态度,这还是第一次遇上;朋友,说明了吧,有什么地方和我们过不去?还是看我们哪一点不顺你的眼?”

那店小二冷笑一声,道:“少在‘多罗口’里卖这套江湖经,我们可不吃这些;同你们有什么地方过不去?有,我们看不惯你们这些来自他处,自认腰里有几个臭钱,便可以叱来呼去,粗狂自大的土老倌,你们贸然踏入‘多罗口’的地界,个个闷声不响,缩头缩脑往店里钻,更也透着行迹可疑,举止怪异,这样一股子好滑刁狡味道的陌生阔客,我们高攀不上,亦侍候不了,所以,叫你们滚!”

凌濮突然开口道:“我看你有意找麻烦才是真的,我们四个自从来到这片破村子,便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进入你这家鸟店歇脚打尖,连句话还没说上,只问问你有些什么东西卖,这就叫‘叱来呼去’粗狂自大?我们几时又表示过我们有钱来着啦?而你又指我们‘闷声不响’‘缩头缩脑’,既是如此,我们又如何个‘叱来呼去’‘粗狂自大’法?

你他娘前言不对后语,自相矛盾,简直乱扯一通,顶着张臭嘴瞎发你的熊,我看你是晕了狗头啦,你!”

店伙计瞪着一双眼,直着脖颈叫:“嗬,各位村子里的叔伯大爷,兄弟手足们,看吧,这些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横货倒想张牙舞爪,在咱们‘多罗口’称强道霸啦,他们是硬砸到咱们家的门口来了哇!”

随着他的吼叫,一时翻桌子踢板凳,厉叱怒喝,纷纷回顾,在店里吃喝的那干渔夫船家们攘背面起,有的提酒壶,有的板桌腿,有的赤手空拳,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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