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海飞龙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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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海飞龙记- 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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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笠道:“由此可见,老兄你的水上功夫一定了得啦?”

崔水蝎子忙道:“凑合罢了,这位爷。”

沉默了一会,宫笠慢吞吞的道:“我们往渤海,你知道?”

崔水蝎子陪笑道:“先时那位光头的大爷已交待过了,爷现在我们就正在渤海,要说得更精确些呢?其实二出‘多罗口’礁湾,就已经在渤海之上了!”

宫笠颔首道:“这片海域,却是辽阔。”

崔水蝎子咧咧嘴:“若是进了大洋,才更望不着边!”

远眺海天一线的极处,宫笠闹闹的问:“那位曹老哥近来可好?”

崔水蝎子刚刚说了一个“好”字的半截音——他嘴巴一张,倏又合住,像把这个字生咽下肚里去一样,挣得面红耳赤!

好似没有发觉,宫笠笑吟吟的道:“嗯?”

崔水蝎子响呐的道:“这位爷……我没听清楚你方才是说——曹老哥?”

宫笠道:“不错。”

苦笑一声,崔水蝎子窘迫的道:“我是听岔了音,还以为爷你认得我们村头端补船漏,兼卖油胶的赵老大哩……

那曹老哥,呢,我可从没听说过—…。”

宫笠不以为意的道:“那就是我弄错了,本还以为你们认得的。”

崔水蝎子赶忙道:“真的,我真的不知道这个人……”

交叠着将双腿撑搁,宫笠道:“没关系,你也不必为此烦心。”

脸色变了变,崔水蝎子显然在自己告诫着自己什么,因为,他面孔上的笑容业已消失,代之而起的是一种谨慎得近乎木讷的神色了!

在舵楼下的面那一位船夫,几次抬头朝上窥探,但一等官笠的视线迎触,他又立即移转目光,装做忙他的事了。

其实,宫笠看得出来,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事可干,那位仁兄是在故作忙碌状,借以掩饰他的原本动机。

前面,在船舱两侧,各坐着一名水手,两个人像发呆似的凝视着海平面;这就正应了廖冲先前所讲的话了,海水同日头有什么好看的?尤其在他们这种海上生活了半辈子的人来说!

宫笠在想——一他们是否在眺望着别的什么事物,届临的小岛,或是一条突然出现的船只?

船头上,另两名船夫蹲在一起,不时低语,也不时回顾这边,两个人的表情全很生硬,生硬得好像不摆出这种脸色,就掩不住他们内心某桩反应似的!

于是,宫笠越来越觉得事情不对,越来越觉得他的怀疑与顾虑只怕要不幸而言中了。

这样的气氛,这样的征兆,这样的形势在在全反映了一些隐暗中的激荡与凶险,非常窒迫,非常不调合,宛若风暴前的海洋,虽则尚未随风暴的肆虐,却已能由天变云暗,浪涌涛掀的先兆上,令人感觉得出心头的压力和不安了……”

忽然,掌舵的崔水蝎子小心翼翼的开了口:“这位爷——尚不知往渤海的哪个所在?”

宫笠平静的道:“‘飞云岛’,老兄。”

崔水蝎子一惊,骇然道:“‘飞云岛’?爷,你是说,‘金牛头府’所在的那个‘飞云岛’?”

宫笠道:“不错,莫非尚有第二个‘飞云岛’?”

崔水蝎子脸上有些泛青:“爷,那‘飞云岛’上的一干主儿,可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活阎王,海面上的强盗,你们到那里去做什么?”

宫笠一笑道:“斗阎王,杀强盗,你说好不好?”

呆了呆,崔水蝎子呐呐的道:“如此说来,各位是与‘金牛头府’的那些人有仇了?”

宫笠道:“是的,有仇,势不两立。”

舔舔阔厚的嘴唇,崔水蝎子道:“爷,只你们几位去?”

宫笠道:“四个人。”

脸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崔水蝎子不自觉的流露出十分关怀:“爷,‘金牛头府’人多势众,个个都有一身好本事不说,也个个都是些狠货,只你们四位去,估量着行么?”

宫笠笑笑,道:“总是倾力而为吧,是好是歹,谁也不敢保准;老兄,人到了被逼得非要豁命相拼的节骨眼上,可就顾不得许多了……”

崔水蝎子惴惴的道:“但,但也不能明看着虎口,还愣硬往虎口里伸头呀!”

宫笠平静的道:“他们是虎口,我们几个的脖劲就算是生铁铸的,硬碰硬,看看谁能崩散了谁,老兄,不是强龙,也就不过这道大海了!”

一时间,这崔水蝎子的表情变得相当复杂了,他是考量着什么,犹豫着什么,衡断着什么,一面孔的迟疑又为难的模样。

宫笠安详的道:“怎么了?你。”

抽了口气,崔水蝎子涩涩的笑了笑:“呢,没什么,没什么,我是在想,你们这几位于俱是行侠仗义,锄奸锄恶的英雄好汉,万家生佛,我在担心,怕各位去了有了失闪!”

宫笠注视着崔水蝎子,低沉的道:“听你的说法,好似也对‘金牛头府’十分怀恨?”

猛一咬牙,崔水蝎子道:“不瞒你说,这位爷,我们受这些强盗的欺压迫害已经不是近几年的事了,他们非但打劫船商,登陆掠夺,就连我们这般又穷又苦,家无隔宿之粮的渔夫也不放过,按船抽税,数着人头交规费,见着妇道要奸淫,遇上中眼的东西要硬抢,稍不如意,则即杀人焚船,叫你尸骨无存!好多年下来,不知有多少靠海维生的渔民遭了他们残害,更不知有多少船家舟子弄得刀下断魂,葬身海底…”

宫笠道:“难道你们就任其茶毒,不团结起来加以反抗?”

叹了口粗气,崔水蝎子道:“怎么没有?所以我们那一带沿海的渔村方才组成了‘铁带子’呀,说是防身自保,其实主要目的便是对着‘金牛头府’去,我们叫这干强盗欺凌惨了,大家都全心一意要抗暴御侮……”

宫笠同情的道:“这样不是很好?”

宽阔的,刻划着风霜痕迹的古铜色脸膛上涌起一抹灰暗,崔水蝎子沮丧的道:“如果抵得住他们,倒也好了,自组成‘铁带子’之后,也着实和这于强盗打了几场硬仗,但奈何人家船坚甲厚,不但有好几门土炮助威,那一个个的强盗从上到下,更是人人俱有一身水上陆上的好本事,几场仗打下来,我们都是苦头吃大,遭遭被他们打得落花流水,溃散奔逃,就没有一次能占着便宜……”

宫笠淡淡的道:“你们的人数也是不少呀,况且,听说也着实联络了一些武林人物作臂助,帮场子……”

崔水蝎子表情阴晦的道:“人多,人多管个啥用?除了极少数的村人懂得几手把式之外,一干年轻子弟都是只凭着一股血气之勇,赌一口冤气,像这样的架势,怎能敌得过‘金牛头府”那些久经阵仗,凶悍勇猛的强盗?每一场仗打下来,人家是扬威耀武连追带赶,我们是丢盔曳甲,溃不成军死了好些人;流了好些血,连自己看着都不禁觉得心酸……”

宫笠道:“不过,至少你们已经开始反抗了,这也算给‘金牛头府’一个警惕,他们该知道你们并非想像中那样软弱好欺,不论你们打胜打败,对方的暴虐行为照说也会多少收敛点……”

崔水蝎子点头道:“这倒是有了点,我们和那干强盗打了几场硬仗之后,他们就不敢再像以前那样毫无忌惮的上岸劫掠了,甚且近海也极少骚扰——哦,这却不得不归功于你方才所说的那些武林好汉的赐助,他们每在我们告急的当口,立时赴援,也着实叫‘金牛头府’在陆上吃了些苦头,但是他们可也折损了不少人呢,尤有一层,这些武林好汉擅长水上功夫的不多,他们帮我们在海面与‘金牛头府’硬干那几遭,就发挥不了什么力量,反被对方坑了好多人下水……”

宫笠道:“在目前情况之下,你们有哪些武林朋友的协助,不须贪功远击敌人,能够保住本身安全,与近海谋生的权益,已算是不错的成积了……”

崔水蝎子道:“现下就正是如此,哪里还敢妄想去攻人家?若能维持现状,业已烧了高香——这位爷,你可不知道‘金牛头府’那批强盗土匪有多么个凶悍残暴法,他们的实力又如何强大……‘金牛头府’后来很少到岸上村子攻扑我们,报复我们,固然是因为我们有人相助,也是我们硬着拼战下来的结果,但更主要的,一是人家在海上连着打了胜仗,二是人家对我们这把不淌肥油的老肋骨也提不起多大的兴头来,除非到了远海,他们也乐得不找麻烦扬扬眉,宫笠道:“怎么说?”

崔水蝎子低声道:“到了远海打渔,若不巧遇上了这些人王,只好认倒霉,他们要什么,就得给什么,其实给不给全一样,总得叫他们搜刮净尽,万一不满他们的意,行,杀人烧船,叫你连具尸骸也找不回来…说来说去,我们至今尚是受他们的迫害,杀戮、欺凌,我们把这干海贼恨透恨烂了,所以,我方才一听爷你们几位是要去‘飞云岛’找他们算帐,怎能不喜自心头,敬自心头?颂扬你们是行侠仗义英雄好汉,救苦救难的万家生佛!”

笑笑,宫笠徐缓的道:“你要出自诚意才行,崔水蝎子。”

面孔一红,又转为青白,崔水蝎子像叫人打了一巴掌似的苦着脸道:“爷我确实说的真话……”

宫笠和祥的道:“你记住最好。”

咽了口唾液,崔水蝎子表情颇为痛苦的道:“爷,你们,呃,确是去‘飞云岛’扫除那些祸害?”

宫笠道:“你不相信?”

崔水蝎子咬咬牙,犹豫片刻,又似是下了某种决心,他艰辛的道:“爷,各位识不识水性?”

宫笠微笑道:“有限得很。”

额门上冒出了汗水,呼吸也急促了,崔水蝎子目光回转,低声道:“舱板下有只小竹筏子,上头便摆了两只木桨,这位爷,记得取用。”

故做不解之状,宫笠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

崔水蝎子再度面孔涨红,他连连舔着嘴唇,又是惊恐又是焦急的尽量压低了嗓门道:“我的老祖宗,小声点,别再问了,而且我也不相信你心里没有数——爷,记得舱底下的小竹筏子,更要注意一桩事,一见我们六个跳水,你们跟着就得离船,离船之后一切就全靠各位自己了,但各位的本领如果真是高,包有法子活命,那时,还望你高抬贵手……”

宫笠轻轻的道:“怎么回事?你何妨说得明白点?”

冷汗淋漓中,崔水蝎子不安的窃视周遭,便慌慌张张紧迫的噎着声道:“言止于此,求你别多问了……我可是冒着生命之险告警的;爷,你多包涵,多多体谅,也千万别再提起此事,看在各位要去‘飞云岛’除恶的份上,也请看在我这条贱命的份上,一切请相机处置,就当我从来没说过这番话……”

宫笠深沉的一笑,道:“无论有什么不测的变化发生,崔水蝎子,我都多谢了。”

崔水蝎子目光竭力远眺海上,不与宫笠的视线碰触,他没有回答什么只是极其僵硬的点点头——动作细微到几乎看不出来。

当然,宫笠知道崔水蝎子心里紧张,不单紧张更且害怕,但这却是无可厚非的事,设身处地想一想,人在这种景况中透露出这样的隐密来,不啻是叛逆的行为,而不管他的动机是如何纯正,他所背弃的对象是如何邪恶,却总是江湖上最犯忌的事;但一个人的良知与正义感能够战胜他所畏惧的残酷后果,这个人也算是难能可贵了……

于是,宫笠站直身子,头也不回的下了舵楼进入舱中。

沿着六级狭窄木阶上下通行的这个船舱,长约丈许宽有七尺,高矮刚容一个人站直,舱篷乃是用韧细的木条密排钉成,内外涂以厚厚的黑色油胶,两边各有一扇小窗,一张四脚钉死的大木床便紧靠着右弦窗下,床上Q廖冲师徒,凌濮等三人并排呼呼大睡,鼾声如雷,此起彼落,似在相互应和—…。

宫笠轻声将凌溥叫醒,凌淄累是累,困是困,但只一睁眼,立即便头脑清醒,进入了状况,他用力搓揉双眼,一溜下床:“头儿,有事?”

宫笠低声道:“你到舱口窥探外面那六名船夫的行动,注意,暗中监视,不要叫他们发觉,他们只要往海里一跳,马上就通知我!”

怔了一下,凌濮道:“这是怎么回事?那几个船夫为什么要朝海里跳,是他们活得不耐烦了,还是有什么其他的阴谋?”

宫笠道。“等下我再详细说,现在你先去监视他们!”

凌濮匆匆爬上了舱口,伏在那里,目光毫不稍瞬的注视着外面的动静,口中又在低促的道:“头儿,若是他们要跳了,不用加以阻止么?”

宫笠摇头道:“不必。”

回答着,他已发现舱板的左弦边有一个铁环把手,他走过去拉着铁环,用力一掀,嗯,一大块舱面板立时掀开,下面是湿漉漉,霉潮潮的底舱,可不是,一张小得可怜的竹筏子就是搁在那里,竹筏上头,一点不错横缚着两把大浆!

宫笠将底舱的那张小竹筏子拖了起来,又把舱板盖回去,竹筏子斜竖在船舱里更不像个玩意——好是用五根碗口粗细的毛竹并排缠扎起来的竹筏,两尺来宽七尺来长,看上去瘦叽叽,松跨跨的,真不知道能否载得了四个人的重量?

把竹筏摆置妥了,宫笠一扭头,正好与早已怔愣着坐在床上的廖冲师徒打了个照面,廖冲睡眼惺松,满面油腻的沙着嗓门道:“王爷,你这是想干什么?”

宫笠低声道:“二位也该起身了,我的顾虑没有错,有人要在海上暗算我们,这张竹筏子就是我们暂时用来飘浮海上的工具。”

吃了一惊,廖冲尚存的三分睡意也顿时被吓跑了,他紧张的道:“真有这回事?老弟,你没有搞错吧!这可不是玩笑得的!”

宫笠啼笑皆非的道:“当然错不了,廖兄,我怎会开这样的玩笑?”

伸腿下床,廖冲惴惴的道:“不知道是谁要截在这汪洋大海上坑我们?”

宫笠道:“还不清楚,但不必急切,很快我们就会弄清楚的!”

咒骂了一声,廖冲恨恨的道:“好阴毒的王八羔子,杂种畜牲,你什么地方不挑不拣,却偏偏选了这么一处水天相连的所在?娘的皮,分明就是想占我们不擅水性的便宜,简直可恶透顶!”

鲍贵财也迷迷糊糊的道:“二二叔,你既尚不知是……

是是哪个主主儿想算算计俺们,却又又怎的会晓得这桩事事体来来着?谁谁谁告诉你的?”

宫笠道:“掌舵的那个,名叫崔水蝎子,他方才透露给我听的。”

廖冲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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