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所经历，所看的，给她的触动很大。
以前战争在她所认知中，无非就是争夺打杀和死亡，可当真正亲眼看到，亲身处于这种死亡氛围中，感觉却又不一样。
她自认不是什么良善的人，却也无法看着那么多人在自己面前被夺走生命。
“可以，你已经去过一次，基本守卫们也能认得你，你拿我的牌子就可以了。”柳老说着，拿出一块金色的牌子给她。
慕然接过牌子，向他道了谢便离开。
有这块牌子，基本畅通无阻，顺利的来到了风凌琅的大帐前，询问了下军卫，知道里边只有风凌琅一人，便劳烦他通报一声。
“怎么样？累坏了吧。”风凌琅在她进来的时候已经饶过桌子走下来，快步朝她走去，抬手摸摸她的脸，拇指摩挲这眼底下的青黑，眼中满是心疼和歉意。
“没事。”慕然笑着摇头，“情况怎么样了？这战争还要维持多久？”
风凌琅顿了顿，随后摇头，拉着她的手走上去，又拉着她坐怀里，“大概还要一段时间。”
慕然沉默了下，突然抬手，手心上出现了一本册子和一个玉简，“上次遇到你的时候忘记说了，来之前我已经进入筑基期，第二道门开，猊风给你挑了一套功法，你用意念控制玉简中的灵力就不可以读取。”
风凌琅有些讶异，拿过玉简好奇的把玩了下，“那你呢？”
“呵，我自然也有，对了，还有一块测灵石，可以测试灵根，他说我们这儿的人体质和修者似乎都差不多，都拥有一些不同属性的灵根，如果要修炼修真者的功法，必须要测试灵根再对照修炼，我已经给家里的人都测试了，也传了功法，你要不要先挑一些人出来？”
风凌琅凝眉思索了下，“嗯，这事儿等这场战争结束了便可以开始了，现在暂时不要，不安全。”
“嗯，还有……”慕然迟疑了下。
“还有什么？”
☆、第七十八章 一场故意为之的战争
“是锦宣，他也想修炼，不过他的体质不适合洗精伐髓，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可……”
“他想尝试吧。”风凌琅代替她说出，似乎一点都不惊讶，只是叹了口气，“有多少成功率？”
“一半……多一点，我尽量会想办法，想给他调理好身体。”
“这是他的愿望，没人能帮他做决定，我也只能支持他，你也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没什么，不过……呵呵。”慕然想到风锦宣现在的情况，忍不住又笑道，“你还不知道吧，你皇叔终于红鸾星动了，大概好事将近，说不定你回去的时候就能喝到喜酒。”
“哦？是林家那个丫头？”风凌琅一挑眉，立刻就猜出，随后笑道，“是不是也有你的一部分功劳。”
慕然忍不住轻笑，抬手捏捏他的脸颊，“你太聪明了！”
“呵，是太了解你了。”风凌琅握住她的手，失笑道。
“还有，凌琅，我……我想用灵水帮士兵们改善身体，你觉得如何？”
“不行，太危险。”风凌琅眉头一皱，直接拒绝。
慕然便知道他会拒绝，“这次我亲眼看到了，看到那么多人就在眼前咽气。”每每想到那一幕，她总会心下发凉。
风凌琅沉默了下，伸手把她抱得更紧，好一会才低低说道，“抱歉。”
“为什么要和我道歉，是我自己要来的，而且也是早晚都要面对的，原本我就做好了心里准备，可想的和亲眼看的毕竟不同，我不想总是如此束手无策，什么也不做。”
风凌琅抿着唇，他想说这就是战争，有死有伤，再正常不过，可看着怀中人黯然的脸，他说不出。
“你放心，我会尽量小心避免暴露，我打算把灵水弄成药水，给柳老们炼制，走个过场，这样就不会被怀疑了。柳老在军营中德高望重，相信不会有人起疑的。”
“可是那是你……”
“我不在意，我拥有的已经够多了，分摊出去也好，会更安全一些。”
“……好吧，但不要过头了，要适量，而且这些东西就算柳老他们你也要慎重，特别是空间，灵水的能力也暂时不要给他们知道。”
“我明白。我会小心的，你也是。好了，我不打扰你了，你先熟悉一下这本功法，最好能尽快练起来，听猊风说这个练到一定境界，可刀枪不入成就金刚之体。”
“好。”风凌琅笑了笑，突然抬手解开她的纱巾。
看着那凑近的脸，慕然顿时屏息。
“傻瓜，闭上眼睛。”风凌琅低笑。
慕然下意识的闭上眼睛，便感觉唇上一热。
…………
“生肌药水？”
听慕然要提供一种新药让他们炼制，众人都诧异，但心里却忍不住有些期待。
“有什么作用？”柳老忍不住问道。
“此药水可口服治内伤也可外用治外伤，效果比玉疗膏只会更好，而且拥有一定的凝气续命作用，可以在服用下后以气护体，也就是说，像上次那样处于生命危急的重伤者，服下后可以延迟一定的发作时间，外用可立刻止血并促进肌肉生长加速愈合。”
众人狠狠倒吸了口气。
“你，你可是确定了？真有此效果？”柳老颤抖着手，声音略有些变调，却没有人会笑，都是死死盯着慕然看。
若此药真有这个作用，那简直就是救命仙药啊。
“我能保证确实有这个效果，不过我只在妖兽和普通动物身上试验过，人的话，并没有，但也尝试过给病人用，效果都很不错。”慕然说道。
几人面面相觑。
“你为什么突然要我们炼制？”柳老再次问道。
慕然苦笑摇头，“说实话，我不是第一次看到死亡，但却是第一次看到这样惨烈的死亡，我当时真的被吓住了，我不想再看着一条条生命在眼前溜走却什么都做不了，而且这东西，加上之前的玉疗膏，其实并不能算我一个人所做，也有我师父从中指导而成，但我师父的身份需要隐秘，不能暴露，所以我只能劳烦你们做下挡箭牌了。”
“这……这挡箭牌还真是……”洛河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这药真的能取得如此成果，那么简直就是撼动整个大陆的东西，到时候炼制这药的人肯定会成为整个大陆所敬仰的存在，这是要白白送给他们成名立万的机会啊，这挡箭牌也太好了吧。
其他人显然也是如此想。
“不过有一点，这药水制作的时候其中一些需要特别配置，而这配置我暂时还不能与你们知道，我很抱歉。”
“不。”柳老连忙摇头，想了想又道，“这样不行，白白占了你的功劳和名头。”
“呵，我希望你们不要这么想，一来我并不是把整个制药流程都让你们知晓，你们只是帮我而已，而用你们的名字来掩饰也是我自己的意思，这样算起来是我占便宜了，再说，现如今人命重要，下一次战争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也无需纠结太多，大不了以后若此药面世的时候也记上我的名字分杯羹就可以了。”
众人又沉默了，总觉得还是不妥，但也无法反驳，而且她说得也是，现在人命关天，随时战争又会爆发，这药如果真有此效用，肯定要制作的。
“好吧，不过按照你之前教的提炼手法我们并未学会，你看要如何分工？”柳老考虑了下便答应，反正以后有机会的时候大不了就解释一番，重新给她正名。
慕然闻言微微一笑，松了口气，“提炼的流程就交给我就行，我会给你们提供所有灵液，而你们所要做的，便是按照我说的步骤炼制成药水便可，具体的我会按个说明。”
“这需要大量的灵液吧，你可以吗？”歌青忍不住皱眉。
“应该没问题。”
谈论到此基本就结束了，接下来就探讨起炼制的问题。
慕然的打算很简单，炼药也不假，只是所谓的灵液换成泉水而已，然后再炼制一些小培元丹，溶入灵水中给他们分别稀释炼制，说起来也就是走个过场，只是这个过场只有她自己知道。
固本培元，这对武者有作用，普通人也有作用，武宗之下的，确实也能当救命药。
当然，也只是救命，在生命危险的时候才体现出来，平时若吃了，也只是强健身体的作用，武修还能提升武力。
这丹药算是一品丹中比较好，也用得比较广的一种，多给炼气期铸元练气。
反正她本来就打算炼制一些给家里那些修炼的人用，现在就当提前练习好了。
接下来柳老便让洛河安排下去，外边的事情安排一些人去管，然后他们这些人就安排一下轮流炼制。
所以接下来的军医区几乎很少看到大药师们，听说都在炼制新药。
众人也不敢去打扰。
为了方便慕然提炼，柳老特意给她单独一个帐篷，并让人守着在她提炼的时候不要去打扰。
慕然自然欣然接受，在帐篷里边闭关了三天，若非之前她有吩咐过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要进入的时候，柳老恐怕会带人冲进去，这三天不吃不喝真的没问题？
后来还是歌青给他说灵木喜欢自备药水当食物吃，最后柳老才忍着没进去，但心里还是担心得不行，一来慕然现在的重要性已经完全凸显出来，二来她的身份毕竟不一般，若她出了什么事情，他该怎么和琅王交代。
半个月后，穆国再次发起了一场短暂的战争，战争只持续半天，并没有出现死亡人数，不过不少人还是受伤。
“他们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慕然完全不了解，这么磨着有什么意义，在消耗这边的时候，难道他们自己也不消耗么，若说是试探的话，这么时不时的试探也太过明显了。
“大概是想制造机会吧。”风凌琅冷笑道。
“制造机会？”慕然皱眉看着沙盘。
“一个让我失利的机会，一个可以参我一本的机会。”
慕然一愣，错愕看他，随后便明白了。
之前朝中出现争议的时候，明显说只是一场小型战争而已，当初争议最大的就是没有必要开战，和开战的话没有必要派琅王出战。
当初这两个论点都是保和派一番主张的。
现在配合风凌琅的话，便不难想明白了。
既然朝中有人和穆国里应外合勾结一起，那么这场战争或许还是他们想在军中安插更多人的机会，所以开始不想琅王出征，而是让某些人说安排的人出征，获取一些兵力，然后再和穆国来一场戏码，给那个人赚取军功的机会，慢慢的分裂风凌琅的军权。
但是最后皇帝还是让风凌琅出征了，大致可能有两个原因，一是元帝可能也看出了其中的猫腻，不愿意中计，二是元帝也想借这个机会削弱风凌琅。
对方用拖延的消耗战，这不管输赢，一场不轻不重的小型战争竟然打那么久就已经会让人对风凌琅有些看法了，让他稍微失了威信，至于战场上，这战争是大型还是小型，也只有这边知道，百姓们也看不到。
然后就是兵力损伤，小伤亡或许构不成什么话题，但是若是出现大伤亡呢，一场小战打得损失惨重，琅王该如何交代？
慕然明白了，看来上辈子那场战争果然是针对风凌琅的局，可是，既然风凌琅知道，为何……
她记得风锦宣也说过，风凌琅有对策，可上辈子到最后的发展还是对他极为不利。
“那你现在可有对策？”她忍不住问道。
☆、第七十九章 构建十年的悲剧
“……有。”风凌琅顿了一下，才慢慢开口。
那一停顿，却让慕然听出了异样，不由抬头看他，见他眼神带着某种类似担忧挣扎的情绪，不由心也一紧，“什么？”
风凌琅只是沉默的看着她，手轻轻的顺着她的头发，似乎迷恋上这种感觉，好一会后他才深深叹了口气，“原本我并不想让你知道，但是既然我们是要走一辈子的，也不可能藏着一辈子，然儿，你应该知道其他人对我的看法。”
慕然一愣，便明白过来。
外边多数人对风凌琅的看法，无非就是狠辣、睿智、冷酷无情、城府极深，刚愎自用等等，有褒有贬，而对风凌琅性格的解析，几乎都认为他是个极为冷酷的人，特别是在上次大婚之后，风凌琅的冷漠旁观更让人打上一个薄情寡义的标签。
“我知道你并不是那样的人……”
“不，我是。”风凌琅轻轻摇头，打断她的话，“他们想得不错，我确实是个冷漠无情，薄情寡义的人。”
慕然只是错愕的看着他，眼中带着些迷茫，不明白他自贬的目的，但接下来对方就给她解惑，也让她顷刻变了脸色。
“因为我的办法就是，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
慕然脸色煞白，她突然想到上辈子那极有争议的伤亡数字，心突然飞快的跳了起来，手忍不住轻轻的发抖，“你……的意思是……”
风凌琅看着她白了的面色，抿了抿唇。
慕然突然起身，推开她，脸色白得难看，“我希望我是猜错的，我所认知的风凌琅并非那样无情冷酷的人，而是个爱兵如命有情有义的好元帅，好将领。”
风凌琅面对着她的目光，只能转开。
慕然脸色更白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那么做，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那都是生命啊，他们都是你的士兵，陪你征战沙场的战友，你怎么忍心……”
“……然儿……”
“有没有回旋的余地？”
窒息般的沉默让慕然觉得有些头晕，喉咙仿若有把火在烧一般，每次的吞咽都觉得刺痛非常。
“告诉我，为什么？是什么让你竟然愿用这么多条命去换。告诉我，不要让我误解你，不要让我有机会怨恨你，更不要逼我……离开你。”
一想到这些天军医营里边的和乐融融和医师们的满脸期望，她便觉得有些无法呼吸。
他们正为能救更多的人，保住更多的生命而努力，可她的爱人却才是那个收割生命的人，这反差让她一时无法接受。
可惜回应她的，还是沉默。
慕然只觉得一颗心冰凉得彻底，仿佛被一只大手狠狠扼住拖入深潭中。
她深吸了口气，抬手围上纱巾，绷着脸直接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