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情丝(弃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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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情丝(弃后)-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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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卫权更是胆颤,磕头道:“老臣愿亲自向受害家属赔罪!”
  那些受难者,都是些平民,他带着众属登门赔罪,再赔些银两,或许……或许会好一些?
  “顾将军!莫非是越老越糊涂了?自古将军带兵打的是敌人,可有自国兵将双手染上百姓鲜血这个道理?若赔罪便能了事,是不是人人杀人之后赔罪便一了百了?”云晋言低喝,顾卫权这想法,还真是简单。
  顾卫权浑身一抖,为官至今,还从未遇到这等事情,无前例,如何处置,凭的不过民心,和君心。
  “老臣失职,愿听凭皇上发落!”顾卫权心一横,只能赌着皇上如今还不敢动自己,毕竟此事,错不全在他身上,若要杀了他,手下那批将士定不会善罢甘休,因此而扰乱军心,皇上也会有所顾忌。
  “顾将军先在审法司里呆一阵可好?”云晋言轻叹口气,道:“朕是想保你,可现下也该避避风头,待查清一切,自会放将军出来。”
  “老臣叩谢皇恩!”顾卫权一听云晋言的语气,马上磕头谢恩,只要皇上偏袒于他,此事便好办得多。
  话刚落音,便有两名侍卫带着顾卫权离开。
  云晋言的脸瞬间阴沉下来,捏着毛笔的手不自觉的用力,竟“卡擦”一声断开来,有对手是好事,可他最讨厌被人逼迫!
  “皇上,沈墨今日一早回宫,身受重伤!”魏公公入殿行礼道。
  云晋言挑眉,颔首。
  “皇上,刚刚御林军总领过来问,冷宫要守到何时?”
  云晋言抬头,眼神变了变,冷声道:“一直守着!”
  黎子何换了身衣物,未去冷宫,未去桃夭殿,而是出宫到了冯府。风声萧瑟,哪比得了人心,黎子何红着眼,从管家手里接过冯宗英的骨灰盒,云晋言说要送到将军府,并未指明哪一日,让冯爷爷多陪陪她吧。
  冯府后院有一片梅林,小时候的季黎很是喜欢,因为白茫茫的冬季,唯独那里有一片颜色,且清香宜人。那时候人人都笑言,她的一身红衣,比梅花更添冬日亮色,如今她才知道,要在冬日盛开,是多么不易,那般苦寒,不是人人都能熬过。
  黎子何抱住骨灰盒,眯着眼靠坐在一棵梅花树底,暂且,容她休息,容她缅怀片刻吧。
  心才刚刚柔软下来,眼泪便直直掉下,曾经她摔跤会哭,被针扎到手指会哭,与爹争吵会哭,与云晋言闹别扭也会哭,她知道,她一哭,便如梨花带雨,娇嫩可人,任是心若坚冰,也化作一汪春水,哄她笑逗她开心。
  如今她受杖刑不哭,受鞭刑不哭,被人抛弃不哭,被人欺骗不哭,因为不值,可这世上啊,值得她哭的人,一个个离开了。
  蓦地肩上一暖,眼泪被人细细擦去,黎子何睁眼,见沈墨拧着眉头,眼里盛了些许怜惜,伸手替自己擦着眼泪。
  慌忙撇过脑袋,瞥了一眼肩上的披风,拿手擦去泪渍,冷声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沈墨长叹一口气,随着黎子何坐下,仰面看着灰沉沉的天空道:“有人与我说过,人死了,会在别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他们只是换了地点,换了方式,其实从未离开,无需难过。”
  黎子何愣住,半晌,缓缓点头,突然想到,或许沈墨说的是正确的,所有人死了都会有新生,譬如她,只是她刚好记得上辈子的事情罢了。
  沈墨看着她红肿的双眼,心中一抽一抽,单薄的身子靠在树干上,好似被风一刮便走,伸过手,轻轻揽她到胸前,柔声道:“若执意报仇,死伤难免,将来更是只多不少,可若就此罢休,便到此为止,你可愿放下那恨?”
  “放不下。”黎子何未有一丝犹豫,脱口而出,一面轻笑着,一面眼泪又掉下来,道:“一千人命算什么?我季家九族,死者何止上万?”
  “那一千人,不是普通百姓,你无须自责。”沈墨好似不经意地拂过黎子何的面,擦去她的眼泪,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饶是嘴里说不在意,心中……还是会有芥蒂吧……
  见黎子何不语,沈墨又道:“更何况此事是我一人做主,并未与你商量,与你无关。”
  黎子何的喉头哽住,不知该如何作答,突然嗅到一股血腥味,连忙抬起脑袋,急道:“你那么重的伤,为何又出来了?”
  “无碍,皮外伤而已。”沈墨眸中突然盛满了笑意,拂了拂黎子何的碎发,西南的伤药最是好用,再重的外伤,七日便可痊愈,他又是习武之人,有内功护体,自是比一般人好得更快。
  “你该回去休息。”
  “我陪你。”
  黎子何眼眶一热,撇过脑袋,抱紧了怀里的骨灰盒,半个身子斜躺在地上,靠在沈墨膝头,哽声道:“沈墨,我靠一下,一下便好。”
  长发散了整个膝盖,沈墨慢慢顺着,轻声道:“我的身份,日后定与你坦承,可好?”
  “嗯。”
  “复仇之路,注定艰难,但,你信我,会一直陪着你……”
  “嗯。”
  残阳突地穿破浓厚乌云,透出几丝光亮来,黎子何只觉得心头的重担突然轻了许多,一口浊气从胸口吐出,眼前的世界,干净清明得多。
  信的,原来,她对沈墨,一直是愿意相信的。
  愿意相信,却又害怕相信,只怕会再次信错人,所以在意,在意他对自己不够坦诚,在意他隐瞒实力隐瞒身份,可他这么一说,突然觉得豁然开朗,既然愿意相信,那便信吧,犹豫徘徊优柔寡断,为难的,永远是自己。
  两人之间沉默流淌,却分外安宁和谐,不知不觉中,夜幕降临,沈墨摸了摸染上露气的披风,打破静默道:“回宫吧。”
  “嗯。”黎子何起身,好似如梦初醒,“你带我去冷宫可好?”
  沈墨颔首,低声道:“今夜子时。”
  黎子何见他神色不对,马上明白过来,连偶尔一次出宫,都有人跟踪么?
  “我们刚刚说的话,他们会听见么?”黎子何假意紧靠着沈墨,轻声道。
  沈墨摇头:“他们怕被发现,在三十步开外,看得见听不到。”
  黎子何了然点头,又突然想到什么,忙离得沈墨远了些,刚刚两人的动作,已经很是亲密,被人看见还不知会怎么想,沈墨却拉住她的手臂,随即扣住她的五指,轻轻一笑。
  “我……我是男子……”黎子何一边甩着手,一边紧张道。
  沈墨又笑,将她的手扣得更紧,“无所谓。别人怎么看,我无所谓。”
  无所谓,黎子何眼前一阵氤氲,对沈银银无所谓的沈墨,对世人眼光无所谓的沈墨,对千条人命无所谓的沈墨,究竟会对谁,有所谓?
  子时早过,黎子何此时窝在沈墨怀中,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眼都不敢眨一下,躲在冷宫中的树丛之后,看御林军来来往往的巡逻。
  之前沈墨对她说冷宫有御林军把手,她有了心理准备,可过来之时还是被这阵势惊到,来往的御林军,竟是比西宫还多,过了子时也未见减少。
  “往南!”黎子何轻声道。
  以往,越是往北,越是僻静,可兜了几个圈,黎子何发现,越是僻静的地方,御林军越是多,或许,往南的宫殿会少些。
  “云晋言只让他们巡视,并未告知目的。”沈墨在黎子何耳边释疑。
  暖暖的气息扑在耳畔,一阵□,黎子何撇开脑袋,轻轻颔首。
  往南走,御林军是少了些,灯火也渐渐多了起来,同时也让人觉得藏不住什么秘密,黎子何有些焦躁,不可能每日让沈墨带她进来,自己一人又无法翻过宫门,今日好不容易来一次,定不能一无所获。
  “往西。”黎子何又开声,她身为季黎的时候,并未来过冷宫,可往西面绕道,比直接到北面来的容易。
  夜色深沉,由西往北走,一个又一个空荡荡的宫殿,北风灌透的呜咽之声很是吓人,沈墨带着黎子何,一时隐入丛中,一时躲在廊后,好在他轻功甚好,脚步轻盈,未被人发现。
  “被拦住去路了。”沈墨突然开口,低沉的嗓音好像附了磁力一般。
  黎子何眯眼看清前路,才发现一处主殿,横在左前方,宫殿后便是围墙,再之后应该就是那片北湖。
  无法从殿中横穿,殿前又满是御林军,黎子何心中一堵,今日恐怕要到此为止了。
  “算了,走吧。”黎子何轻声道,再拖些时辰,便该天亮了。
  沈墨好似也有些疲倦,叹气点点头,正欲揽住黎子何离开,突然左前方的宫殿传来细小的“嘎吱”声,沈墨有内力,夜晚又太过安静,那声音便扩大一般响在耳边。
  沈墨停住脚,黎子何也顺着他的眼睛看过去,左前方的宫殿,一扇窗突地被打开,从中窜出一个人影,飞快朝着他们的方向奔来。
  接着传来御林军的声音,大喊:“站住!”
  沈墨手一紧,抓着黎子何便要离开,黎子何却怔在原地瞪大了眼,直直盯着那个人影,近一点,近一点,再近一点便能看得更清楚,那人,那人是郝公公……


                  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子何,走!”眼看御林军就要追过来,沈墨顾不上黎子何脸上的惊诧,抱住她便踏着步子快速离开,回头看了一眼御林军,朝着刚刚那名男子的方向追去,该是没发现他们。看了看天色,沈墨未再多话,径直回到太医院。
  “好好休息。”沈墨见黎子何仍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拿手蹭了蹭她的脸,柔声笑道。
  黎子何木然点点头,朝着自己的小屋走去,脑中全是刚刚那个身影,夜太深,只是依稀见他穿了一身太监长衫,动作还算矫健,那容貌看不太真切,可看他第一眼,闯入脑中的便是郝公公。
  他曾经是云晋言的贴身太监,几乎是自云晋言出生便在一边伺候着,功夫自是有一些,对云晋言也很是尽心尽责,为人和善且心地极好,那个时候,每每她和云晋言二人一起,他便识趣地找机会退下,云晋言借口出宫也是他一手担着,云晋言做了皇帝,他自然是跟着升官,那么些年下来,对他太过熟悉,即便没看到脸,黎子何几乎能肯定,那人是郝公公无疑!
  可沈墨上次说郝公公死在红鸾殿的火场,那人若真是他……
  黎子何心中突地浮起一个设想,一个让她惊出一身冷汗的设想,如若设想成立,所有的疑点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无知觉中回到小屋,无意识地点燃蜡烛,黎子何被自己的想法惊到,拍了拍脑袋,胡思乱想胡思乱想!吹灭了蜡烛倒床便睡。
  沈墨见黎子何进屋,提了一口气快速回房,刚刚关上房门,便再撑不住,跌坐在桌边。
  黑色的夜行衣,胸前背后已经被血色浸透,那血还未有止住的趋势,再运起一口气,沈墨撑着点燃油灯,灯光乍亮,印出他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一手撕开夜行衣,身上的白色绷带早已染作鲜红,沈墨解了绷带,伤口已然尽数崩开,还在往外渗血,分外狰狞。
  找出药酒,咬牙清理伤口,至于背上的,只能草草了事了。
  “公子!”御林军服饰的男子从窗口翻入,沈墨刚刚上好药,正在重新上绷带。
  “如何?”沈墨的声音有些虚弱,淡淡道。
  男子拱手道:“制造骚乱成功,想必公子已经有所耳闻。一千死士均为自愿,托属下代为传话,生为暗部人,死为暗部魂!”
  沈墨身子抖了抖,手上的绷带掉在地上,暗部,当年他爹,平西王谢千锵察觉到先帝对他起疑,唯恐哪日被先帝扣个罪名夺了性命而沈墨无所依,秘密培养了一批死士,任务便是保护沈墨。沈墨十二岁时便接手暗部,十五岁那年离开西南,从此未再多管,如今谢千濂手下的雇佣兵将领,多是出自暗部,这次潜入云都的万名精兵,同样来自暗部。
  “好生安葬。”
  “属下明白!”
  “云晋言是何态度?”
  “顾卫权被押入审法司,此事云晋言好像打算压住。”
  沈墨轻笑颔首,要除去顾卫权,竟比想象中还要困难,事已至此,即便是为了那一千亡灵,顾家也非倒不可!
  “桃夭殿和冷宫呢?”
  “姚妃时常闭门不出,云晋言也未曾入殿,无法知晓殿内发生何事,偶尔见到姚妃,形容憔悴,精神恍惚。冷宫未发现异常,近日御林军徒增,我等不方便大肆行动。”
  沈墨颔首,摆手道:“可以退下了。”
  男子略有犹豫,随即拱手道:“公子,请公子务必好生照顾自己的身子!”
  说罢,转身翻窗离开。
  沈墨看着落在地上的绷带,身子僵住,良久,唯闻一声叹息。
  黎子何一觉醒来才发现自己身上不知何时染满了血渍,心中一抽,只有可能是沈墨的,昨夜她竟没发现,他说无事自己便无所顾忌地让他带自己去冷宫,一直运功快行,那伤口,怕是早就崩开了吧……
  压住心中愧疚,黎子何推开沈墨的房门,见他果然面色苍白地斜躺在床上,让他再带自己去冷宫的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伏在床边轻声道:“对不起……”
  “无碍,休息几日便好。”沈墨笑着拿手蹭了蹭黎子何的脑袋。
  黎子何轻轻颔首,垂下眼睑,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沈墨轻声道:“有何事直说便是。”
  黎子何抬眸,扫了一眼他苍白的脸,更觉惭愧,有些话又不吐不快,心一横,开口问道:“关于郝公公,你上次所查,不会有错?”
  “不会。”沈墨肯定回答,强调道:“六年前红鸾殿大火,他便再未出现过。”
  “那会不会……他没死?实际上藏起来了?”黎子何说出自己想了整晚的猜测,所有人都以为郝公公死在那场大火,或许只是他接火遁走,藏身……冷宫……
  “理由。”沈墨对上黎子何的眼,认真道:“他当年跟着云晋言,好不容易等他登基为帝,又极得圣宠,为何假死藏身?”
  黎子何抖了抖唇,理由,她有猜测,一个荒唐的猜测,无法说出口的猜测。
  “你觉得昨夜那名太监,是郝公公?”沈墨拧眉问道。
  黎子何顿了顿,轻轻颔首。
  片刻,未听沈墨再语,黎子何抬头,见他一副沉思模样,目光闪了闪,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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