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情丝(弃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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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情丝(弃后)-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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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子何停下脚步道:“刚刚的确多亏郑公子,只是今日子何还有要事,日后定有机会再见,届时再好好答谢公子,子何先行一步了。”
  黎子何轻轻一笑,抬步便走了。
  “哎哎哎……”
  郑韩君见黎子何冷静自信的模样,突然呆了呆,反应过来时黎子何已走开许远,只能在对着他的背影大喊道:“我说要不你让你那个泼辣师妹也下山?我学了几年武,等着跟她拼一拼呢!”
  黎子何没再回头,也不知道听见没有,郑韩君垂头丧气地哀叹了一声,人家不理他,总不能死皮赖脸地缠着,宁愿被那个泼辣丫头揍,也不想回去又要面对那个冰山脸的老爹,天哪,在云都的日子要怎么过啊……
  黎子何并未直接回客栈,拿了些银票在钱庄换作银两,往城南方向走去。
  城南有间荒弃的大宅,据说常年闹鬼,因此无人敢住,卖不出去也租不出去,宅子的主人干脆丢下宅子,带着家人远走他乡。
  黎子何慢步走上前,抬头看了眼灰尘厚重,满是蜘蛛网的门楣,大红漆门早已艳色褪尽,透出斑驳的黑黄绣纹,庭院里的树却是越长越高,已经有不少枝头探出墙来。
  黎子何伸手拉住门环,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一五一五,吾一吾一,吾乃一人。
  不过稍许门便被打开,是个孩子,一身宽大且破烂的衣服套在身上,脸上沾满黑灰,水灵的大眼里有些戒备,带着疑惑盯着黎子何。
  黎子何唇角微微仰起,三年前,自己碰到沈墨时,也是这副模样么?
  “我住过这里。”黎子何开口,不想对孩子太过生冷,可对着陌生人,语气始终热络不起来。
  孩子的眉头拧得紧了,却还是侧个身让他进去。
  五年前,云帝下令清整云都,城内不可有乞丐随街乞讨,更不可随意露宿街头,一旦发现便以扰民乱市为名治罪,轻则拘禁几日驱逐出城,重则重打三十棍,扔出城外。令下三日,云都乞丐纷纷游走它处,但始终有那么些孤寡老小实在没有银钱和力气离开,或是因着某些原因不愿意离开云都的乞丐,如今他们便聚在这个宅子里。
  黎子何一进院子便看到那日在街上企图讹诈他银两的母子坐在门槛上,妇人一见是他,脸上烧红一片,低着头牵着孩子别扭地进屋了,倒是那孩子,疑惑不解地频频回头。
  黎子何明白他们的戒心和不解,这个宅子甚少人知,进门也需暗号,若非自己人,是不可能知道的。
  黎子何扫视一周,宅院里的很多“乞丐”们穿着再不似往日破旧,有些人还穿得很是“富贵”,心下了然,不能乞讨,又想生存,便只能变着法子寻银子,坑,蒙,拐,骗?
  眼角泛过一丝讥笑,黎子何拿出一包银子,当着众人的面放在宅院中间的大树底下,提声道:“可有病者?小生可为其诊治,不收银两。”
  炎热的夏日,正午阳光分外灼人,树底下的黎子何,脸上带着少许笑意,席地而坐,阳光透过叶间缝隙在他身上洒下光点,随着清风移动。
  宅院内突然静谧,几十双眼睛灼灼看着黎子何,一袭青衫,肆意坐在地上,神色间没有不屑和鄙夷,垂下的眼睑遮住眸中神采,让人看不出他此时的心绪,却感受到宁静的和煦,仿佛超脱于人世,心中的防范和戒备有些微散去,却始终怯怯不敢上前。
  “梧桐雨,树下栖,爹娘弃,梧护汝……”
  黎子何启齿,三字四行十二字,来来回回清晰响在沉静的院落中,一片青叶缓缓飘下,落在肩头,黎子何抬手拿下来,触着嫩叶的柔软,早已在心底雪藏的某个角落嘶声力竭地叫嚣着疼痛,却被她脸上的轻笑掩过。
  “是你,你……回来了?”
  一群人中唯一显得饱满些的老妇颤颤巍巍站起身,蹒跚着慢慢上前。
  黎子何眸中波澜不定,却只是轻轻点头,算是肯定,接着道:“今日来给病人看诊,可有病患?”
  老妇满面欢喜,连连点头,转个身,对着众人大声道:“是咱们这出去的,咱们这里出去的!有病的快来看,身子哪里不舒服也来看看。”
  老妇一说,原本蠢蠢欲动的几个人都毫不迟疑地站出来,不稍片刻,树底下黎子何身边密密麻麻围了一群人,有要看病的,有仰着头颅单纯想要看清黎子何长相的,脸上的表情有欣喜有好奇。
  黎子何站起来,抬手示意大家安静,道:“排队可好?时间有限。”
  对于这个从这里出去,却又散发着无可言状贵族气势的黎子何说出的建议,众人像领到军令一般纷纷散开,排成一条长队。
  黎子何再次席地而坐,这般,拿脉比较方便。
  日头渐渐下滑,那颗梧桐树,连同黎子何的影子,越拉越长,细密的汗珠在额间沁出来,黎子何每看完一个病人便用袖子拭去,再抬眼,最后一名病患,红着脸偎在妇人怀里,不时拿大眼羞怯地看看她,又立马垂下眼睑。是昨日在街上行骗的母子二人。
  “还未去看大夫么?”黎子何只是看了一眼,便拿住孩子的脉门。
  听到妇人深吸了口气,却是先听到孩子略有些虚弱的声音:“娘好久没吃饭了……”
  “病情没有恶化,我说几样简单的药草,趁着药铺未打烊,快些买回来吧。”黎子何没有抬头,看了眼钱袋里最后一点碎银,一起递给他们。
  “谢……”
  “不必。”黎子何利落打断妇人的道谢,道:“我也不是平白行善,利人利己而已。”
  妇人的唇又动了动,最终什么都没说,低着头,下巴几乎快到胸口。见黎子何半天没再说话,悄悄抬头,只看到他从腰间再取下一袋银两,转身放在梧桐树底,步履轻缓地离开。
  “公子!这银两……”妇人再忍不住,开口叫住黎子何。
  黎子何脚步未停,叹口气道:“拿去分了吧。”
  微阖双目,密长的睫毛在脸上投出斜长的阴影,黎子何一步一步,既然离开便不再回头,连同那颗梧桐树一起再次封存在心底。你曾说,若有朝一日,可以捧着大把银子,定要让这宅子里的乞丐人手一份,你曾说,最大的心愿,便是这宅子里的人都能展颜欢笑,今日我做的这些,你可会高兴?

                  第七章 公试
   太医院一年一次的公式,内容除了测试医理,药理,还有宫中礼仪规矩,各种条条款款都要记牢,这些对于黎子何而言不是问题,医理药理,这三年所学虽说及不上那些在医药世家长大,从小学医的学生,也不至于太差,而宫中礼仪规矩,她也是再熟不过。现在让黎子何头疼的问题,是公试的最后一轮。届时太医院会招来不同病症的病人,现场把脉开药方,这一轮是否成功,对能否入太医院起着决定性的作用。
  这三年黎子何几乎看遍了沈墨的藏书,沈墨也是不遗余力地教她,只是真正看起病来……
  自从有了第一次,沈墨每次下山看诊都带着她,碰到简单的病症也直接交给她来处理,可是这样的日子毕竟不多,真正看病的机会实属少数,常见的简单病症她还一探便知,若要碰上什么疑难杂症,单凭医书所记载的纸上谈兵恐怕是应付不来。
  三年来黎子何第一次无法入眠,翻来覆去想了一整晚,若是真遇上她所生疏的病症,进不了太医院,那该如何?
  那一片金碧辉煌,那一世浮华如梦,曾经唾手可得,曾经虚如幻影,如今终是再次回来,只需最后那临门一脚而已,几年来平静无波的心湖终于再次翻腾。
  缺失了冷静,最后的困难突地在眼前无限放大,忐忑中觉得好似无论如何都无法越过最后一道坎,它就那么横亘在脚下,一脚抬高一分,它便涨高一分。
  天色微亮,房内已不再一片漆黑,黎子何却觉得前途仍是黯淡无光,睁着眼躺了一夜,头痛欲裂,干脆爬起来打开窗透会气。
  清晨的空气冰凉沁心,街道上只有少许几人踏着匆忙的步伐,黎子何趴在窗边看行人来来往往,眼皮渐渐沉重,眼前光影重叠,迷迷糊糊中看见一个淡蓝身影,走在街道上,举手抬足见分外熟悉。
  一个激灵站起身,睡意全无,是沈墨。
  黎子何快步出了房门,下到客栈,站在客栈门口却突然怔住,自己为何要这般匆忙赶下楼?沈墨医术精湛,那是他自己的,帮不了她半分,他每月都会下山,只是碰巧看到而已,有何稀奇?
  黎子何转身,再见也无话可说,徒增尴尬而已。
  “子何。”
  沈墨路过客栈,一眼便扫到她在客栈前站住,见她好似没看见自己,转身要走,立马喊住。
  黎子何脚步一顿,回头,浅浅一笑。
  沈墨快步朝客栈走过来,透着些许急切,近了黎子何才看到他又纠结在一起的双眉,问道:“有事?”
  沈墨颔首,一脸严肃,问道:“银儿可有来找过你?”
  “没有。”黎子何实话实说。
  听她这么说,沈墨的眉头拧得更紧了,叹口气道:“那日送你下山,本以为银儿还在房中未曾起身,哪知道人早已不见,我以为她是寻着你来了。”
  黎子何摇头:“我想快些下山,走的山路,若银儿真是寻我,也会与我错过。”
  沈墨颔首,看住黎子何憔悴的脸,才两日不见,又瘦了许多,面色发白,双目浮肿,还夹杂了殷红血丝,泛过一丝心疼,开口道:“这几日没休息么?”
  “没休息好罢了。”黎子何没想到话题突然转到自己身上,错愕回答。
  日头渐升,街道上慢慢热闹起来,黎子何和沈墨立在客栈门口,双目相对,突然无言,沈墨暗笑自己身为她的师父,竟会连想开口谴责她没有照顾好自己都觉得无力,黎子何则是在担忧沈银银去了哪里。
  “我与你一道去找银儿吧。”黎子何开口,自从沈墨点破她的想法,她便觉得那声“师父”很难再喊出口,太过做作了。
  沈墨摇头,沉声道:“不用找,她也该吃吃苦头了,她的功夫足以自保,你无须担忧。”
  “可是……”她才十四岁……
  沈墨抬手打断她的话,道:“她已经及笄,做事该知晓分寸,也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你好生休息,准备太医院公试便好。”
  黎子何想说,沈银银才十四岁而已,自己十四岁的时候,有爹疼有娘爱,还有一堆叔叔伯伯宠着惯着,可是沈墨没错,若非自己从小太过娇嫩,那一世,或许是另外一个样子……
  “嗯。”黎子何点头,这才觉得两个人站在客栈门口太过突兀,“要进去坐会么?”
  “不用,我回云潋山。”正欲转身离开,突地想到什么,抽回已经迈出的一只脚,和声道:“明日公试无需担心,除了宫中礼仪,涉及到医术的试题定难不倒你。”
  只是这么一句简单的话,却让黎子何突地松了口气,背了一夜的包袱就这么被人卸下,,露出笑脸,轻快点了点头。
  人在重压面前,有时候需要的,仅仅是一声安慰的鼓励而已。
  六月初九,云国太医院一年一次的御医公试在太医局举行,往年主考官都是太医院副院史外加四名御医,今年却是年近六旬,资历极高的冯院史亲自监考,素闻院史大人极其爱才惜才,若是在考试中得到他的赏识,入了太医院做他手下的医童,前途定是无可限量。
  因此今年参考的学生们无不摩拳擦掌,等着今日一举夺魁,成为冯院史的得意门生。
  可惜只有冯宗英自己知道,今日特地主持公试,不是为了选拔人才,而是刁难人才。
  冯宗英坐在桌前,听李御医对黎子何的答卷赞不绝口,挑了挑眉毛,不屑地睨了一眼,答卷无错,其他地方总能给他找点错出来!既然是沈墨的徒弟,就别怪他手下不留情!
  六年前他本想罢官退位,将院史一职让给年轻有为的后生,千挑万选看中他,甚至不辞辛苦爬上云潋山,亲自上门与他相商。太医院院史,官居二品,俸禄丰厚,只负责给皇上皇后诊脉看病,多少人垂涎三尺,特地上门求他提拔,结果沈墨呢?
  明明是个十八岁的小娃娃,一副看破红尘无求无欲的模样,眼皮都不抬地听他说完入朝为医的好处,最后放下手里的茶,终于肯正眼看他,却是淡淡说了句:“多谢大人好意,大人可以下山了。”
  还有他旁边那个小丫头,一副活该找气受的表情,对着他吐了个舌头,跟着沈墨一起,就那么丢下他和随从,走了。
  事过六年,想到这里冯宗英仍旧愤恨不已,一拍桌子不满嚷道:“去把那个黎子何叫进来,最后一轮我亲自考他!”
  沈墨以为一封道歉的举荐信就能让六年前他对自己的无视灰飞烟灭?做梦!今日就不信找不出他这个得意门生的问题来!
  冯宗英这么想着,喝了口茶压压怒气,端正坐好。
  黎子何慢步进门,见是他,敛住神色,低头沉声道:“冯大人。”
  虽是尊称大人,今日在这里,两人该是学生与考官的关系,因此无需行礼,冯宗英挑挑白花花的两道眉毛,黎子何连这个都知道,沉着冷静,见了他不慌不乱,低着头听凭吩咐的模样,若不是沈墨的徒弟,或许还是个可造之材。
  “过来吧。”冯宗英沉声吩咐。
  黎子何在他对面坐下,两人之间一桌之隔,桌子是长方状的小桌,铺着淡黄色的缎布,上面放了笔墨,白纸,一个小沙包,笔墨和白纸当然是供开方所用,小沙包则是病人搁腕的地方。
  黎子何见冯宗英坐在对面,没有开口唤人的打算,更没有移步离开的打算,心下疑惑,既是想为难于她,该找些重病患过来才是。
  冯宗英见他低头看不见自己的表情,不客气地瞪了一眼,随即恢复一脸正经,将左手放在沙包上,冷声道:“替老夫诊诊脉吧。”
  黎子何听令行事,一手搭上冯宗英的脉门,心中一片清明,冯宗英虽说年近六旬,却是老当益壮,自己本身行医,知晓如何调理自己的身体,从未见他生病,至少在她的记忆里是没有的,如今让她诊脉,无非是想难为她。
  “如何?”冯宗英见她擒住脉门,煞有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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